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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风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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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和大哥说起二长老关心神子一事,这才还了二长老一个清白。一个连给神子拍掉衣服上尘土的小事都能记得的你,怎么会注意不到我和司拓之间的矛盾?你是成心的,阿卫,你就是不愿意让他有好日子过,这就是你对司拓的惩罚。”
阿卫听了,安静地沉默了一阵,不置可否,复又缓缓道:“赤尾,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的才能毫不逊色于你的哥哥。你确实值得更好的人。”
赤尾却道:“你真的不去救他?门口有一个士兵,他是我的心腹。等你走出这里,他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阿卫看了看他的肚子,平静道:“好好生下你的孩子,族人都还要仰仗你。”
赤尾看着阿卫走出营去,等阿卫的身影全然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时,赤尾低下头去,轻轻抚着自己的肚腹。忽然间,一滴热泪打在那层层缠绕的纱布上,迅速地渗入布中,失去了踪影。
阿卫走出营来,立即有一个士兵跟上前去。阿卫却道:“守好你的主子,好好照顾他。”
那士兵顿了顿,仍是领命道:“是!”
阿卫望向那片灿烂浩渺的星空和那向前延伸的无边黑暗,在去年冬天的夜里,他也是看着这样的一片黑暗,痛哭地祈求着月神的帮助。而现在,他刚刚用一句话决定了一个人、一个救命恩人的性命。
远在黑暗中的司拓一定想不到,曾经深爱他的两个人,在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阿卫回到营帐中,渐凉的天气让他的双腿和腰背渐渐有些发痛。他脱下衣服,躺到赤羽身旁,牵过对方微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肚腹上轻轻抚摸着。阿卫闭上眼睛,忽然感到身后传来莫大的冷意,他往赤羽的怀中缩了缩。
赤羽也慢慢睁开眼来,突然感到一阵温热的液体打在自己肩头。赤羽转过头来,伸手揽住阿卫的腰,见他正闭着眼睛无声地哭泣着。赤羽却没有动作,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抚阿卫。
阿卫睁开眼睛,泪眼婆娑地望着赤羽,哀声说道:“你得好好活着,你得为了我好好活下去。”赤羽沉默良久,轻轻吻了吻阿卫满是热汗的额头,低声道:“好。”
秘密的小队仍在原野中行进着。由于望朔族放出消息,强烈谴责了山棱族欲意挑起战争、破坏公约的行为,导致山棱族遭到各族的抵制和唾骂。因此山棱族暂时按兵不动,却在暗地里让水光族的士兵在自己的部族安扎,让其越过公界,从两面围住望朔族。而赤羽军团在赤尾的运筹帷幄下,击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入侵,双方局势仍然较为稳定。
但就在这一日夜里,水光族夜间火攻赤羽军大营,带火的乱马踩死、烧毁了大量士兵和物资。赤尾接到消息,气得双手发抖,立即召集各位将领商量反攻之计。但就在会议途中,赤尾忽然肚腹剧痛,不得不中途退出。
阿卫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即将来临,一旦赤羽毒发,赤尾临产,这个部族便要在瞬间瓦解。在多日的逃避和恐惧之下,阿卫终于选择直面现实……去见白莽。不论是否能在白莽口中探出解药的存在,阿卫都已经对赤羽的荫庇不抱希望了。
白莽的牢狱现在改为望朔族不远的一个山洞里,山洞中经过改造,打造成一个个坚固的牢房,外加严密的看管,以免再发生逃跑事件。阿卫虽然乘着马车前去,但毕竟就要足月,一路颠簸之后下车来,还是觉得肚腹隐约有些坠痛。他坐在外面缓了一阵,才被人搀扶着走进山洞。洞中弥漫着一股烟火和粉尘的气味,越走到里面,气氛便越是压抑。阿卫歇了几歇,走到白莽的牢房前时已经面色惨白。他勉强喘息了一阵,坐下休息了一阵,便命人打开牢门。
阿卫走进牢中,正见白莽的手脚都被铁链锁住,失了半只胳膊的右手衣袖空荡荡地蜷在身旁。白莽正坐在草堆里闭目养神,他浑身脏污,虬髯满面,遮住了那道潜伏着的蜈蚣,而他身上并没有太多伤痕。或许正因为这样,阿卫看着他毫无落魄之意,仿佛更像一只正在森林里养精蓄锐的老虎,随时准备挣开牢笼咬开猎物的喉咙。
听到有人进来,白莽也似乎没有反应,依旧闭着眼睛靠在草堆里。等到阿卫开口让士兵出去,白莽才猛然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盯着阿卫。
“阿卫……”
白莽立即兴奋地站了起来,带动铁链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士兵们立即围上前来护住阿卫,白莽却依旧目露精光,兴奋地张着嘴叫着:“阿卫、阿卫!”
阿卫便让士兵退下,示意他们不要慌张。白莽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阿卫,看着他从容的姿态,看着他依旧高隆的肚腹。白莽的嘴笑着张了开来,那条潜伏的蜈蚣似乎又从黑暗的丛林中抬起头来,张牙舞爪地看着阿卫。
等士兵们退下,白莽又盯着阿卫打量了好一阵,阿卫也不曾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阿卫。”白莽又叫着阿卫,双目泛着明亮的灯火光芒。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似是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的笑,又似赏心悦目地望着自己的猎物的笑。
“你变了,阿卫。”他感叹地说,“你变得好看了,比以前更好看了。”
他走上前去,而阿卫立即后退了一步。
“你怕我?”白莽有些惊讶,可他又立即摇起头来,道,“你不是怕我。你是嫌弃我。”
阿卫微微皱了皱眉,道:“你是疯了吗?”
白莽微微一愣,却道:“你在关心我?不,”他又摇起头来,“你不是在关心我。你是怕我疯了,然后你的赤羽就没救了吧?告诉我。”阿卫见他蓦然兴奋起来,“他是不是毒发了?他熬不住了吧!这么厉害的毒啊!我一天一天地养出来的毒,怎么可能被他轻易解开呢?”
阿卫便见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接着笑声越来越大,他嘴边的蜈蚣也挥舞着触手扭动得诡异。
在白莽阴冷诡异的笑声中,阿卫冷静而又突兀地说:“如果你告诉我解药是什么,我可以放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白莽冷笑起来,“不,我要呆着这里,亲眼看着赤羽毒发,看你在这种痛苦里生下你和他的杂种。他杀不了我,你也杀不了我。我会活到你们一个一个都痛苦死去的那一天。好吗,阿卫?如果你受不了丧夫的寂寞,你还可以来找我啊……阿卫……好吗?阿卫……”
阿卫急促地喘了喘气,完全无法把握话题的主动性,脑中一片空白。其实在来这里之前,他思索了一路,也想不出任何办法。尤其是面对这样的白莽,癫狂之中满满都是冷静,再也不见了从前的恼怒和暴躁。或许是从前阿卫怀着他的孩子,让他有所牵挂。但如今,他一无所有了,于是所向披靡。
谁能从一口干涸的井里挖出甘泉呢?
阿卫这一行一无所获,他的强大和坚定,让他再也无法窥视到白莽的内心。他似乎已经完全战胜白莽了,就像把一座山峰击成了一块碎石。但还不够,还不够,阿卫还要这些碎石变成粉末,让白莽吐出他心底所有的秘密。
那究竟有什么,能够击碎顽石?
33。
阿卫回去沉思了一夜,直到夜半仍躺在赤羽身旁久久不能入眠。赤羽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阿卫的肚子,沉声道:“还没睡?”
阿卫睁开眼睛,低沉道:“我在想一个事情。”
赤羽道:“什么?”
阿卫顿了顿,望着帐顶的一片黑暗,沉吟了一阵后,他说:“怎么打败一个强大的敌人?”
赤羽安静了一阵,说:“先观察他,再接近他,最后利用他的弱点打败他。”
阿卫道:“如果实力悬殊,我看不到任何弱点,也无法接近他,那该怎么办?”
赤羽一阵沉默,接着,阿卫听到他的呼吸声有些加重。
“那就利用他的优势,让他自己打败他自己。”
阿卫忽然睁大了眼睛,听着赤羽微颤的呼吸声。
“如果不够强大,那就继续弱小下去。俘获对方的心,让他的武器成为自己的武器,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你挥刀,让他用他的力量替你做到你想要的一切。最后,利用他自己的力量,打败他自己。对吗,阿卫?”
暗夜中,阿卫感到那双血幽幽的眼睛正在直直地盯着自己,穿透一切黑暗和屏障,看透自己的内心。他没有任何的兴奋和惊喜,反而浑身僵硬,紧接着感到无比的恐惧。
那就用他的钥匙,打开他为自己打造的牢笼……
那就利用他对月神唯一的爱,成为他再也不愿伤害的人。
那就利用他,利用他的一切,表面说着不离不弃,但每一个夜晚的梦中都对他说着:“你去死吧!我最厌恶的人是你!我多希望你去死啊!”
直到有一天,连梦境都变成了现实,再也分不清自己说的是梦话还是真言。甚至在此时此刻都不敢说话,因为分不清自己是否已经被拆穿了秘密。
阿卫沉默着、恐惧着,直到身下忽然涌出一股热流。他骤然睁开眼来,赤羽正在焦急地看着他,旁边的灯光还在微微地亮着。阿卫张了张嘴,伸手抱住肚子,哑声道:“我的肚子……”
只有疼痛还是真实的,只有他的孩子是他至今仍然存在的意义和寄托。
丹魏大人匆匆赶来,查看了阿卫的状况,便说阿卫动了胎气,需要热敷静养。侍者清理了阿卫的身体,将热巾帕敷在阿卫腹底,又喂着阿卫喝下安胎药。阿卫靠在赤羽怀中,木木地睁着眼睛,忽然低声说:“我困了。”
赤羽便让侍者退下,留了一盏小灯下来。阿卫躺进赤羽怀中,紧紧攥住赤羽的衣袖,依旧睁着眼。赤羽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道:“你今天怎么了?还做了噩梦?”
阿卫只低低地道:“我去见了白莽,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赤羽道:“傻阿卫,你去见那种人做什么?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
阿卫却不说话,忽然说:“你抱抱我吧,我有点冷。”
赤羽便抱住他,又拉过被子裹住阿卫的身体。阿卫蜷在赤羽的怀中,却只感到一阵一阵的冷意,就连他自己都开始质疑自己,赤羽是否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秘密?现在的自己,究竟能不能骗倒一个人?
赤尾是被人扶起来的。尽管他非常不喜欢这种做法,但是这几天来,他的肚子似乎已经生长到极限,里头发出的轻颤和踢踹都证明着这两个生命的活力,同时,这两个生命也在极力地吸取着他的力量,让他几乎深陷在这个小榻里无法起身。这天早晨起来,肚腹仍在沉沉地坠痛着,赤尾对这一切快要习以为常,他不时揉着肚腹,将外头呈递进来的羊皮卷卷卷看过。到了午后,赤尾昏沉地睡了一阵,醒来时眼看着肚腹沉坠了许多。他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一直到了夜间,赤尾和一个将领说着话,忽然一阵强烈的收缩让他绷紧了身体痛得说不出话来。
将领立即要去请丹魏大人。赤尾呼呼地喘着气,慢慢喘动着肚腹,虽是摇着手说不必,但还是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等他稍稍缓过劲来,还没听对方说上几句话,赤尾又慢慢拧住了被褥挺起高高的肚腹,面色也开始变得惨白。众人立即请来丹魏,但不需丹魏多言,光是看着赤尾又一次捧住肚腹倒吸冷气的模样,大家便知道赤尾的肚子是真当熬不到足月了。
阿卫虽然听到赤尾临盆的消息,但被丹魏大人喝令着不准下床。他僵硬地躺在床上,想着是否要把这事情告诉赤羽。赤羽却已经看出他的心思,问他出了何事。阿卫说赤尾即将临盆,他应当去看一看。
赤羽道:“有司拓陪着他,等他生了你再去看吧。”
阿卫便嗯了声,不敢做出神情。两人一同僵硬地躺了一阵,阿卫忽然爬起身道:“我还是去看一看吧。”
赤羽道:“我也去。”
阿卫急忙按住他:“外面有些起风了,你明天再去吧。”
赤羽却道:“他是我弟弟。”
阿卫明白他其实想说的是:他只有赤尾一个弟弟。但他又担心赤羽会因司拓的事情大发雷霆,于是阿卫又按住赤羽的肩膀,附到他耳边,低低地和他说了几声。
阿卫陪同赤羽来到赤尾的营帐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巨大的、正在扭动的灰黑蛇尾。接着,他听到赤尾的□□声和闷哼声。阿卫要走上前去,这时赤尾的阵痛忽然加强起来。他痛苦地嘶叫着,绞紧了身下的被褥,一条巨大的蛇尾因为剧痛而不受控制地甩动着。
赤羽将阿卫护在身后,要求他在远处站着,以免被蛇尾误伤。阿卫点了点头,就见赤羽走上前去,而丹魏大人正在给赤尾灌下蓝狐草的药汁。阿卫站了片刻,看见赤羽和赤尾说着什么,而赤尾的尾巴这才慢慢安静下去,渐渐地变出了双腿。阿卫立即走上前去,仔细地看过赤尾的神情,见他的肚腹比起往日又沉坠了不少,但光是阵痛便似要让这具瘦骨嶙峋的身体耗尽了力气。
赤羽和阿卫陪伴了赤尾一阵,而赤羽很快开始咳嗽,似乎也熬不住这漫漫长夜。阿卫便要赤羽先回去。赤羽和丹魏大人见他大腹膨隆,肚子眼看着和赤尾不相上下,更是不宜留在此处。但若要两人都离开,阿卫却说:“他只有一个人,该多难熬啊。”
赤羽看见赤尾不时加快的呼吸和沉重发硬的肚腹,他便握紧了阿卫的手,安慰道:“等他睡着了,我们再回去。这里都是会对他好的人,你别担心。”
阿卫环顾了一圈,见侍者们各个打起十二分精神,他这才有些安慰,和赤羽两人搀扶着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赤尾说着话。赤尾未说上一阵便忍不住睡去了,阿卫又守了他一阵,才和赤羽离去。回到营帐,赤羽见他心事重重,便亲了亲阿卫的脸颊,温声道:“你比我还担心他。”
阿卫怔了怔,也幽幽地说:“有吗?没有呀……”便听赤羽变了语调:“是不是因为是司拓的孩子?”
阿卫微微瞪起眼睛,匪夷所思地盯着他。赤羽便又吻吻他的脸颊,揉着他的肚子,贴在阿卫耳边痒痒地说:“是不是?”
阿卫却轻轻地说:“你不知道,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秘密,那有多痛苦多寂寞……”他这声音轻轻缓缓的,仿佛刚刚说罢便要被风吹走了似的。
赤羽故意道:“你有什么秘密?赤尾有什么秘密?”
阿卫听了,便低下头去,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喏。这么大的秘密。”
赤羽瞥了瞥他的肚子,忽张嘴说了两个音节。阿卫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惊道:“你竟然说我是笨蛋!还用朔语!”
赤羽却坏意地笑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用鼻尖撞了撞阿卫的鼻子,道:“我说得好不好?”
阿卫便用朔语恶狠狠道:“差劲极了!”
赤羽却十分霸道地道:“我说得可好了!跟你学的。”
阿卫故作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说你说得不好?”
赤羽道:“你的口气,我听出来了。”
阿卫笑道:“我骗你的,我刚刚说的是,棒极了。你和我说一次,‘赤羽,差劲极了。’。”
赤羽的眼睛贼亮地盯着他:“你骗人!我才不说。”
阿卫微微瞪着他:“真不说?”
赤羽又拿鼻子撞了撞他,正要说话,却忽然转身咳嗽起来。阿卫立即去抚他的脊背,听赤羽的咳嗽声又急又重,便爬下床去:“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他还未下来,赤羽便摇着头把他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还把头埋在阿卫怀里。阿卫看不见他的脸,只能轻轻摸了摸赤羽的头发,却忽然手上一松,抓下一束银白发丝来。赤羽也看见了,他伸手抓住阿卫的手,将他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心里、牵到阿卫高隆的肚腹上。
这时,安静的四周忽然想起清脆的啪嗒声,一声、两声……
阿卫怔怔地红着眼,看着自己腹上殷红发黑的血迹。他看着赤羽想要伸手去拦,那温热的血滴又加快速度地从他鼻中滴落下来,好几滴又掉在阿卫的肚皮上。阿卫看着赤羽手足失措的模样,他既掉不出眼泪,也感受不到复仇的欣喜。只有这样静静地看着,听着赤羽反复说着:“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34。
第二日上午,赤羽王的营帐中一片寂静,也未曾有人来报赤尾已经生产的消息。阿卫遣人去问,这才知赤尾产程极慢,直到现在还未破水。阿卫想想自己当初也是熬了两日才产下幼子,便也宽慰赤羽不要着急。赤羽在床上昏昏睡睡,抓着阿卫的手不时梦呓,又不时问着“赤尾的孩子生了吗?”。到了傍晚时,赤羽忽然清醒起来,自行起床喝了药吃了晚饭,又对阿卫说想要见一见四子。
阿卫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征兆,仍是为他叫来了四个儿子。赤羽抱着四子,将其他三子一一抚过,叫过名字,又问他们是否有好好听阿卫的话。众子一一答过,又纷纷爬到赤羽身上要他抱抱,只有三子还坐在一旁,眨巴眼睛很是平淡地看着这一切。赤羽便将四子放下,对三子伸出手去,三子看看阿卫,见阿卫对他点点头,他这才爬起来,坐到赤羽怀中,让他抱着。
赤羽对三子道:“你为什么都不要父王抱?”
三子听了,便转头在赤羽脸颊上敷衍地亲了亲。赤羽也在他额头亲了亲,又问他:“你为什么不要父王抱?”
三子便不说话,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伸出小手在一头红发上抓着挠着。他忽然抬头看向阿卫,伸出两只小手,叫着:“母亲抱抱。”便自顾自从赤羽怀中爬下来,走进阿卫身旁,搂住阿卫的脖子。
两人都想不透三子在想什么,却听四子叫道:“我也要母亲抱抱!”说着就见他爬起身走上前来要推开三子。阿卫急忙要拦住他,三子却已伸出手去,用力一推,把四子推倒在床上。四子一看阿卫在场,便不起来了,坐在床上号啕大哭。
阿卫却不理会他,就连赤羽都瞪着眼睛盯着四子,厉声喝道:“要听你哥哥的话!不能抢哥哥的东西!”
四子只在呜呜干嚎着,连眼泪都没有掉一滴出来,还不停叫着:“母亲……母亲……”
阿卫抱着三子,赤羽抱着大子和二子,五人五双眼睛带着不同的情绪看着孤零零的四子。四子嚎了一阵,见无人理会他,他又往阿卫怀里钻钻,又往赤羽身旁爬爬。可赤羽和阿卫始终看着他,对他施以冷漠的回应。四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顿时呜声哭了起来,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看到阿卫怀中的三子正盯着自己,四子立刻伸出小手呜呜哭道:“哥哥……”
三子搂住阿卫的脖子,往阿卫怀里缩了缩,有些警惕地盯着四子,似乎也在担心四子会抢去阿卫。阿卫却拍拍他的脊背,让他过去。三子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擦掉四子脸上的眼泪,又牵起他的手,带着哭哭啼啼的四子爬下床去。大子二子见了,也要跟着跑出去。阿卫却把大子留下来,让三子好好照顾二子。
阿卫让大子躺到赤羽身边去。大子似乎也感受到赤羽的病痛,也往赤羽怀里缩着,乖乖地由他抱着。阿卫也躺到大子身旁,轻轻拍着大子的小胳膊。看着大子和赤羽渐渐沉重的眼睫,耳边不时传来脚步声、马鸣声和铃铛声,还有那愈来愈冷的风声,可阿卫的心从未这般宁静过。
直到多年以后,他仍在回味这个寂静的午后,因为在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这一生都在渴求的平静和自由。
等赤羽和大子入睡,阿卫又去探望了赤尾。此时的赤尾正被人搀扶着在帐内来回走动,阿卫走进来时,他正阵痛得厉害,下垂的肚腹犹如一个巨大的铁球正坠得他、扯得他喘不过气来。阿卫听见他倏然绷紧的气息声,看见他两手托着下沉的肚子,那瘦弱的肩膀上不时发出微颤。两边的侍者在努力地撑住他的身体,迫使这具已经虚弱得快要倒下的身躯勉强地站立着。
赤尾被扶着坐在床边,这使他本就巨大的肚腹愈加沉重地凸显出来。这时侍者们就开始忙碌起来,替他擦汗揉腹。赤尾慢慢抬起头来,那双黑亮的眼睛如今沾满了汗水,他望了望阿卫,试图张嘴打个招呼,可又忽然低下头去,捧住自己坚硬的肚腹,不自主地叉开双腿,一声一声或长或短地嗯哼着。
阿卫走上前去,看着赤尾这样狼狈的模样,竟一时语塞,只能接过一旁的巾帕,替赤尾擦了擦他汗湿的头发。赤尾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汗涔涔地抬起头来,双眼发亮地盯着他:“那边、有消息了吗?”
阿卫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反握住赤尾的手,擦去他手心冰冷的汗水,低声道:“还没有。”
或许还没有消息,对此时的赤尾来说却是最好的消息。
赤尾慢慢缩回手去,轻轻按在自己的肚腹上,声音发颤地说:“我……有些后悔了……”
阿卫不曾回应,却听赤尾幽幽地道:“我为什么要替这种人、受这样的苦……”
阿卫却隐隐有些明白,他现在的后悔都是一时的,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开始对着司拓的孩子怀念曾经的时光,对过去的伤痛变得麻木和淡然,看待过去的态度也会变得暧昧不清。
每一个人都是自己最佳的安慰者、治愈伤痛的良药。任何看似理智而无情的人,都无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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