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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出书版) 作者: 童亮 第五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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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亏您老人家还说孙女儿是您一手带大的,原来根本不了解您的孙女儿是什么样的人!真是气死我了!”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老农急忙拉住爷爷的手,求助道:“您刚才不是说借胎鬼也可以是人吗?您看能不能帮我把那个让我孙女儿怀孕的坏小子找出来?”

  闺房的门被撞开后,我一眼就看见了紧锁着并且钉有防蚊纱布的窗户。于是,我安慰老农道:“您不要着急,如果有人的话,根本不可能跳窗户逃走的。您看,窗户的纱布还好好的呢,怎么跳得出去?”

  老农的儿子将房间翻了个遍,别说人了,连只老鼠都没有找到。

  爷爷道:“你们看看,是不是错怪她了?”

  老农的孙女儿这才有机会辩解道:“我屋里没有别人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腰带是松的,裤子也是开的。我平时很注意的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我说什么话了吗?我好像没有说什么话吧?”

  此时,老农的儿媳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不过看她失望的神色,就知道在外面也没找到什么跳窗逃跑的人了。但是她不甘心,狠声道:“你是不是越来越会假装了?你明明刚才说过了话。你在问另外一个人,问外面那位老人是不是从画眉村来的!你还狡辩!”然后她对着她丈夫使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询问她丈夫发现什么异常没有,她丈夫摇了摇头。

  “我真这么问过吗?”没料到老农的孙女儿反问她母亲一句。

  爷爷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不要激动,然后温和地问这个小女孩:“你好好想一想,刚才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要急,细细想一下。”

  女孩看了爷爷一眼,思索了片刻,改口道:“好像说过。”她的声音低了很多。

  本来以为女孩的父母听了她的话之后会满意,但是他们夫妇俩对望一下,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要失望。

  老农的手更加颤抖了,甚至连嘴角都出现了一丝抽动。他像突然之间老了许多似的,脚步蹒跚地走到孙女儿面前,摸摸她的瘦脸,伤心道:“孩子……”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16。】

  爷爷左手一挥,打断老农道:“孩子,你想一想,你刚才遇到了什么情况?是什么情况促使你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要着急,慢慢想一想。”

  女孩一脸茫然,摇头道:“我想不起来。好像刚刚做过一场梦似的,虽然刚才也许真的发生过什么,但是现在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女孩的父亲怒不可遏道:“哪里是梦?就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你看看你的肚子!你看看!你还在这里装迷糊,你可知道我现在都没有脸出去见人了!”

  爷爷不愠不火,轻轻扒开女孩的父亲,问道:“你再想一想,你是不是梦到了跟枣子有关的事情?”爷爷不说刚才的是不是事实了,反而询问她的“梦”来。

  女孩的父亲不理解地问道:“马师傅,您是不是也糊涂了?她根本就不是做梦,谁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要隐瞒?您还像她爷爷一样维护她?”

  女孩看着爷爷的眼睛,仿佛没有听到她父亲的话一般,脸宁静得有几分可怕。爷爷也对女孩父亲的话置之不理,以同样宁静的眼神看着女孩,似乎他的目光要穿过女孩透明的眼睛,直抵她的内心最深处。

  “想起来没有?与枣子有关的梦……”爷爷拖着声音询问道。

  “枣子?”女孩的目光仍是一片恍惚与茫然,如同损坏的手电筒一般不能将焦点凝聚到一起。“枣子……枣子……”她喃喃地反复说着这两个字,头渐渐地低下来,往她自己的肚子上面看。

  “你想起了什么吗?”爷爷浑身微微一颤,轻声问道,仿佛此刻的女孩还在梦中,动作稍大就会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女孩的父母,以及年老的老农都从她的动作中看出了些许隐含的寓意,他们屏气敛息,担忧地看着女孩,看着她那凸出的小肚子。

  女孩眉头微微皱起,喃喃道:“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好像有谁说,他要将枣子种在我的肚子里面。”她抬起了头,两条细细的眉毛往中间拧,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结。

  “什么话?”老农看了看他的儿子儿媳,又慌忙看了看我和爷爷,神情十分紧张,“她说的什么话?肚子里面种枣子?”

  爷爷轻轻地叹出一口气,似乎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八九成。爷爷点点头,鼓励女孩继续说下去:“你接着说,不要慌。说这个话的是谁?是男还是女?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怎样将枣子种在你的肚子里面的?”

  女孩又思考了一阵子,嘴里重复着爷爷的话:“他对我做了什么?他怎样将枣子种在我的肚子里面的?……”

  女孩的父亲攥紧了拳头,微微发抖,像一只待战的公鸡。女孩的母亲额头上则出了一层汗,鼻翼起伏明显,像中暑前的不适症状。

  女孩的眉头越拧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她那渐渐回神的眼睛告诉我,那个“谁”对她做过的事情在她脑海里渐渐浮现出来。那浮现的场面一定让她十分难受,让她心跳加速,让她无法面对面前的亲人们。

  “那个人……他说……他在我家门前站了那么多年,可是我都从来不认识他,不记得他。”女孩的嘴唇开始颤抖,额头的汗珠在她的睫毛上凝聚,然后滴落在鼻梁,好像是从她眼角流出的泪水一般。

  “嗯?”女孩的爷爷一愣,“他在我们家门前站了很多年,而我们不认识他?”

  女孩紧张地点点头,两只手抓住头发,用力地撕扯,口气渐渐变得异常。“是的,他是这么说的。他……他还把枣子种在我的肚子里面。他说……他说他给了爷爷几颗枣子。那么……爷爷……你也不认识他吗?”她将那双惊恐的眼睛看向老农。

  “你……你说的是初一给我枣子的那个白衣男子吗?”老农问道,“他……是他要将枣子种进你的肚子里?”

  “白衣男子?”女孩从她爷爷的嘴里得到了更多的信息,“对……白衣男子……”

  女孩的父亲不顾一切抓起她的衣襟,眼睛里几乎吐出火舌来,摇撼着她道:“你不是说你没有跟别的男子做过那些龌龊的事吗?你!你!你!你现在怎么又多出一个白衣男子来?你给我解释清楚!他跟你做过什么?”

  女孩看了她父亲一眼,惊惶道:“对不起……对不起……是他诱惑了我……”

  就在这节骨眼上,爷爷急忙将像发怒的雄狮一般的男人从他女儿面前拉开,然后将我们几人往外推。女孩的父亲本来不听爷爷的话,还要在他女儿身上发泄愤怒,但是女孩的母亲听到“诱惑”两字,立即如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瘫软下来,跌倒在地。

  女孩的父亲这才返过身来去扶女孩的母亲。

  老农虽然愣愣的,但是顺从着爷爷从门口退出来。我自然是乖乖地听从了爷爷的命令。

  爷爷扶住女孩的肩膀,搀着她在床边坐下,安慰道:“你不要想了,我知道了,你不要想了。你休息一下。你爸妈不会责怪你的。”

  女孩坐下,嘤嘤地哭泣。

  爷爷忙从屋里退出来,轻轻掩上房门。

  老农见爷爷出来,晃荡几步扑上来,哭问道:“您说这该怎么办哪?借胎鬼怎么会借到我孙女儿身上来呀?这是不是我前世作了什么孽呀!”

  爷爷扶住老农,不停地安慰这位伤心的老人。

  女孩的父亲一边掐住女孩的母亲的人中,一边向爷爷央求道:“马师傅,这可怎么办哪?您得替我们想想办法啊!那个白衣男子是什么来路,能用什么办法治好啊?”

  爷爷道:“这事情,坏就坏在你们将门前的枣树烧了!要想你女儿完全没事,这个比较难了。”爷爷说比较难,那就是特别特别难的意思。要想让那个女孩的肚子平安无事地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17。】

  老农着急道:“您可不能不帮我哇!”

  爷爷无奈道:“不是不帮你。现在借胎鬼已经跟您的孙女儿结合过了。如果再要强求什么,恐怕会伤到您孙女儿的身子呀。”

  老农愣了一愣,摊开双手问道:“那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清白呀。您撒手不管,可不是让我的孙女儿没有活路吗?她爸妈不将她骂死,别人的唾沫星子也会将她淹死。求求您了,无论如何要帮帮忙!”

  爷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头道:“那我试试吧。”

  老农见爷爷终于松了口,急忙询问道:“您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说。我尽量帮您找到。要桃木剑吗?要不要买黄纸来画符?要不要我去借一身道士服来?”

  爷爷摇摇头,道:“你只给我去搬些草灰来,然后给我一根抽牛的鞭子。”

  老农的儿子不解道:“您要草灰和鞭子干什么?”

  老农骂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他做什么用?只要快点儿将东西备齐就是了!”老农挥手顿足,对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老农的儿子道:“这些东西倒是不难找。火灶里多的是草灰,要搬多少有多少;抽牛的鞭子也不难,我家里就有一根。我给你找来。”

  老农催促道:“快些拿来!”

  老农的儿子放下怀抱中的女人,立即如兔子一样蹦了出去。

  爷爷又道:“您老人家也别歇着,快快给我煮点儿红枣茶来。茶中的枣子不要双数,要单数,三颗七颗都可以。水不要太多,一茶盅就刚刚好。”

  老农得了命令,立即准备红枣茶去了。那个女孩的闺房里轻悄悄的,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外面的吵吵闹闹,安静得让人不由得有些担心。

  我也不知道爷爷要草灰、鞭子和红枣茶干什么,更不知道他要如何对付那个还没有打过照面的借胎鬼。听他们说到借胎鬼是个白衣男子,我便猜想着那个白衣男子是怎么样的一个风度翩翩的模样。

  “亮仔,跟我来踏一踏地。”爷爷也没有让我闲着,拉起我便围着老农的房子一步一步走了起来。每抬起一步,必须紧挨后脚的脚尖搁下,如此谨慎而快速地走了一圈。末了,爷爷对我道:“还好,借胎鬼没有走远。”

  我顿时明白了几分爷爷为什么要红枣茶。我问道:“爷爷,你是想趁着借胎鬼还没有走远,要用红枣茶的气味将它引诱回来吗?”

  爷爷默默点头,道:“它会不会来我还不确定。我是第一次碰到借胎鬼,以前只听你姥爹提到过他是怎么处理借胎鬼的,依稀记得一些。但是它的习性我不是很熟悉。”

  没过多久,老农的儿子双手漆黑地抱着一簸箕的草灰来了,因为没有多余的手拿鞭子,他便将油腻的鞭子挂在脖子上,那模样简直是清末的遗老。虽然刚才他还对自己的女儿大吼大叫,似乎完全没有半点儿怜爱之情,但是此刻却殷勤得不得了,爷爷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没有半点儿怨言。

  爷爷瞥了一眼草灰,道:“这太少了,再弄同样多的草灰来。”

  老农的儿子将草灰与鞭子往地上一搁,二话不说,又跑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老农的儿子又搬了一簸箕草灰来了。而同时,老农的红枣茶也做得差不多了。

  爷爷指挥老农道:“你将那红枣茶放在门槛上,对着外面大声吆喝:枣子红,红枣子。红事是早早生子,早早生子是红事哟!”

  爷爷又对老农的儿子道:“你先将你妻子扶到别的房里去休息。然后你将这些草灰铺在堂屋里,每一个角落里都要铺到,千万别遗漏了小地方。”

  老农的儿子刚要动手,爷爷又叮嘱道:“你自己不要踩着草灰了,草灰朝前撒,步子朝后退,最后歇在侧屋的门槛上,知道不?”

  老农的儿子点头道:“您的意思是不是像用牛粪刷地坪一样?”

  那时候乡村里很多人家都没有水泥地坪,都是黄泥土或者红泥土。农人们将水田里的稻谷收来之后,要隔三差五地将稻谷铺在地坪里晒,以免发霉变质。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那边几乎每家每户屋前都有一个地坪的原因。可是稻谷晒完之后,收进屋里时很容易将地坪的小石子小泥块也收进来,这样,打出的米就有许多沙子,吃饭的时候容易硌牙。我小时候吃饭就经常吃到小石子,将门牙硌破了一个小缺口。有时见谁吃饭时突然吐出一大口来,那不是说他挑食或者菜不对味,而是因为他咬到小石头渣滓了。

  那时很少人家能造起一块水泥地坪来,所以就有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将稀牛粪涂抹在地坪上,如给钢板镀漆一样。牛粪有这样一个好处,就是晒干之后变得紧密而不容易松散,形成一层比较坚固的膜。

  牛粪虽然不是让人喜欢的东西,但是这样处理地坪之后,晒稻谷的效果非常好。稻谷中几乎没有沙粒,在脱壳后经过一种叫“风叉”的装置滤去糠壳,就不用担心米粒上面还会黏附不干净的东西了。

  而给地坪涂牛粪的时候,人们自然会避免自己的脚踩到还是湿软状态的牛粪,所以就一边涂抹,一边倒退着走。

  老农的儿子学着刷地坪一样的姿势,将簸箕里的草灰撒了整整一堂屋。然后,他双手揉着酸胀的腰问道:“这下可好了吧?”

  老农一面对着外面吆喝,一面侧头来看屋里的情景。

  爷爷站在侧屋的门槛上将堂屋里的每个角落细细看过一遍,回答道:“草灰撒得不错,但是你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老农的儿子搓着手问道。

  “你给我叫个接生婆来。”爷爷道。

  “接生婆?”老农和他的儿子异口同声惊讶问道。

  【18。】

  “是的,接生婆。你们村里应该有吧?有的话就近叫一个来。”爷爷问道。

  老农的儿子张大了嘴,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出话来:“难道……难道她就要生产了?”他伸手指着他女儿的房间。

  老农也愣了一愣,但是他立即恢复了神志,用肘捅了捅儿子,吩咐道:“叫你去你就只管去,问这么多干什么?”说完又接着对外面吆喝爷爷交代的那几句口诀。

  老农的儿子嘟囔了几句,很不情愿地起身绕后门离去。

  老农的儿子离去不久,摆在门槛上的红枣茶突然有了异常的动静。茶盅里的水面本来是平的,可是此刻在挨着把手一处的茶水居然渐渐鼓起,然后顺着茶盅的内壁往上“流”。虽然茶盅里的茶水未见流失,但是水平面却渐渐下降。显然,有个看不见的“人”正伏在门槛上喝茶盅里的红枣茶!

  发现这一突发状况的不仅仅有我,爷爷和老农都发现了。老农嘴里的口诀突然停住了,两眼瞪得像灯笼一样看着面前的奇怪现象。

  爷爷见状,急忙拾起早已准备好的鞭子,在空中用力一甩,“啪”的一声惊动了我和老农,自然也惊动了那个看不见的“人”,附在茶盅内壁的水流立即跌落回来,茶盅里波纹荡漾。我猜想着那个“人”已经抬起头来寻找这突如其来的甩鞭声。

  说到甩鞭,方圆百里可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爷爷。每到耕耘的季节,便是牛最为辛苦的时候。偷懒的牛便喜欢在田地里哼哼唧唧的不出力,脚步走得慢,浑身不使劲。这样,耕田的速度就慢了。这时,农人便挥动鞭子抽打偷懒的牛。但是呢,农人跟牛一般都是有些感情的,有些性灵相通。所以绝大多数农人抽打的时候不使全力,颇有装腔作势的意味。

  而爷爷更甚,他从来不将鞭子抽到牛的身上,而是扬起手来在空中画一个圈,然后狠狠地一缩手,鞭子就纠结在一起,不打任何东西却发出响亮的一声“啪”来。牛听得爷爷的甩鞭声,便知道这是警告它了,于是便听话地卖力干活。

  一般人甩不出响鞭来,光口头上吆喝没有什么实际效果,所以即使心疼牛也要抽打。

  那个看不见的“人”显然没有被这声鞭响吓到,因为堂屋里的草灰上显出两个浅浅的脚印来。如果是实实在在的人踩在那个地方,草灰就不会陷得那么浅,恐怕草灰还会粘在脚上,让地面露出一片空白来。可是那脚印没有接触地面,只是仿佛被人轻轻吹去了一层那样。看来那个“人”是要进来看看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我明白了爷爷要草灰的原因了。清明节给已故之人烧纸时,第二天早晨起来很容易就看见纸灰上落有浅浅的脚印,那是前来收钱的先人们留下的。爷爷是要仿效这种情况从而知道这个借胎鬼站在哪个位置。

  此时要纸灰当然是不可能,所以爷爷想到了效果差不多的草灰。

  爷爷用手中的鞭子指着出现脚印的地方,喝道:“这户人家虽然割了你的树干,挖了你的树根,可是你也在他家的地面上吸水喝露。既然你是树,那就遵循树的命,活着的时候给人果实,死了给人当柴火。你有什么不服的?”爷爷气势凌人,但是从他的眼睛里我能看出,他对自己说的话并不是那么自信。因为换了是他自己的话,他绝不会将门前的枣树割倒劈开,然后求得一团取暖的火。即使上山砍柴,他也绝不像有些人那样将整棵树扛回来,他只找些业已干枯的枝干掰下,只要是还有青色的,他便不碰触。

  每次舅舅责怪他,他便说青湿的柴烧的时候烟熏眼睛。可是其他人都知道将青湿的树枝树叶取回来后摊开在地坪里曝晒照样能用。

  “我有什么不服?我给了他们果实,给了他们庇荫,他们却将我置于死地?我不愿这样死去,我要活下来!”这次我真实地见证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当然了,我最后也“未见其人”。

  爷爷指着房顶,怒道:“屋顶的那个房梁不是跟你一样?你有什么特殊?如果你知错就改,我不追究;倘若你悔意不改,那我就对不住了。”

  爷爷的话刚刚说完,突然一阵风起,将堂屋里的草灰卷起。堂屋里立即空气浑浊呛人。

  “别跑!”爷爷大喝一声,扬起手中鞭朝刚才有脚印的地方抽去。未料一鞭抽空。此时风将地面的草灰捣乱,再也看不清借胎鬼站在哪个地方了。

  但是爷爷的目光仍在飞扬的草灰中搜索。老农急忙两手平伸开来,拦住门口,以防借胎鬼从门口逃脱。

  这时,老农的儿子带着满脸皱纹的接生婆气喘吁吁地赶来了。老农的儿子跑到门口就双手撑在膝盖上费力地喘息。接生婆额头也出了些汗,但是不见得怎么累,她见老农双手拦住门口,没好气道:“你这老头子!叫我来了又不让我进屋吗?”

  接生婆肩膀上挽着一个红布包,手里拿一把系了红布条的剪刀。剪刀是新的,剪刀口锃亮。脚是典型的“三寸金莲”,看来也是深受过封建社会裹脚的苦难。稀少银亮的头发齐肩,脸是不健康的苍白上衬着劣质漆一样的粉红。

  老农急忙辩解道:“月婆婆,我不是拦你,我是拦屋里的借胎鬼呢!”说完,老农接着左顾右盼,期待能帮上爷爷一把。

  原来接生婆叫月婆婆。

  一般人听见人家屋里闹鬼会立即吓得拔腿就跑,哪里还顾得上接生不接生!可是这个月婆婆踮起小脚来朝老农背后望,她见屋里草灰弥漫,竟然十分在行地询问道:“里面的道士正用草灰找借胎鬼的位置吧?光靠草灰这样捉鬼可不行!”

  【19。】

  老农听了月婆婆的话,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问道:“月婆婆,看来您对借胎鬼非常了解?”老农虽然在跟月婆婆说话,但是双手还在舞动,生怕里面的东西趁机溜走。

  月婆婆斜睨了眼看了看老农,一副被人瞧不起但是心有不甘的模样,啧啧道:“你不知道我是接生婆吗?别说借胎鬼了,就是箢箕鬼我都见过。”然后,她举起手中的剪子“咔嚓咔嚓”剪了两下,得意扬扬道:“可别小看了我接生婆。道士是跟死打交道,我是跟生打交道呢。生和死,都是大事!要不怎么有生死大事这种说法呢,你说是不是?”

  除了屋里捉鬼的那个人不是道士之外,月婆婆说的都没有错。因为一般的道士只有在人们送葬的时候吹吹打打,念经超度亡魂。这是与“死”相关的事情。接生婆虽然没有道士那么多玄乎的道具,只有一剪刀、一脸盆、一毛巾、一把草灰而已,但是她所做的事情确确实实与“生”有着莫大的关系。既然她与“生”有着莫大的关系,那么遇到借胎鬼、箢箕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老农见月婆婆这么说,不由得一喜,连忙挥手叫月婆婆进屋,嚷嚷道:“你既然知道,那就麻烦你帮帮屋里人的忙吧。他可不是道士,他是我从画眉村请来的马师傅。”

  月婆婆听老农说出屋里人是马师傅,身子微微朝后一仰,将剪刀塞进衣兜里,拍着巴掌道:“原来是画眉村来的马师傅啊,早就听说他的方术很厉害了。等他帮您忙完了,可得叫他给我家外孙算算姻缘。”

  老农不耐烦道:“你就先忙完我家的事再说吧。”

  月婆婆哈哈大笑,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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