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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魔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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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哈,这小子还真在着呢,我说小舅子,好着吧?不是老子们,只怕这美妙风光你一辈子也瞧不着呢。”龙尊吾肿涨乌紫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像是泥塑的,木雕的。他身上的血与水一滴滴坠淌下来,但他却没有一丁点动静,甚至像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感觉,没有生命!”

秃子口里咬着一根青草,散漫的道:“这小子死了没有?唔,只可惜他那老婆是个半死的,要不然会更带劲呢。”应彪哼了哼,道:“老子看伯不死也差不远了,等下赏伯一刀便是。”舐舐嘴唇,秃子回头叫道:“喂,黄毛头,你他妈就快一点成不?别赖在婆娘身上不下来了,这会子已耽搁得够长久了……”那边,褚常春闷出头没有答腔,时间缓缓地过去,终於,他也虚乏乏的爬了起来,应彪沙着声音叫道:“老九,你和秃子进屋去看看有什麽吃的都带走。马上的水囊也灌满水,顺便搜搜有银子也收下。”秃子与万老九有气无力的摘下四匹坐骑的皮水笼进屋去了,屋里随即响起一片物品碰撞倒地及翻箱砸柜的声音,好一阵,两个人走了出来,大包小包提得满满的不说,背上一人还肩了几双黄鸡。应彪眨眨眼,道:“齐了?”秃子嘻嘻一笑,道:“马马虎虎。”四个人的目光又朝周遭打量一下,再馀韵未消的向仰卧地下那个被糟蹋了的身体看了着,褚常春舐舐嘴巴,喃喃地道:“真过瘾,就是时间太急促了,来不及好好享受……。”

其他叁人响起一片淫那的哄笑,於是,应彪的目光转向了木然不动,被绑得结结实实的龙尊吾!靶“缱樱宦蓿衷冢湍闵系腊伞!绷鹞岬哪抗猓灾渍侨绾颂野愕难壑兄笔幼庞Ρ耄牧晨咨喜悸#≈浊嘧系猛鹑缡且桓鍪忠盏土拥牡袼芄そ乘嬉庾龀隼吹囊徽爬懊婢摺P厍傲芾斓南恃殉晌谏愕愕蔚蔚母皆诜淼奶跆醯犊冢愕愕蔚蔚娜髟谀嗤恋母〔悖牌鹄词悄趋岽棠浚趋崤恍摹?
应彪忽然卖得有些寒栗,他从头窝也彷佛凉飕飕的,对方目光里的那种神韵,谁也可以感觉出来是带着多麽深沉的仇恨,那出自心灵深处的,刻骨缕心的,化做飞灰也不可磨灭的仇恨!

褚常春奇怪的叫道:“老黑,还不动手?已经没有什麽戏唱了。”双手染了多少血腥,身上背了多少人命,心已是黑透透的了,脑子里全充斥满了狠残,每一次干了事情的前後,从来连想一想都未曾有,为什麽此刻却会兴起瑟缩畏慑的感觉呢?心里虚怯怯的,应彪用力摇摇头,鼓着狠道:“妈的,你小子不要这麽阴阳怪气的看人,老子要剥你的皮!”嘻嘻一笑,秃子拍了拍手道:“好极了,只要从中间的头皮到过一刀,翻扯两边,用力一剥下来了,哈哈,那血红肉嫩的身体相当好看,血淋淋的像刚刚醮了酱汁的烤猪……”万老九不耐烦的停了一声,道:“那就快点吧,别急了咱们现在并不十分安全,那些乌龟孙随时可以追来,秃子,你他妈别光站着,就是你动手好了。”秃子贼嘻嘻的点点头,“霍”的从腰带上拔出一柄闪亮的匕首,在手指头上试了试,口里“啧”“啧”有声的道:“唔,够快,包管一刀下去就能活剥下一张人皮……”应彪一双叁角眼笑的瞪起,吼道:“别再要他妈的俏皮了,咱们马上就要走…………”他的语声尚留下一个尾韵,已蓦地在他大张着的嘴巴里凝结,万老九正要问什麽,也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猛然跳开:“不好,那些乌龟孙已追到了,咱们快走!”低促的叫喊着,他的花点头巾一扬,已抢先向他的马匹奔去,褚常春也有些失措的搔搔黄发,犹豫的道:“老黑,不要剥皮了,一刀宰掉去球!”这时,一片隐隐如骤雷般的蹄声已旋风般卷了近来,移动的速度是如此惊人,以致应彪也失却了活剥人皮的兴趣,他急急走去,忙匆匆的去下一句话:“秃子,不用麻烦了,乾脆点做掉上。”早已上了马的万老九向蹄声来处张望着,忽地仓惶叫道:“林子外已露马头了,老黑,扯活啊!”口里叫嚷着,他已一夹马腹,泼刺刺狂奔而出,应彪慌忙中目光一瞥,天爷,百丈外的树林边缘已现出了数十条骑影,正以极快的来速包抄过来,伯一按马鞍飞身而上,紧跟着追去,头也不回的大叫:“快走,再晚来不及了……”“了字”还在空气中飘汤,应彪与他的坐骑已地出二十多丈外,剩下的两匹马开始不安的踢蹄嘶叫起来,褚常春拉了秃子一把,掠身扑出,一拉马,马儿已狂奔出去,他身躯尚吊在鞍傍,一偏一斜已翻了上去,秃子怒骂一声,跑出两步,又猛的半旋身将手中匕首飞掷向困在竹桩上的龙尊吾,龙尊吾咬紧牙关,夺力住口侧挣去,“嗤”的一声,那柄锋利的匕首已颤巍巍的插在他右肩与胸膛的中间!追来的数十乘骑影距声已不足五十丈了,秃子连回头查看一下也来不及,口里嘀咕着:“便宜你这小子!”人已飞身上马,拼命似的急急奔去。

数十乘铁骑之上,全是些形态骠悍的精壮汉子,为首一人是个四旬左右,神色冷峻的中年人,他右手一挥,停也不停的率着骑队继续猛追上去,在他的右手一挥之下,叁名骑士偏马冲进竹篱。眼前的惨象映入他们的瞳仁,也不禁使这些饱经风霜忧患的铁打汉子神色惨黯,他们摇摇头,其中一个沉郁的道:“这四头畜生又做下一桩丧天害理之事!”另一个闭闭眨红的眼睛,叹口气:“先奸後杀,好狠,这对夫妻也未免死得太惨。”

先前说话的那人留下一声感喟,与两个同伴圈马而回,狂劲的马蹄声一路晌逝,蹄声里,传来他们隐隐隐的语尾:“……真惨……禀明梁叁爷……等回来为这两口子收收……”语声杂在急剧的蹄音里逐渐远去了,一切又恢复了沉寂,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之前的沉寂,而阳光已偏西了一大截,空气里浮荡着幽幽的血腥,浮荡着锥心的凄枪,浮荡出无影无形的啜泣……过去了,这场残酷,但是,在残酷里播下的种子也会成为过去麽?

柳残阳《荡魔志》

第二 章凄霞水试生死

夕阳的光辉带着悲凉的血红映照着这座在原野中的独屋,晚风合着暮霭弥漾在大地,远近是一片似罩在薄薄姻雾中的灰蓝,几只回巢的马儿疲倦的向东来去,极西的天际堆聚着层层的霞彩,反映着落日的馀晖,有着绚灿而虚幻的空洞色调,渺渺的,遥远的似是无数抹工经逝去了的,模糊了的情人的倩笑。很悠长,有一股拂不去的郁息……。

困在竹桩上的龙尊苦在经过了一段长久的时间後,才勉强使神智澄静下来,才勉强使自己的脑海中有了思维,现在,他总算可以想了,总算可以意识到那似是成为另外一个世界的过去,此刻,与将来了,肉体上的痛出比不上心灵上的创痕来得深沉,精神上的凄枪与那一股完全破灭了的希托又那里是任何浮面上的打击所能比拟的,心碎了,心死了。

现在,能做什麽?又何尝能做一丁点有所慰藉的什麽?他抬起头来,断续的叫:“青青……青青……”仰卧在地下,那具原是如此洁白无瑕,而今却沾了斑斑血迹与污秽的身体,像已没有任何感觉似的动也不动,一块月白色的碎绸被晚风吹拂在青白的面孔上,半遮着她的脸,似是为他遮挡着羞辱,也似……似是一具??体的??面巾……。

龙尊吾嗡合着肿裂的嘴巴,再嘶哑的叫:“青青……青青……”她静静的仰卧着,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龙尊吾咬紧了牙关,开始用力抬动插在土里的竹桩,那竹桩是被双双人狼中的褚常春用两臂之力硬生生插入地下的,他这一插之力却是十分沉而稳固,龙尊吾吃力的,缓缓的抬动着身体,插在肩胸之间的那柄匕首也跟着在微微颤动,像绞着心。刮着骨,痛苦无比。

粒粒的汗珠自额角滚落、他咬着牙,忍受着身上创伤的煎熬,忍受着细牛皮索深深勒进腕臂皮肉之中的痛楚,慢慢地,他终於摇松了竹桩,一寸一寸的从土里拔了起来,在竹桩完全拔出的一刹那,他失却重心的打了个跟跄,险些跌倒地下,吃力的稳住了脚步,他艰辛的走到妻子身傍,俯视着那张娇好的,却充满了无比痛出的痉挛兴羞辱的扭曲的脸庞,那张脸庞是如此青白。青白中,泛浮着一层绝望的死灰,那双原是十分明媚的眸子紧紧闭着,飞窗而微翘的睫毛毫无生机的合贴在一起,那披敬的长发,那紧握成拳,指甲深掏人肉的双手,那血那污迹……。

“青青……青青……青青碍…”

龙尊吾蓦地恐怖的号叫起来,声音是如此沙哑,如此惨厉。又如此的泣血断肠!

他跪伏下去,满眶的热泪泉涌而出,他看见了,他已经看见了,那张隐隐张开的,失去血色的嘴,流染左唇边四周的血迹,从妻子微张的嘴唇望进去,夕阳的光辉映得分明,她的舌头已经完全嚼烂了!芭陶声激荡出空气里,逐渐变成了??哑的呜咽,泊泊的情泪洒淌,慢慢变成了淡红的血水,而夜幕降临,此声幽寂,风,轻轻的吹拂着,将哭泣声带到远远,带到天地之角,都是仇恨的呼叫,那是仇恨的咆哮埃在她死前,她没有说出一个字,没有任何啼哭号,但是,无尽的委曲与羞耻,无尽的伤痛与怨恨二字写满了她的脸,那无声的抗议,那死也不能释的冤仇啊!

夜深沉。

曲着身,忍受着刮骨剜心的疼痛,颤抖着牙齿咬拔出插在肩胸虚的匕首,牙齿紧咬在匕首的钢柄上,他俯卧下来,将匕首刃口朝上的手摆好,然後,他半侧过身,用力将双腕凑在匕首的刃口上磨擦起来,於是,没有多久,绑在他双腕上的细牛皮索,已在血淋淋殷红浸透下被切断,他约两只手腕,却也被锋利的匕首割得伤痕????



解除了身上的东缚,他跑在妻子身边,直挺挺的不言不动,像一尊石壁木虽之像,一线的目光透过血盈盈的泪波凝视着妻子的面容,宛如在凝视着悠远的幻梦,希望带走了,未来也渐破灭,还留着些什麽呢?浓重的幽黯,只有浓重的幽黯埃两颗心原是连系着异口的远景,远景中有着美丽的韵兴与无尽的欢笑,那一段短暂的江湖生涯固然是多彩多姿的,但都在她如水的表情下是他心甘情愿的追险下来,他还年青,他也有着将来发迹的希望,曾梦想过叱吒於叁江五湖的雄风,曾响住饼威慑於天下的喧赫,有过骑土的梦,也有过扬名四海的卖气,但他没有再在风尘中闯荡下去,他追了下来,他只想与她建立一个远离嚣镇的小家庭,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窝,叁年多的时光他们享尽了甜密、温柔,以及互相体贴的情爱,他们像一变比打马,一朵并蒂莲,一枝紧缠得分不开的连理枝,他们没有非份的奢望,没有世俗的束缚,包没有除了他们以外的世界,他们彼此都付出了所有的给予对方,他们并不希望求别的,只想能互相??守到底,这该是一种最低限度的希冀,但是,苍天啊苍天,却竟连这一个小小的恩愿也不赐给他们,以後,这漫长而悠悠的时光,又将如何渡过呢?

痴痴的想,痴痴的怨,痴痴的跪着,露水湿透了他的衣衫,浸透了他的头发,风吹着,凄冷冷的,就这样想,这样怨,这样跪着到永久吧,天色要亮,鸡子要啼,让宇宙永远像这样混沌黑暗下去吧……。

但,天,终於亮了,在一只孤伶伶的雄鸡悲凉的啼哀。於是,一把火像天烧的燃了出来,这楹舍、茅顶,这竹篱、杂草,全被熊熊的火光吞噬了,黑姻滚滚上升,火苗放肆的伸卷,人在倾刻,在昨天尚如此清雅而平静的这个小小的窝,已经化为一堆焦黑的废墟青姻????的,淡淡的播散空中,龙尊吾佝偻而疲倦的身影艰辛的移向远方,他移动得那麽缓慢,那麽吃力,但是,却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在????升散的青姻雾中,在倾颓的废墟边缘,有一杯斩土隆起,一块白苍苍的木板半埋在那杯坟土之前,上面,用刀刻着歪歪斜斜的几个字:“爱妻杜青青之基”。

惨白的木板周丝,有着未乾透的血迹,在隐隐的晨雾凄迷中,这一杯黄土,这隐隐鲜血,这败了的芦屋,这飘荡的青姻,象徵着一段不会磨灭的深仇大恨,死了的人会在九泉之下啜泣,活着的人要用生命来洗雪羞辱。

从鲁境的白马庙到蜀山湖,有一百多里地,在第叁天的黄昏,从粼粼的湖波晚霞里,在一片深茂的丛草边,反映出伸出半截身子的龙尊吾,倘的面容樵悴而枯乾,起着微漪的湖水将他的形态飘荡得模糊不清,空气里散发着白天烈阳留下来的闷热;他舐舐焦裂的嘴唇,将瘀紫纹纹的头脸浸埋入冷例的湖水中,好一阵,他打了个冷战抬起头来,目光蒙胧的瞧着四周,这里,是水平如缎,碧波无限的蜀山湖,他的身後,是一片疏落的树林,杂草蔓延如姻,有不知名的粉红色小报生长着,一片片的似是一张张不规则的地毡,花儿随着湖边的风在轻轻摇曳,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村庄,可以看见村子里的炊姻????,只是,隔得太遥远了。

一切都是这麽寂静,唉,又是寂静,这寂静就像一把无形的锁,一条无形的??

,老是锁着他的心,缠着他的腿,冥冥中啊,寂静里又含包了多少狂暴的号叫与咆哮?

说不出什麽原因使他拖着两条腿像爬一样来到了这里,倘只知道麻木而痛楚的随这湖的方向行来,早日,他曾来过几次,与他的妻,他记得他们都喜欢这片清澄而静溢的湖波,也曾有过在此盖一间茅屋长住的打算,於是,下意识里,他就来了,虽然他只是一个人来,但他来了,没有什麽特殊的目地,就是这样。

疏林中,忽然传出来一阵轻轻的争执声,那声音很低沉。却都带着一股尽力压制的火气,奇怪,林中什麽时候来了人?怎麽事先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会有谁跑到这湖边的荒林子里来吵架呢?

龙尊吾摇摇头,漠不关心约叉半躺下身来,他觉得体内像烧着一团火,但风吹在身上却又冷得扣寒颤,四肢宛如散裂了一样酸痛而毫无点力,脑袋沉甸甸的神智虽然清楚,却什麽事也不愿想,什麽事也无心想。

林中,争执的声音大了点,断断续续的随风飘了过来:“屠老儿,你不要耍赖……门手、门口、门脑筋老夫已卖了第一扬斗手……门口你也算输了……什麽?你不承认?问题是你提的,就像斗手是老夫提的一些……老不要鼻子,讲不过人还想瞎纠缠……”另一个带着叁分惊楞楞的声调紧跟着吵起来:“不要脸,冷老匹夫,我说天下没有人不怕死,要你举出实例反驳,你却只晓得提一些故事的人物,什麽荆轲执图刺暴秦,公孙杵一为义舍生,齐之五百死士兵殉田横,什麽文天祥誓死不屈,岳武穆大气磅礴,什麽侍中之血,常山之出等等,当然,你指的皆是历朝的忠臣猛将,英雄忠士,这些人的忠肝义瞻都是千真万确的,可是,我说的是实例,现在的实实在在的例子,名留青史的忠臣义士都有他们那时抛头颅洒热血的环境与原因,假如换了一个时光与空间,他们必会留着他们的生命做更有益与家国之事,所以,他们皆不畏死不宜死,但却有为千万人留正气,为後代子孙竖楷模的心死之心,冷老匹夫,在我们目前活着的年代,你却找一个心甘情愿而视死如归的人给我看看?”

原来的声音沉默了一会,道:“你不要脸,老夫我方才已提了不少……”嘻嘻一笑,对方又道:“我要的是现在的例子,而不是往昔的,老匹夫,若你举不出,我就算和你扯平了,咱们马上开始第叁桩比试!”

“不行,老夫一定要胜你这一场,“金罗汉、大神叟”,说什麽也不能改成“大神叟、金罗汉”!”

方才的语气得意的笑道:“眼看着就要改过来了,若匹夫,这些年来我老头子一直吃你压在下面,说不出有多麽闷气法,嘻嘻,十年河东转河西,咱们俩要换换上下位置了,你也得吃吃老头子我的屁气!”

“呸”了一声,原先的声音沉默了下来,杯中开始有了低微的蟋嗦声,好像这位老人正在蹀踱沉思。好一阵,第二个声音带着些嘲弄的口气道:“不要拖死狗了,若家伙,你就认了吧,咱们两个扯平,再开始第叁桩斗斗智,嘻嘻,那才是决战之战……”仍然没有回答,轻沉的步履声踩断了两根枯枝,开始移向这边,而这边,面向湖天夕阳,龙尊吾正浑然忘我的悠然眺望着深远的极西方向。

一个身穿纯黑色采光闪闪长袍的老人,正踏着一双福字履缓缓行来,他的头顶浑圆而光亮,一双眉毛竖立像刀,面孔竟是一种出奇的淡金色!一双细长的眼睛虽是半瞌着,却依旧有两股慑人心旌的冷电似全蛇般闪动,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宽大而紧抿着的嘴巴,这老人的整个形态,散发着一股出奇的冷寞与威厉的气韵,假如没有力才那一阵子谈话,他这模样,会使人怀疑他是一座永不会开口的冰山。

缓缓的腹过来,老人淡金色的面孔毫无表情的凝注着浩瀚的湖波,但是,当他的目光还没有正式投到一个地方,已蓦地转过身来。冷冷的盯向半驻在草卖里的龙尊吾,半晌,他淡漠的道:“年青人,你是谁?”

龙尊吾依旧瞧着凄迷的夕阳,晚霞的光辉,映照在他樵悴的面孔上,有一股奇异的湛然光芒,似闪动着幻梦般的色彩,他没有回答,甚至连头也没有转一下。

老人踏前了一步,寒瑟瑟的道:“老夫在问你的话。”

龙尊告哆咳了一声,凄然一笑道:“间什麽?还有什麽好问的?”

淡金色的面孔上蓦然浮上一层杀气,那杀气,以已凝聚得有形,老人厉热的道:“乳臭小子,你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年纪青青,竟然就如此骄傲跋扈?大胆!”

龙尊吾突然哭似的笑了出来,倘剧烈的哆咳着道:“是的……说得好……我早就活得不耐烦了……来吧!这付臭皮囊你拿……去……乾……乾脆脆的拿……去!”

老人淡金色的面孔似蒙上了一层浓雾,他大步向前行来,冷森森的道:“四十馀年来,老夫宰过似你这等表面倔强,内里怯儒的乳臭小子何止上百?小辈,你看错人了!”

龙尊吾凄涩的闭上眼,道:“你动手吧,希望你像个够得上狠的人!”

大喝一声,未见老人举掌做势,而他宽厚的双掌却已似两片钢刀一样的新到龙尊吾的头侧,龙尊吾没有躲闪,当然,纵使他想躲闪也是万万躲不出去的,似刀口子利般的锐风“猝”的从他两耳边缘擦过,那麽雄劲的掌力,却在剔耳而过的刹那蓦地消散无踪,没有激起丝毫声响!

龙尊吾的心平如水,没有一个点儿畏(书)惧(网)与恐骇,他静静的闭着眼,甚至没有想到死亡,而自然他知道对方是十足可以将他置於死地的,他的面容虽是如此枯稿与苍灰,但却是如此安祥与平静,宛如一个酣睡在母亲怀里的婴儿,那麽坦真,那麽无那。

老人的掌势甫过,林子那边已传来另一位老人的叫声:“老匹夫,你在那里发什麽狂呀?便是认了输也犯不着抡腿伸胳臂的自己找自己生气嘛,嘻嘻,你那一手“流红掌”火候好似更深了……”老人古怪的注视着龙尊吾,眸子闪耀着一片深沉而微带喜悦的光彩,他若有所思的将一双大手背到身後,面孔紧绷的肌肉也不可察觉的松弛下来。

缓缓地,他半侧过头,林子里,走出来一个又胖又矮,活像一个大酒缸的老头儿,这老头儿面孔红喷喷的,小眼睛又亮又圆,红红的鼻子下面有一张大嘴巴,下颔的肥肉重叠着,走起路来身子摇摇摆摆,脸上身上的肥肉一起哆嗦,看去十分可笑。

那胖老人一瞥见他的同伴,又大声嚷叫起来:“并不是缩着头闷声不响就可以赖饼去了,老匹夫,你少在老兄弟我面前使这套障眼法儿……”黑色的袍袖一抛,老人淡淡的道:“屠老儿,你不是要找一个真正不怕死的人麽?你不是要老夫为你举出一件实例麽?”

胖老人一揉鼻子,叫道:“你找呀,只要找出来而我认为确是如此,我便认输;不过,别再提些史册之人或是你以往逢着的那些好汉,凡是我不认识及未见过的一概不能算数,嘻嘻,老匹夫,我与你相交近叁十年,一起办的事也不为少了,又几时碰见过一个真正视死如归的人?你唬不了我,我看你如何举出这件实例?唔,我也认为同意的实例!”

黑袍老人莫测高深的一笑,道:“你休要得意,屠老鬼,老夫非但为你举出实例,更为你找出这个活生生的人来,不但为你找出这个活生生的人来,更要你现在就和他见面,而且,屠老儿,将要你与老夫共同欣赏人家的淡泊生死之志!”

胖老人肥澎膨的脸孔楞了一下,随即不信的摇头道:“你别弄神扮鬼的诓我,我不信……”黑袍老人不待他讲完,已微一幌身,几乎在他身躯移动的同时,卧在草丛里的龙尊出已被他一把拎了出来,胖老人一眼瞥见龙尊吾的形态,神色已猛的沉了下来,红红的面孔上如此迅速的布上一层阴翳与狠厉之色,这神色冷漠而生硬,和他方才那笑吟吟的霭然之态完全是两个极端,彷佛是利时换了一个人…………从一个慈祥的老者变成了一个残酷的侩子手!

他冷冷盯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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