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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院诡案录(白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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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根据我爸的说法,我在房间里昏迷了,身上很多地方都有黑色的印子。他们以为我是过敏发生的昏厥,可谁都没有看到那两个顶着我和猫的脸的人。
真正的猫是之后才到我家的,她说是我同事,帮着我爸妈把我弄上了车——那辆黑SUV,是昆麒麟的车。爸妈都以为她是医生,很放心地把我交给她了,以为她是送自家儿子去医院的——结果,我是在昆门道观的空屋子里醒来的。
按照猫的说法,我浑身都是黑印,送医院去简直是等着给当头条新闻的,索性往道观里一扔了事。
昆麒麟第二天给我买了早饭回来,看看我没什么就放心了。自己身上有黑色印子,像是一个个手印,手腕上、脖子上、背上,到处都有。尤其是背上——在我两侧肩胛上有两个很明显的黑色掌印。
听完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昆麒麟十分意外。因为这事情发生在我家,实在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时间地点——我平日里没和他们那圈子的人结仇,怎么着也轮不到这个待遇;而袭击我的那种东西在他们那被叫做替身泥偶,已经是禁术了,多年来没见到过还有人敢用。余三少是个手段强硬的,如果被他发现了,不管是谁都要给剥一层皮。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和成本来袭击我这样一个圈外人,昆麒麟实在想不出是谁会这样干。
“会不会是你们家的仇家?”他问,“你家的生意应该也做得挺大,可能和人结仇了?”
我说不会。第一,我爸这个人为人严正,这样的人基本是没机会和别人结下此类大仇的;第二,既然都要报仇了,干吗要挑我爸妈出去的时候对我下手?一口气把一家三口全部盖布袋了岂不是爽快?一次杀一个也是杀,杀三个也是杀,我若死了,这个仇不就更大了?干吗不杀光。
昆麒麟点头,先排除了这个可能,“那还有一个细节,你想想——在你出事的时候,余棠给你发了警告短信,说余三少看到你床底有个东西,还说让猫过来救你。然后那个假的猫就来了,如果不是你意识到时间有落差,她肯定就蒙混过关了——袭击你的人再如何神通广大,他可能蹲点蹲到你爸妈出去了,他不可能蹲点知道余棠和你说了什么啊。”
对啊!我也想明白了——猫来救我,这件事情可能只有我和余棠两个人知道。袭击我的人是如何知道的?这绝对不是凑巧。
“知道你遭到袭击的人,是余三少,余棠,猫,和你自己。”他说。“我们先排除你自己和救了你的猫,以及给你警告的余棠……那么剩下的可能性,你说是什么?”
我听了他的话,整个人都好像被浇了一桶冰水——他说的没错,如果袭击我的人知道真正的猫会来救我,那么当我看到假冒的猫时,一定会觉得它是来救我的。谁知道真正的猫会来救我、而且没有无辜的证明?只有余三少。
——会是他想杀我吗?
我对于这个人的记忆很鲜艳——青宿书院那一场简直是今生噩梦,如果可以,绝对希望这辈子都别再见了。
至于小时候在北京走失,被他带回去的事——的确剩下那么些印象,有个戴着宽边帽的大哥哥找到我了,一身黑衣,说话很轻,我还叫人家兔子……不会就为了这档子事吧?!那也太记仇了!
也可能是昆麒麟太敏感了啊,这人但凡有什么事都咬着人三少不放。小气,还不让说。
“你爱信不信,我都提醒你了啊。”他还说的煞有其事。我说你别瞎扯,要真是余三少干的,他干吗还要告诉余棠啊。
昆麒麟反问我,你怎么知道是余三少告诉余棠的?万一是余棠无意间听见的,然后不敢被三少知道,想偷偷救你一命呢?
“你别瞎说。”我坐他书桌上,手指拼命乱玩桌角的碰碰香,“人家是堂兄弟。而且照你这说法就前后矛盾了,三少就不知道猫来救我了呀。”
“堂兄弟?”他大概心疼那盆花,一把挪开搁窗台上了。小气!“余三少排行老三,他头上原有两个亲哥哥,但都人间蒸发了——他连亲兄弟都能下手弄死,何况一个堂弟。”
“啊?”我听得一个激灵,差点从书桌上滑下来,“你开什么玩笑?!”
“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了。余家的大少和二少都失踪多年了,就是从余老太太过世后。老太太过世当晚三少就发难了,到现在那两位少爷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余三少不许别人提这件事,也从来不解释。他有天眼,那两个人逃到哪都该找得到的,摆明了已经剉骨扬灰了。”
“草,别人家的事你别乱说啊。这种……不会吧,他要是那么丧心病狂,你师父干吗指名他做继承人啊?”
“这就是最心塞的事情啊——师父名叫慎之,是个好人,真的,你没遇见他在的时候,就是个老好人,走路上都会被人拐的那种。春君师叔就机灵多了……”
再机灵再好人,现在不都下落不明吗。只是这句话不能说,只能自己在肚子里嘀咕。
其实我如今也有些搞不懂昆麒麟这人了——某些地方聪明得要死,某些地方又特别钻牛角尖。这种人活得挺累的,看不开。他也不想想高处不胜寒,真的坐上那个仲裁人的位子,说不定烦心事更加多。余三少那种心理变态,说不定就是工作压力太大憋的,该到七院心理科疗养个几周,讲不定出去后海阔天空见人就笑。
我看昆麒麟又开始钻牛角尖,就说,咱们俩一块儿时候能别总说那位吗——你之前说的替身人偶是怎么回事?
“哦,那种泥偶啊……”他点点头,朝门外走去,“跟上跟上,道长带你去看。”
“你这都有?!别吓我!”
“每个道观、佛寺都有。有些人家都会供着。”我们绕过了后院,有两只花狸猫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你知道‘佛影骨’吗。”
这个我听说过。以前静安寺圆明讲堂还办过相关的讲课展览,我妈带我去看的。佛骨,顾名思义就是佛的骨,近年来宗教圈群魔乱舞,活佛遍地开花,甚至有人拿佛骨出来卖的;但最本源的佛骨只是指释迦摩尼的骨骼。这个说起来很乱,因为在历朝历代有许多人声称自己拥有真佛骨,这种东西又没有DNA鉴定技术,你说你有就有了。但真正的佛骨绝对是佛门圣物,其余号称是佛骨的都是假的。在这些假货中,有一种被称作“佛影骨”——顾名思义,有原型就有影,佛影骨是仅次于佛骨的圣物了。
在那些兵荒马乱的年代,礼崩乐坏,佛骨就这样流散各地。许多僧人为了保护佛骨不被人抢夺,不惜为此自尽,用自己的尸骨去冒充真正的佛骨。这些人就相当于殉道圣者,他们的尸骨被人称作影骨,千百年来无声无息地守护真正的佛骨。
“佛影骨,就是用假佛骨冒充真佛骨,然后保护真佛骨。”他带我走到道观东北角的一间八角小殿中,它真的很小,大概四平米都不到。“替身泥偶也是同样。它们真正的名字叫做影君,原来最初的用意就是用来替本尊抵挡灾厄的。”

第60章 荠菜馄饨

小殿的门上没有锁,一拉就能开。殿内只有一盏长明灯,现在是周六的早晨,阳光明媚,所以能把里面看的很清楚。
那么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排三层的架子,架子前面的地上是长明灯,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有将近百余个泥娃娃。
“挑一个。”他说。
“啊?这个能拿?”
“拿。”
他既然这样说,说明这些东西肯定不贵重。我看着这百余个一模一样的娃娃,随便伸手拿了一个。
一上手就感觉到了,泥娃娃上面全是灰土,做工很粗糙,感觉就是别人拿泥土随便捏的,我都不敢用力,怕捏碎了。昆麒麟让我拿好它,然后带着我回了大殿。
三清殿上有两个香客,见昆观主来了,都点头笑笑。有一个人拎着个塑料袋过来,说早上准备来上个香,顺便买了个菜,多买了点荠菜和馄饨皮送过来,让昆观主包荠菜馄饨。
“谢谢啊。丘荻你吃荠菜馄饨吗?”
“别加小葱,里面加点猪肉和香菇。”
“行啊。那晚上包馄饨。”
他把荠菜搁边上。那两名香客已经出去了,就剩下我们俩。他从旁边捐款登记的桌子下面掏出了剪刀和红纸,让我剪两根头发和一点指甲放红纸上。接着他把那个红纸包成一个薄薄的纸包,放在了大殿神像前的供台上,将那个泥娃娃压在上面。
“就这样。你今晚就睡在大殿上,拉张床垫过来就行。”
“就行了?”
“对,影君替身的用法就那么简单。”他看了我一样,目光落在我脖子上的黑手印上。黑印是昨天留下的,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散了。“有东西挂在你身上,被带进道观了,今晚要把它引出来。”
“那我打个电话回家……”
“你干脆直接回家说吧——带点换洗的东西过来。这段时间你最好别回家了,住在道观里保个平安。”他说。“你家附近肯定被人动过手脚了。猫这两天会过去找的,全部清理干净了你再回去。”
被他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最近最好是别回去,免得殃及爸妈。无论这人是谁,为了什么动手,他的目标都是我,我现在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与其在家里毫无准备地炸,还不如炸在道观里,还有专业的排爆队待命。
接下来没事干了,我和阿鹿打了会电话,问问他和裴院长谈得怎么样了;医院要买床旁血透机,可七院预算不够,只有一百二十万的预算,但按照他们谈的,需要两百万左右才能办下来。肾内全是重病人,没床旁血透简直没得玩。
我说你也别客气,今年四百万人次的门诊预算呢,我加班加点的钱全进你公司了。阿鹿笑了笑,说肯定不会不卖,机器今天就运去了,先用起来,钱可以慢慢结。他甚至还好人做到底,直接说这是卖我的面子,乐得裴通明直接给大外科加了奖金。
一边打电话,我就一边琢磨供台上那个泥偶。说实话这质量真是云泥之分——昨天跑来袭击我的那两个简直算栩栩如生,现在摆面前的这个也太寒酸了……
算了算了。
我打完这个电话就准备回家收拾收拾,告诉爸妈最近住院总工作交接太忙,会住几天医院过渡一下。等到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处理好了,天色也差不多暗了。我回了昆门道观,昆麒麟正在厨房里剁馄饨馅。我说想吃酱汤小馄饨点香油撕紫菜洒虾皮,他说要求那么多自己做去,你道爷我只会做大馄饨。
切,不做就不做呗。我抱着被子去了大殿,回头让他记得用板油做馅。馄饨必须用板油才香嘛……
他做家务手脚飞快,五点多时候已经包了两大板馄饨了。我过去帮忙都被轰出来了,嫌我手脚慢帮倒忙。后来看我实在无聊,他就扔了个面团让我捏着玩。
大殿上烛光静静的,时不时爆开一朵灯花。我想起以前看一篇课文,说古代有个人小时候很穷苦,家里买不起灯烛让他读书,他就跑一座庙里,晚上借人家大殿的长明灯读书,那满殿神像阴森可怖,但是那个人浑然不怕,一心一意读书。看课文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如今自己真的在晚上天黑后待在大殿里,才觉得真心挺恐怖的……
关键是昆门道观的神像雕刻得很精细,虽然数目不多,但重质不重量。烛影摇曳,照得神像眉目如生。
“丘荻,出来吃饭!”他敲着门板,“别在大殿里吃啊,多招老鼠。去外面吃。”
“哦,来了。”我把那面团揉了揉,跑出了大殿。那人端着一大锅馄饨站在枉死门外,围裙上还都是面粉。馄饨虽然是大馄饨,但汤倒真的是酱油汤,撒紫菜点香油,那味道特别让人怀念。以前上海大街上晚上经常能见到小馄饨车,两块钱一碗,现在都没了。馄饨还烫着,我就跑大殿边上的鲤鱼池里掰面团喂鱼,急的那人乱叫:你要撑死它们啊!没看到一条条都肥得和娃娃鱼似的了!
被他这样一说,哎,好像这池子鱼是挺肥的,浑圆浑圆,和白萝卜一样……
我们坐石桌旁边吃馄饨,最近的气候是上海一年里最舒服的几天,秋高气爽。往前热往后冷,一年到头就那么几天还像是人待的温度,坐外面吃饭很合适。馄饨味道挺不错的,就是皮厚了点,但吃别人的也别挑剔了。我吃了一大碗就饱了,剩下的都归了他。昆鸣明天才回道观,最近期末考试,每周只回一天。
吃完晚饭我去附近走了走,他们这边晚上挺热闹,旁边弄堂里的人都出来散步,附近有很多小店。昆麒麟待在道观里算账,我回去翻了翻账本,说就这么点帐算什么算啊,付个水电费就赤字了。
不过他说,这一行也真不指望做台面上生意赚钱了。昆门道观现在之所以那么穷,也有些历史遗留因素——这一门历代都是仲裁人,有的是人供奉,不愁吃穿惯了;所以当别的派门都开始有一套盈利体系的时候,这个地方仍然和不食人间烟火一样。接着,十五年前突然之间天崩地裂,仲裁之位改姓了,那些浩大的供奉也顷刻间断了。余三少碍着面子象征性给了些生活费,其他拥护昆门的派门也会出些钱,算是勉强供给了昆麒麟和昆鸣的生活。他说最苦的那段时候自己差点也想卖了道观,做自己本专业的事情。
我说你学啥的,他说学应电的。
这个专业在现在的中国比临床医学还吃香,他本科文凭上的那个学校已经够好看了,再去读个研,闭着眼睛都能找工作。“所以你那么坚持干这行干什么啊,高危底薪没福利。”我说,“女朋友都没。”
“我是昆门弟子啊。”他也扯了一块面团撕着喂鱼,眼神望向不远处的枉死门,“不是都说了吗……我就是想看看,在我有生之年,这扇门外会不会和十五年前一样,百鬼夜泣。”
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
我无法想象他说的那个情景——黑暗的夜里,道观的纸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照亮了一条来路,无数的魂灵汇聚于此,诉说自己生前的恩怨。它们在黑夜里发出微光,成为了比烛火还要明亮的光芒。
而现在,这道光芒汇聚在青宿书院的獬豸门前;门后的那个人是那样的强大而锋利,这个古老的派门也许就此永远失去了曾属于它的荣耀。
我不免也和他一样,感觉心里有些沉重。
大殿上烛光冷清,照亮了巨大的神像。一日阳去阴来,正是百鬼蠢蠢欲动的时候。我进了大殿,关上了门,昆麒麟在供台前拿出一卷黑色线,缠住了那个泥娃娃;这种黑线似乎很干燥结实,不像是缝东西的线。
他把线一路引到供台下,然后围着我放床垫的地方绕了一个圈。
“今晚你睡在这个圈里,我就在边上。不管遇到什么东西都别乱跑,不要出这个圈。”他弄完了这堆线,就拿来了那个盐瓶,开始以圈为中心画出法阵。我被弄得怪不舒服的,感觉自己超像一个祭品。上一次遇到这个场景还是张志仁事件的时候,个孙子直接坑了我,差点被他害死。不过这一次有心理准备了,不管出什么妖魔鬼怪我就是不动,等昆麒麟出手处理,安全无痛。
这样想着,自己就在床垫上躺了下来,这真够不舒服的,地面又硬又冷,床垫还薄,自己的骨头被硌得咯咯作响。
“我睡不着啊。怎么办?”我问。
“哦,数馄饨。”
“你那手艺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啊,给我想想办法,有麻方吗?”
“麻……什么?”
“……算了。”
我翻个身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下去。那一排长明灯就晃在眼前,不吹掉的话太亮,吹掉的话又太黑。
刚这样想着,旁边呼的一声,有人吹掉了那个灯光。
“谢谢哦。”我说。
周围一下子就暗了,舒服多了。
“我睡了啊。”我说。但旁边那人没回答。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闷响声突然有人从下面抱住了我。
这双手从哪里钻出来的?!床垫吗?我一下子吓蒙了,被它紧紧抱住,只能躺在床垫上。耳旁听见昆麒麟大喊,让我不要动,它很快就会松手的!
——靠!我想动也动不了啊!

第61章 李儒平

大概十来秒,那股力道果然一下子小了——我就听见一声哭泣,旁边哗啦一下就有什么东西蹲下了。
那是个穿病员服的男人。
我看着他哭,他也看着我,突然扑了上来——老子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干什么,结果他就是扯住我袖子,继续乱哭。
“哎哎,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
我扯开他,往供台那边躲,泥娃娃已经碎了。他也没再扑,一个人蹲那乱哭。这个阵法的作用好像到此为止了,昆麒麟是直接踏着它过来的,那人也没重新再变回黑影。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生前有什么不甘心的事情?”
“我还没死啊!”
他哭得更厉害了。不过这个人的长相看着眼熟,好像在哪见过。都变成鬼了还说自己没死,骗鬼啊?
我说,这家伙不老实,道长,咱们给他点冬天般的严酷尝尝?
昆麒麟摇头,“和你说多少次了,对待同志还是要以说服教育为主的——哎,你已经死了,别再想了,死得透透的了。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我叫李儒平……”他被我们俩吓得不轻,声音都在发颤。“是……是个开地铁的……”
等等?开地铁的?
我看看他的脸、病员服,再听见这个职业,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个人不是之前从七院失踪的那个病人吗!
“你还不知道自己死了?”我说,“你前几天刚从七院走丢,应该刚死不久。你是怎么死的?”
“我真没死啊!”他说,“骗你干啥?不是我想走丢的,我就好像被人从自己身子里挤了出去,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跑走了!不管怎么喊都没人理我,就只能跟着自己到处乱走……再然后,到了平时喜欢去的那家炸料店……”
昆麒麟仔细打量他,点点头,“看来那天是他了。”
李儒平看着就和个普通人一样,二十七八岁上下,平头,长得挺匀称的,不难看。我想起那天自己差点被人推下地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天地铁站,推我的……鬼也是你?”
他摇头,“我就是个开地铁的啊,推你下去干啥,你谁啊?”
“我叫丘荻,七院外科的医生。”我指指旁边,“他叫昆麒麟,是这里的观主,你不老实小心他收了你。”
昆麒麟说我收他干啥,能存银行变利息吗,直接打成灰飞烟灭算了。
李儒平又吓得蹲在地上哇哇乱哭。他这样,我们俩都挺有罪恶感的,感觉自己特别像法海那种恶和尚,专门欺负老弱妇孺。
“我也……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把头埋膝盖上,声音闷闷的,“那天就迷迷糊糊见着了你,然后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过去,一下子就跟着你走了,走着走着就睡着了……”
“鬼也是要分智商的。他这样的还要去上个学前班。”昆麒麟的表情很伤感,估计已经断定了这次又是赔本生意。开地铁的还没收废铁的赚得多,应该不可能在什么地方藏钱了。
“我没死啊,我一直跟着我自己走的,后来实在是追不上了。”他说,“我最后是跑到马当路那里,然后跟丢了……”
我觉得他脑子还挺清醒的,还知道马当路。李儒平接着说,他看着自己去一个当铺,把手表当了换成了现金,然后从一边老弄堂晾衣服的地方偷了一套便装,混进人群里走了。
这话说得很明白,但作为一只鬼来说,未免也太明白了啊——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法阵的原因,反正面前蹲着的这只鬼言辞清晰逻辑正常,远高出学前班的水平。就连昆麒麟也觉得不对劲,皱皱眉头,嘀咕道,他好像说的是真的。
“也就是说,你是那身子的原主,结果有一天突然被挤了出去,另一个人占了身躯到处乱跑?”昆麒麟也在他面前蹲下来,把面前的盐给弄弄开。“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还是和谁结了仇?”
“我……”李儒平犹豫了一下,看着我们俩,神色有点惊恐。“我……我小学是高安路一……”
“说重点!”医生最讨厌的就是废话,我一拍地板。“你杀过人没有?藏过尸体没有?偷过黑社会毒品没有?炸过医院没有?!”
“我说大哥,正常人谁会干这种事啊?!你干过吗?”李儒平往后面缩,声音打颤,“你……你该不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都经历过啦……想起这个也是蛮无力的,只能叹一口气,等他慢慢说。
李儒平被我吓得不轻,缓了半天才喘过气,说,自己就是个开地铁的。他家里出身本就不好,父亲是个机电工人,母亲是个超市柜员,家里孩子能找到这个铁饭碗已经很满足了。从小到大他都是老实人,安分守己读书,升学,工作,然后开了几年地铁。
昆麒麟问,那你为什么不开了呢?裴院长说你住在七院,是因病停职?
“不是……”他摇头,“我自己……辞职的。”
大殿里面太阴森了,昆麒麟见他是说来话长,就说,到枉死门外坐着说吧,还有点馄饨顺便吃了。枉死门旁边的屋檐下挂着灯笼,特别有气氛,很适合说鬼故事。
“你们俩……都是上海人吗?”等大家都坐下后,他先问了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我和昆麒麟一头雾水,都点了点头。见都是本地人,他便说,“那你们知道几年前七号线跳轨的那件事吗?”
“好像……想不起来了……”
“仔细想想,那个新闻很热。七号线的地铁站外面不是还有一扇玻璃门的吗,为了防止跳轨的,平日里都是外面的玻璃门先开,地铁门再开的。这种双层门设定本来是可以杜绝跳轨事件的,可还是出事了……”
他说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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