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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凉茶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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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学文紧张兮兮地拽着李得,李得摇了半晌,李夫人在后面捏着帕子心跳的飞快,直到一脸慈悲的和尚拉住了李得的胳膊,轻声说了一句,施主莫慌,命数天定,佛渡有缘人,施主只是与我佛家无缘罢了。
  李夫人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落了地,被狠狠塞进冰冷的水井里。
  一家人神色恹恹地出了白马寺,年学文又跳过去踩叶子,李得站在一旁,年学文见他心情不好,拉起他的手,摸着桃花树的枝干,说大哥,这就是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对吗。
  他蹲下身,揽住年学文的肩膀,一丝若有似无的体温透着衣衫熨帖了他的掌心,笑道:“对,来年仍有灼灼桃花,你中了状元骑马游街,倘若从这里一过,满树的桃花落你一身,便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李得说着,居然真的起了一阵风,秋风飒爽,扫起落叶和尘土,迷了人的眼睛,只听着一树桃叶簌簌作响,再睁开眼,年学文的肩上不偏不正,落了一瓣桃花。
  李得惊奇的看着,年学文侧过头,轻轻地“呀”了一声。李得捻起桃花瓣,放进他的掌心,门口扫地的小沙弥凑上来,一脸的天真好奇,继而又抬头看了看寺门这株不知岁数的桃树,双手合掌,对着他一点头,说:“想来小施主是有缘人。”
  李屠夫和李夫人在石阶下等着他们,落禅街一路的烟火气息在二人身后铺陈开来,目光所及之处,护城河在缓慢地流淌,映着蓝天白云,远处青山沉稳庄重,寺庙里传来一阵钟声,悠悠地散开,仿佛虚空中激起的一圈涟漪,水面倒映着京城历经百年的衰败与繁华,最后揉碎在万家灯火下,严父与慈母的眉间,化在那一点相连或不相连的血脉里。


第4章 第四章…山寺桃花
  那一年的冬天极寒,李得见李屠夫的状元梦有了着落,便正大光明地在院内耍起了刀枪,年学文抱着一碗温热的酒酿圆子,坐在木桩上看。
  一套动作下来,热出了一脑门的汗,李得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壶酒,说这样才是英雄本色,便仰起头对着酒壶喝干了,晶莹的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洒满了前襟,年学文呆呆地看着,觉得这世间的大侠都比不上他这个不成器的大哥。
  不成器的大哥显摆了一回,当晚便着了凉。李屠夫知道了,骂了一句“活该!”,没收了他房内的破铜烂铁。
  年学文端着药碗守在床前,一屋子氤氲的都是苦涩的气息,李得喝了药,精神好些了,便催着他回房,说自己没什么大不了,明日带他出门玩。
  天寒地冻,有什么好玩的。
  年学文没有理他,坐在小板凳上,往他床边一靠,似是要守他一晚的样子。
  李得乐了,觉得自己当年真是捡了个宝贝,侧身往里挤了挤,想让年学文上床躺着,又怕传染给他了,还没决定要不要开口,他的便宜弟弟便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钻进他怀里。
  药效发作,李得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只觉得怀里抱着个小火炉,十分熨帖。
  当夜却发起了烧。
  年学文被他热醒,急的手忙脚乱,穿着亵衣就跑到李夫人房前,手脚冻得冰凉,李夫人急着去看,可大半夜的哪里有大夫,几人拿着湿帕子给他降温,忙了一宿,第二日,年学文也不负众望地倒下了。
  晕晕乎乎地似乎被人灌了一碗药,抱回了房,半睡半醒的时候轻声喊了一句“娘”,李夫人一动容,贴了贴他的额头,见没有发烧,才放心地替他掖了被角,悄悄走了出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年学文只觉得浑身无力,扭头一看,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
  床边坐着一位穿粉裙的小姑娘,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姑娘起身,摸了摸他额头,阿余瑟缩了一下,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
  这位姑娘怕是很耐冻,他心想,腊月寒天的,穿着单薄的裙衫,却不见病容,他又想起他那大哥,喝了两口酒便倒下了。
  “奴家姓桃,小公子可还记得?”
  阿余皱起眉尖,略一思索,轻声道:“桃姑娘……可是人?”
  桃花精轻声笑起来,笑的屋内一片光华灿灿。
  “小公子好生聪明。”
  见她似是没有恶意,年学文压低了声音说:“还谢谢姑娘替阿余治了病,不知姑娘来这里,可是需要阿余做些什么?”
  桃花精掩着嘴笑了,“你怎知是我替你治了病?来这里,来这里不做什么,来看看你罢了。”
  年学文赧然,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从荷包里翻出一片花瓣,桃花精见了神色一动,眼底流过脉脉温情,阿余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双手将花瓣呈过去。
  桃花精一挑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年学文疑惑地说:“姑娘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既然送给你了,自然就是你的了,我还要回来做什么?”
  年学文磕磕绊绊地道了句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桃花精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吹了一口气,桃花瓣慢悠悠地飘了起来,他更加无措,只得呆呆地看着。
  那桃花轻轻地贴在他额间,似是融了进去,他惊的退了两步,惶恐地看着桃花精。桃花精开口说:“你怕什么,本姑娘又不会害你!我既与你结了缘,便送你一道保命的法术。这李家世代行的是杀生的罪孽,住在这里便比旁人少了些气运,八字重些的尚能镇得住,轻了怕是连命都顾不全。”
  年学文眨了眨眼睛,听的囫囵吞枣,却敏锐的抓住了重点,急忙问:“那我大哥?”
  桃花精歪着头想了想,又道:“常人命数是不可以说破的,不然便会害了我的修行。不过……不过既然是你问的,我透露一点,应该也无妨吧。快!你扭过去,赏月!”
  年学文满头的疑问,却还是顺从地站在了窗前,看着黑压压的天空,找不到一丝月亮的踪迹。
  “唉……”桃花精在他背后叹了口气,他立马扭过头去。桃花精见他不识趣地扭回来,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年学文便觉得有人将他的头又掰回了窗口。
  “唉……”桃花精又开始叹气了,“这李家公子积的福报短浅,偿恩有时,生死有时,待他助的小秀才摘取了功名,下辈子应该也能投个好胎吧,唉……”
  年学文听的心中一惊,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子。
  “你听懂了吗?不过反正我也不是讲给你听的,我就那么随便说一说,你刚好听见了,不能算我透露天机。”
  年学文在窗边僵了半晌,才转过身,“噗通”一下跪下来,对着桃花精磕了一个头。
  桃花精将他拉起来,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低声说:“你不要太伤心啦,你们凡人就是这样,缘聚缘散,总有个终了。那……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
  他点了点头,说谢谢姑娘。话一出口,声音居然是喑哑的,连忙用手盖住眼睛,隐隐之中虽然明白这都是天命,却不由得自我怨恨起来,他不是什么文曲星,他是李家的一道催命符。
  桃花精拉过他,捂住他冰凉的手,他眼中深深浅浅一片说不清的情绪,她都看着,心里一软,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待得月亮从乌云中探出身来,落了一室清丽的光,阿余才渐渐缓过来,眼尾的睫毛湿漉漉的,感激地看着桃花精。桃花精松开他逐渐回温的双手,见他情绪稳定下来了,起身默念了句咒语,便随着碎满一地的光华消失了,留下一枝桃花,灼灼夭夭,衬起了一屋子的春意。
  许是新病连着旧疾,李得这一倒,便没再好起来过,终日咳咳咳咳,咳的让人一阵心烦。李屠夫请了济世堂最有名的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看着他除了咳疾似乎也没什么大碍,便懒得再管,却也没再拦着他练什么功夫。
  年学文则是终日跟在他身后,粘成一只跟屁虫。
  李得打了一套拳法,停下来歇息,问他明年的恩科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的有鼻子有眼,颇有一副长辈的姿态。
  年学文拉过李得的手说:“大哥,我不想考功名了,我与你一起去当大侠怎么样?”
  “嘿!”李得乐了,说好啊,改天跟爹说一说,他先把我打死,再把你锁进书房,说着,一指书房门口那把砍刀。“看到了吗,当年你大哥我就是屈服在这宝刀之下,才混成了个秀才,你要能考上状元,那便是我李家的传家宝了!”
  年学文听他一嘴的胡言乱语,气鼓鼓地转身不再理他,李得手又欠又快地揪住他的小辫子,问你要往哪里跑呢。
  他闷声道:“去看书,考功名,升大官,发大财,以后替爹娘送终,替你这个不孝子偿父母债!”
  李得自己口中常年没有大不敬的事情,听着年学文这么说只觉得好玩,跟着他进了书房,见他确实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开始翻书,才悻悻地退了出去,完了替他掩上门,又去耍那上不得台面的猴拳。
  见李得出去了,桃花精从门后现出身来,站在他身边,说小公子可要我帮你磨墨?
  阿余连忙说不劳烦姑娘。
  桃花精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轻巧的坐上了桌子角,说:“小公子若是不嫌弃,叫我阿桃便可,我……唤你阿余可以吗?”
  年学文受宠若惊,连忙点头,轻声念了两句“阿桃”,歪着头冲那桃花精笑了笑,桃花精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也傻笑起来。
  春日恩科,年学文出人意料的……什么也没中。
  去年秋闱还风光一时的小神童,这下子让街坊失去了兴趣,想来年岁还是太小,聚在他身上的目光一下子稀薄了,李得拍了拍他的头,说别丧气,明年还有一场,要抓住机会,不然就得等三年了。
  他兴趣缺缺地点了点头,仰起头问:“大哥,你真不打算带我一起闯闯江湖?”
  李得“噗嗤”笑出声来,手欠地祸害着阿余的头发。说:“嗯?我几时说我要出去闯江湖了?在家享福多好,出去受什么罪?”
  想起桃花精告诉他李得收拾好了包袱,年学文心中一片戚戚然。但见李得不愿意说,便闷声回了书房,也不肯出来吃饭。
  李家夫妇只当他受了打击,没有去扰他的清净。
  桃花精在书房里替他磨好了墨,见他进来,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为什么不把答卷写完?是怕李得他?……”
  年学文不敢看她,绞着手指自顾自生了一场闷气,气完了,蓦地反应过来,张口问:“若是我死了……”
  剩的半句被小桃花精捂进了他嘴里。
  “那他便会欠着你,你懂的,他这一世欠了你,还不了,总有一世还得还回来。”
  年学文拉开桃花精的手,眼里闪着一点雀跃,“那有什么不好,他欠我的,就得再找着我,下一世,下下一世,总有一世还能遇上不是么。”
  桃花精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还一段恩情是还,还一条命也是还,你若为人,他变成你桌上一道菜,也可以吗。”
  她的话未毕,年学文眼中刚升起来的那点亮就灭了下去,瞳孔黑的像点了墨,纹丝不动,密不透风一般将他整个人关在里面,半晌,连口气都没出。桃花精被吓到了,捏住他的肩膀想把他晃醒,却像晃着一个空罐子,一点回声都没有。她急的哭了出来,这一哭,倒真把年学文的魂哭回来了,他伸手揽过桃花精,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鼻尖蹭着她落在一旁的发丝,闻到一股可以安神的草木香气,慢慢冷静下来。


第5章 第五章…山寺桃花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
  李屠夫家喜欢舞刀弄枪的大儿子成了个倒床不起的药罐子,捡来的文曲星下凡的小儿子却一心想要杀猪。李屠夫愁的胡子都白了几根,只觉得是自家耽误了文曲星君,害他这辈子不能走顺畅的功名路。
  桃花精在书房里等着年学文,门一开,他逆着光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血腥味,想来是刚被抓包的李屠夫赶回来的。当年的小神童开始抽条,骨骼清瘦,眉目秀气,唯有眼底一点恹恹的神色,看得出他身体并不很好。
  桃花精从桌角跳下来,又心疼又歉疚地看了一眼。
  年学文看见她,青涩地一笑,说阿桃你许久没来了。
  桃花精听着他没什么精神的声音,眼泪“吧嗒吧嗒”滴了下来。
  见她落泪,年学文一阵慌乱。
  桃花精推开他,说:“我当日便不该告诉你,你以为你在救他,可你替他多担了一分病痛,他下辈子便要还你一分,纵然不是死又有什么好处?你本就应该十一岁那年蟾宫折桂,为了他往后拖了这三年多,我……我又一直缠着你,不小心害了你……”
  年学文替她抹去眼泪,温言道:“你没有害我,你在我身边陪着,我很高兴的。”
  桃花精听了哭的更凶了,拍掉他的手,哽咽着不成声,“你……你不要碰我,你离,离我太近了,会折损阳寿的。”
  年学文轻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我若是死了,下辈子你还来找我吗?”
  桃花精一愣,点了点头,“每一世我都来找过你,只是你不记得罢了。”
  “对不起。”他低声说,心底一阵酸软,却念起床上养病的李得,不知李得上辈子怎么欠了自己,这辈子要这样还,也不知道这桃花精和自己有什么缘分,才甘心陪在他身边。想这世上报恩偿债,总跳不出因果循环,遇见一个,再遇见下一个,轮番上了阵,竟误以为前方总还有谁等着自己。自己的做法想必浑身都冒着傻气,舍得舍不得,欠的还清了,最后都不是他的。自己这样困着他,难不成还要再害他下一世么?一辈子怎么过不是过,缺了谁不能过,等着身子进了黄土,再投胎做人,故人两相忘,余情付水流,剩一片中天明月,也是无情月,欠来欠去,也该两讫了。
  “若是我求你,你不要再管李得了,来年春闱一定认真答卷,可好?”桃花精靠在阿余肩膀上,轻声说道:“你先不要回答我,我与你讲,李得本应该在你高中的前几天去世,我这里有一颗药,能让他多活几日,见着你登科及第。然后我去求掌管草木的神仙,请他帮我做一世的凡人,你等我十年,十年后我来找你成亲,我陪你,我们一起给李家夫妇养老送终,好吗?”
  她耳边传来年学文平缓的呼吸声,过了许久,久到桃花精以为他定然不会答应的时候,听见他轻声说,好。
  他去看李得,李得躺在床上对着窗外的光翻话本,见着有人进来了,连忙把话本往被褥里塞,等看清了是他,又将书抽出来。
  “进门也不吭一声,你要吓死我啊。坐过来!”说着往里挤了挤,拍拍身边的空位。
  年学文轻手轻脚地占了个边,伸着脖子看了眼床头搁着的药碗,见确实喝干净了,才放下心来。
  李得看他的样子手一痒,冲着他后脑勺便是一巴掌,“还想管你大哥,真是长胆子了。”
  年学文抿着嘴笑,不说话。
  眼前的人瘦的就跟当年逃难时候一样,只剩下一把骨头,大概是药效起了作用,精神还不错,只是面上灰败的样子遮都遮不住。剩下的时日,掰着指头都能数清,纵然一拖再拖,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让李得这辈子的心愿得偿。细想不得,一细想,眼里便像被扔了一把沙子,要命的酸疼,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他隔着被褥抱住李得的腰,埋在他胸前。
  “起什么腻呢。”李得抖着身子要把他甩下去。
  “哥,”他瓮声瓮气地:“你别怕,你若是不在了,我给爹娘养老。”
  “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你就这么咒你大哥的么!”说着要拿书拍他的脑袋,还没挨着,又觉得他脑子金贵,便探起身打了他屁股。
  年学文惊的一下子跳起来,满脸通红,额头刚好磕着李得的下巴,一时间两人均是龇牙咧嘴。
  李得被撞的眼冒金光,嘴上不得闲,一遍遍数落着他。
  年学文听着听着,笑的弯下了腰,李得见了,也不由笑出声。
  笑完了直起身来,看进李得的眼里,认真地说:“哥,我今年一定给你考个状元回来,你记得给我备好礼。”
  李得听了就气不打一处来,“还好意思说,给你备了两年的礼,你一次都不给我争个功名回来,嗯?看什么看,你还有理了?快滚,今年不中个状元别进家门,还想要礼,你怎么不上天呢!”
  年学文摸着鼻子笑,“那加上今年的一共有三份?”
  李得言简意赅,手一指房门,“快滚,小白眼狼。”
  年学文替他整好床褥,笑着退出去,关门的时候李得喊住他,暗昧不清的光像是将他整个人笼在一副昏暗的画中,他轻声道,阿余,我一直都很放心你。
  关上了门。
  李得用被子掩住口,咳的昏天黑地,完了看着一片血迹,眼神灰暗地发起了呆。他则站在门外,闭着眼睛,假装自己依旧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改日再来,仍能看见李得装那神采奕奕的大哥。
  桃花精一去不返,李得日益病重,会试放榜那天,年学文不出所料的以第一名的成绩进了殿试。隔壁喜欢看热闹的张老头得了消息,高兴地去通知李屠夫,李屠夫听了,激动地把刀子一扔,跑回了家。
  李夫人也得了消息,赶忙去告诉李得,李得故作镇定地抬了抬眼皮,说这本来就是阿余的本事,您老瞎激动什么。转过头笑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根。
  人回来了,恭恭敬敬地给二老磕头,说多谢爹娘这些年的栽培。
  李屠夫看着他,芝兰玉树的模样,恍恍惚惚,便觉得十分不真实,忽而转念一想,阿余的亲生爹娘倘若还活着,此刻便应该寻过来,替别人养了个好儿子,又想起自家病床上的李得,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李夫人说:“阿余,这下可得请人替你寻爹娘了。”
  年学文点点头,说:“早年我身无长物,没有脸面提,如今……不知爹娘可允我改姓李,这些年的恩情阿余无以回报,就算寻着了亲生爹娘,阿余也是李家的孩子。”
  李屠夫哆哆嗦嗦地说,胡闹。
  李夫人拿手绢擦了擦眼角,拉起他,连声说着好孩子,阿娘认你,但姓不能改,姓不改你也是我李家的小儿子。
  殿试那日,春和日丽。年学文一大早便出了门,在早市上买了两个油角,饶了路,途径白马寺。
  寺门口的小沙弥换了人,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见一大早便有香客,闭目合掌行了礼,年学文冲他眨了眨眼睛,塞给他一块糖。而后拍了拍寺门口的桃花树,晨风拂过,一树桃花含苞欲放,簌簌作响的叶子似是在为他送行,他一笑,想到多年前的那个秋末,恍然发现时间竟已过去了那么久。
  放榜那日,到底是年轻了些,没有摘得榜首,不过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却又有另一番意味在里面。
  李得卧在病榻上,翻着他准备的三份礼,年学文垂着头站在他面前,不吭声。
  “嗯?不是状元郎吗,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长教训了吧。”
  挨着骂,却也不在意,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李得手中的几个盒子。
  “看什么看!”李得见他一脸不老实,将东西都藏进了被子里,“不是状元郎不给你!”说罢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八方不动地在床上坐直了身子。
  年学文一边轻笑,一边俯下身圈住他,似是要撒娇,摸索着拉扯被子,准备将东西偷出来。下巴搁在李得的肩窝里的时候,碰到到一片嶙峋的瘦骨,冰凉的皮肤冻得阿余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屋内生着火盆,就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也能捂出一身汗,却暖不了他。这人早已病入膏肓,或许是明日,或许是下个时辰,他眼睛一闭,再投胎转世,就和自己不相干了。阿余从未敢这样细想过,此刻再也躲不过去,像是眼睁睁看着这段缘分慢慢断开,有一个自己在无动于衷地立在一旁,另一个却恨不得烧尽了心肝肺,才能不那么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肺管子里冲进来一股药味,然后把头埋在李得颈间。这个姿势有些暧昧,李得却有些舍不得推开这个便宜弟弟,本准备开口取笑他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居然还在撒娇,却忽然感觉到有温暖的液体一点点在他皮肤上晕开。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他声音哽咽,把李得吓了一跳,想要扳过他的肩膀,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你看你,又不是八岁的小孩了,哭什么啊。跟你开个玩笑,好啦好啦,别哭啦,都给你。”
  年学文没起身,趴在李得的肩膀上,哭的累了,似是睡了过去,李得无奈地给他让了个位子,扶着他躺下来。
  那是一场冗长的如同回忆的梦境,他看见多年前龙王庙门口的自己,墙角面容苍白的书生,大雨瓢泼,前途泥泞,父母像是灯花中不甚清晰的一个影子,李家开阔的大院充盈着四季不散的草木清香。最后桃花精幻化成面容姣好的女子,依依不舍地对他说,阿余,不要等我,我们下辈子见。
  他醒了过来。
  又过了两日,李得病重,在睡梦中安然长辞于世。
  第二日新科状元郎游街,他骑马跟在后面,周遭锣鼓喧天,他心底却一片荒凉。路过白马寺的时候刮来一阵春风,吹开了满树桃花,灼灼其华,落英如雨纷纷踏至,似梦非梦,他勒住马,树下似有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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