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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北顾天狼-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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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云濯艰难地动了动嘴唇,鼻腔和嗓子里皆余着溺水过后的酸麻感。
  终是没死成么?
  他抬头环顾四方,手边搁着擦拭干净的无奇剑,床周站着白氏一家三口,皆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哎,云贤弟呀!你怎就如此想不开,竟因武功一事投水自尽?”
  见他转醒,白暮生率先长叹一声:“若非未晗机灵,及时叫了我,再差半刻便救不回来了。”
  “呜呜呜,爹爹,别,别说千玄哥了。”
  原先古灵精怪的小团子探出头来,眼框红红,显然是刚哭过。
  他抹了抹眼泪,又嗫嚅道:“都,都是我的错,明明知道千玄哥心情不好,还带他去溪边散心……”
  “哎,云公子啊,妾身虽一介妇人,却亦有一劝。那武功本是身外之物,何以为之寻死腻活?”
  双手捧着热布巾的白岚也摇了摇头,道:“妾身资质愚鲁,方习修炼化形时,皆不如同僚之一二。直到最后,也只化了这么个普普通通的相貌,可遇上暮生,日子不还是如此过来了。”
  “不……”
  云濯挣扎着坐起,溺水的眩晕感仍未散去。
  他摇头哑着嗓子道:“……我并非因武功而寻死。”
  “那不然还能是为何?”
  白未晗揪起袖子,囫囵擦了擦满脸的泪水,不服气地直哼哼:“千玄哥把佩剑都扔了,还说不是为了武功?”
  云濯苦笑一声,叹道:“不,千玄哥太自以为是,无端害死了生父,被天下所弃。一死,本就是该得的结果。”
  “贤弟此言差矣。”
  白暮生皱着眉一甩衣袖,沉声道:“你既一心求死,当日回武陵让你大哥家法处置便是。何必颠沛流离到我这天山,再整这么一出呢?”
  青年字字顿顿,云濯身形一滞。
  “贤弟啊,你内心里,其实是不想死的。”
  见他有所动容,白暮生又叹道:“那什么恶名善名,皆是别人所言。那什么弑父叛师,也是事出有因。纵世人不解,你若活着,便或终有一日能为自己正名,总好过无声息地葬在这冰川之下啊……”
  “白兄……”
  听闻此言,云濯眸中闪过了一丝光彩。
  可迟疑片刻后,他却仍摇了摇头:“一个没有武功的废人,如何为自己正名……”
  “哎,贤弟啊……从捡到你那时,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了……”
  似早料到他会如此说,白暮生徐徐一抬手:“岚儿,带未晗出去吧。”
  “嗯。”
  白岚柔柔一点头,拉着悲意未消的白未晗悄然掩门而去。
  “白兄?”
  见眼前之人搞得神神秘秘,云濯悲意稍消,一抬眼疑道:“你这是?”
  “有样东西给你。”
  白暮生温润一笑,右手自怀里掏出半本线装书卷。
  封皮已与前半册一道被人撕去,剩余的纸页,亦因陈旧的岁月而泛着黄。尚能辨清的内容,是令云濯看不明白的机括之图,而那为数不多的字迹里,似还写着什么“御木为兵”。
  “这是……”
  他望着那书卷出神,喃喃道:“是什么武功秘籍么?”
  “这是半本《机关精论》。”
  白暮生正色道:“出自立国之初,那位与你家祖师婆婆青鸾君等五侠齐名的机关师陈琛之手。”
  “陈琛?那位千机妙手?”
  那位曾以一敌千,逆天改命,于立国之初的离乱中救下了一城人性命的,千机妙手?
  回想着曾从父辈处听过的,关于此人的几段传奇,云濯大为讶异,疑道:“这竟是他所著?”
  白暮生一点头。
  “白兄你,怎会有这等东西?”
  云濯不可置信。
  “故人所赠,代赎罪过。”
  白暮生一拍云濯之肩,语调平平:“你不需知道此书从何而来。你只需知道,这机关术之修炼,与经脉功力皆无关,只要十指能使上力,天赋也足够,便亦可有以一抵百之能……我想,天狼君虽没了武功,手脚却还算健全吧?”
  “自,自然。”
  被点到名的人几乎是不假思索。
  “那就修炼来试试吧。”
  搁下那册子,白暮生徐徐迈开步子推门而出,临了时又轻笑道:“我等着贤弟一雪前尘,江湖正名的那天。”


第五十章 天山残梦 其五
  转眼又是春去冬来。
  窗外满目金黄皆作霜白,天山之中大雪冰封,铺天盖地的银装素裹之间,唯一方小居里点着昏黄灯光。
  “熊瞎子!熊瞎子!千玄哥是熊瞎子!”
  侧室的木门,忽被“吱呀”一声推开,被夹袄裹成个“真团子”的白未晗连跑带颠,嘻笑而出。
  “什么熊瞎子!我,我不过是睡迷糊了,将墨汁蹭上脸而已!”
  紧随其后的云濯,一身黑布绒袄,脸上身上皆沾满墨汁木屑,正握着无奇比比划划,大有杀人灭口之意。
  “未晗。”
  室外正厅里佳肴在案,温暖火盆边的白暮生一皱眉,无奈道:“怎如此跟你云哥哥说话?”
  “不怪我不怪我!”
  白未晗一吐舌头:“明明是千玄哥自己练机关术炼魔怔了!抱着个大乌木疙瘩就睡着了,哈哈哈哈!”
  “我说了多少遍!那不是乌木疙瘩!”
  毫无昔日少爷形象可言的云濯顶着一脸黑,火冒三丈地张牙舞爪:“那是我机关狼的半成品!”
  “好啦,云公子,未晗,别吵了!”
  白岚撩开小厨的帘子,端着盘烤羊肉声音柔柔:“开饭啦!”
  “开,开饭了?”
  话音还未落,方才那俩争执不已的小子,立马端端坐在了桌前。
  “嗯,真香……”
  云濯和白未晗异口同声,齐刷刷盯向那盘羊肉。
  “哟?不吵了?”
  面前俩小子变化忒快,白暮生忍俊不禁。
  “不吵了不吵了,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吃的过不去嘛!”
  云濯理直气壮,白未晗点头连连。
  “噗,看来还是岚儿有办法。”
  儒雅青年笑着接过自家妻子手中的菜肴,又自桌下拿出个雕花皮囊,斟上三杯酒。
  他推了一杯给云濯:“冬日寒凉,喝酒暖身,这马奶酒亦是拙荆之手艺,贤弟来尝尝酿得如何?”
  云濯闻言,掂起三脚铜杯啜了一口,蹭了乌木屑的脸上泛起点薄红,旋即赞叹道:“醇香浓厚,回味悠长……我在中原这么些年,竟从未喝过如此佳酿!”
  “噗,云公子真是折煞妾身。”
  正在围裙上擦着手的白岚掩唇一笑:“起初听夫君说,公子生于富贵世家,妾身还担心这粗茶淡饭不合你口味呢。”
  “嗐,岚嫂你这就说笑了吧?”
  云濯一摆手,玄衣之上的绒领也跟着飘飘晃晃:“我虽生于武陵君子世家,可到底也闯荡了多年江湖,没什么吃不得的。更何况,你这菜还做得很好啊。”
  “就是就是!”
  眼见自家娘亲被夸得眉眼弯弯,白未晗也赶紧随声附和:“先前,我每次进屋找千玄哥玩的时候,他都在念念叨叨着那什么机关术,压根不理我。可我一端着娘做的饭进去,他闻着味儿就马上停了,你说奇不奇吧!”
  被点到名的云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嘿嘿,未晗,这些天千玄哥光忙着做那只机关狼,倒把你冷落了……”
  白未晗一扬下巴:“没事,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千玄哥以后多带我出去转转就成!”
  云濯赶紧从善如流:“是是是。”
  “唔,修习一年,已能做出机关狼,看来贤弟机关术果有大成。”
  白暮生听着一大一小的对话,眼露欣慰之色。
  “没没没……”
  被人夸得略不好意思,云濯摆摆手:“还差最后一步呢……而且,我连名儿都没给它起……”
  “那,愚兄给你起一个?”
  白暮生朗然一笑。
  “好啊。”云濯点点头。
  白暮生冲着窗外一指,但见那天幕之间,正是明月初升,光华流照,连漫山白雪都被映得温柔了三分。
  儒雅青年笑道:“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就叫雪月吧!”
  “雪月……风翻乱叶林有声,雪映闲庭月无色,这名字不错!”
  云濯低头一思量:“甚好!真希望待此物做成之时,我亦能借此回归中原,一雪前尘。”
  “嘿嘿,只要是千玄哥,肯定可以的!”
  桌上正端着饭碗扒拉的白未晗亦一笑,搁了筷子拍手道:“我那天都看到了,千玄哥做出的蜜蜂可厉害了!”
  “哎,未晗啊,这不是蜜蜂,是机关蜂。”
  摸摸兴冲冲的小团子绒绒的发顶,云濯无奈一笑:“不信你看——”
  他拢了拢袖袍,攥起的右手缓缓展开,三只小巧的蜂儿扇着翅膀次第飞出。
  嗡嗡嗡——
  御蜂的少年食指一勾,当中一只便扇着翅膀叮上了小包子的鼻头。
  “哎哟!”
  白未晗两眼一对,近距离时方才看清,那蜂儿竟是琉璃为眼,铜木为体,小巧精致的翅膀则由薄纱撑起,足可以假乱真。
  “千玄哥……好,好厉害!”
  小团子揉着鼻头,一双眼眸里却有星光闪动。
  “嘿,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让你叫我熊瞎子!”
  云濯大仇得报似的一挑眉。
  “好好好,看来贤弟机关术果有大成。”
  望着那些低飞高跃的蜂儿,白暮生倒似比云濯更欣慰三分。
  “白兄谬赞。”
  他徐徐一抬手,停在小团子鼻上的机关蜂立马乖顺地飞回袖中:“一年前若非白兄倾力相助,云濯亦无今日。”
  “我不过给了你一册书卷,而能成今日之果,则皆是你个人之因。”
  白暮生沉吟片刻,终站起身来一拍云濯的肩膀,正色道:“当初给你这残卷之时,愚兄曾说过,要待你一雪前尘,江湖正名之日。现如今看来,正是时机快到了。”
  “……江湖正名么?”
  云濯望了望自己的双手,却眼露迟疑:“可以大哥他的性子,云家我怕仍是回不去……”
  “家回不去,可以先去找朋友帮忙嘛!”
  方才被云濯摆了一道的小团子倒也毫不记仇,眼珠又滴溜溜一转,道:“千玄哥你不是跟我说过,在九淼有个朋友嘛!”
  “你说凛兄?”
  云濯掂起面前的马奶酒又小啜一口。
  可他想着那人恣意随心又猜不透的性子,终挠了挠头低声道:“但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对我是怎么个看法啊。”
  “那,云公子不如听妾身一言?”
  白岚闻言,却若有所思地温婉一笑,轻声道:“你不妨先带着未晗,去就近的镇里,打听打听你这位凛兄的消息,再做定夺。这样,一来可助你知悉那人的看法,二来也省得我家小团子天天叫唤要出去玩了。”
  云濯点点头:“好啊。”
  “嗯嗯嗯,千玄哥真好。”白未晗喜笑颜开。
  “犬子性格骄纵,还得劳烦贤弟多多照看了。”
  白暮生眉眼含笑,亦一拱手。
  天山东南,瓜州城中客来客往的小酒馆里,青葱似的小团子举着啃了一半的糖人,直往面前的玄衣少年手里递:“千玄哥千玄哥,这个可真好吃!上面还蘸着果仁呢!我在家里都没吃到过!”
  “好好好,给我尝尝。”
  方在小桌旁落了座的云濯见那竹签于前,接手顺势尝了口。
  嗯,果仁炒得不错,可惜糖浆太稠,有点腻……
  他咂了咂嘴,食指一刮小团子的鼻子,笑道:“噗,这就好吃了?那你千玄哥家乡的桂花糕,可比这街边的糖人好吃多了!”
  “唉?武陵吗?那千玄哥什么时候也带我去!”
  白未晗眼里发出光来。
  云濯忖道:“等哥哥找到蜀中那位朋友,一雪当年之事?”
  “嗯嗯嗯!”
  小团子闻言嘿嘿一笑,转头又啃了两大口糖人,将脆生生的糖浆嚼得“咔滋咔滋”直响。
  可不一会儿,待甜丝丝的味道咽了下肚,那少年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瘪了嘴,哼唧道:“可是,可是千玄哥的家乡很远吧?爹爹那个死脑筋,到时怕会不让我去的。”
  “哎?这样么……”
  想起白暮生那对自家儿子的严厉态度,云濯也皱了皱眉。
  “嗯,我家避世隐居,爹爹不许我十五岁之前出远门的。”
  白未晗耷拉着脑袋。
  “啧,那白兄不让你去,偷着去行不行?”
  云濯想了想自己当年驾轻就熟的各式翻墙溜号之花招,一拍那稍显失落的小子。
  “怎,怎么偷着去?”
  小团子一抬眼。
  云濯笑道:“到时咱们定个暗号,只待我回天山时一说,你就赶紧回屋里收拾东西……趁着你爹爹不注意脚底抹油,料他也不敢追我们到武陵不是?”
  “哎?还是千玄哥厉害!”
  白未晗一抬头,双眼眯成月牙:“那咱们可定个什么暗号好?”
  “此行回去之后,我大约要去趟蜀中找凛兄,然后便可回天山。唔,估摸着那会儿,应是刚开春儿?”
  云濯随意往桌上一靠,若有所思道:“那我就说,你家南边园里的葡萄快熟了,要你帮我摘两串来酿酒?”
  “唉?好啊!”
  白未晗忙不迭拍拍手:“我家葡萄正是那会儿熟,爹爹肯定听不出来!”
  云濯一弹他额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白未晗重重点头,一大一小相视而笑。
  岂知,不消片刻,隔壁桌却忽传来一阵议论之声。
  “哎,听说了么?云家主最近查到,一年前他家那弑父叛师的三弟,似是逃到了咱们这附近嘞……”
  一人陈着声起了头。
  “啊?是那大闹炎毒殿的云濯?到了咱们这?”
  另一人搭茬道:“可是,说归说,末了末了,这人也没找到不是?”
  不久又一人道:“嘶,我听说,好像不止云家主,这云濯的下落,九淼也有个人在查哩!”
  “哦!九淼?不就是那次徒司徒凛嘛!是不是前一阵子还一个人去了苗疆调查,结果受了伤来着?”
  ……凛兄,在找我?还受了伤?
  言语声声入耳,云濯听得神思一滞,手中方端起的茶碗颤抖不止,差点泼了一地。
  “嘿哟,好像谁不知道他和云家老三那点子前尘旧事似的!”
  此时,又一人甩甩手道:“可惜啊,这人闲散不羁,在门派里人微言轻得很,几年前又受了归离潭那事影响,调动人手根本不可能。就这么一人大海捞针啊,怕是如何也找不到他这小兄弟了吧?”
  “可不是嘛!”
  不消片刻,另一人也附和道:“不过说回来了,那司徒如止也是可怜,他娘欠了人家云家小妾一条命,纵摊上这么个是非不分的异姓弟弟,因着当年的恩义,还是得咬牙护着不是?”
  “可怜?哼,我不这么认为。”
  又一人拍桌道:“从他当年弃了凌云大会,我就觉得这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还有还有,虽说归离潭那事最后查出是冤枉他了,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谁敢说这小子对承夜公子没什么嫉妒痛恨的弯弯绕绕呢?”一人随声附和。
  “就是嘛!自己是个长老之子,却偏让个父母双亡,又师出无门的离彻抢了风头,也难怪这位九淼次徒的性子那么乖张了!”另一人直摆手。
  又一人感叹道:“哎哟,那照你们这么说!这放浪形骸的九淼次徒,倒和那位仁义不分的天狼君还真是挺配了?”
  “哈哈哈,般配,岂止是般配啊!一对儿江湖祸害呗!”众人皆大笑。
  “千玄哥……”
  桌旁众人议论纷纷,面前人的握剑之手亦隐有颤抖,白未晗赶忙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无事。”
  身负弑父叛师之恶名,最早自认对于如今江湖中人们的嘲弄抨击已见怪不怪,可听闻他们连司徒凛也要捎带着贬损之时,他仍是有些难以自已。
  一年避世之生活,不长不短,却不想外界亦出了这么多事。
  云濯轻叹一口气。
  大哥自不必说,连凛兄也为找寻自己而受了伤么……
  他闭了眼,想到以司徒凛不干己事不出手的性子,实在难以想象出那人低三下四求人调查自己下落的模样。
  而且,这一切的祸起之源,还皆是自己啊。
  “千玄哥……”
  小团子又晃了晃他的手,关切道:“你是不是在想你那位朋友。”
  云濯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未晗,哥哥想去找他……毕竟是哥哥做错了事,才害他受累。”
  “那,那还等什么!快去呀!”
  白未晗倒是不假思索:“千玄哥肯定也很想和那位哥哥解释清楚的吧!”
  “嗯。”
  云濯未作否认,看着那小团子,又关切道:“那你……”
  “我们明天启程回天山就好!然后我们说好了,千玄哥可要快点从蜀中回来哦!”
  白未晗扯着他袖子一笑,眼里仍是光芒不减。
  “未晗……”
  没料到向来贪玩的小团子此刻这般通情达理,云濯感动之余,一把握住那孩子的小手。
  他沉吟片刻,低声坚定道:“等着我,明年春天,等我一雪前尘,一定带你去武陵。”


第五十一章 天山残梦 其六
  不同天山的长年白雪,蜀中西南之地气候湿热,纵入冬月余,亦无积雪难消。
  放眼九淼地界,仍是竹林幽幽,流水潺潺,除过路上行色匆匆的小弟子们皆加了几件衣,一方景致观来倒也与春秋之际无异。
  为避人耳目,黄昏天幕擦黑时,云濯才悄默声地故技重施——一抬脚翻进了弟子房的后墙。
  那昔日熟悉的小院冷冷清清,似是自离彻去世之后就再无人经常打理,起先种着花木的砖台也被一铲子平了,取而代之的是张七扭八歪的破藤椅,大抵主人原是想作晒太阳之用,可惜到如今也积上了薄灰。
  中间的小屋里没点灯,在略暗的日光之下显得静悄悄,他略诧异之余,又想起昔日瓜州城里关于司徒凛受伤的传言,顿时心下一紧,蹑手蹑脚推开扇后窗,悄悄跨了进去。
  “凛兄?”
  双脚方入屋内,一眼便看到了竹床上躺着的那人,双目紧闭,面无表情,身上的厚被子盖了里三层外三层。
  “凛兄!”
  这副模样看得云濯气息一滞,赶紧两步上前,手忙脚乱从那厚被子里捉住那人的腕子,急道:“你,你当真受了伤?”
  “嗯……”
  被这么一晃悠,与他久别重逢的故人,双眼可算睁开条缝儿。
  司徒凛瞄了他一眼,含混不清地哼哼道:“你,你来了?”
  “凛兄……”
  得到回应,云濯握着那人的右手一紧:“你伤得可严重?”
  “说重也重,说不重也不重……”
  司徒凛另只手将被子掀开条缝儿,嘴角笑意不明所以:“不过你既来了,应该就不算重了吧?”
  “啊?什么意思?”
  云濯一头雾水,正疑惑时,却见那方才还“伤重之人”另只手一扬,将棉被掀得“呼啦”落了地。而那只被他握着的手,更反客为主,力道一转,两下捉住了他腕子。
  ……哎?哎哎哎?
  一来猝不及防,二来武功全失,云濯对司徒凛报复似的偷袭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脚底一个不稳,后背直直砸上床褥。
  嘶,这一下,可别把那道口子砸开啊……
  肩胛骨闷闷生疼,他皱着眉再一回神,俩人已成了一上一下之态。
  “亏三少还算有点良心,可算知道来看我了。”
  司徒凛撑着手臂居高临下,一向似笑非笑语气间难得透出点怒意。
  他拽着云濯那只手往自己胸口一放:“不然我这儿的伤,怕是要越来越重咯。”
  不是,不是,这什么跟什么……
  进屋以来,变数忒多,猝不及防被人按在床上的云濯十分诧异。
  凛兄这意思,是他没受伤?
  ……还是说,只伤着了胸口?
  他试着动了动被按住的手,发现手腕尚能晃晃。就在那人半开的衣襟里摸了一把。
  衣衫之下,温热的肌理带着习武之人的紧实,却是十分光滑。
  没有刀痕,更没有箭簇……除过如雷的心跳震得他动作一顿,根本察觉不到什么内伤外伤。
  “好啊,凛兄你骗我是不是?”
  云濯讪讪挣了开手,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吊着脸无视了头顶愈来愈重的呼吸声,皱眉哼道:“原来你压根没受伤,那外边的消息是假的。”
  “……怎么,不行?”
  司徒凛低头蹭到云濯耳侧,亦报复似的轻飘飘呼出热气:“你凛兄我,若不散布受伤的消息,难道还得没头苍蝇似的继续找你?”
  “啧,你这人,又整这些虚招!”
  虽被耳畔突如其来的气息挠得一臊,云濯仍理直气壮地哼哼唧唧:“可真是为了见到我,什么鬼话都敢编?”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天狼君。”
  司徒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又得寸进尺地在他圆圆的耳垂上一咬:“你一声不吭跑没影,我还没怪罪你呢!”
  “怪,怪罪我什么?!”
  忽被来了这么番暧昧的“偷袭”,云濯到底还是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痛意未消的背脊忽过电般一阵麻痒,气息一抖。
  “一年不传消息,又负东都之约。”
  司徒凛贴着他耳朵一字一顿:“三少,认不认错?”
  “不,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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