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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梧桐栖仙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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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看了过去。
对面的绸缎铺子里,月生和兰英正在那儿比划一块香檀色的料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是月生说了什么,兰英忽然捂了脸,朝我们这里瞥了一眼,含了几分笑来。
我一愣,虽然隔着老远,莫名地却知道,她是在看我。
兰英盯着我,远远的,我却分明见得她眼波一横,跟着又是一笑,这才回过脸去。
犹是我不能,脸上仍是一热,心里只是叹息,恨我自己积攒下来的体己太少。倘若再多点,能置上一所房子,再办起一件正经营生,我与兰英,也不是不可能。
师哥全看见眼里,末了笑道:“兰英是个好姑娘。”
我低低“嗯”了一声。
“娶了她吧!”师哥忽然这么说。
我一愣,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师哥却躲开我发懵的眼神,低头闷声笑了笑:“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个事。我啊,攒了一笔银子,准备给你娶兰英。兰英那儿,我都托人问好了,她都是肯的。就连黄妈妈那儿,也不多要你们的。”
我一时难以明白他言语间的意思,涩涩一笑:“师哥,别、别开玩笑!我的事,我……”
他扭过脸去,笑道:“当初我和妈保证过的,你的事就是做哥哥的事。这些年,我一直琢磨这个事,如今那该死的乔老五刚和我们闹过一场,我想着,不能再拖了!”
师哥说的“妈”指的是我仙逝了的母亲。他的母亲很早离开了行院人家,丢下师哥一个半大的孩子,再没了音讯。母亲心疼他,认他做了干儿子,和亲生的一样待。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沉默良久,我头一次那么的严肃和师哥说道:“师哥,这钱我不能要你的。不说什么连亲兄弟都明算账的话来搪塞你,我实话说,我就没打算娶妻生子。这个世道,咱们活着都是艰难,又何必生了孩子来祸害他们?”
师哥匆匆瞥了我一眼,又挪开了视线:“那不成!难道你等到老了,还是这么无依无靠的么?”
我笑了笑:“一个人有一个的缘法,强求不来的。”
他还是不看我。
我继而笑道:“现在我守着师哥,等师哥娶了亲生了孩子,我守着大侄子过!”
汉良师哥终于看了我一眼,忽然眼中有了些许朦胧的意思,我心中大震,师哥那样的铁骨汉子,难道是要哭了么?然而他深吸一口气,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到底换了笑容来。
“好,咱们兄弟两个过一辈子!”
我心头一热,扭过脸去,愣是在瑟瑟的秋风中哽咽了一声,悄悄拿手抹了抹眼角,这才摆出笑来,搭在师哥的肩膀上,笑:“对,我守着师哥一辈子!”
我将酒壶里剩下的一点酒全都倒了出来,忍着泪意可劲一口,辛辣辣的酒气从鼻子窜了出来,我冷不丁呛了一下,掉下两滴无名泪来。
等酒从喉咙滑入胃中,立马变得热辣辣的,就像寒冬腊月里,和师哥睡在一个被窝里,师哥身上,也是这样热乎乎的。
前面忽然刮过一阵风,却是月生从绸缎铺子里跑了出来,一手拉了我,一手拉了师哥,就往外面拽。
我忙笑:“慢点,仔细点!”
师哥忙跟小伙子笑:“记我账上,月底一块儿结!”
月生拉了我和师哥进了缎子铺。
她执起一段红绸,嫣然一笑:“瞧,多漂亮啊!我绣对浮水的鸳鸯在上面,做个被套子,送给十郎如何?”
那个卢十郎,糟蹋了我的好酒不算,如今又要糟蹋好绸缎了?
唉!
我笑:“你高兴就好。”
她比划在身前,又侧头问师哥:“好看么?”
师哥是个直肠子,笑道:“我不懂,你自个儿挑吧!”
兰英在一旁也笑:“月生姐姐,分我一半吧!”
月生斜乜她,调侃:“好妹妹,你要这红绸缎子做什么用?莫非,你私藏了个情郎?”
兰英瞥了我一眼,脸霎时红如云霞。
月生跟着看了我一眼,随即会意,也抿嘴笑了,轻轻推了兰英一下,笑道:“好,就分你一半!”
兰英闻言,又瞥了我一眼,带了些许冀望。
我掩饰着朝四下看了看,却真看见一段好料子,指了指笑道:“把那匹拿出来我瞧瞧。”
学徒抬头一看,见我指着墙面架着最高层的一卷缎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笑了:“七爷,这可都是陈年旧货了,您不看点新鲜的?”
我笑:“你只管拿下来。”
他见我喜欢,便架了梯子去取。
拿下来掀开外面防灰的一层薄纱纸,我仔细一看,确定了自己的眼神没问题,是匹上好的妆花缎。
这店面上的掌柜赵芹在一旁笑:“都说仙栖师傅眼光好,一下就把我们这最好的货给挑出来了!这是当初自家做了预备着上贡的,一共就十匹。没承想这匹给烧了一个小洞眼,自然是不能再往上头送了,可搁这儿卖又没人会补,过了一个月,我就给放最上头了。想想,都是三四年的事了!”
我笑笑:“这就是投缘了。”
赵芹扒拉着算盘笑:“仙栖师傅想要?”
我笑:“您嘲笑我?我哪买得起?实话跟您说,我家香鸾姑娘托我看看的。我这儿心诚,您那儿宽容着点,比个价。破了个眼不要紧,香鸾姑娘自然是能补上的。”
赵芹眯起眼睛,笑了:“您早说啊!”扭头吩咐小学徒:“一会儿包好了给沁芳楼送去!”
出了绸缎铺子,师哥一直像有心事,直到了沁芳楼门口,他才拉住我,我笑:“师哥,你怎么了?”
他把我拉到门前的老榆树下,盯着我,半天笑:“仙栖,方才我的话可都是认真的。”
我笑了:“我也不是逗着玩的。”
他仔细端详着我,似乎在确定我的真心,末了也开怀笑了,勾了我的肩膀,说道:“走,咱们回去!”
我亦反手勾住了他:“好!”
第8章 疑变
自我和师哥说了那些抛心抛肺的话,一晃都半个月了。那人再也没来过,我们谁也都没提起过,似乎那真的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了,一切也就都烟消云散了。
只是快入冬了,大节眼见得越来越近了,卢家的书信几次来催,要卢十郎回家去过年节。月生舍不得,缠得越发紧张。
我知道,她是怕卢十郎一去不返。
除了这件事,我们心头都是安稳的。除了出门陪姑娘们局子上唱小曲,我只呆在屋子里,一个劲地练琴。
琴这种乐器,是一天不碰,就要生分了的。
师哥一得闲,就带着吃的来瞧我。
这一日天气特别的好,秋高气爽。我抱了琴,跑到河边去练习。
耳畔是水声泠泠,身上是水风习习。
练得身上都有些出汗了,停下来搓了搓手指,忍不住将手探入水中。
换得阵阵清凉。
师哥的笑声在我身后响起,随即他说:“衣服可滑落水里了啊!”
我轻笑:“不怕的。”
他坐到我身边的地上,笑:“看给你带了什么来!”说着,兀自低头解开手中纸包的绳子。
我扭过脸来,因我坐在石头上,他坐在地上,便瞧见他一下矮了我半个头,忽然一乐,玩心大起,竟抬手摸了摸师哥的发髻,笑道:“师哥,你比我矮了!”
汉良师哥抬头看了眼,笑:“这也好高兴?”
他解开纸包,我低头一看,是我爱吃的梅花糕。每次出门,总想着买一个吃。
我伸手一摸,还是热乎乎、软乎乎的,可见师哥赶得多急。再一看师哥额头上,果然还冒着汗。
我拿袖子给他擦汗,笑:“眼见得一天比一天冷了,你还是一头的汗!真没见过你这么怕热的!”
他咧嘴一笑,竟有些憨厚的味道。
师哥将梅花糕连着纸包塞到我手中,顺手将我放在腿上的琴挪到地上,脑袋一歪,枕在我腿上,笑:“嘿呦,真舒服!”
我笑着托起纸包,咬了一口梅花糕。
“小七,我跟你说,今天街上可热闹了!地方官上京任职,一路上都是看的人。连我们这里耍把式都没人看了。”
“哦?是哪位老爷升迁了?”
汉良向来不关注这个,皱着眉头苦想了一会儿,说道:“仿佛是乔家的二老爷,就是乔老五的爸!”
这名字让我心头一个不得劲,但我不想打断师哥每日的必修课——找人唠叨,我勉强一笑:“哦,是他啊!”
师哥点头:“可不是!本来乔家就是金陵一霸了,如今他家里又有人往京城里做官了,以后还不得只手遮天了?”
他叹息:“偏我们没有这样的好运,否则也尝尝人上人的滋味不是?”
我莞尔:“师哥,还没天黑呢,怎么就先做起梦了?”
他嘿嘿地笑:“穷人,不做点美梦,这日子还就过不舒坦了!”
我们正做着梦地胡扯,忽然看见福禄朝我们走过来,我一愣,下意识地推了推师哥。
师哥也看见了福禄,懒洋洋地笑唤:“福禄,什么事啊?”
福禄笑嘻嘻地说道:“来叫七师傅前头去,有客请兰英姑娘去唱曲儿,指名要七师傅作陪。”
点名要我作陪也不是头一遭,我见怪不怪,笑着多问了一句:“有客?哪位客啊?”
福禄笑:“您上前头不就知道了?人家都派了马车来接了,您得麻利点!”
“上别人家去啊?”师哥不满,“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提了人就走?”
福禄笑道:“汉爷,瞧您说的!他们都是爷,我们哪敢问呢!”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七师傅,马前点儿吧?”
师哥无奈地坐了起来,看我抱了琴站起身,叮嘱道:“要是太晚了,我问了地,去接你和兰英!”
还没等我回答他,福禄先笑道:“那哪成呢!人家接了人,自然得是送回来的,汉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笑:“师哥,我都多大了!每次晚归,你都要接,不叫人笑话我?”
见他不乐意,连忙补了一句:“放心,丢不了!”
别了师哥,我和福禄一路往前走,福禄二十多的,论理比我大几岁,做事麻利老道,可有时候说的话却孩子气的很。他一脸羡慕地说道:“七师傅,您师哥多疼您啊!您是个有福气的人呢!”
我反问:“有人疼就是有福气?”
福禄连连点头:“可不是?有人疼有人管,那就是有福气!”
我刚要笑,一想起福禄是个孤儿,从小被卖,辗转来去六七回,这才在沁芳楼落了脚,好歹算有了个长期稳定的居所,我就笑不出来了,跟着点头:“对,你说得对!”
福禄憨憨地笑:“我就羡慕七师傅你,有人疼,还会门手艺,走哪儿都饿不死。不像我们,天生干体力活的命!”
我笑了笑:“别这么说,咱们谁也不比谁强点。”
说话间到了正厅,兰英已经妆点好了,对着放在正厅东边的一面落地镜子整理一群,一旁有小丫鬟抱着琵琶候着。
兰英见了我,忙跑过来笑:“仙栖,又是我们一起去呢!”说着,伸手要来拉我的手。
我不动声色地一躲,避开她伸出来的手,笑:“真是巧了。”
黄妈妈走过来笑:“哪是巧啊!是人家派人来特特的接的!”
我好奇:“谁家啊?一个劲的人家啊人家的。”
黄妈妈撇嘴:“哟,打听那么详细干嘛?不合你的意了,你还不去了是么?”
兰英噘嘴:“仙栖别问了,可神秘着呢!”
我哪里敢和黄妈妈胡搅蛮缠?不得把我给耗死!我连忙笑:“是是是,自然是不敢挑的。”
说着,请兰英上马车。
黄妈妈跟着蹿了出来,笑道:“仙栖,也给你备了马车,在后面呢!”
给我备了马车?这就奇怪了。可还没来得及让我多想一圈,黄妈妈已经将我推上了马车,把马车上的帷幔一扔,遮住了我的视线。
马车上,我越想越不对劲。
他们都瞒着我做什么?
难道……
我不敢确定,可心头的疑云却越滚越大。
然而,事情大多总是这样的,尽管越是琢磨越是怀疑,当事的人却未必真的下的了决心来终止。譬如我现在,如若我猜得不对,既得罪了兰英的客人,又得罪黄妈妈,两头不讨好,这可不是好玩的!
我从马车里面往外看,看见车子穿过大街小巷,渐渐往我不熟悉的地方去了。
好容易等到马车停下,我急忙抱了琴往下跳,抬头一看府邸门前的匾额,顿时觉得晴天霹雳。
——乔府
再也迈不开腿来,一切的猜测都落实了,我只觉得心寒:黄妈妈,她竟和乔炳彰合伙来骗我!这么多年的情分,她却只认得钱!
兰英一看府邸门口,也变了脸色,只是她还小,实在没有主意。
乔府的管家在门房上亲候着,看见我们到了,带了几个人迎出来,笑:“兰英姑娘,委屈您从西侧门进去,我们五爷啊,正在里头候着呢!”
他说着话,眼神却往我身上一个劲地扫。
我知道,大事不好。
兰英怕是为了我,扭扭捏捏地不肯进去。只是她不如香鸾圆滑,做不到左右逢源,一时气氛很是尴尬。
管家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来,我知道,他是不屑和我们多话的,只是碍于面子不说罢了。
只听他说道:“这是怎么说法?难道叫我们五爷白等这么久不成?难道我们府上的轿辇这么随意的用不成?难道这就是你们沁芳楼的规矩不成?”
兰英支支吾吾,没有应对之词,反倒把小脸给急红了。
跟来的福禄不明就里,忙推兰英,低声说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迈不动脚了?”
兰英被他推得实在不耐烦,六神无主地望向我。
可我仍在惊惧悲愤之中,脑袋极其混乱里,压根想不出好主意来。
乔家的管家不愿意我们这几个人在大门口老杵着,叫过路的人看到了,不利于府上的清议,急切之中,越过了兰英竟来抓我。
我猝不及防,被他抓了个正着。
他瞪我,我就想挥开他。
谁知看着虚胖的管家手下跟老虎钳子似的,抓得我生疼,怎么也不肯松手。
我也急了:“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露出真心来,轻蔑道:“七师傅,这是什么地方,您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吧?这可是乔家府上门前,可容不得你们在这儿撒野放肆!”
他一手钳着我,冷笑:“我们家里的人可不是吃干饭长大的!你们要是不老实,休怪我们动粗!到时候别出去说我们乔家不知礼!”
他冷冷看向我:“七师傅,您说,是不是?”
我想,我脸都气白了好几分。
兰英一看我怒了,忙打岔:“仙栖,我们、我们先进去吧!”
她惊慌失措,像受了惊的兔子。
我不忍心再叫她害怕,只得松了口,只是不耐烦这管家仗势欺人,狐假虎威,遂说道:“你使劲地抓着我,叫我怎么走!”
管家笑了起来,紧紧扯着脸上的皮,他松开手,边笑边瞪我:“七师傅,您里边请!”
我咬牙,想着要随机应变。
第9章 交锋
管家把我和兰英从西侧门引了进去,大约是事前有嘱咐,一路上,竟没看见什么人。
只见垂荫遮壁,秋菊盛放,起起伏伏几座西湖假山石。
他将我们领到一间厢房前,那厢房前围种了一排的湘妃竹,秋风一起,萧萧瑟瑟得全是凉意。
我眼见得兰英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将脖子缩回了衣领里。
管家先走过门前小路,穿过花廊,叩了叩紧闭的门扉,低声说道:“五爷,人带到了。”
不知里面说了什么,管家急匆匆走过来,对兰英说道:“五爷现不在那间屋子,去了隔壁,请姑娘移步到隔壁厢房去。”
兰英点点头。
我亦要跟上去,却被管家拦住:“请七师傅在这儿稍等,五爷有稀罕东西要给兰英姑娘一个人看。”
闻此言,兰英和我都愣住了,她站住脚转过身来,陪笑道:“仙栖是和我一起来的,就让他和我一起去吧!”
管家笑得甚为虚假:“这是五爷的吩咐,小的可做不了主!”说着,朝一直跟着我们的家下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个人一见,抢上去拉兰英。
我忙拦住他们:“有话好好说,不要拉扯我们沁芳楼的姑娘。”
他两人看向管家。
我不管,只安抚兰英,笑道:“你先去,一会儿我就来。五爷不会难为你的。”
管家在一旁笑:“就是这个理!我们五爷,再和气不过的人了!”
和气?蒙谁?
然而,当下之际,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乔老五既然能派人上沁芳楼接人,必然是要囫囵的再把人送回去的,单凭这一条,就没什么可怕的。
谁知兰英却拉了我的衣角,踮起脚尖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说道:“我是担心你,你一个人落了单,我怕他们……算计你。”
我虚掩了她的口,笑:“不会的,他们与我素无冤仇,算计我做什么?”
虽是这样的安抚兰英,我却在心底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小心。
兰英听我这么说,只得离开。只是她舍不得,一步一回头,好容易,半天的光景,才挪出了这厢房前的竹林外,消失在曲折蜿蜒的小路里。
我深吸一口气,颇有些落寞。
亦不知何起。
从那厢房里走出个十六七岁大的青衣丫鬟,她看了看我,行了个礼:“是仙栖师傅么?五爷吩咐了,请仙栖师傅屋里坐着稍候,一会儿请仙栖师傅也到隔壁厢房去。”
我对她一笑:“好。”
她的脸一下子竟红了,又见她偷偷瞥了我一眼,发现我正打量她,急忙又扭过脸去。
我心里暗暗慨叹不已。
她为我掀起屋前悬挂着的门帘,又推开门,我笑着称谢,缓缓走了进去。
谁知我刚进去没两步,身后只听得“啪嗒”一声,我大惊,猛地回头一看,房门已经被关上了。我心里暗道不好,冲过去推门,却发现那门果真被锁上了。
我暗暗纳罕,不知为何单把我一个人锁里面。
我使劲推门,拔高声音喊道:“外头是谁?为什么把我锁里面!”
没人答应。
我越发的急了,使劲攘门:“来人啊!开门!开门!”
外头始终不见有人答应我。
我又疑又惊又惧又虑,反身猛地瘫靠在门上,正看见对面墙上糊着薄纱的窗子,连忙跑出去一看,谁知那窗子却是寿字纹案的实窗子,不像沁芳楼的窗子可以支起来。
我愤恨不已,一拳捶在了窗棱上。
却听得身后一声满带着戏谑的笑。
我闻声跳脚,飞快转过身来,不想正对上乔炳彰充满戏弄的双眼。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抖了:“你、你、你不是……”
“我不是在隔壁么?”他接了我的话,轻笑,一面向我走来,“仙栖,你可真傻!你在这儿呢,我为什么要到别处去?”
我不能言语,只能紧紧盯着他,眼看的他近了,猛地一闪身,往右手边的一座四面屏风后躲去。
我一脚刚迈入屏风后,顿时心里跟明镜似的——刚刚一进来没看见乔炳彰的人,他铁定是在这后面藏着!
乔炳彰似乎不在意我躲他,轻笑:“仙栖,你跑什么?”
他见我不理他,兀自笑道:“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要不是借口请别人来,只怕你还不肯。如今既到了我的府上,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我反驳他:“若是五爷打着自己的名,我铁定是不来的!”
他笑:“这话可是太伤我的心了。”
忽然“叮”的一声,我心上一扰,莫名觉得这音色耳熟极了。就听他又笑道:“仙栖,我把你的宝贝琵琶修好了,你也不看一眼,说一声谢?”
是我的琵琶!
我连忙转了出来,伸手:“还我!”
他抱了我的琵琶,时不时地抚一下,笑得不怀好意:“仙栖,你就副语气和我说话?”
我挑眉:“你要听好话?”
他竟真的点头。
——厚颜无耻
我冷笑:“那您找别人去吧!我天生一张尖刻嘴巴,不会奉承人!”
乔炳彰死死盯着我,像极了盯着肉的恶狗。他却仍是笑:“仙栖,我知道,你不是个会奉承人的人。我呢,也不要你的奉承,只要你肯服个软,我不为难你。”
这话太气人,说得倒委婉含蓄许多,也还真为难他乔五这样的人了!
“若是我不肯服软呢?”
他抚了抚琵琶身,笑着反问我:“你真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逼到这个节骨眼上,我发狠赌咒:“我不是玉,也不是瓦,只是若有人逼狠了我,宁肯与他同归于尽!”
听了我这话,没想到他笑得更厉害了,他边笑边摇头,叹道:“仙栖,没想到你对我,竟如此一往情深!从前是我错怪你了,往后,再也不会了。”
我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不是疯了,否则此话从何谈起?
他笑:“生同寝也罢了,竟要和我死同穴!如此深情厚谊,叫我何以为报呢?”
我瞪大了眼,委实想不到他竟能睁着眼睛愣是把黑的说成白的,这般说大瞎话!
气恼得我结巴:“你、你、你无赖!”
他浑不在意,笑:“仙栖,像你这样油盐不进的,不无赖点,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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