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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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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是一个出于谨慎而长久养成的习惯,原本以为,唯有采鸟是无论如何不会背叛我的,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承认。
  吾行太远,孑然失其侣。
  天上地下,只剩我自己一人可信。                        

  ☆、第 14 章

  很多人只听传闻,便觉得我心思歹毒,工于心计,毫无人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专门干些草菅人命、惨绝人寰的恶事。
  传闻不可尽信,因而我在此必须澄清一句:他们的想法——其实都是对的。
  因我自己就将背信弃义、阴谋诡计当成吃饭喝水一般理所当然的事,对于别人的背叛,感触就十分有限。花了半天时间整理思绪,我已决定要利用一下这件事。
  采鸟与常羲的人见过面,并且隐瞒了这件事。他们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既然还未有大军杀到,便说明采鸟暂时没有说出我的下落。若事情到此为止,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如果采鸟还有进一步的行动,那这便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四月春末,花晴帘影红。
  我丢开酒壶,站起身来,看阁楼外蔷薇花海,深深浅浅的红色肆无忌惮地遮断了我的视线。浮游随意地倚在一根柱子旁坐着,懒懒地看着天空浮云飘过,像是只无聊地趴在阳光下,不时甩着尾巴的矫健豹子。
  这些天,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会面无表情、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说话他就静静地听着,我吩咐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去做,只是永远顶着一张十分碍眼的死人脸。
  虽然这人看上去着实没有什么意思,但独自在大白天喝闷酒便更加没有意思。
  我侧头看了他一会,随手将桌上的酒壶丢给他。浮游眼睛也不抬地伸手接住,白开水似得一连饮了几大口,抹去嘴边的酒沫子,惜字如金道:“谢孟鸿大人。”
  我重新拍开一坛子竹叶香,灌了一口坐到他的身边,笑道:“你的酒量很好。”
  浮游抬头看我,黑沉沉的一双眼睛里倒映出我的身影:“我喝多少不会醉,因为我已经死了。”
  确有过浮游已死,魂魄作恶的流言,可若当真如此,这青天白日之下的青年又是什么?
  我轻笑一声,手指拂过酒坛外凹凸不平的纹路,语气不明道:“哦?”
  浮游冷着一张脸,波澜不惊地解释,似乎口中谈论的是别人的事。
  “我因一点执念,神思未散。当日共工大人自觉天命已至,便索性以一身修为助我收拢魂魄,让我能以此形态存在,不至灰飞烟灭。我前来侍奉你,也是因为共工大人最后的命令。”
  我慢悠悠道:“共工当真大义。”
  心里却想,不管浮游说得是真是假,都已没有什么意义。
  我在一月前传他以控魂之术,命他操纵大太监黄亮接近崇军。
  因为孟且的请求,崇军的眼睛得以在眼眶之中多保留了几日。他被关在大瑶宫西侧,饭食全由黄亮负责,至今仍然被瞒在鼓中,以为孟且已死,成天叫嚣要报仇雪恨。
  但虽崇军自觉身世悲惨,苦大仇深,可全家被屠一事,对周围这个世界的影响,比对他自己的影响要小得多。人们头一回听到他的故事,时常会在背后摇头晃脑地感慨几声,可时间久了,便只觉得日日听崇军鬼哭狼嚎委实困苦不堪,脾气差的有时还会忍不住刺他几句。
  这时太监黄亮的存在就显得难能可贵。
  崇军若说,我已没有一个家人;黄亮就道,我也生不出来儿子。
  崇军若说,我卧薪尝胆已十年;黄亮就道,我翘首以盼等您来。
  崇军若说,我心存死志誓要报仇;黄亮就道,我鞍前马后伴你左右。
  真是处境相似,和谐无比,相处愉快。很快处世未深的崇军便相信了“朝中大臣对玄嚣一个妖孽把持朝政不满,因此派了黄亮来和他联系,密谋杀死玄嚣”的这个经不起推敲的谎言。等到充分获取信任,黄亮便将孟且尚在人世这件事告诉了崇军。而今晚子时,便是按照约定,崇军逃出牢笼,前去救孟且的时候。
  千语阁是囚禁孟且的地方,我让浮游去支开守卫,布下法阵,子时一到,便破坏那里的结界。从孟且获得自由到玄嚣做出反应,经我计算,大抵需要一盏茶的时间。这点时间里孟且不可能跑出大瑶宫,但对我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只是这样做,便等于将浮游推到了台前。玄嚣的怒气需要宣泄的出口,浮游作为替罪羊,到时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虽说没什么人性,但既然只剩下这么些时候相处,或许应该试着对浮游好一点。
  紫檀木的圆桌上摆了一些糕点,想起他似乎嗜好甜食,我便把一盘子绿茶糕拉到眼前,自己先取了一块,然后将剩下的给他:“光喝酒伤身,此物茶香浓厚,回味悠长,你可尝尝。”
  浮游不言不语地拿起一块扔到嘴里,面无表情地嚼了几口咽下去。
  衣袖因为他的动作滑下,我发现浮游的手腕上有些图样,像是几片用墨笔细心勾勒上去的青色鱼鳞,便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浮游这时正动手拿下一块,闻言瞥了我一眼,一脸严肃地开口:“八万余年前,我出生于赤水之中……”
  “是么?”我想这应该这些图样大概有着极深的寓意,因为离子时还远,便给自己倒了杯酒,含笑等着听一个很长的故事。
  “所以”,浮游咬了一口糕点,慢吞吞地接着道:“我的原身是一条鲤鱼,有鱼鳞。”
  我:“……就这样?”
  浮游点头:“就这样。”
  ……这种以为自己娶到了一个美人,结果掀开盖头却发现原来自己娶的是美人他妈的感觉,真是难以言喻。
  浮游却毫无所觉,说完了话便径直把空盘子递还给我,用眼神表达着浓浓的诉求:“还有吗?”
  “……”我无言以对半晌,只好道:“有。”
  这一个下午,浮游足足吃完了十二盘绿茶糕才停下来,餍足的样子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大猫。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一口酒水,看着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忽然就有些感慨,便随口说道:“茶水味苦,可若他选择不做茶而成为一块糕点,味道便会截然相反,可见世上的路从来不止一条,再不济,上天也会为你留一扇跳楼的窗。人们并非看不到其中的可能,只是固执地选择一个方向不愿回头,走得越远,摔得便越狠,付出得愈多,便越发地不肯放手,一如帝晨,如司幽,如陆丞。”
  浮游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开口道:“这些绿茶糕的味道其实与绿茶并无太大区别。”
  他的意思,是选什么,结果其实都不会改变么?
  我并不期待他有什么反映,却不想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一怔,随后笑笑,开口应道:“你说的不错。”
  被喂饱了,如今又被夸奖,浮游似乎难得有些高兴,顶着张死人脸点点头,补充道:“可惜了这些糕点,御厨手艺不好,糖放少了。”
  ……所以他之前那句话,是单纯地在嫌弃绿茶糕味道不好么?
  我沉默片刻,挑眉开口道:“再不好吃,你不也吃了许多?”
  浮游疑惑地歪了下头,认真开口道:“你给我的。”顿了顿:“不能浪费。”
  我:……
  他这正儿八经的模样,让我颇有些无语,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此人脑子里像是只有一根筋,别人什么意思于他无关紧要,他只做好自己要做、想做的事情便是,死心眼得很。
  “罢了。”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起身,望向天际一弯勾月,淡然道:“走吧,我们去看一场好戏。”
  ——我说的好戏,自然是自己亲手安排的那一场。
  华灯碍月,大瑶宫楼阁错落,极尽奢华,于崇军来说,却大概只是一片暗沉沉的荒野,哪里都躲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在十多岁的年纪里,人们总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崇军也不例外。因此他来到这里,想要手刃仇敌,想要救出自己唯一的亲人,相信着自己的不可战胜,于是将不能负担的重任强行背在肩上,在自己的道路上踉跄而行。然而以我的目力,却远远地看见他沿着小径快步向前,握着刀的手却在止不住地发抖。
  这还是个孩子,硬是做出强硬的样子,可他的恐惧,却能叫人一眼看穿。崇军被许多人逼着,而逼得最紧的,便是他自己。
  阁楼的长窗敞开着,蔷薇的香气回旋漂浮,风轻轻滑过重重帘幕。
  浮游的视线落向一处,淡淡道:“孟且到了。”
  果然,一个身着黑衣,脸上蒙着一层粗布的男人扶着路边的树,一步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听到崇军发出的响动,脚步便是一顿。
  事情与他想象的不同,崇军倒吸了口气,立刻将刀拔了出来,警戒地望着他:“你是何人?”
  这一句话暴露了他的位置,孟且并不回答,忽然动作,去势汹汹地直逼崇军,便要伸手扼上他的咽喉。
  崇军瞪大眼睛,横刀挡在身前,刀影划破孟且的衣袖,带出一道飞溅的红线。
  孟且将前冲之势一收,快速击出一掌,在崇军身形晃动之时变掌为爪,扣住他的肩膀,将他重重摔在地上,抬脚便要踩上他的肚腹。崇军在千钧一发之际翻身躲过,背后渗出冷汗,沾湿了衣服。
  事情这般出乎意料地发展,只因我在细节之处做了一些手脚。
  此前,我告诉孟且,他要一个人抓紧时间出宫,没有人会来帮他;又告诉崇军,孟且困在千语阁中只等着他去救。其他的事都是真的,只有这两句话是假的。所以在半路上碰面时,两个人便都将对方当成了必须除去的敌人。
  看到这里,我不由挑眉评价:“即便过了十年,孟且身上依旧有当年云和国大将军的风范。”
  打斗仍在继续,浮游开口道:“我可以直接杀了他们。”
  我道:“不必。”
  在最后一步却将事情弄得这样复杂,确实是我的私心和傲慢。帝晨本来不必死,可他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负了他的从来不是命运,而是他的理想。他与崇军其实很像……
  我只是想看看,当崇军所追求的事物触手可及之时,他是能牢牢抓住,还是与之擦身而过。每件事我都留有后手,若这种情况下孟且与崇军能够相认,那么哪怕玄嚣阻拦,我也会想办法放他们离开。
  浮游问道:“若没有相认呢?”
  我笑道:“那么,这便是他们的选择。”


  ☆、第 15 章

  我没有想到胜负出来的那么快。
  血色漫过重重的锦衣,崇军仰躺在一片蔷薇之中,脖颈处的伤口涔涔地渗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一大块地面。月色皎洁,明净的银白色调辉映在寂寥的花圃中,成片的花朵以绮丽的姿态从容延伸,几乎要压垮虬曲的枝干,浓重的绯红色汹涌地堆叠着,却像是裹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悄无声息地融入波澜不惊的黑夜。
  借着武器之便,崇军撑了一些时候。但利刃能握在他的手里,自然也能握在别人的手中。孟且甩去刀身上的血痕,毫不留恋地转身便要离开。
  事情本该这样结束,我会给孟且补上一刀,阔别十年的第一次见面,他们将无所知无所觉地就这么一同死去——如果不是崇军睁大着空洞的眼睛,喃喃地喊了一声叔叔,声音里带着哭音。
  孟且怔在当场,过了许久才缓缓地转过头,脸被粗布所遮看不清表情,脊背也依然挺直,我却觉得他不堪重负,仿佛下一刻就能从一块顶天立地的巨石由内而外慢慢龟裂成砂土。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单膝跪在崇军身边。风从他的身后吹来,将他满头乌发吹得凌乱,孟且安静地看着闭上眼睛的少年,即使看不见,仍旧那么认真而仔细地看着,带着一点歇斯底里的疯狂。半晌,他用手一寸寸抚过崇军的脸庞,像是从长久的沉默中惊醒一般,轻轻地说道:“小军?”
  没有人回答他,风吹过,大朵大朵的红色花朵摇晃着发出沙沙声。
  孟且手中的刀再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俯下身,将头埋在崇军的颈窝里,感受着少年逐渐失去的体温,整个人都在不住地发颤,像是终究承受不住,却不能流泪,他早就已经没有了眼睛。
  帘幕隔绝了月光,投下淡青色的阴翳。我负手,静静地在远处高台上望着他。
  “孟且的伤不重,那个少年其实也尚有气息。”浮游问道:“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了,玄嚣很快就到,要抢先动手吗?”
  我沉默片刻,视线投向花园的一角,勾唇道:“不用,追孟且的人已经到了。”
  采鸟若当真倒向常羲,就不会任由我与玄嚣结盟,在合适的时候将我的计划告知玄嚣,到时人赃俱获,这自然是最简单的挑拨方法。
  ——而如今,宫中侍卫果真比我预估得来的早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既然采鸟已经背叛了我,便不能再留。他的位置需要有人顶替,那么浮游于我就还有用处,原先的计划自然要跟着变上一变。只要孟且活着,玄嚣就相当于被困在这里,无论我做了什么,只要离开云和国,以他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定然顺其自然,不会死咬着我不放。
  冷眼看着卫士们将孟且团团围住,不想再将这场已知道结果的折子戏看下去,我最后向园中投下一瞥,兀自笑了笑,干脆地转身。
  “走吧,趁着玄嚣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这里,我们去云中楼取他统帅畴华一族的信物。”
  “主上。”浮游唤了我一声,却脚步不动,黑沉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向我,迟疑片刻,仍是开口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想杀他们,也不打算将我推出去?”
  我怔愣,回头看他,随后挑眉轻笑:“你原来知道我此前的打算?既然知道我让你插手玄嚣与孟且之间的事,只是想拿你当个顶罪的冤大头,你为何从不拒绝?”
  “我跟随你,只是因为共工大人的命令,你的品性如何,与我没有半分干系。”浮游道:“左右不过把命给你,反正我早就死了,如今只是具会动的尸体。”
  像是觉得之前的话有些不妥,他顿了片刻,抬起头来,脸上不露波澜,不卑不亢道:“但我猜错了你的打算,你并不是当真想杀孟且,只不过想借此事引开玄嚣。可你既然不打算做恶事,为何要将自己装扮成恶人?”
  ……浮游不愧是共工的属下,想法一模一样,蠢的地方也一模一样。天下人都当我是个恶棍,他们却偏偏觉得我是个好人,这世上特立独行的人常常没有什么好下场,思想如此独特,真怪不得这两人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死了。
  我微笑起来,淡然回答:“因为你们想什么,我都不在乎。”
  浮游还欲再说什么,远处园子里忽然响起一片惊呼。
  我皱眉,回头看去,只见孟且将刀刃架在领头宫正的肩膀上,对着重重包围朗声道:“我乃云和国大将军孟且,尔等杂碎速速退开,且让那妖物出来与我一见。”
  他一个瞎子,竟然还能擒住一个手持兵器的武将,那么直直立于怒放的蔷薇之中,像是一柄锋利无比、渴望饮血的神兵,竟隐隐现出杀伐果断、十年囚禁也未曾磨灭的锐气。
  兵士们听到他的名号先是一惊,看到他的气势又是一惊,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如蜻蜓掠过湖面,浅得几乎分辨不清。
  太湖石高高低低筑成的假山之间,一条鹅卵石甬道延伸至此,玄嚣拨开翠藤,缓步而出,露出一个浅淡而温柔的笑容,声音是惯常的柔和,道:“阿且不高兴,你们就都退下吧。”
  孟且收刀,宫正擦了把脖颈上的血痕,嗫喏着便躬身想要率队离开。玄嚣的视线忽然投向那人,开口道:“阿且,他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孟且尚未回答,玄嚣一挥手,宫正的脑袋便掉了下来,身子仍未来得及倒地,脑袋却像球一样咕噜噜地滚出很远,停在一个兵士的脚边,眼睛大大地睁着,里面全是不甘与不信。
  玄嚣一直控制着朝臣,把持着朝政,他想做什么便去做,比如滴血认亲,又比如囚禁孟且,事后自然有人替他善后收拾,替他隐瞒原委。所有人都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一切,然而这一刻,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们才仿佛刚刚了解了本该早就了解的事实,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地逃离了玄嚣,像是逃离一个可怕的怪物。
  玄嚣连看也没有看这些人,抹去脸上被溅到的少许血液,对着孟且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夜里凉,我们回去吧。”
  孟且握着刀的手紧了紧,他摇头,缓缓开口道:“我不会回去的,若要回去,我宁可死。”
  玄嚣嘴角微扬,语气异常的温柔:“为什么?”
  “为什么?”孟且冷笑几声,声音陡然抬高:“你杀了我全家老小,窜了我云和皇位,将我囚禁在此足足十年,如今又设计我与小军性命相搏,我难道不应该恨你吗?”
  “你被气量狭小的云和国主猜忌,虽屡立战功却被寻了借口连降三级,楚夏邑仍嫌不够,得寸进尺地想要你的人头,而你软弱的父亲为保住一家人的性命,想要牺牲你一人去迎合上意,竟在你饭菜之中下毒。”
  玄嚣的笑容未变,柔声道:“你打翻饭菜,到小酒馆里借酒消愁,喝到一半却没了酒钱,便拿了我的一坛子酒往下灌。阿且,我只是帮你承担了你的责任,替你实现了你的愿望。孟家是你的负担,我便屠光孟家;昏君是你的仇敌,我便除了昏君;你说想驱逐外敌,国泰民安,我也助你一一做到。”
  玄嚣的话如此理所当然,他每说一句,孟且的脸色便白上一分。像是被逼到退无可退,孟且忽然笑出声来,唇角带着血。
  他带着恨极的笑意,开口问道:“你说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那我说让你杀光你自己的族人,你愿意么?”
  玄嚣神情没有半丝挣扎,淡淡道:“好。”
  孟且哑然半晌,终于一字一顿道:“玄嚣,你这样的人,怎么不去死?”
  红色的灯笼从桐树的枝桠空隙中透出光来,蔷薇在枝头摇曳着,浓烈的色彩仿佛刀刃上斑斑的血痕。
  玄嚣微微眯起眼睛,逆着光的表情有些模糊。沉吟片刻,他面带浅笑地开口:“阿且,我若死了,你会高兴么?”
  孟且冷冷道:“孟某求之不得。”
  玄嚣笑了笑,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答案一般释然:“原来想让你高兴,其实那么简单。”
  我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然而距离太远,我终究眼睁睁地看着玄嚣说完这句话,忽然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利剑刺入了自己的身体。他随即向后栽去,重重倒在一片蔷薇花海之中。红色的花瓣纷然飞舞,借着风力攀过嶙峋的假石山,回旋着升向至高的天空。
  孟且愣在原地,表情近乎惶惑。
  空气中传来一股血腥味,剑穿胸而过,一股戾气从剑锋之中传递而出,转瞬之间就已遍布玄嚣全身,他根本没有运用法力抵抗,只是像一个普通的人族那般任由剑气吞噬自己的生命,一息之间,便已回天无力。咳出一口血来,玄嚣看向孟且,眼中生命之火逐渐熄灭,眸子中却迸发出执着的炽热光芒:“阿且,你过来,我就要死了。”
  孟且缓缓转过头,像是仍旧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
  玄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开口,目光温和而平静:“我想看你笑,阿且,我已经十年未曾见到你笑了。”
  孟且道:“因为我恨你,无时无刻不在恨你。”
  “我知道。”玄嚣道:“可我喜欢你,喜欢了那么久。阿且,那天的酒,其实是我亲手酿的。”
  孟且牙根咬出血来,全身忽然剧烈地开始颤抖,他丢开刀,用一只手蒙住脸,沉默地滑坐到地上。
  玄嚣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他,目光却逐渐涣散。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描绘着孟且虚无的幻影,轻声道:“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只要你能高兴……可我只有一条命,这一辈子,就只能让你开心一次。”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点怅然,又有一些欣喜:“阿且,我看到你笑了……真好。”
  风拂过,玄嚣最后的一丝气息散去,孟且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强迫自己将眼泪混着鲜血一起咽回去,脸色白得如纸一般,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
  一切都以出乎意料的方式结束了。
  我无从知道这段感情如何开始,却在这里亲眼见证了它怎样破灭。孟且报了仇,崇军救出了亲人,而玄嚣也在幻影中看到了孟且的笑容。
  所有人都求仁得仁,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
  寒气逐渐散去,苍白晨曦里隐隐传来远山的钟鸣。朝阳染红了东边的天际,一弯下弦月却仍然在暗色的空中闪耀着孤寂的银光。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旧的一天却仍未过去。                        
 

  ☆、第 16 章

  玄嚣的身体开始缓缓消散,萤火虫一般的点点蓝光在春日的软风中轻盈升起,裹着桐花与柳絮安静地融化在金色的晨曦之中,姿态绝望而又绮丽。
  畴华一族的尸体会如冰雪一样消融,过程如此美丽,但仍旧代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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