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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丧乐手亲历的的诡异事件(易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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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公鸡跳进荒草地之后,像是站在了滚烫的铁板上似的,拼命地大叫着,在草地里四处弹跳,挥动着翅膀,跳得老高。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几乎所有的方向都被这只公鸡跳过,可它始终都不太安分,最后莫名其妙地掉进了一旁的深草丛里,咕咕咕地不敢再出来。
  “看情况,这片草地里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喻广财说道。
  他的这种方法叫做“杀鸡问路”,通常在人往生之后,要打好阴井(也就是墓穴),在棺材进入阴井之前,必须要找来一只公鸡,在它的脖子上抹刀,这一刀不可以太深,也不可以太浅,让公鸡的血流出来,然后丢进阴井之中。公鸡在挣扎之际弹跳过的地方,都要烧一堆纸钱,而公鸡死在哪个方向,这就意味着死者会保佑哪个方向的子孙。而公鸡的血正好就可以用来祭拜土神或者太岁。
  之前那只公鸡的脖子上并没有被抹过刀子,这是因为需要在这荒草地中,挣扎更多的时间,辨别安全的方位。再者,这并不是阴井,并不需要用鸡血来垫底拜土神。而刚才这只鸡的反应,就说明这荒草地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如果要下去,必须在整片荒草地上烧纸钱敲门问路,否则谁也说不清下去之后到底会碰上什么。
  “这个状况很棘手,看来硬闯虎穴不行,那就只能来个引蛇出洞了。”喻广财眯着眼睛,心里貌似已经盘算出了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从他略显飘忽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具有一定的风险。
  爷爷跟着喻广财等人意犹未尽地回了谢屠夫家的宅子,几人坐在堂屋之中商量着对策。
  “那片荒草地这样硬闯是不行的,不肯定里面到底有啥子东西,硬闯进去危险太大。”喻广财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爷爷望着堂屋正中间的两具尸体,他在心里细想,如果这时候躺在上面的人是自己,张七肯定会不管不顾为他报仇雪恨。可爷爷知道,这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达不成报仇的目的不说,说不定还会步上他的后尘。
  “我看师傅的样子,应该已经有了新的对策。”李伟说道。
  喻广财看了几人一眼,说:“这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有些冒险。”
  “师傅你只管说,有啥子危险的,我第一个上,不给死去的张七一个交代,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爷爷拍胸脯说道,当他的话音一落下之后,他就感觉到心里有些怪怪的。这时候他回忆起中午起床的时候,对莫晚说的一番话。他回过头去看了莫晚一眼,莫晚站在他的身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爷爷没想到,莫晚竟然会对他肯定地点着脑袋。
  喻广财伸手将爷爷挡了回去,他说:“这种事情不是凭着你想干敢干就能干得成的,现在林子去参军没个下落,张七又已经横尸在这儿,我不想你们哪个再出事,哪怕是受伤也不行。根据今天那只公鸡的反应,可以断定,那片荒地里肯定有内容,很有可能就是从前消失的十方堰塘。而那十方堰塘,应该就是当年埋葬那些死刑犯脑袋的地方。”
  “我有个问题就不明白了。”谢屠夫拧着眉头,一脸的疑惑。
  “啥子问题,只管说。”喻广财扬了扬手。
  谢屠夫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给几人分析:“你们看,这当年之所以将这些砍头之后的死刑犯头和身子分开埋葬,就是为了让它们在死后不要出来作乱,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正是因为这样,这些人在死后,脑袋找不到身子,才出来专门削人家的脑袋。”
  “你的怀疑是正常的,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喻广财也深吸了一口气,“一般的人在死后无亲人收尸祭拜,就会出来作乱,比如哪个家里的老人去世了,如果逢年过节没有人祭拜他的话,他就会时不时地出来捣乱,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凶险。这里的死刑犯一方面在生的时候就已经是穷凶极恶之徒,死后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灯,将他们的身体和头分开下葬,就是不让他们死后能够化作尘土,安安分分地去投胎。”
  “那有没有可能投不了胎?”曾银贵冷不丁地插进一个问题来。
  “当然有,这种情况你们也没有少见,比如在古家村,比如在莫晚她们所在的李家庄。那就是因为死者是含冤死去,而且是含了很大的冤屈。”喻广财道。
  “这些死刑犯还会含有冤屈吗?”爷爷问,“会不会是当年的冤案太多,才造成这个样子的?”
  喻广财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这种可能性比较小,根据你们的描述,你们所看到的那团怨气发红发紫,就说明这怨气不是三两个人的,如果当年衙门造成那么多的冤假错案的话,只怕早就被百姓掀了个底儿朝天了。”
  “这个地方有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屠杀?”李伟问道。
  谢屠夫想了想,说:“有倒是有,都是当年日本人在广州城搞的名堂,这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被警察局给封死了,我是听我母亲说的,当时说是我父亲也差点栽进去了。”
  “咋个回事?”李伟继续问。
  “是这样的,当年我父亲在省城倒卖药材,听说一个学校的学生跟日本人发生了争执,其中一个学生被日本人给打死了,后来学生们在租借地前拉横幅游行,在这个过程中,几个学生又与日本一个当兵的打了起来。那一次彻底惹怒了日本人,可他们的长官当时并没有下命令开枪。几个受伤的学生被送到了医院救治,其余学生就回了学校。谁知这帮学生后来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了,起码不少于五十人。”谢屠夫回忆起这件事情,脸上不免看得出几丝愤怒,“当时我的父亲带着村子里的一帮人在省城倒卖药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招惹了日本的一个药材商人,后来被抓进了警察局,据说当时的日本领事馆的人正在为学生的事情发愁,父亲等人算是撞到了枪口上。出了这事之后,有人托在省城里做官的亲戚打听,才得知父亲他们已经被日本人下令在第二天枪决。”
  “那后来你父亲没事吧?”曾银贵问道。
  谢屠夫摇摇头:“说来也奇怪,本来说好要被枪决的,第二天一帮人又被放了回来,连他们几个当事人都没有搞清楚到底为什么,后来父亲说是因为有一个贵人相助,至于贵人到底是谁,他也没有讲。”
  “那在那几天村子里有没有啥子动静?”喻广财问道。
  谢屠夫仔细地回忆当年的事情,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动静,主要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家就没有外出的习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只能回忆起个大概。”
  “如果可以肯定那荒草地里的东西是受了冤屈,那就不难办。”喻广财轻轻晃着脑袋说道,“一般的枉死鬼分为两种,一种是求鬼,上次在莫晚她们的李家庄遇到的少奶奶就属于这一类,只是来求人帮助伸冤,帮助查明真相;另一种是厉鬼,这种鬼怨气极大,见者必死,直到被他们害死的人的冤屈与他的冤屈相等的时候,就会平息。”
  “哎呀……看来我们遇到的肯定是第二种。”谢屠夫已经感觉到了这事情非常棘手。
  “嗯,可是这种鬼有一个弱点,就是他们只能感觉到活人的气息。”
  “活人的气息?我们不都是活人吗?”曾银贵觉得师傅说了一句废话。
  “要改变一个人生或者死的状态,的确只有要了对方的命或者救活他的命,可要改变一个活人身上的气味,把他变成一个死人的味道,这个并不难。”说着,喻广财从他的布袋子里掏出了一瓶尸油,“这种尸油与上次我们在涪陵见到的那种尸油不同,这种是真正的尸油,没有经过任何调制,也就是说,死人就是这种味道。”
  曾银贵似乎已经猜到了喻广财手中那个瓶子里东西的气味,还未等他打开,自己就已经将鼻孔给捂住了。曾银贵乞求道:“我说师傅啊,咱们可不可以等到把晚饭吃了,再说这尸油的事情啊?”
  喻广财应声将那个瓶子给收了起来,他点点头说:“这一顿吃饱点。”
  “啊?上路饭吗?”曾银贵被吓到了。
  “你胡乱说些啥子?!师傅是怕你们待会儿去做事情没力气!”罗琪狠狠地掐了曾银贵一下,转头问喻广财,“对吧,师傅?”
  喻广财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谢屠夫省下了一个猪蹄膀,专门用来招待几人。可面对着这些好菜好饭,爷爷却没有一点胃口。他草草吃过了两口之后,就从堂屋里出来,走到后院的石桌前坐了下来。之前喻广财捆在木架上的铜丝还在,他盯着那个黑乎乎的井口,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
  爷爷刚一坐定,莫晚就跟了进来。
  “我晓得你在想啥子。”莫晚说。
  “我有点害怕。”
  “其实你不是害怕,你是觉得这个样子去了,要是出了事的话,会对不起我。”
  爷爷扭头看着莫晚,他没想到,莫晚会如此了解他的想法,甚至很多时候比自己还要了解。
  “峻之,你放手去干吧,我晓得张七就好像你的亲兄弟,你的重情重义,也是我很欣赏的一部分,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你自己,我相信你能够逢凶化吉,替张七讨回一个公道,并且找回他的头颅。”
  几人吃过了晚饭,喻广财让几个男人收拾好东西一同前往,罗琪和莫晚就留在谢屠夫家中看着两具尸体。
  几个男人摸黑来到了那条大道之上,就跟谢屠夫说的一样,这个地方一到了晚上,基本上一个人影一盏夜灯都看不见。
  喻广财站在几人中间,将那个瓶子给打开来,一阵奇特的臭味从那瓶子里涌出来,那味道就好像一具尸体在一个房间里闷了很久,要腐烂又未腐烂时候的味道。
  曾银贵像个娘们一样在鼻前扇了扇,抱怨道:“这他娘的张七,死了都要让哥几个受罪。”
  喻广财用手指堵住那瓶口,把瓶子一倒过来,尸油就沾在了手指头上,他再用手指头在几人的耳背、脖子、胳肢窝、脚背上都擦了个遍。等到几人都整装待发,喻广财说:“我们先进左边这块荒草地,等会儿峻之走正前方、李伟走左边、曾银贵走右边,谢师傅就走中间,记得找仔细,一定要将张七的脑袋给找回来,我会在路上看着你们,确保你们安全。”
  说完,喻广财又掏出了那瓶荧光粉,递给了爷爷:“峻之,你走在前面,走一段就撒一段,如果看到脚印,就说明有东西靠近了。记住,你们在进入荒草地之后,不要说话,尽量用动作互相沟通。”
  爷爷点点头,先在脚下撒了一圈之后,招呼着几人开始往荒草地里走。
  那片草地踩上去有些奇怪,感觉有些软绵绵的,好像脚底下的都是稀泥,但这稀泥又没有让几人陷进去,只是在不停地晃荡,好像脚下是一张巨大柔软的棉被。
  爷爷走出去了一段,突然回过头去,只见喻广财已经脱了上衣,露出了他的双臂。这时候爷爷才明白刚才他的那番话,他凭什么确保几人安全,最有效的方法下午的时候他也已经说过了,就是引蛇出洞。现在几人身上沾满了尸油,枉死鬼嗅不到他们的味道,可喻广财身上没有,所有的怪物都会朝他奔去。爷爷远远看见,他刚才撒在大道上的荧光粉上脚印越来越多。
  左边的李伟也看到了这幅场景,对着爷爷挥挥手,示意他继续朝前。爷爷咬咬牙,硬着头皮朝前走去,一点点地在未及膝盖的浅草里寻找着张七的脑袋。只是走着走着,他感觉脚下的地越来越软,最后整个身子难以把控,还是陷了进去。
  让爷爷惊讶的是,这荒草地下面竟然和在谢屠夫家的水井一样,全是水。看来这之前几人的推断并没有错,这荒草地其实就是当年消失的十方堰塘。爷爷钻出水面来,只见远处的一切还是刚才在大道上看到的情形,除了一片荒草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走在上面的时候感觉那荒草长得并不太高,可当在水底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时候,那荒草足够挡去所有的视线了。
  爷爷在心中生出一个疑问来,刚才从大道上下来的时候明明感觉自己是踩在地上的,怎么会突然陷进了一汪水中呢?爷爷朝前游进一段,只见在刚才他掉入水中的那个缺口处,的确有地面断裂的形状。从那缺口可以看出,这荒草地里的地皮并不太结实,差不多有四五寸的样子。这时候,爷爷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猜想:会不会这整个无头塘都是一个建立在水面上的村庄?
  在草丛里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几人的影子,爷爷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干脆钻进了水底。
  这水下的内容和谢屠夫家水井底下的内容没什么两样,只是头顶的地皮将夜空中散播下来的月光挡得差不多了,视线很难抵达一米之外的空间。
  爷爷憋足这口气,尽力让自己游得更远。也不知道张七那颗被扇飞的脑袋到底有没有砸透地皮,掉进水中,如果没有的话,那他只能是白忙活。
  正这样想着,爷爷感觉到这水开始渐渐涌动起来,而且这力量不小,如果爷爷不奋力游动,也会被卷入其中。爷爷朝着侧面,想要避开这股水下力量。刚闪到一边,只见一团红色的东西朝着这边弥散过来,也正是那团东西,推动了水流的波动。爷爷回想起昨天在那水井底下的情景,对这团红色怨气有了几分忌惮,于是动也不动地漂浮在一旁。如喻广财所说,这团怨气并没有感觉到爷爷的存在,而是径直朝着爷爷此刻的左手边涌去,也就是刚才爷爷游来的方向。
  爷爷突然联想到了还在大道上的喻广财,莫非这团红色的怨气是冲着他去的?不敢多想,爷爷胸中的那口气已经快要憋不住了。他迅速游到了水面上,用力在地皮上剖开一个洞来,好让自己尽快地呼吸到水面上的空气。这时候,爷爷才发现,这地皮被水长时间地浸泡,已经失去了韧性,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剖开一个洞口子。回想起刚才几人朝着这中间走的时候,还真是有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想到岸上的喻广财,他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了想,他双手趴在旁边的地皮上,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显得更轻,缓缓爬了上来。他放眼望去,借着头顶的月光,只见那岸上什么也没有,喻广财不知道去了哪里,后面的三个人也没了踪影。那个夜晚的无头塘,只有风吹草动的簌簌声。
  爷爷突然打了个寒战,深吸一口气之后,又跳进了那水里。他这时候肯定了自己的一个推断,如果张七是被水下的这团怨气给害死的,脑袋掉进了这片荒草地里,那就说明,张七的脑袋,很有可能就跟这怨气的踪迹有关。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一片红色的怨气,然后跟着它。
  爷爷为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感到些许自豪,于是,他加快速度朝着之前那团怨气游走的方向游了过去。
  当他游了差不多十来米的时候,又感觉到了那股涌动的力量。于是,他静静地悬浮在水中,等待着那团红色东西的到来。
  爷爷看到那团红色怨气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东西好像变得越来越红了。它在水底不断朝前奔涌,当它涌过爷爷身边时,他连忙跟了上去。
  爷爷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怨气之所以会变红,是不是它又害了一条人命?可现在唯一能够证明结论的方法,就是紧跟着这东西,看它到底要涌到哪里去。于是,爷爷加快了脚步,用力蹬着紧跟着它。
  这水下不同于岸上,游动的速度越快,就越是浪费力气。爷爷胸中憋足的一口气,很快就用尽了,可是,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不得不努力坚持。他看到那团红色怨气停了下来,渐渐朝着四周散开来,在那团怨气的中间,一颗脑袋渐渐沉入了水底。
  那是谁的头?爷爷没有多想,朝着那颗头游去,就在他快要游到那颗人头面前的时候,人头突然从水中冲了起来,在水里不断跳动。之前那个焦二娘形容得一点都没错,那模样的确像足了一颗皮球。
  人头跳着跳着,突然掉落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隆起的土坡上。爷爷奋力游去,只见那人头的旁边还有一颗人头。他顾不得那么多,游到那两颗头前,这才看清,那其中一颗正是张七的,而另一颗则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很有可能是谢屠夫的徒弟。
  爷爷上前,想将那两颗人头给抱走,谁知那个隆起的土坡像是一块磁铁似的,牢牢地吸着那两颗人头。爷爷几乎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才终于将那两颗人头拔了出来。可当他回过头去的时候,只见那团红色怨气已经停在了他的身后。
  爷爷径直地对着头顶的位置,向上游动,那团红色的怨气也跟了上来。爷爷紧紧地将那两颗人头护在自己的怀里,那团红色怨气追赶了一阵之后,像是突然失去了人头散发出来的味道,慢慢在水中分散开去。爷爷这才终于游到了头顶,可却不知怎么都顶不破头顶上的地皮。爷爷又朝前方游动了一段,再次用力的时候,那地皮终于破了一个口子。
  当他的脑袋露出水面的时候,他突然有些诧异——刚才明明就是从大道的左边下的水,怎么现在人会在大道的右手边呢?爷爷回想,很有可能是刚才在追赶那团怨气的时候,拐了好几个弯,到了大道的右手边,而刚才顶不破的位置应该就是大道的地皮。
  爷爷赶紧上了岸,只见其余几人都没了踪影。于是,他抱着两颗头朝着谢屠夫家狂奔。
  爷爷回想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的确,如果是路人看到一个全身湿漉漉的男子抱着两颗人头在黑夜中狂奔,一定被吓得尿裤子。不过爷爷在奔跑了一段之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脱下身上的汗衫,将两颗人头包了起来。
  当天,爷爷回到谢屠夫家的时候,喻广财和李伟都已经到了。看到两人安然无恙,爷爷也稍稍放了心。
  “曾银贵呢?”爷爷问道。
  “还没回来呢。”李伟说,“刚才我掉进了地底下的水里,跟着那团红色的东西,找到了孙徒弟的脑袋,你这是?”
  爷爷听到这话,突然回想起自己怀里的两颗人头。他将汗衫打开,张七和另外一人的脑袋显露出来。爷爷疑惑道:“这个是张七的,那另外一个……”
  谢屠夫凑上前来,他惊讶道:“这不是焦二娘家的小侄儿吗?!”
  谢屠夫在水缸里给爷爷打来一桶水,他抱着自己徒弟的人头,爷爷抱着张七的人头,两人一块到了宅子门口的小水沟前。莫晚有些担心爷爷,于是也跟了上去。
  爷爷捧着张七的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因为在水里长时间浸泡,他的脸已经开始发白,爷爷伸出手指,拨动了他的嘴皮两下,已经变得非常僵硬。爷爷冷笑了一声:“你这个人,身上也没个长处,就属嘴巴最厉害,现在咋个就不晓得说话呢?”
  莫晚听出了爷爷言语里的伤心,她轻轻拍了爷爷的肩膀两下:“峻之,别这样,干这一行的,其实就应该想到会有这种结果。”
  爷爷没有应答,浇出水来,将他脸上、五官里的水渍泥渍清洗干净,然后转头对莫晚说:“希望可以给他一个最好的棺材和找一块最好的地。”
  莫晚点点头:“这些我和喻师傅都会做好的,张七死了,我们所有人都很难过。”
  爷爷抹干了眼泪,说道:“我一定会为他讨回一个公道的。”
  说完,三人听见堂屋的方向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哭声,是焦二娘到了。
  三人回到堂屋,只见焦二娘跪在地上,抱着侄儿的脑袋大哭起来。身边的几人都没有说话,她的哭声几乎响彻了整个无头塘,在深夜之中,显得特别的突兀。
  等到她的心情稍稍平复之后,喻广财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她依旧还在啜泣,声音有些哽咽:“这个孩子喜欢吃我做的糯米团,在我们家住了差不多半个月,昨天我就是送他回家之后,才在晚上赶回来路过那条大路的。”
  “那你明明将他送回去了,他的人头咋个会出现在咱们无头塘?”李伟问道。
  “我也不知道,昨天我明明将他送到家,还吃了一顿中午饭才走的。”焦二娘说着又哭了起来。
  “二娘你先不要哭,好好回想回想。”谢屠夫劝道。
  焦二娘哽咽了两声:“这个孩子不喜欢待在自己家里,他的母亲几年前被日本人杀了,父亲另娶了,对他不太好。”
  “那很有可能是你送他到家后,他又偷偷地跑了回来。”李伟推断。
  焦二娘点点头:“有这个可能性,以前他就干过这事儿,只是后来被他父亲半路找了回来。”
  “焦二娘你节哀,这种事情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将侄儿的身子找回来,不过这事儿一定要等到天亮之后才能行动,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吧。”喻广财的目光中露出了爷爷很少看到的决绝。
  爷爷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等到焦二娘离开之后,爷爷看着已经坠落到山头的月亮,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还没有归来的曾银贵。
  喻广财走到他身边来,说道:“你稍微歇息一下,等到天色一亮,我们就去找银贵,他身上涂了尸油,不会出什么问题。”
  爷爷看了喻广财一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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