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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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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昇儿，穿着衣服颇为累赘，你脱了再下来罢。”
这池子整体呈个不规则的圆形，半壁之处修出一圈石阶，方便供人休息。我以前无聊时曾绕着这许久不曾启用的池子漫步过，闲来估算，这池子最远的两端大概有五丈宽，即使是最狭窄之处，也少不了三丈。
因此我此时坐在这里，隔着层层热气，若不使用法术，便看不清云昇的表情，只能虚虚看到个人影在晃动。
169
我看那人影一顿，云昇的声音就从热气后传来。
“阿青，我看不到你。”
他语气不详，声音低低的，在我听来像是十分不安。
于是我轻咳一声，抬高了声音安慰他：“你过来，我在你左侧，你便挨着我下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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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没了声响，我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想是云昇向我走了过来。
我怕他看不到我，便把手臂搭在了岸边，等他过来时拉了他一下。
云昇脚步一顿，随后就蹲了下来，我也因此看到了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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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白皙的脸上覆着一层薄红，与那看起来云淡风轻的面容格格不入，奇怪的是倒是很可爱。
我顺着他显得有些热切的目光低头看看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不觉异常。
不知他的脸是刚才就红了还是看到我之后才红的。
大概是这池水有些热，熏得他也有些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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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昇忽然蹙了眉，抓着我搭在岸边的胳膊。
那因常年不亮光而显得苍白细瘦的皮肤上面还留着水痕，方才贴在地上放了会儿，不期然沾上了几处脏污，又忽然被云昇带有温热体温的手掌抓住，这时才感觉有些不合时宜。
云昇将我的手放回水中，弯腰撩了几捧热水淋在上面，语气颇有些责怪：“你也不当心些，都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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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所谓地笑笑，自是不在意的。
反而打趣云昇：“你以后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定是那姑娘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这样温柔又贴心的男子，我何尝哀愁他会娶不到媳妇？
云昇抬脸用眼角睨了我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哪儿有什么姑娘。”
我不觉有异，被这温泉水浸润的身体舒服极了，不由打了个哈欠，不再逗他：“罢了，都随你，快下来吧，舒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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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睛，将头向后靠去，倚在身后的石壁上。
这个高度恰到好处，正好能够到岸边，就是那冷硬的石头有些硌后脑勺。
云昇在我边上又蹲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下来时，他忽然将我靠在石壁上的脑袋拖起一些，不知捣鼓了些什么，我再靠回去时，只觉枕部柔软蓬松，不再被硬物硌住了。
岸边并无衣物，想来是云昇将自己的外袍折了几折，垫在我的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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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刚要谢他，眼前便泛起一阵水花，在我的视线还有些模糊时云昇已经一个猛子扎了进来。
我刚想叫他莫要如此，这可不是边上那池塘，他也不是时不时就要表演跃龙门的锦鲤。
当心腿还没好利落，脑袋又要撞出个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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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还没开口，云昇已经从水里钻出来，湿漉漉的脸颊上水痕纵横交错，乱发一半贴在脸上，一半浮在水中。
好一个美人出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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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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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偏偏少年郎……
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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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云昇，有淡金色的光亮映在他眼中，一双眸子在池水的映衬下清冽如泉，波光粼粼。他站在池中，脚下踩着池水，半个白皙的胸膛露在外面，同大臂上一样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初具青年形态的四肢修长，颇有张力，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性感。
我心想，这孩子长大后还了得？
作者有话要说： ①、②苏东坡在惠州游白水山时的作品。作品名不详。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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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昇忽地笑了，嘴角向上挑起，眉梢向下一弯，眸子里的金光就掩去了不少。
我很少见他这么笑过。
印象里这孩子的表情只有在向我抱怨时才不是淡漠的。
往常他更像是个老成的青年，日日徘徊在各处，面色清冷，寡言少语，让想亲近他的人都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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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我的昇儿能一直这样孩子气下去。
182
我让他挨着我坐下，靠在与水温相比略显冰凉的石壁上，侧着头看他。
云昇掬了捧水泼在脸上，手自上而下一拢，将面上的乱发全都拂开。
落下手时注意到我的视线，遂转过头来看我，脸颊似是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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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似乎有些顽皮，一改往日在我面前乖巧的模样，他反应了过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干巴巴唤了我一声：“…阿青。”
我勾着嘴角一笑，对他的模样感到新奇，挑眉问他：“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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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飞快地看我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
“头发……你的头发湿了。”
我顿了顿，明白了他的意思。
方才他从岸上跳下来，溅起的水花将我刻意搭在岸边的头发打湿了，连带着我脸上都在往下滴水。
我莞尔，随后学着他的样子，也将一捧水泼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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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余光看到我的举动，猛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我。
“昇儿，你不必如此小心。”
我们两个相伴三十年，本就该是毫无保留的。
在我面前，不必如惊弓之鸟，时刻将小心翼翼和胆战心惊记在心里。
我想看你最真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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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
云昇的眸子亮亮的，像是含着魔界天空中从来不曾有过的星子，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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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看他，而是转过头继续靠住脑后的衣衫，盯着魔界上空昏暗的天色出神。
我早说过，魔界混沌失落，环境恶劣。
包括我日日晒的太阳都被遮住了大半光晖。
但凡出现一日阴雨，便分不清昼夜了。
如今月上中天，空中飘着诡异的紫色烟气，将明亮的满月遮出一个半圆。透过稀薄的月光，我能隐隐看到微黄的雾气。
那些雾气凝聚在一起，便是魔界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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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地，我问云昇：“你看天上的云，每每望去，心中可有异动？”
云昇被问的一怔，完全没想到我会没头没脑地问出这样的问题。片刻后神色一凝，抬头望向天空，认真地思考起来。
良久，我听他在耳边低声回答：“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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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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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同样是云，仙界的云与魔界的云还有区别么？
那么最开始我头脑一热将云昇带回来，带到这暗无天日的魔界，是否是对的呢？
若是他不曾遇到我，他可还有旁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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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大概是由于你有了神智，它们没有吧。”
就像是我看到院中偶尔落下歇脚的鸟雀一样，不知它们在想什么。
所以说，变成人后果然就有了许多烦恼。
或许当个畜生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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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二人相对无言，耳中只能听到自石缝间流过的水声和远处鱼塘里锦鲤跳出水面的声音。
我枕着云昇的衣衫，不知不觉就打了个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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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错觉，梦中我总感觉脸上痒痒的，放在水下的手时而被紧箍，总觉是云昇初试泉水，玩得忘我，在边上碰到我了。
可等我醒来却见原地只有我一人，用灵力将雾气驱散后，唯余空寂。
手边不知何时放了盏灯，灯下的篮子里放着我平时常穿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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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是云昇这小子一人无趣，为我放置好衣物便回房睡觉了。
唉。
罢了。
我不责怪他将我一孤家寡人丢在清冷的院中，自己回到温暖的被窝里睡得香甜了。
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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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起后，我从屋里出来，四处寻不见云昇。
我想他大概又被鸾医抓走了。
这老头恁地惹人嫌，人都指使到我这来了。
若不是我当时拽着还跟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他给云昇治腿，生生将他从被窝里拖出来，算是欠他个人情，我早就把云昇叫回来了。
也不知他教了云昇些什么药理。
若是真拿他当鸟雀使唤，我定要将他院子里的美貌小妾全都换走。
196
我百无聊赖地在院子的竹椅上躺了一天，直至傍晚，小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云昇从外面探进个头，左右望了望，就看到了院中的我。
“阿青！”
声音倒是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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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倒没点做错事该有的态度，而是冲我弯了弯嘴角，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198
我挑眉，等着他的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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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完全被打开，云昇的身后跟着一紫色长裙长相清丽的女子。
我来不及看脸，第一个想法是，好么，不仅不跟我解释为何一天没有音讯，还从外面带了个姑娘回来。
200
真是反了天了。
☆、女子
201
我还未将视线挪到那女子脸上，便听一声清脆悦耳的娇笑，风中似夹杂着淡淡清香，飘进我鼻间。
“鸾儿，天色都暗了，还不曾起身么？”
202
我险些又从椅子上翻下来。
203
来人肤若凝脂，秀眉弯弯，眼含碧波，一颦一笑间自有特殊意味。一身紫色束腰长裙，宽宽的腰带衬得那柳腰不盈一握，腰间挂着玉翠的流苏，顺着女子的步伐随风而动。
当真是个绝世美人。
204
此人可不就是我那葭凝姐姐。
205
我慌忙站起身理好衣着头发，笑着迎了上去。
葭凝姐姐看着我一路走过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柔声道：“你这鸾儿，怎的毛手毛脚的。”
她虽面带抱怨，话里却听不出丝毫责怪意味。
206
这就是二哥心仪的姑娘。
也是鸾族第二个对我顶好的人。
我像对二哥那样尊敬她。
207
我在葭凝姐姐身前站定，说出的话丝毫不打草稿，甚至有些调侃：“这不是嫂子来了，我怕招待不周么？”
葭凝姐姐一愣，眼见的面色红透，秀眉都蹙了起来。
她又羞又臊，骂到：“你这鸾儿……怎的、怎的如此……”
“如此俊俏？”我接过话茬。
“……”
我闷笑两声，见好就收：“快快快，别在这站着，天冷了，去屋里坐坐吧。”
葭凝姐姐闹了个大红脸，自知说不过我，当下气恼地跺跺脚，往屋里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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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院门口只剩我与云昇。
我斜睨他一眼，淡淡道：“去哪儿了？”
209
云昇一愣，低着头还悄悄打量我的面色。
良久才如实招来：“去鸾医那了。”
果然。
我没再纠结这件事——一个大人跟孩子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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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摸了摸他发顶，语气缓和下来：“快进屋吧，身上怪凉的。”
往屋走的路上我问他在哪儿碰到葭凝姐姐的，他如实向我说了事情经过。
211
原来那日他冒冒失失地从门外闯进来时，就是遇见了葭凝姐姐。
她说过几日要来我的小院里坐坐——大概是二哥最近忙于族内事务忙得脚不沾地，托她来看看我好不好。
云昇知道我与二哥葭凝姐姐交好，自是开心的，便匆匆跑过来告诉我。
结果被我吓得忘了这件事。
直到今天葭凝姐姐都来了，他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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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笑不得，佯怒拍了拍他的头。
“真是朵健忘的云。”
213
由于天色已经很晚了，葭凝姐姐不好待太久，只与我闲聊半刻，喝了两盏茶，便离去了。
我让云昇去睡觉，自己出去送她。
214
我的小院在鸾族的王宫里较为偏僻，若非要给个明确的定位，大概是与凡间帝王家的冷宫相差无几。
而二哥的居所则如东宫太子，如日中天。
这一路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葭凝姐姐独自一人从这之中穿行，又黑灯瞎火的，我担心她，便不得不将她直接送到二哥身边。
215
路上葭凝姐姐数次看我，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跟我二哥如出一辙。
我等了等，却依旧不见她开口。
我想她是有重要的话要单独跟我说的。
216
于是我在二人间撑起一个结界，确保无人能看到听到，才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嫂嫂，可有什么体己话与我说？”
我顿了顿，开玩笑补充道：“这儿可没人能听到，任凭咱们喊破喉咙都无法引人注意，所以莫要过于亲昵，我可不能对不起二哥……”
我话还没说完，便觉额头一痛，紧接着脸颊就被揪住，向两侧扯开去。
217
一向温柔的葭凝姐姐难得有了愤懑模样，纤纤玉指来回扯着我的面皮。
她显然有些生气了：“伶牙俐齿的坏鸾儿，当心我告知景佑，叫你几百年不得出了院子，不给你话本看。”
她一搬出二哥，我就怕了。
慌忙求饶：“姐姐姐姐，人美心善的姐姐，我不逗你了，你可千万别跟二哥说。”
218
葭凝姐姐哼了一声，一副“我还治不了你”的模样，放开了我的脸。
我这边还揉着泛疼的脸，感到额前被敲了个爆栗的地方仿佛都肿了起来。
实在不知葭凝姐姐这灵力低微的弱女子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
云昇都不及她。
219
那边葭凝姐姐已经恢复了温柔似水的模样，看着我正色道：“鸾儿，你听姐姐说。”
听她语气如此凝重，我不禁一愣，不自觉放下手，也认真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220
“……鸾君，快要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午好呀，祝大家有个美好的一tia！
☆、生辰
221
“……快要不行了？”
什么叫快要不行了？
222
我想起自来到鸾族后只见过一面的那个给我现在衣食无忧生活的便宜爹，一时竟有些措手不及。
他是要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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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神仙死后是什么样子的。
224
儿时雀儿婆婆告诉我，神仙都是修行修来的，功德积赞够了，便会成为神仙。
神仙与天同寿，是真真的“万岁万岁万万岁”，除非受到十分狠厉的重创，否则不会死去。
神仙死去不会留有魂魄，也无法在地府里投生。
神仙死时化作数以万计的碎片，归为尘土，润泽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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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想不出那样一个…狰狞暴戾的人，真的能润泽万物吗？
226
我虽居住在鸾族，端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少爷，可鸾族的许多事务与现状，我是知道些的。
我知道鸾君被魔气侵蚀后随着日子一久，许多时候他都是不清醒的，他变得狠厉、无情、阴沉，更有甚时连身边服侍的侍从都不记得，随手一捏，一条生命便化作虚无。
人们都说他是被魔气侵蚀，一时不察才失去神智，不辨是非，但大体上还是以前那个勤政爱民偶尔流连花丛的鸾君。
依旧拥护他继续做鸾族的王。
可我心底始终有个想法。
也在无聊时查看过许多古籍。
227
我觉得他俨然是个魔了。
228
可我无权无势，不会有人赞同我的观点。
好在我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我要的从来都是自在的生活，做自在的事。
至于旁的我并不关心。
229
到了二哥的处所，我拒绝了葭凝姐姐进去坐坐的邀请，看着她走进还亮着灯的屋子，窗上还映着二哥低头写字的身影。
往回走的一路上，我心里很乱。
回想葭凝姐姐与我说的话，就更乱了。
230
她说鸾君日日把自己关在大殿中，不吃不喝，谁也不见，偶尔侍从心急他的安危壮着胆子跑过去敲门，门里也是安静死寂，不像有人居住那般。
但令人又隐隐安心的是几月前他将二哥召了过去，二人关门谈话，不知说了些什么。
但是二哥从那里出来后便接管了鸾族所有事务，由他全权打理。
俨然已经是鸾族的新“王”了。
这也是二哥近来尤其忙碌的原因。
231
葭凝姐姐与我说这些，也是传达二哥的意思，告诉我近日动荡，唯恐心怀不轨之人趁乱闹事，让我当心些，没事不要乱跑。
232
我心中十分熨帖。
二哥和葭凝姐姐是把我放在心上的。
233
至于鸾君……
或许我该感谢他将我接回来，给我衣食无忧的日子，让我过着闲散生活，有机会认识二哥、葭凝姐姐和云昇。
要不我早就在某个凛冬的大雪中死去了。
这样一想，我的心绪就逐渐平静下来。
234
我想若有天他真的尘归尘，土归土，驾鹤西去了，我会想念他。
235
神仙的改朝换代比凡间的朝代更替要平和得多，更何况哪有我这样幸运的人。
只需老老实实待在院中晒晒太阳看看书，日子便如流水般度过。
令我惊讶的是鸾族内似乎无人知道鸾君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一切依旧井井有条，日头照常升起，族人日日悠闲。
平静到我险些以为之前听到的都是场梦。
236
管他是不是梦，我数着日子，忽觉云昇的成人之日便要到了。
237
我并不知道云昇的生辰。
不过是拿我遇见他那天作为他的生辰，每每到了这一天，我便找些有趣的玩意送他，当凡间的孩童过生辰礼那般，图个吉祥。
为了好好收藏我从各处搜罗来的东西，云昇专门留出一个空木架来放置它们。
238
从右到左顺势看去，有许多凡间的小玩意儿。
拨浪鼓、窗花、用灵力凝固的糖葫芦……到后来的小人书，以及我看过后认为颇为有理的话本。
都是些小东西。
239
按照我一早定好的他的生辰来看，这次过后他就是个成人了，不能再送这些东西来搪塞他。
那要送些什么好呢。
240
我踱出屋子，无意识地坐在了竹椅上。
身下的竹椅早就不是原来那个了，而是云昇特意去凡间找来的鲜竹，用鸾医的药草熏过后晒干杀青，在用藤蔓缠绕，成了一把我稍微晃动便能摇晃不止的竹椅，像是婴儿的摇篮一般，有趣又稳当。躺上去能闻到淡淡药香，云昇说这草药珍贵，是他特意向鸾医那吝啬的老头讨来的，有助眠的功效。
我亲身试验，这把椅子确实助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杜康
241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院中一大早就起来还舞了许久剑的云昇，心里更觉烦闷。
这孩子长得忒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儿，跟小树苗似的往上蹿，且涨势喜人。
此时他身上穿了件青色长袍——我某天看到他露出的一截儿脚踝才忙不迭将我的给了他。
可如今我再看去，又觉得还是有些小。
242
我视线描绘着云昇修长的身量，不禁叹息一声。
只怕这小子以后要超过我。
243
我看他舞了会儿剑，半晌才懒懒唤他一声：“昇儿，快坐下来歇会儿吧。”
或许我可以旁敲侧击地问问他是否有什么钟爱的物件，也好过我一人在这苦思冥想，头痛欲裂。
244
远处挨在池塘边挥舞着那把不知从何处翻出来的剑的人身形一顿，将剩下的剑招舞完，才收剑入鞘，挂在了腰间。
我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那柄剑上。
通体银白，不见花纹。
剑柄并无装饰，显得十分突兀。
245
于是等云昇走近，我问他：“我送你个剑穗如何？你可有喜欢的花样？”
246
云昇被我这没头没脑的话问愣了，十分摸不着头脑，随着年龄增长而愈发低沉的声线传进我的耳朵。
“本就不是什么好剑，无需剑穗。”
他的容貌与几年前相比又舒展了些，剑眉修长，长眸深敛，额间一点红如火焰，五官深刻立体，薄唇轻抿，乍一看颇像话本里冷情薄性的郎君。
一身我曾穿过后来腻了便收在柜子里的青色长衫罩在他身上，显得宽肩窄腰，身量挺拔修长。
就如我和二哥都预测到的那样，云昇俨然是个惹人青睐翩翩公子了。
247
不过这张脸看久了，我倒觉得稀松平常，不怎么惊艳了。
于是我淡然挪开视线，说道：“好吧，现在我赠你的东西都不稀罕了。”
248
“哪有？阿青怎会这样认为？”
云昇听我这云淡风轻的话，竟急了，梗着脖子上前一步想同我仔细争辩。
我有点想笑，却还是板着脸故意逗他：“可不就是这样，云昇长大了，不喜欢待在这无趣的小院里，也不喜欢我这孤家寡人了。”
快点，告诉我你是否有钟爱的物件。
249
“阿青戏言！”云昇眉头皱成个“川”字，“我喜欢这小院里的一草一木，也是喜爱。。。喜爱。。。”
他说到后面倒有些结结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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