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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异志之魏国篇-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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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上严似是惊奇地盯着郁旸涎,道:“我万万想不到,这种话竟会从你口中说出来。”

    郁旸涎只是莞尔一笑,抬头望着北方天际,道:“马陵之行还不知会有何种惊险……”

    “最坏不过一死,有郁兄在身边,死有何惧?”洛上严抢言道。

    洛上严此言正中郁旸涎心事,他所忧虑之事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过去一人独行并无牵挂,现今有身边这玄袍少年相伴,虽然始终不曾完全坦诚,却已在几回生死之间结下情义。世间再无第二个洛上严这样令他紧张记挂,倘若最终结果并非预期,或许且在如今好生相待也不枉此生相逢。

    郁旸涎这样想着,竟不知洛上严已经驾马跑出了一段距离。待他抬头望去,那少年行将消失在自己视野之中。

马陵卷 第三十五章·布衣书生

    马陵城外有既黎山,山势高耸,或有层云低垂时候,山峰入云,半山遮掩,犹似仙境,及至晴好,满山葱郁,飞鸟走禽不绝,山野之趣尤其盎然。

    郁旸涎还未入山,只是遥望那一山苍翠浓郁,不禁叹道:“马陵竟有这等奇山,当是好事。”

    自离开桂陵之后,洛上严便少见郁旸涎展露笑颜,今日见这白衣少年眉目含笑,似是有些高兴,遂笑道:“敢问郁兄,我们是先行入山,一探山中奇妙,还是直接进入马陵,找你口中的那颗吉星?”

    郁旸涎仍是望着晴空之下葱茏浓密的漫山青翠,道:“此山应是集有天地灵气精华,你我在桂陵受的伤至今还未完全恢复,不如先行入山,借助精气疗养几日,再入城也不迟。”

    话虽如此,洛上严却见郁旸涎眉宇之间又一次展露出些许愁色,他只驾马跟在白衣少年身旁,道:“之前毓泉君托人传回消息,说小甄儿已经和孟氏回了桂陵,一切无恙,那时才见你眉宇舒展了一些,现今好不容易再见你展颜,竟就是眨眼的功夫就又愁眉不展了。郁兄啊郁兄,你这心中所系究竟是如何困难纠结之事?”

    洛上严一番感叹只似信口说来,坐在马上摇晃着身体看来悠闲,他的目光也只是从郁旸涎身上瞟过,全然一副漫不经心之态。

    桂陵一役之后,郁旸涎同洛上严的关系似是更近了一步,他时常会听见洛上严听似怨怪实则关心之语。然而玄袍少年的询问却从未得到过他正面的回应,每每被这样问及,他只是沉默不语,而洛上严也不追问,两人就此心照不宣地将此篇翻过。

    郁、洛二人就这样入了山,听着鸟啼兽鸣一路行进在去往既黎山山巅的小道上。

    日落时分,二人终于登顶,虽已夕阳渐下,但极目之处正是一片大好风光,除了山林景色,就连马陵城也能收入眼底。暮色之中,一切温柔,总是让人莫名生出眷恋。

    于是两人便暂且在这山中疗伤,一留就是数日。郁旸涎的内伤比起洛上严似要严重一些,是以一日之中的大部分时辰里,他都在山巅之处静养调息,而洛上严不是在一旁静默相伴,便是在山林中和那些飞禽走兽为伍,一切都显得怡然自得起来,仿佛人生本就这样惬意从容。

    “郁兄。”洛上严算准了时间来到山崖之上,顺手丢了野果给郁旸涎,他便自己在一旁坐下吃了起来。

    郁旸涎看着手中的野果,想着洛上严这几日总是变着法的摘各种果子回来,心头不免欣喜,但也能够证明这既黎山的神奇,竟能让洛上严日日变着花样采果子。

    “你的伤如何了?”洛上严问道。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就能下山进入马陵了。”郁旸涎回道。

    正是在郁旸涎停止话音的瞬间,万里晴空忽然变色,黑云迅速聚拢而来,乌泱泱地在天际翻涌不止,狂风打起的同时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声响。

    “洛兄!”郁旸涎当即快步走向洛上严,下意识地伸手扣住那玄袍少年,两人紧紧挨在一处。

    郁旸涎并听不清楚随风而来的究竟是什么声音,肆虐的疾风也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已经停止,而方才还涌动不止的厚重黑云也在眨眼之间消散,天空再度晴光大现,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怎么回事?”洛上严奇怪道,见郁旸涎已然沉下眉目,他便料到情况不会乐观,当即敛容问道,“难道和大羿封印有关?”

    郁旸涎掐指一算,却摇头道:“不知。”

    洛上严不作追问,正当无声时,他又听那白衣少年道:“即刻去马陵吧。”

    “你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呢?”洛上严关切道。

    “不碍事。”郁旸涎一面说,已经一面去牵马了。

    洛上严只得跟着郁旸涎就此进入马陵。

    只是站在马陵城门之下,看着进出的城中百姓,郁旸涎便感受到了整座城中显得怪异的氛围。

    洛上严见他眉头蹙紧,问道:“怎么了?”

    “你看这些百姓,一个个行色匆匆,神情慌张,想必是城中出了什么事了。”郁旸涎回道。此时他正牵着马走向城门,不料迎面撞了个中年妇人,他见妇人一脸忧虑,便好心问道:“这位大婶,你没事吧?”

    妇人抬头见到郁旸涎时,有一刻的惊艳,然而这少年纵使英俊,此刻也是无用了,但出于好心,她劝道:“你们是外乡人?要进城?”

    郁旸涎点头道:“正是。”

    “我劝你们还是走吧。”妇人道。

    郁旸涎与洛上严交换了眼色之后,又问道:“还请大婶明示。”

    “这马陵要不太平咯。”妇人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止是马陵,哪都不安全了,不过还是找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去吧。”

    “既然哪都不安全,又哪里有比较安全之说?”洛上严反问,安抚那妇人道,“大婶莫慌,既然一切还未发生,便有可以转圜的余地。不如你同我们说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巫师刚刚说了,天下就要打乱了!魏国和秦国要开战了。”妇人严肃道。

    “魏秦已不是首次交战,何须如此惊慌?”洛上严问道。

    “这次不一样!巫师占卜,说这次开战发生不可估量的灾难,莫说是魏国和秦国,其他各国也会牵扯进来,这天下就没有太平日子了。”妇人此时的愁色比方才更甚,见郁旸涎和洛上严不为所动,她最后劝道,“巫师既然这样说了,就不会错的。年轻人,趁着这仗还没打起来,你们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吧。”

    眼见那妇人匆忙离去,洛上严只同郁旸涎无奈一笑,继续朝城内走去,道:“就算魏秦当真开战,也不会立刻影响到马陵,这些人,平日里听信那些巫师的胡言乱语也就罢了,这样离谱的话也信,当真糊涂。”

    “魏秦两国局势向来紧张,普通百姓又对巫师巫术偏听偏信,难免受到蒙蔽,若有人有心利用加以诱导,散布谣言,就……”郁旸涎话语未毕,便听见前头传来一阵吵嚷。他举目望去,只见前方街上围着一大群人,似正在围观什么。

    待郁、洛二人到达人群中,才知原来是城中的巫师正在开坛祭祀,而眼下围拢在此处的便是前来膜拜的信众。

    洛上严随意问了身边的一个百姓道:“敢问这是在祭祀何物?”

    “刚才风云突变你没有看见吗?”那百姓瞪大了双眼问道,“马陵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巫师大人说了,是天有异象,要变天了!”

    “这变天的意思,是天下大乱?”洛上严笑讽道。

    那百姓见洛上严如此不恭便生出了恼意,脸色已然很不好看,却仍旧道:“这等大事,岂容你这样儿戏对待!现在巫师大人正在测算天意,看看有没有转机。否则这世道再乱,我们还如何活得下去。”

    洛上严见那人一副不容人置否的模样便不再自讨没趣,同郁旸涎一起,这就离开了人群。

    “天下如果真乱了,这帮愚民可如何是好?”洛上严感叹道,“魏国百姓如此愚昧,我还真不禁担心起这战事如果真起,他们如何抵挡得住秦军铁骑。”

    郁旸涎对此不表,只是低头凝思。

    “郁兄。”洛上严唤道,见郁旸涎并未作答,他便不再打扰。

    稍后二人进入一家客栈,才坐下要点菜,却被客栈内的一个声音吸引了视线。

    郁旸涎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布衣书生站在一群人中,振振有词地发表了某些言论。

    “魏秦之间,从无和睦一说,两军不战,不过是没有合适时机。若真到发箭之时,诸位只管看好,必定是激烈之斗。”那布衣书生看来其貌不扬,此时说话却中气十足,眉眼之间似有睥睨天下之气,昂首站在众人中,颇有气势。

    “打仗哪有不激烈的?除非是两国实力悬殊,胜败毫无悬念。”有人不满道。

    “兄台以为,魏秦开战,激烈否?”布衣书生问道。

    “西蛮秦国,如何与我大魏比肩?大魏万年,我王万年。”那人毫不犹豫道。

    如此言论,引来其余人附和,然而那布衣书生只是笑看着这些人,不发一语。待他们安静之后,他才收敛笑意,正色道:“魏秦之战,旷日持久,必不会是一方压制,我赌,死伤惨重。”

    “我魏国怎会输给西蛮秦国,你这厮竟在这里胡言乱语……”

    “这位兄台,我只说死伤惨重,可未说过是秦胜魏败,凡是需当慎言,慎言。”布衣书生佯装惶恐道。

    “兵家相斗必有胜负,先生不如说说,觉得谁胜谁败?”郁旸涎扬声问道。

    布衣书生闻声望去,见是个风度翩然的白衣少年,当这少年引去众人目光之后随即便有惊叹,他亦同旁人一样,惊艳于郁旸涎的容貌。

    短暂意外之后,布衣书生见郁旸涎仍在等待自己做出回答,他却只是让出坐席道:“小兄弟不如坐下再说。”

    郁旸涎由此入座,那布衣书生便继续道:“天下但凡发生兵祸之事,只是苦其百姓,若是死伤惨重,即便赢了,也是元气大伤,这赢同输,实则并无多大区别。”

    “输者割地,有辱国体,等同羞辱,先生还以为输赢相同?”郁旸涎问道。

    “如今世道,今日冠我之姓,明日就可能改为你姓,所谓国体,说说而已,当真能够立足稳固,再来谈国体国威,否则都是虚幌。”布衣书生摆手道。

    “方才我来客栈的路上见到有巫师做法,说是天下大乱,魏秦将战,如今听先生这样分析,这一仗是打不得了?”郁旸涎问道。

    “打不打得,可不是我说了算。今日不过是在这里随意聊聊,魏秦之战可聊,楚齐燕赵,甚至是其他都可说,小兄弟可别一味钻在魏秦之间……”

    那布衣书生还未说完,便有一队差役冲入了客栈之中,不由分说地就将他扣住。

    “可是张仪?”为首的差役问道。

    布衣书生见挣脱不了,便回道:“正是。”

    “带走。”差役一声令下,便将张仪就此带走。

    郁旸涎听着张仪不满地责问,不禁蹙眉。

    稍后用膳,洛上严道:“我已打听清楚了,这个张仪,白日里到处‘胡言乱语’,动摇民心,所以府衙的人才将他带走,要治罪。”

    “是说魏秦之战?”

    “嘘。”洛上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略略含笑道,“马陵中人极信巫术之道,如今那些巫师说天下将乱,魏秦有战,弄得这里人心惶惶。未免人心不稳引起混乱,府衙现在对那些但有偏帮他国言论之人就要从重处置,张仪已不是第一个。今日他被带去府衙,还不知何时能回来呢。”

    郁旸涎闻言脸色更差,不由转过视线看着客栈敞开的大门,想起张仪被差役带走的情景,心下一沉,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声:“吉星?”

马陵卷 第三十六章·杯中天下

    郁、洛二人就此在客栈中住下,稍后又在马陵城中四处游走,是谓探查当地情形。如他们刚进城时所见的那样,百姓对巫术的迷信根深蒂固,城中也有不少巫师混迹,日日说着一些蛊惑人心的言论。

    洛上严对此摇头道:“马陵也算是魏国大市,不想居然是这等状况,不是来了这一趟,我还不敢相信。”

    郁旸涎却是一路沉默,始终凝神若有所思,及至他不经意抬头,才见人群之中走来一道身影,正是方才在客栈中被差役带走的张仪。

    那布衣书生此时略微歪着身子,显然是在府衙中被动了刑,为了缓解疼痛才摆出这样奇怪的姿势行走。待他看见郁旸涎,原先因为吃痛而有些拧在一块的眉头就此舒展,甚至带了几分笑意,扬声道:“小兄弟。”

    郁旸涎见状当即迎了上去,恭敬道:“张子。”

    张仪从来布衣,曾有求官之心却多无下文,往日与人相处也未有人对自己这样态度,他吃惊之余忙摆手道:“小兄弟不必如此,看你我衣着,该是我与你更礼敬一些才是。”

    郁旸涎见张仪要走,便随在他身旁,皱眉道:“下手太重。”

    “我只是挨了些板子,比起那些要在狱中待上好几日之人,已是幸运多了。”张仪笑道。

    于是三人回去客栈,郁旸涎特意让小二准备了软垫供张仪歇息,他再奉茶道:“我观张子之意,是对自己的遭遇早有料想?为何不就此闭口,还要惹祸上身?”

    张仪大笑出声,却是牵动了身上痛处,他蹙眉低吟一声,低笑道:“偏就是管不住这张嘴。”

    郁旸涎杯道:“张子妙人,以茶代酒。”

    张仪品茗之后,再看郁旸涎与洛上严,问道:“两位小兄弟从外而来,到了马陵可有什么打算?”

    “随处游学,恰好经过马陵,就想在此处多留几日。”郁旸涎回道,“张子似也不是马陵人,可有要去之处?”

    张仪顿首,稍后才道:“大梁。”

    “谋求官职?”

    “否则学无所用,不如不学。”

    郁旸涎迟疑,道:“我有一问,想请教张子。”

    “小兄弟但说无妨。”

    “张子可知当朝惠相对魏秦之争的心意?”

    张仪思索后才答道:“惠相所思深切,不过这其中还是见仁见智。”

    “如何说?”

    “魏秦邻壤,素来争端频发。西秦过去羸弱,但在经历卫鞅变法之后,国力已有明显提升,纵观前几次两国战事,便可知秦国已非当初的秦国。”张仪回道。

    郁旸涎细细斟酌过张仪之言,面色初露笑容,问道:“渐强之国崛起,与魏之大国相比,又如何?”

    张仪摇头笑道:“便是我被‘请’去府衙之前说的那样。”

    “可有破解之法?”

    张仪眼中顿现精光,盯着郁旸涎颇为诚恳的神情,将这初初见面的白衣少年再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小兄弟是问破秦之法,还是攻魏之策?”

    便是这一句询问,让此时的气氛紧张不少,郁旸涎看着张仪颇具探究的目光,那双镇定沉稳的眼眸中似有平定天下之策,看得郁旸涎心头一动,却还是不敢就此肯定。他以浅笑掩饰了心中所想,道:“只是不忍死伤惨重,毕竟百姓无辜。”

    “大争之世,哪有不流血伤命的?只要这天下一日分裂,争端便不会停止。”张仪感慨道,“只是不知我张仪,可有幸运一睹裂土重整,天下大定。”

    “张子要去大梁,是已有了破秦之法,要向魏王献计?”郁旸涎试探道。

    张仪反问道:“小兄弟方才问起惠相,我倒是想问问,你可知惠相对魏秦之战的看法?”

    “魏败于秦数次,兵力受损严重,公子卬依旧进言发兵,但惠相却每每劝诫魏王止兵休戈。惠相之言,意在休养生息,毕竟一国之力,不可急速消耗,需要调理恢复。当初三晋分家,魏有插足。晋之下场,未必不是魏之将来。”郁旸涎道。

    张仪不禁拍手,举杯与郁旸涎道:“请。”

    郁旸涎小啜茶水,道:“张子如此,我便以为此去大梁未必顺利。”

    张仪似是有所触动,正色问道:“何解?”

    “惠相以退为进之举不可谓不明智,而魏王实则更心仪公子卬之战略,却就听从惠相所言,暂且按兵不动。我妄自猜测,张子虽非公子卬同道,却也不在惠相所想的道路之上。倘若当真入朝,有惠相在前,张子之言未必会被魏王采纳,还可能陷入惠相与公子卬之间的争端。”郁旸涎道。

    张仪再将这白衣少年看了一遭,亦将郁旸涎这番言论细细咀嚼,道:“小兄弟对魏廷之事了解甚深。”

    “我在大梁停留过一段时日。”郁旸涎回道。

    “我倒是忘记了,小兄弟四处游学,可还去过其他地方?”

    张仪此问别有深意,郁旸涎迟疑之后,昂首正坐,道:“诸国都有游历,入魏之前便是在秦国。”

    “小兄弟一观诸国之貌,心中就没有心仪之处?”

    郁旸涎笑道:“自然是有的。”

    “可愿意与我一说?”张仪见两人杯中茶水将尽,便要去斟茶,然而他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才稍稍动了动身子,便是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郁旸涎见状拿起茶壶,此时才发觉洛上严不知何时已然离去,他与张仪谈兴正浓,便暂且不去顾及洛上严的去除。与张仪倒了茶,他才继续道:“山东六国风貌各有妙处,齐楚之强,魏国之雄,甚至燕齐韩三国亦令人心动。”

    “秦国如何?”

    张仪问得毫不犹豫,郁旸涎却打得有些迟疑,他与眼前这布衣书生相视多时,目光之中各有他意,却都看来坦荡,最后他垂下眼,嘴角微扬道:“秦人可爱。”

    “小兄弟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兴趣,不知能否细细说来?”张仪问道。

    “实不相瞒,五年之前我便已经到过秦国。彼时商君健在,孝公当政,秦国之势已非昔日积弱之象,然而变法未成,与山东诸国相比,依然势弱。但我从秦人身上感受到了在他国从未感受过的坚持。商君虽非秦人,却有秦人之坚,变法艰难,从未移志,秦国虽弱,秦人也从未放弃图强之心。尤其孝公一心强秦,与商君君臣一心,我非秦人,也是十分感佩。”郁旸涎道。

    张仪不禁点头,思虑之间又有疑问,随问郁旸涎道:“孝公胸襟,我虽为魏人也由衷敬佩,卫鞅之才属当世罕有。如今孝公故去,卫鞅惨遭车裂,小兄弟对此作何感受?”

    至此,郁旸涎目光瞬间暗淡,方才谈吐间的疏朗之气也渐渐沉重。他垂眼沉默了半晌,张仪便安静相待,待他回神时,才发觉那布衣书生似乎一直那样静默地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几分恍然大悟,而他也未作掩饰,大方道:“商君之死,令人惋惜。”

    张仪见郁旸涎尚且坦诚,这少年方才的眉眼之中确实情愫深沉,他便料定郁旸涎所言绝非虚词,便对他又心仪不少,道:“小兄弟对秦国现任国君,可有观瞻?”

    郁旸涎微顿,稍作考虑之后回道:“孝公之子,想必继承其父遗志,秦人风骨,不容小觑。”

    张仪对此不置可否,饮茶道:“秦君赢驷,昔年曾因触犯卫鞅新法而被流放,期间经历外人不知,后回到秦国却大力推崇新法,却依旧未能免除卫鞅遭遇车裂的命运。小兄弟以为,秦君此为是何意?”

    “张子看现今诸国,国中势力,各在何人手中?”郁旸涎问道。

    张仪自然心知,不论秦国还是魏国,再或是其他各国,国之重权皆在公族大家之手,同出一姓,是谓手足,自然会彼此袒护,以保共荣。秦君所为正是为了稳固宗族势力而不得不处决卫鞅,但并未因此推翻卫鞅之法,足见秦君内心对此的认同。

    见郁旸涎此时神情,张仪便已明了,然而这些话不言自明,他便给了郁旸涎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举杯道:“以茶代酒,敬小兄弟一杯。”

    郁旸涎回敬道:“不敢。”

    “卫鞅之法,对事不对人,于旧公族而言,便是削弱了其手中特权,必定会受到反对。但若对百姓而言,便是给了极大鼓舞。无怪乎秦人越战越勇,秦国越变越强,孝公与现今秦君,可谓深有远谋。”张仪赞道。

    “张子此言若是被旁人听去,兴许要再进一次府衙,吃一顿痛了。”郁旸涎笑道。

    张仪闻言只觉有趣,便同郁旸涎一起笑了出来。

    “恕张仪直言,我看小兄弟举止言谈,并不是普通游学士子,你对魏秦两国局势十分了解,更似是……”

    郁旸涎即刻叉手道:“我以诚结交张子,与我究竟是何身份并无任何关系。张子要去大梁,我真挚祝福。只盼张子仕途坦荡,一切顺利。”

    “现今世道混乱,我一人独行,难免有些戒心,小兄弟莫怪。”张仪致歉道,“今日与小兄弟一席座谈,很是畅快。相逢即是有缘,张仪荣幸。”

    “张子言重。”郁旸涎道。

    张仪左顾右盼片刻,问道:“一番畅谈竟就到了这个时候,就连你那位同伴何时走的,我都未曾留意。”

    郁旸涎向客栈门外望去,见已是日薄西山,这才想起洛上严已经离开多时,不免有些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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