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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纲-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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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下打量冬至,狐疑道:“你把我错认成谁了?哟,看你这余恨未消的小样儿,是旧情人啊?”
不对。
一切都不对!
冬至的意识开始有点混乱。
理智上他觉得这只是一场幻境,是魔气根据人心深处的期盼,所营造出来的幻觉。
但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这才是真实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龙深的身份来历,眼前这一幕,才是人间真实。
“龙深……”近似呻吟的破碎语调从冬至口中吐出,把怒气冲冲的龙深吓了一跳,“你告诉我,看潮生其实不是你的侄子,他是一条修行了五百年,刚刚化为人形的蛟,对不对?”
龙深用看神经病似的眼神看着他:“我看你不是错认情人,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
“真是晦气!”龙深掸掸衣服上的灰,这么一闹,都软成海绵宝宝了,他也没兴趣再陪对方疯下去,转身就要离开。
对方没有再纠缠不休,但他走了几步,却神使鬼差停下来,回头望去。
那人站在原地怔怔发呆,眼睛发红,没有泪水,却让人无端感到绝望。
“喂,你没事吧?”龙深忍不住道。
对方没有理会他。
龙深暗骂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座位坐下,龙深发现自己脑海里还停留在刚才那一幕,注意力完全没法拉回来。
玩游戏的何遇抽空看他一眼,奇怪道:“老大,你没事吧?”
听到这句话,龙深更是烦躁,索性起身往回走。
他一路走回刚才的地方,发现冬至居然还在,而且还一直保留着原来的姿势。
龙深二话不说,抓着对方的手腕往回走,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
“在这里等我。”
他抛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龙深把一瓶水和一个盒饭放在桌上。
“吃吧。”
冬至眼眶一热,又有点想笑。
“谢谢。”他收下水,把盒饭推回去,“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龙深拧眉看他:“老子八百年一回给个陌生人买盒饭吃,你居然还敢拒绝我的好意?”
一出口就是满满的痞气,冬至从没听过龙深自称老子,不适之余还觉得满心滑稽,好像世界都不真实了。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这些细节,几口水下去,情绪平静许多。
“拿着!”
对方丢来一张名片,冬至拿起一看。
龙氏设计,董事长。
那种滑稽的感觉又涌上冬至心头。
龙深见他拿着名片看了又看,忍不住问:“你真不是为了接近我,故意编个借口?”
冬至摇摇头:“难道有人这么做过吗?”
龙深哼笑:“当然,凭我的魅力,这么做过的男男女女还真不少,你是我唯一一个接招的!”
冬至:“那我应该感到荣幸?”
龙深露出一个邪笑,半真半假道:“不用了,让我来一发就成!”
虽然这样说,但他也没有做出什么霸王硬上弓的事,还去而复返,给冬至买了水和吃的。
冬至忽然道:“你相不相信,世上除了有跟何遇同名同姓的人以外,还有跟你也同名同姓的人?”
龙深:“这有什么奇怪的?”
冬至:“我会认识他们,也是在一列火车上。”
这个故事很长,要从开往长春的列车上开始,那个龙深的出现,如同夜空里一颗最明亮的星,引领他看见浩渺广阔的宇宙。
也许是故事离奇却又吸引人,龙深坐在他对面,竟也没有打断,及至听到他中了降头,死期将近,龙深接受表白的那一段,才终于出声道:“他不是因为同情你,才接受你。”
冬至:“你怎么知道?”
龙深哂笑:“男人的直觉!你也是男人,你当局者迷,当然感觉不出来!以你说的那个人的性格,不可能因为同情而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冬至笑了:“是,所以我后来也想通了。”
龙深又问:“后来呢?”
冬至:“后来,我们就去东南亚,找到给我下降头的始作俑者,解决了对方。这时候,一直隐藏在幕后的阴谋主使者也逐渐浮出水面,他去了日本,而我则前往美国,参加世界交流大会。”
龙深:“你这个故事拖得太长,读者肯定会跑光的。”
冬至笑道:“可是,你不也还在听?”
龙深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想点着,抬眼看见车厢内禁止抽烟的标识,啧了一声,只好又把东西都放回去。
“那是你碰上了一个有耐心的听众,然后呢?”
冬至道:“然后,音羽鸠彦,就是我前面给你说过的那个人,龙深为了对付他,主动将魔气引入自己体内,再趁机用四象定星灯将他彻底消灭。但音羽鸠彦临死前就已经布下后手,让人在昆仑山毁掉封印,破除阵眼,把阵眼下的镇兽凤凰放出来,彻底打通深远地狱的通道。”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低沉:“大家闻讯赶去,努力了几天几夜,牺牲了许多人,但缺口依旧无法弥合,最终他选吸收魔气,跳下深渊,用自己的力量,去弥补裂口,让其他人把通道封上。我去到那里的时候,正好赶上他殉职的那一刻。故事,讲完了。”
龙深冷哼,毫不客气地抨击:“愚蠢,最烦这种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故事!如果我是他,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明明有颜有能耐,搂着自己的小情人过着美滋滋的小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去出生入死?”
冬至:“如果他不这么做,深渊地狱之下的魔气与大魔都会涌入世间,到时候世界陷落,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
龙深嗤之以鼻:“那就到时候再说啊,说不定在那之前,危机就已经解除了。你也说了,在场那么多人,总不可能一个都不顶用吧,怎么别人就不牺牲,非得轮到他?换作老子为特管局做了那么多事,早已仁至义尽了,结果连个正局长都捞不着,谁还留下来?我看你还是换个结局更好!”
冬至:“怎么换?”
龙深翘起二郎腿,挑眉道:“就在日本结束一切,让音羽鸠彦死在你那个龙深的手下,让龙深立个大功,回去就升任正局长,怎么样?”
冬至摇摇头。
“那就不是他了。”
“没意思!”龙深撇撇嘴,“枉费你的主角跟老子同名,老子还在这里听你扯了大半天的蛋,你要是不听我的,这种故事肯定没人看!”
他重新抓起桌上的名片塞到冬至手里。
“跟你打个赌,你这故事要是以后真能出版,我就请你吃饭!”
冬至:“要是不能呢?”
龙深:“那就,约个炮?”
冬至忍不住笑出声。
龙深啧啧两下:“笑了不就行了,你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几百倍,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啊?幻想小说家?”
冬至道:“我是画画的。”
他从背包里拿出画板和纸笔,对龙深说了一声“你别动”,笔尖开始在纸上飞动,龙深忍不住探头去看,却见对方寥寥数笔,就把自己侧首望着窗外的情景勾勒出来。
没有上色,没有光影明暗的细致描绘,仅仅是几笔粗糙的草稿,龙深就已跃然纸上。
“送给你,谢谢你听我讲了一个故事。”冬至把画像撕下来递给他。
龙深摇摇头:“画得不错,但不是我。”
冬至一愣:“就是你。”
龙深:“你画的是你故事里的那个龙深,不是我。”
冬至微微一震。
他看着龙深,对方也看着他,难得安静,半晌无言。
“我想,我该醒过来了。”
这是另外一个龙深,另外一段人生,也许开头很诱人,但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龙深挑眉一笑:“你是应该从你那个故事里醒过来了!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龙深,龙氏设计公司的老板,身家暂时还上不了福布斯,但包养一个小画家还算绰绰有余,怎么样,有兴趣吗?”
“我的师父,不像你这么会说话,会撩人,如果没有遇到他,我想我会更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人,不过,既然已经是他,那就一定只有他。”
冬至把名片往对方面前一推,“除他之外,任何龙深,都只能是虚妄,再美好的开始,我也不要。这一切该结束了。”
他伸入领子,扯下原本挂在脖颈上的护身符。
这道护身符是龙深给他的,他一直戴在身上,在长守剑和明光符都不在身边,又遇见了截然不同的龙深与何遇时,冬至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场漫长绮丽的梦境。
直到他发现自己脖子上的护身符。
正是这道护身符,让他有了与这个世界继续周旋下去的信念。
“临!”
伴随着一声断喝,冬至双手结不动明王印,手中符咒掷向龙深,却又在半空自动凝住,金光大起,半空幻化出符咒形状。
在龙深惊诧的目光中,咒文形状越来越大,光芒越来越强,最终放射到整个空间,将眼前视线悉数遮挡覆盖。
触目所及,皆是虚无,一切众生,悉数幻灭。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才渐渐退去。
冬至睁开眼。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生怕看见的依旧是那列火车,那个龙深,那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与开始,而他已经没有了唯一能够证明自己与龙深有过交集的凭证。
入目依旧是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膝盖以下传来疼痛感,他低头一看,看见一团团流动的黑气在啃噬他的衣物和皮肤。
那是一种叫潜行夜叉的低等魔物,冬至碰到过。
看见这些魔物,他反倒松了口气,反手往后一摸,心头更是大喜。
长守剑还在!
他再不犹豫,抽剑出鞘,剑光以一往无前之势斩向魔物!
……
龙深的身体微微一震。
那半边邪异的面容上,忽然流露出一丝怒色,鲜血从眼角流下,殊为可怖,连周身魔气似乎都有些恐惧,怯生生不敢靠近。
另外一半面容却依旧安静平和,闭目无言。
“那本来就是为了他的性格和爱好所塑造的人生,他为什么不肯继续走下去?”波卑夜道。
龙深终于睁开眼,缓缓道:“因为那是假的。”
波卑夜笑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给他的也是真的,就算他的身体被魔物吃掉,意识也可以永远停留在那个世界里,把那段美好的人生走完。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类,会拒绝我的好意。”
龙深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因为,他是冬至。”
……
昆仑山,那棱格勒峡谷。
“已经两天了。”宋志存道。
无须他的提醒,众人也意识到这一点。
张掌教缓缓叹了口气,带着浓重的疲倦,开口道:“封上缺口吧。”
何遇闭了闭眼,他没有立场反对,也无法再反对。
所有人都已经坚持到最后一刻,阵法岌岌可危,已经无法再维持下去,而龙深他们一直没有出来,这也意味着他们重见天日的希望也微乎其微了。
“准备,封印!”宋志存咬咬牙,高声道。
两天是他最后的底线,他必须为这里所有人的性命,乃至整个世界的安危负责。
龙虎山的玉牌已经送至,作为替换凤凰的镇守灵器,它悬于阵法中央,光华流转,随着阵法启动而彻底“活”过来,瞬间光芒愈盛,宛若星华璀璨,地月映天,又缓缓落下,最终化为巨石,将坑口彻底封住。
第155章
深渊通道终于封上,所有人都长长松一口气。
如无意外,阵眼已经彻底封闭,后期还可以在上面加上一层封印阵法,再封土加固,确保万无一失。
但何遇跟李涵儿等人眼睛通红,谁也高兴不起来。
李涵儿忍不住低声询问:“如果……冬至他们还活着,能回来吗?”
宋志存沉默片刻,道:“理论上来说,阵眼与其它阵位是相通的。”
也就是说,深渊地狱与人间绝非只有阵眼一个通道,只是昆仑山作为阵眼,起着稳定整个法阵的作用,但这也仅仅存在于理论上,从未有人类自深渊地狱平安归来。
李涵儿抬起头。
阵眼虽然封上,萦绕在峡谷内外的灰色雾气并未因此消散,依旧在上空徘徊不去,甚至遮住了云层日光,为整座峡谷笼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连带李涵儿心头,似也蒙上一层阴影。
“这是怎么回事?”刘清波眉间拧起来的褶子几乎可以打个结了。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不过在场也没有人能称得上心情好。
他虽然平时总对冬至看不顺眼,私底下更是没有一刻不吐槽,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刘清波的性格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对看不顺眼的人尚且没有好脸色,对看得上的,就越发傲娇,说话越发不客气。
刘清波也知道,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他的毒舌,能够忍受他的,未必又会被他放在眼里。
在更早以前,当刘清波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性格更为恶劣,他甚至因为一时兴起,对已经有几百年道行的精怪下手,结果差点把小命丢了,幸而当时龙深路过,才顺手救了他一命。时过境迁,如今他自然知道这种坏人修行的做法极为恶劣,不仅不为修行界所容,就是当时真把小命丢了,也是活该。
除了那个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误之外,刘清波对自己做下的任何事情从来都不后悔,包括后来加入特管局,想要拜龙深为师,跟冬至不打不相识,与同伴们出生入死,在世界交流大会夺魁而归。他认为自己的人生就该是这样激烈壮阔,所以他平生第二次感到后悔,后悔刚才晚了一步,没有当机立断跟冬至一道跳下去,哪怕是死,也死个轰轰烈烈,好过像此刻,只能被动煎熬等待,被动接受命运,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吉人自有天相,老大会没事的。”杨守一在旁边小声道。
不知何时起,他也跟着李涵儿一道,管冬至叫老大了。
刘清波撇撇嘴:“他要不回来,我就去刨他祖坟!”
杨守一奇道:“你还知道他祖坟在哪?”
他还想问“难道你跟他一起去上过坟吗”,结果在刘清波死神般的瞪视目光下,硬生生把后半句给吞了进去。
……
比起冬至沉溺在魔气营造出来的另一段人生里,鱼不悔跟柳四此刻的处境却不怎么美妙。
阴云已经把大海以外所有的空白全部占满,狂风掀起足以让天地变色的惊涛骇浪,而鱼不悔跟柳四二人,就在这翻天覆地的海浪中驾驭一艘小破船苦苦支撑,几度险些翻船葬身大海。
两人身上的头发衣物全部贴在身上脸上,狼狈不堪,气喘吁吁。
鱼不悔忍不住吼道:“你到底想了什么,怎么会突然有海啸!”
没办法,狂风咆哮之中,如果不大吼大叫,声音根本传递不到对方耳朵里。
柳四也很无奈:“我就是觉得那些火烧得太热了,想着要是有个大浪打过来把火灭了会舒服很多,谁知道这风浪一起就没完没了了!”
心随意动,一念起而万象生,作为人心深处的恶念,魔气便是各种欲望的汇聚,柳四跟鱼不悔也有爱憎喜厌,不可能心如止水脑子一片空白,但只要稍稍动念,所有负面信息就会纷至沓来,放大无数倍,将人溺毙其间,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幸存,还是肉身已死,意念尚存。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也许真正的深渊地狱没有他们想象中无穷无尽的尸横遍野,恶鬼狰狞,却是永无休止的境遇,你所想象得到的一切,这里都有,甚至你想要如花美眷,名利双收,这里也能满足你的愿望,但当你沉溺在这样的美好中无法自拔时,肉身却很有可能早就被魔气一点点啃食殆尽,最终连意识也化为魔气的一部分,彻底消失,魂飞魄散。
被温水煮着的青蛙,等意识到水温足以杀死自己时,早已来不及逃离,只能慢慢等死。
音羽鸠彦的幻境力量固然也很强大,但音羽毕竟只是从石盒中继承而来的魔力,是后天成魔,只要小心一些,未尝没有脱困的机会。但眼前,鱼不悔身处深渊之中,竟看不到一丝一毫逃出去的希望。
魔气无处不在,随时随地趁虚而入,仿佛无尽黑暗处有一双眼睛,正窥伺操控着一切,将他们当作消遣的玩物,慢慢捏在掌心里把玩,直至彻底失去兴趣再捏死了事。
鱼不悔扶额:“那你怎么不想一艘更大点的,这种独木舟能经得起风浪吗!”
柳四被他念得一个头两个大,饶是脾气再好也不耐烦了。
“那你也想办法,别光靠我一个人!”
这话刚说完没多久,海浪就渐渐变小,最终恢复风平浪静,两人凭着一艘破烂独木舟,费力地从海中央划到岸上,两人都快虚脱了,分别躺在地上喘了半天气,才缓过来。
“你想了什么?”柳四问。
鱼不悔:“……什么也没想,我就默念了一段金刚经。”
柳四道:“既然我们进来之后经历了这么多险境,还没彻底丧失意识,那龙局和冬至他们,很可能也还活着,如果我们两人都集中全力想冬至或龙局,能不能尽快与他们会合?”
鱼不悔摇摇头:“你怎么知道到时候你所看见的冬至,就是真正的冬至?”
如果他们现在生出念头所看见的事物全是魔气衍生出来的假象,那么冬至同样也有可能是假的。
柳四无法反驳。
鱼不悔道:“我刚才默念金刚经的时候,正好念到里面的一句话。”
柳四想了想,问:“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鱼不悔点点头:“也许只有勘破所有事物,才能找到这里的弱点。”
他挠挠下巴,自嘲道:“想不到我在外面大鱼大肉,来到这里倒要当起四大皆空的和尚了!”
柳四恢复了一点力气,起身打算先探探这个地方,却看见前方有个小山坡,坡上一棵显眼的桃花树,花开灿烂,落英缤纷,霎时点亮了他的视野。
“那是什么?”柳四问道,正想扭头,却发现鱼不悔已经起身,望向那棵桃树,露出一种近似百感交集,无以言喻的神情。
“我刚才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没想到它立刻捕捉到了,还把这一丝念头放大。”鱼不悔苦笑,“你不是奇怪为什么我知道你的原形时会惊喜吗?”
柳四:“跟这棵桃树有关?”
鱼不悔道:“那时我还未化形,却已有了意识,被上一任剑主埋于树下,因化形在即,经受数次雷劫,其中有一次,天雷威力特别大,以我当时的能力,根本经受不住,如果熬不过去,就会意识完全消散,不知再过多少年,才能修出神识。”
柳四点点头,他也是从柳树修炼而来,自然明白对方所说。
当时的桃树,也不过刚刚拥有数百年寿命,生出属于自己的意识,堪堪踏入精怪的行列,因缘际会埋在它树下的,则是出自欧冶子之手的鱼肠剑,后者被欧冶子以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所炼成,虽威力不及七星龙渊,但也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名剑,自然拥有比普通器物得天独厚的化形条件。
桃树与剑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结下深厚情谊,第五场雷劫来临时,见鱼肠剑为了躲开前四场雷劫,已经毫无自保之力,千钧一发之际,桃树毫不犹豫以自身躯干为鱼肠剑挡下这致命的一劫。
柳四知道雷劫对于任何成精的妖怪而言,都是一场无法躲避而又致命的劫难,多少精怪熬不过去,好一点的,被打回原形重新修炼,更多的倒霉蛋,就此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但这是天道的必然,因为精怪化形,本身就非循常道,所以也得经过比其它生灵更为艰辛曲折的化形之路。宗玲也好,龙深也罢,无不是这么走过来的。
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到最后。
但当时的鱼肠剑,虽然是人间所向披靡的利剑,但他本身在天雷面前显然还有点弱势,桃树为挡下一劫,自身半边身躯被烧焦,修为损毁大半,短时间内化形无望,又过了许多年,才慢慢恢复过来。
“本来应该是他先我化形,谁知最后却是我比他先化形。”鱼不悔道,“但他还反过来安慰我,说这是天道对他的考验,让我先代他去游历山川,去他一直想去,却还没来得及去的巫山,看一看那巫山云雾的丽景。”
柳四:“后来,他化形了吗?”
鱼不悔摇摇头:“我离开了十年,回去之后,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他了,一场兵灾,附近村子化为焦土,连他也被付诸一炬,几百年的道行,却因为无法化形而没办法逃走,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只剩下一点与土壤相连的树根,手指一捏,也全部粉碎。”
若是普通人类听见这个故事,或许还无法感同身受,但柳四是柳树所化,他知道那种感觉是多么痛苦,明明已经有了神识,却被困火中无法动弹,相当于被活活烧死的。
鱼不悔朝桃树走去,柳四一把拽住他。
“就算你心怀愧疚,那也只是幻象,已成过去了!别忘了你刚才自己说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鱼不悔回头看他,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不是幻象。我的故事还没说完,桃树因人祸横死,死不瞑目,怨气凝聚化而为魔,到处肆虐,我追寻他的踪迹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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