沉鸾-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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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
　　清癯？
　　听着倒是好听，就是不知是什么讲究。
　　92
　　跟二哥回我居住的小院的路上，我明显感觉到他慢了脚步。
　　我看他面有难色，便停下脚步，问道：“二哥，如何？”
　　从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鸾族来，身边只有二哥最为熟悉，他的性子较为宽厚，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有那层薄薄的血缘在牵绊着我，因此我格外亲近二哥。
　　看到他神色有异，我自是要问问的。
　　93
　　二哥一怔，紧接着皱了眉。
　　眼睛盯着远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便安心地等他。
　　94
　　良久，二哥艰难开口。
　　“鸾儿，你别怪父王。”
　　我纳闷，听不出缘由，便问：“怎的？”
　　二哥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95
　　“父王他…原先不是那样的。”
　　“他虽喜好女色，流连花丛，但对我们鸾族的子民，尤其是自己的亲人，其实最为宽厚和蔼的。”
　　96
　　我睁大眼睛。
　　若真如二哥所说，那如今这看起来暴戾阴冷的鸾君，又是为何？
　　97
　　二哥顿了顿，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却不再提刚才的话，而是问我：“好鸾儿，你可恨父王？”
　　我一愣，随后不假思索地回答：“自是不曾恨的。”
　　“为何？”
　　“不为何。”
　　98
　　还有什么为何？
　　自知道自己竟是个鸾鸟以前，我尚且以为自己是个可怜的雀儿，小半生的经历都花在吃饱穿暖上，哪儿有精力去恨一个莫须有的爹？
　　如今被接到鸾族，也是既来之则安之，即使当做是借宿，也要对房主恭敬礼貌不是？
　　何来的恨？
　　99
　　二哥听我这么答了竟像是松了口气，眉眼间的神色都舒展了。
　　他理了理动作间被弄乱的几缕墨色的发，不知是对我还是对什么旁的东西说道：“那便好。”

　　☆、鸾史

　　
　　100
　　后来的一百二十年里，我依旧住在那座小院里，守着从不曾逢春的枯木和指尖虚无的暗光，日复一日地打发着不愁吃穿后显得格外无趣的生活。
　　我想仙人大概都是寂寞的。
　　漫漫人生，何时才是个尽头。
　　101
　　不过幸好我院里有间屋子里放了很多书，二哥花了最开始的两年教我认了人界仙界魔界所有字，原本还是要教我作诗的，但后来他开始接触鸾族的事务，日日忙得脚不沾地，我体谅他，这件事便放下了。
　　索性这些字已足够我阅览书室里的长卷，看一些有趣的仙魔话本和历史书籍，就绰绰有余了。
　　也是从那最厚的一本仙界历史书中，我知道了鸾族的过去，也懂了二哥那悲哀的眼神。
　　102
　　我之所以没提过我那与二哥一母同胞名为景宸的大哥，是因为我从没见过他。
　　因为他早在三百年前那场魔族的祸乱中死去了。
　　为民除害，英年早逝。
　　103
　　据说大哥从小聪颖，最爱舞刀弄枪，不过二百岁，就已经是鸾族赫赫有名的将领了。
　　后来魔界一举入侵，作为与魔界接壤的仙界鸾族，大哥二话不说便调兵遣将，带着鸾族的儿女们在疆界处扎营，苦苦奋战。
　　我那爹原本在第一时间就将魔族入侵的消息传到了凌霄殿上，却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等天界的兵将们赶到鸾族时，只看到战场上鲜血淋漓，甲胄兵器混乱不分，连空气里都飘着一层血雾。
　　而我大哥正撑着自己的兵器，直直立在战场中央，浑身血污不堪。
　　等走近了一探，早已经断了气。
　　104
　　据后来打扫战场的士兵说，那阵子光是处理魔族和鸾族的尸体，就花了八个月。
　　105
　　好在那些光鲜亮丽浑身泛着金光的天兵天将并不是无功而返，彼时魔族已经入侵鸾族，一股脑地往鸾族领地里释放着千年万年也散不尽的紫黑色魔气，街上的百姓们无论男女老少，一贯嗅惯了仙气，此时闻到那充盈恶臭的魔意，无一不面色清白，命都丢了半条。
　　更有些年纪尚小还未化形的幼鸾干脆就羽翼一落，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最后那些兵将花了半月将魔族消灭了干净，带着鸾族剩下的老弱妇孺去了另一座仙城。
　　106
　　可仅仅是这短短的不过眨眼间的半月，便对鸾族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107
　　我爹当时守在城里，被天兵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地歪在一个脏乱不堪的角落里，满身疲惫，身上由魔族兵器刺出的创口流着脓血，血液不再鲜红，而是围绕着象征恶意的黑气。
　　他已然被魔气侵蚀并且染了魔族的气息了。
　　108
　　当时天界对鸾族的功绩加以厚重的奖赏，由于城池毁灭，重建还需很久，天帝还赐了一座充盈的洞天福地作为鸾族接下来生存的处所，并请佛祖将因为正义而逝去的鸾族儿女们度化，让他们好生离开，投个好人家。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可灾难还是发生了。
　　109
　　——幸存下来的鸾族百姓们再受不了仙界的气息了。
　　110
　　凡事从那场恐怖的战争中幸存下来的鸾族，无一不被魔气侵蚀。
　　少有的几个幸运的鸾族儿女，也看不下去自己的亲人整日见不得光，日日胆小如鼠，只要还待在仙界，就会胸口憋闷浑身奇痒，非要挠到皮肤脱落，渗出灼热的血露出森森的骨头才肯罢休。
　　111
　　已经被魔气侵蚀的鸾族受不了袅袅仙气，非要存于魔气充足的地界，方得自在。
　　这对原本是仙的鸾族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112
　　鸾君或许不是个好父王，却是个好君上。
　　他自己可以忍受日日魔气侵蚀所带来的痛苦，却受不了自己的子民发疯自毁。
　　不得不向天帝递交奏折，请求离开仙界，全族去往混沌失落寸草不生的魔界。　
　　113
　　天帝准了。
　　114
　　“鸾儿，收拾好了吗？”
　　书室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二哥着一身百年来一成不变的黑色锦衣走了进来。
　　我也就此被打断思路。
　　115
　　“二哥，”我赶紧站起来，有点兴奋，“可是要出发了？”
　　二哥颔首，“是时候了，鸾儿可收拾好了？”
　　“好了好了，这便走吧。”
　　116
　　我已闷在鸾族百年，自认为不论是仙术还是文采，都已小有所成。
　　鸾族能去的地方全被我逛了个遍，与我而言现在这一隅之地已经满足不了我。
　　正好趁着这次二哥外出拜访老友，我也好一道去见见世面。
作者有话要说：　　攻下章就出来了！

　　☆、机遇

　　117
　　初遇云昇时，他还是朵因为将要散去而慌乱莽撞的云。
　　118
　　彼时我与二哥途径一座不知名的山，我从他显得有些不适的脸色上猜测我们已经到了仙界。
　　二哥的老友是个仙人？
　　119
　　我们在天上御风飞行，这仙界的气息与我而言除了感到轻松外并不觉难过，可能是由于我这半路出家的鸾未曾经历那场可怕的事故，才能不受干扰。
　　以至二哥每每看到我，心情都是极好的。
　　120
　　尤其是在看到我天资聪颖，将那些陈旧古卷上的术法练得炉火纯青，便更开心了。
　　121
　　他第一次见我不过七日便将普通的士兵要练七月才能学会的术法施展得收放自如时，便温柔地拍拍我的肩膀说：
　　“鸾儿应是天生的仙人。”
　　他说我不该待在乌烟瘴气的鸾族，平白乱了我的心神。
　　可我却认为无所谓，哪里都好，自在便好。
　　122
　　也是由此，二哥将我当亲生兄弟看待，还不顾鸾君的意思将我的名字改成了另外两字。
　　123
　　——青渠。
　　124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①
　　二哥的意思是说我心思赤诚，为人清透，当成为个众人仰望的人。
　　我不以为然。
　　125
　　不过这二字的寓意倒是比之前的“清癯”美得多。
　　我认那么多字，自然也知道了它的意思。
　　它其实没什么寓意。
　　只是不被祝福罢了。
　　126
　　清癯。
　　乃清瘦贫穷之意，多形容知识分子。
　　倒还不错，好歹后一句与我是贴切的。
　　127
　　扯得有点远了。
　　128
　　再说脚底下这不知名的山。
　　我看二哥神色不适，便说感到疲累，想下去走走。
　　二哥不见异色，只当我是太久没出来憋坏了，想看看如今是个什么世间。
　　于是他点点头，目光一凝，用极佳的目力寻了个山间小路，携着我直直降下去。
　　129
　　我如今才知道，当仙人自是有妙处的。
　　抛开与天同寿不说，就说当下我跟二哥走了半日，依旧步履生风不见任何不适，便足以看出当仙人的乐趣了。
　　可我并不打算收回仙人寂寞的话。
　　130
　　我跟二哥顺着小路往山下走，半日不过行至半山腰。
　　山间草木葱郁，晨起时挂在绿叶间的露珠还不曾干涸，鸟儿自是欢喜的。
　　我偷偷看二哥，果然，他脸色好了不少。
　　我心中不免感到宽慰，张口想同他说说话，也好打发着无聊的光景。
　　“二……啊！”
　　131
　　我只刚开了口，忽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横生出来，宽大的衣摆被那东西勾住，我整个人失了平衡，直直超前栽去。
　　那一瞬间我心中一阵惊慌，因为看到我将要摔到的那处有几块尖尖的石头冒出来，唯恐倒下后把我这张本就丑陋不堪的脸再磕进去几块进而变得凹凸不平，那我这辈子岂不是要蒙着脸做一只鸾了？
　　132
　　奶奶的——唉？
　　133
　　走在前面的二哥接住了我。
　　134
　　他关切地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有些责怪：“怎的不好好走路？”
　　“……”
　　我冤枉啊。
　　于是我朝脚下看去。
　　135
　　脚下雾蒙蒙的，山间石阶上的青苔都看不太明朗了。
　　我有点纳闷。
　　太阳都出来了，怎的还会生雾呢？
　　136
　　二哥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一眼了然。
　　他扶着我让我站好，瞥了一眼我脚下的东西，语气淡淡：“还不快滚？”
　　“……？”
　　137
　　我左看右看，确定这处除了我们二人，再没其他的人。
　　莫非是在跟我说？
　　二哥似乎看出我的困惑，安抚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鸾儿莫怕，不过是朵将散的云，料想不出几日便烟消云散，不足为惧。”
　　听了二哥的话后，我惊讶地瞪大了眼。
　　138
　　“将散的云？”还有这种东西么？
　　二哥点点头，警告地看一眼那朵破碎的云，细心向我解释：“并不是万事万物都可有灵，也不是每朵云都能像这朵一样能有神智的，它方才戏弄你，其实是想让你助它维持体态，好继续生存下去。”
　　我点点头，并没想旁的什么，就跃跃欲试道：“那我来救它。”
　　二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劝阻：“可你该知道，真正能以云化神的，少之又少。这东西太过虚无，需要数次机遇和神明眷顾，才能好好生存。”
　　二哥的意思是要我别白费力气。应当遵循天道，任它自生自灭。
　　139
　　我不赞同。
　　140
　　“左右不过一丝灵力，举手之劳而已，二哥何必阻我？”
　　141
　　二哥看着我，我亦倔强着看他。
　　也不知二哥是怎么看到我这丑陋的面相却还能面不改色的。
　　142
　　我怕他还会阻止我，我突发奇想地说道：“二哥你说云化神缺少机遇，如今它歪打正着绊了我，那么我就是他的机遇。”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出自朱熹《观书有感》②攻出来了对吧？

　　☆、心头血

　　143
　　二哥盯我看了半晌，终是败下阵来，无奈道：“那便依你。”
　　闻言我笑了起来，低头看看那片哆哆嗦嗦的云，它显然已经知道自己有救了，兴奋得上下浮动，却又抖散了一些灵识。
　　144
　　看到它这呆傻的样子，我哭笑不得，赶紧用手护住它，抬头问道：“二哥，我如何救它？只输些灵力么？”
　　二哥看看我又看看它，显然还有些不乐意：“到底是条生命，你若真想救它，多喂它些血液就好。”
　　“血液？”我不解。
　　二哥颔首，“你如今灵力强盛，血液自是不比普通人，骨子里都带着灵气的。”
　　145
　　原来如此。
　　我了然，先以掌输了些灵力于他，再并拢二指，将一滴血从指尖必出。
　　我竟不知这血液有这么大的用处……
　　“鸾儿！住手！”
　　146
　　从来淡定从容的二哥看到我的动作，蓦地喊出了声。
　　可再阻止我也来不及了，那滴殷红的血液汇成小小一粒圆珠，落在了那朵云上。
　　我纳闷地看向二哥。
　　147
　　“鸾儿！你糊涂！”
　　二哥竟然动了气，神色和语气都严厉极了。
　　我发觉我可能是个傻的，经常要不解疑惑，不懂的问题比鸾族的稚童还要多。
　　148
　　“……二哥，何事？”怎的这般怒气冲冲？
　　二哥看了我一眼，又瞪着那朵逐渐汇聚成形的云。
　　咬牙切齿道：“你可知十指连心？”
　　我点点头。
　　书上确实是这么说的。
　　“那你可知，你方才喂它的是你的心头血？！”二哥怒道。
　　我哑然。
　　149
　　心头血，我是知道的。
　　往有仙人若想与自己的兵器更加亲密，做到人兵合一，自会将心头血滴在上面，与神兵结契。
　　还有种说法，结了契的神兵比未曾结契的神兵威力更大，同等威力的神兵中，结契的略胜一筹。
　　如今我救人心切，竟忘了这茬。
　　150
　　此时我看着石阶上那朵碎云变得深厚，如棉花糖一般续上一层层柔软的烟色，最后渐渐化形，仿佛浓雾里逐渐走近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最后有了实体，呈现在我眼前。
　　151
　　我盯着石阶上坐着的光着腚的小男孩，目瞪口呆。
　　152
　　“你、你是何人？”
　　那朵莽撞的云？
　　二哥长叹一声，颇为头疼。
　　153
　　因为山阴处日日不见光而青苔遍布的石阶上，一圆脸大眼的肉乎乎小娃娃蜷缩着坐在我脚下，额间一抹水滴形状的红痕，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愣愣地看着这大概不过五六岁的娃娃，一时竟不知所措。
　　154
　　这时二哥轻咳一声，显然也被这场景弄得同我一样懵，语气还有些不自然：“既救了他，其他的便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鸾儿，我们走罢。”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由着二哥拉着我的手便要走开。
　　脚上忽然一重，我整个小腿被牢牢拽住。
　　155
　　小娃娃抱着我的腿，抬头看我时扁了扁嘴，看起来委屈极了。
　　“机……机。”
　　他这是还不会说话，唯记得我那句“我便是它的机遇”，此时为了挽留我，急得抓耳挠腮，竟被逼的开了口。
　　可不是旁的什么东西。
　　156
　　我转头看向二哥，一脸为难。
　　二哥面不改色，语气强硬：“不可。”
　　157
　　我低头看看小娃娃，“你也听到了，我不能带你走。”
　　小娃娃快哭了：“机机……机……”
　　我：“小孩儿，你是云，可不是野鸡。”
　　娃娃额间的红痕一瞬间发起光来，那代表我心头血的印记不知为何让我心中一阵不适。
　　158
　　怪我初来乍到，还来不及好好看看这世间，便把能左右我心神的心头血交给了这么一个小娃娃。
　　虽说我为人正派，自有气节，没有什么仇家，可若真是让有心人得了这个小娃娃，用来威胁我让我这空有名头的鸾君第三子给他荣华富贵，我可怎么办才好？
　　我全部身家不过一间小院，若说还有什么旁的东西，不过是身上这把骨头上覆着的二两肉。
　　159
　　于是我只好看着二哥，纠结又委屈。
　　拉长了声音：“二哥……”
　　“万万不可！”二哥义正言辞地拒绝我，后又想了想，做了决定：“怪他运气不好，看来只能将他杀了……”
　　160
　　我甩袖挡在娃娃身前，也有点急了：“这才是万万不可！”
　　“心头血何等珍贵，我既已耗费灵力救他，哪有再杀了他的道理？佛说心怀慈悲，二哥怎的如此胡乱杀生？”
　　我见二哥不为所动，像是执意要杀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娃娃，我怕自己辛苦救来的人就这么没了，便改变战术威胁他：“二哥若执意如此，我便去告诉葭凝姐姐，她知道你如此滥杀无辜，定不会在与你相见，二哥便做一只千岁不曾婚配的孤鸾吧！”
　　

　　☆、云昇

　　161
　　葭凝姐姐也是只青鸾，是二哥身边服侍他日常起居的婢女。
　　我早说过，鸾族的子民除了我外皆是颇具姿色，男人俊美无暇女人风姿绰约。
　　而我这个葭凝姐姐，更是位肤如凝脂的绝世佳人。
　　据说她曾受人欺侮，被路过的二哥救下，原想“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可二哥是何等的君子，当下就直言拒绝，后实在不忍心她一孤苦无依的女子流落在外，便将她带回鸾君的处所，为她提供了安身之处。
　　到底是救命恩人，葭凝姐姐待他自是不同的，渐渐地二哥的日常起居便由她来打理，井井有条。
　　这一来二去的，俊男美女日日待在一起，便生了感情。
　　二哥不知多后悔当初没答应葭凝姐姐“以身相许”的提议。
　　162
　　而此时向来把葭凝姐姐放在心尖尖上的二哥听到我竟要行小人之径，神色可见的慌乱了。
　　要知道，他性子原本就平静淡薄，可在葭凝姐姐面前，却如人间坠入爱河的傻小子，面色紧张耳尖红红，再不见平时高高端着的模样。
　　葭凝姐姐可是他的心头肉，连我都比不上。
　　163
　　果然，我的伎俩初见成效。
　　164
　　二哥眸光浮动，似是摇摆不定，有所松动。
　　我再接再厉。
　　165
　　“二哥二哥，答应我吧，”我指尖拽着他广袖一角，左右晃了晃，“下月你生辰，我去打听打听葭凝姐姐给你准备了礼品贺寿可好？”
　　166
　　二哥眼睛微微睁大。
　　神色间的动摇已经肉眼可见。
　　167
　　终是叹了口气。
　　“罢了。”
　　“那便依你。”
　　168
　　我喜上眉梢。
　　“不过我有条件，”二哥紧接着说，“在他成年前，不可以化形之态出了你那间小院，还需发誓时时追随于你，不可擅自离开鸾族。”
　　那有何难？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娃娃，什么都不懂，要是没了我的庇护，岂不是举步维艰？
　　169
　　于是我爽快地点头，“就依二哥所言。”
　　随后我与二哥，加上个路都不会走的小娃娃，上了路。
　　170
　　由于小娃娃行动不便，我便叫他恢复成原形，成了一朵棉花糖，飘在我的脑袋边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这朵云有些调皮，总有意无意地碰我的侧脸，蹭得我有些痒。
　　我挥了挥手，扭头看着那没有实体虚无缥缈的云，“你在干什么？”
　　171
　　那朵云听到我的话，上下浮动，又凑过了碰了碰我的脸。
　　凉凉的，聚着许多水汽。
　　我莞尔，碍于二哥还在前面，只得低声说道：“不用谢我，还要谢谢你的运气，恰好遇到我，才能救你。”
　　云变成了个环形，围着我的颈间旋转起来。
　　172
　　蹭得我更加痒了，我不禁往后躲了躲，伸手随处摸了摸他，感受到薄薄的水汽在掌心聚拢，潮气将指尖浸湿，又想到刚才那只会说“机、机”的小娃娃，感到颇有意思，眯着眼笑了起来。
　　我点了点他，“莫要调皮。”
　　173
　　我想总叫他“那朵云”、“小娃娃”总是不太妥当的，于是等到了二哥老友的府邸，我带着云跟着漂亮的侍女姐姐去了安置我们的院子。
　　坐在院子的石桌边上，我看看这朵一直在蹦蹦跳跳上下漂浮的云，声音里带着笑意说道：“你活动了这么久，不累么？”
　　云停在我脸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再动了。
　　我笑起来，“这儿只有你我二人，快些化形，我有点事要问你。”
　　174
　　云忽然向中心聚齐，聚成圆圆一团，渐渐地化成一个虚无的人形。
　　薄雾散去，一个小娃娃坐在了石桌上。
　　依旧肉乎乎，浑身不着寸缕，额间一抹红痕衬得整个娃娃更加粉玉雕琢，可爱极了。
　　175
　　好在正值酷暑，我倒不担心他着凉。
　　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肉脸，笑问：“你可有名字？”
　　小娃娃前后晃着小短腿，眯着眼看着我：“机、机。。。。。。”
　　我：“。。。。。。”
　　我深感自己说了句废话。
　　176
　　我调整心情，又确认了一次：“没有名字？”
　　“机机。”
　　“那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