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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鸟儿-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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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语气里的忐忑不安又那么明显。
  殷成澜看似在闭目养神,实际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灵江身上,听见他声音还能想起奶黄奶黄的小翅膀和风骚的呆毛,睁开眼,却是青年劲瘦高挑的身姿。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幻形的过程,打死连大总管,殷成澜都不相信鸟能变成人。
  并非他见识短浅,而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殷成澜的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却越发沉静如水,他缓缓睁开眸子,漠然看向灵江,将高冷的姿态拿捏的无不到位:“问什么?”
  灵江城府没他深,再也装不下去,又将兔子丢了出去,站起来居高临下盯着他:“问我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接近你有什么目的,你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怀疑他居心叵测,怀疑他会对他不利。
  殷成澜看着陌生又觉得熟悉的青年,心里好笑,又面上变态一样面无表情:“哦,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灵江的心渐渐沉进谷底,殷成澜没问他是谁,也没在乎他是鸟是人,反而问了这么一个令他心寒的问题。
  他的眼冷了下来,终于愿意对上殷成澜的眸子,冰冷的说:“你不是有天大的本事吗,想知道我接近你有什么目的,就自己去查。”
  小鸟生气了,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对面人的轮廓,灵江一边恼的不行,一边又真怕殷成澜饿着,心里两方交战,又酸又苦又惆怅。
  幸好没过多久,连按歌和齐英便带着驭凤阁的人来了,灵江在他们出现之前变回了小鸟,沉默的看着殷成澜进了马车。
  而那人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马车缓缓滚动起来,就在即将要离开山林时,灵江忽然从比他还高的荒草丛中飞了起来,如离弦之箭射进了马车里。
  殷成澜正想着小黄鸟,忽然就出现在了眼前,下意识一愣,就看见小黄鸟绷着脸,冲到他的面前,以极快的速度重重啄了一下殷成澜的脑门,发出一声清脆的‘嘚’,然后又瞬间溜了出去,只留下眨巴着眼睛半天没回过神的太子殿下,坐在空荡荡的马车里一脸懵逼。
  光洁的额头中央浮出一抹红痕,殷成澜摸着眉心有些发疼的地方,哭笑不得,就没见过这么睚眦必报的小鸟……额,人……嗯,鸟人,一点亏都不吃。
  灵江落到马车车顶,傍晚的风将他的呆毛吹到脑后,他啄了一口殷成澜,才觉得心里的气消了一点,他本就是无法无天的主,为了殷成澜才肯这般委屈自己,可他心里难受,非待教这罪魁祸首也跟着疼疼才行。
  等疼完了,他还照旧待他好,照旧喜欢着他。
  赶路的时间无比枯燥,枯燥到连按歌琢磨完小草为什么这么绿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之后,他猛的发现十九爷和他的小鸟似乎吵架了。
  原本黏黏糊糊腻腻歪歪总是待在一起的一人一鸟竟然分了居,小黄毛吃喝拉撒睡都在马车车顶上,而车里的十九爷更是连提都不提那小鸟。
  连按歌抓耳挠腮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于是钻进马车盯着殷成澜看了半晌:“爷,您跟那小黄毛吵架了?吵的啥啊?”
  殷成澜抿了一口茶,眼观鼻鼻观心:“不妨你去问问它。”
  连按歌只好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趴到车顶边上,用下巴抵着胳膊,一脸好听八卦,贱的不行:“哎,小黄毛,你跟爷吵架了?快给我说说吵的啥。”
  灵江没精打采的坐在车顶上,撩了下眼皮,露出充斥着幽怨的目光,冷冰冰道:“你去问他!”
  连按歌:“……”
  果然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鸟,脾气都快跟爷一样了。
  轰走了大总管,灵江把自己的小木槽摸了出来,捧着手感温润的碗壁,望着上面殷成澜亲手刻下的他的画像,灵江心里一阵伤心欲绝,只恨不得再下去狠狠啄一口殷成澜,才能解气。
  行至两日,他们在西南边境与严楚和季玉山汇合了,二人对殷成澜在西南城的所作所为略有耳闻,但都是听风言风语传出来的,真假难辨。
  不过,二人都是七窍玲珑心的人,再见到殷成澜坐在马车中,只觉得男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贵气,周身气度浑然天成,绝非寻常人能有的,便知晓那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严楚和季玉山并不完全清楚他的身份,只是隐约有些猜测,但再见面,几人之间明显比之前拘束压抑了许多。
  严楚绷着脸,为他下针制药,却一言不发,似乎有所顾虑。而季玉山则是犹豫的抿着下唇,手攥着膝盖上的衣角,手背浮起青筋。
  三人里面唯有殷成澜神态自若,一如往常的给二人沏茶闲聊,北斗石被一分为二,一半磨成药粉掺入他的汤药中已经服下,另一半就在严楚的手中,当有光落在上面,就折射出一点熹微的星光,像极了小黄鸟黑漆漆的眸子。
  殷成澜不由得想起齐英向他述职时说起灵江飞进嵋邪林取石,以及林中那抹像是烧起来的火光,虽然不清楚灵江如何取回北斗石的,可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就敢确定那抹火光应该与灵江脱不了干系。
  那小鸟嘴硬,把自己当死鸭子了,以为不承认就什么事都没了。


第32章 北斗石(十四)
  西南的秋风拂过空旷的山林; 灵江舍不得再啄殷成澜,只好在车顶上蹦蹦跳跳; 以期能烦死他; 教殷成澜也尝尝自己想他想的夜不能寐,转转反侧的滋味。
  殷成澜摩擦着茶壁,微微仰头,听着小黄鸟在车顶故意制造出来的动静,他确实想不通这只神通广大的的鸟……人,接近自己有什么目的,难不成真是想让他训一训的吗。
  如若不是,他孑然一身,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殷成澜低头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车中的小几上,略一思忖,低声说:“灵江……”
  季玉山没料到他会以这个名字开口,惊讶的抬起头; 发现自己直视殷成澜后; 又垂了下头; 微微错开视线; 以示尊敬。
  殷成澜道:“灵江的身份特殊,想必二人已经心里有数了吧。”
  季玉山一愣; 连忙道:“您…我…不是…”不知该称呼什么合适。
  严楚一直暗暗盯着殷成澜沉默不语; 后者温和一笑; 看起来真是和蔼可亲:“季公子这是怎么了; 跟以前一样唤我一声阁主即可,严神医是驭凤阁的贵客,季公子自然也是,无需跟殷某多礼。”
  季玉山滚结滚动,很想擦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是……阁主。”
  殷成澜道:“殷某是想拜托二位暂时不要向外人透露他的身份,灵江性子直率,不清楚世间有多少腌臜之事,殷某是怕他被恶人利用,害了自己。”
  瞧瞧,这话一说,顿时就将灵江与他们划开了界线,将自己和小黄鸟圈成了一起,只有他才是真心实意的为灵江好。
  严楚心里冷笑,终于明白他之前一直觉得殷成澜不像江湖人的原因了,这种与生俱来优雅端庄的耍流氓不是江湖人在市井中就能学来的,非待是常年浸淫在恩怨不分明的深宫内院,人和人都隔着肚皮的勾心斗角,才能养出这么个玉树临风的大流氓。
  他之前觉得被小黄鸟看上的驭凤阁阁主可怜,现在倒是同情起在车顶上生闷气的灵江,看上这种心思深的看不见底,待人虚虚假假的大荆前任太子,究竟谁比谁才更倒霉。
  严楚拉了下季玉山的袖子,不冷不淡的说:“殷阁主放心,该说的我等不会说,不该说的,更是一个字都不会说,既然北斗石已经到手了,现在就还差两味天材异宝,殷阁主想必已经有头绪了,我和玉山也不再留下来继续叨扰,严某祝殷阁主早日找到药引,我们就先回神医谷等候驭凤阁的好消息。”
  殷成澜颔首,端起茶盏轻轻碰了一下小几上剩余的两杯,严楚看见,只好沉着脸,将两杯茶都一饮而尽,拉着季玉山出了马车。
  马车行至在西南边境的官道上,两旁都是葱郁的林木,初秋的天空澄净蔚蓝,一排大雁纵横飞过天空,季玉山被严楚强行拉到了另一辆马车上,他回过头,看见殷成澜的车顶上,灵江小黄鸟还什么都不知道,炸着小翅膀忧郁的瞪着车顶,好像要将那层木头瞪穿,看见下面的人一样。
  “我担心灵江他……”季玉山坐在马车里还不老实,往外面张望着。
  严楚将他拉到马车里面,自己坐到入口处,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你长点脑子行不行,你没听出来殷成澜已经将灵江占为己有了。”
  季玉山只好老实坐下来,他胳膊腿都长,坐在角落里只能弓背曲腿缩成一团,看着怂了吧唧的,严楚真是恨铁不成钢,恨自己怎么看上个这么个东西。
  季玉山见他脸色不好,就向前倾身,伸出两根手指拽了拽严楚的衣袖,小声说:“我看出来了,可我觉得他只是看上灵江的灵通特异之处,并不是灵江想要的那种。”
  他将声音压的更低,为了让严楚听清,就凑到他耳边:“我怕他将来利用灵江,这才是真的害了灵江,我想要去提醒他。”
  话音带着热气钻进严楚耳中,痒痒麻麻的挠进了他骨头里,严楚猛地打了个激灵,一把推开季玉山:“说话就说话,离我这么进做甚么。”
  季玉山被他推了个跟头,撞在车壁上,哎哟一声,严楚红着脸斜眼睨他,又不情不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在握住书生带着薄茧的手时,严楚忽然想到,他就跟灵江一样,为了面前的人,做甚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不过心甘情愿被利用是一回事,收不收回报,就是另一回事了,严楚不傻,他付出什么就要得到什么,想必那只小鸟也毫不逊色。
  如严楚所料不错,灵江也绝不是会吃亏的主,就拿他在车顶上吹了三天的冷风,终于冷静下来,认为殷成澜宠还是要宠着,不过打也是不能手软的,这就跟养孩子一样,平常娇惯的是个小宝贝,犯事儿的时候,大人家长揍起来也绝不手软。
  他觉得平日里他就是待殷成澜太好了,才叫他现在都要爬到自己脑袋上去了。他在车顶上苦思冥想,于前两日想到了一个让殷成澜吃点苦头的注意。
  是夜,众人原地休息,不再赶路,夜深人静的时候,灵江把小耳朵贴着车壁,听见里面传来绵长的呼吸,便明白到时候了,就拍拍小翅膀站了起来,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自己丫样的爪爪上,然后,大刀阔斧的在车顶上面跳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还很有节奏的,将车顶踩得砰砰直响。
  藏在暗中的影卫望着在阁主大人车顶上跳大神的小鸟,遥遥对视一眼:怎么办,弄不弄下来?
  另一影卫无声的打着手势:要去你去,爷的宝贝疙瘩,我不碰。
  昏暗的马车里,月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就在灵江刚落爪的第一下,殷成澜就睁开了眼,他呼吸依旧绵长,如同睡着的人,而眸中却清明幽深,被光华照着,流转过一抹暗色的深意。
  殷成澜听着小黄鸟踩出来的响动,手指搭在身侧竟还出奇的跟上了拍子,他们一个没事找事,一个闲的蛋疼,从某方面来说,真是绝配。
  殷成澜在数着灵江约莫跳了百下之后,故意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轻哼。
  时刻关注下面动静的灵江立刻觉得此法有用,跳的更加卖力,活生生把自己从一只精明的小鸟整成了在风中跳大神的二愣子,就在他怀疑殷成澜是否又睡下时,忽然一阵风刮起马车帘子,灵江鸟眼一花,等再看清时,殷成澜已经坐到了车顶。
  殷阁主眉头紧皱,嘴唇绷成一条锋利的线,俨然一副被从好梦中吵醒的烦躁模样。
  灵江看见他,也不跳了,冷冷瞪他一眼,心里幸灾乐祸,将小翅膀收到身后,留给殷成澜一枚冷艳决绝的圆屁股,往车顶一卧,脑袋缩进翅膀里面——睡觉,不爱搭理你。
  徒留殷阁主大半夜坐的如此之高,大风越狠,他人越荡。
  在灵江转过身时,脸色阴沉的前任太子殿下像变戏法一样,忽的露出一点笑意,望着大风吹也吹不跑的一坨小鸟,很想伸手戳一戳他圆滚滚的身子。
  不过他忍住了,似乎还在冷战,不能这么没节操。
  殷成澜望着头顶璀璨的夜空,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从悬崖上义无反顾跳下来的一抹淡黄,好像火种,在那天狂卷肆意的疾风里映进他的眸中,烧进了他的心里。
  几天之前撕心裂肺的仇恨就像云烟,风一吹就散尽了,他胸腔里因为仇恨而冰凉的血被那抹如同焰心的颜色烧了起来,缥缈而温暖的聚在心口,让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这小黄毛来自己身边究竟为了什么,殷成澜还不清楚,不过从里到外看起来都是个世间难寻的宝贝根子,他繁复的心思转了几回,终于尘埃落地,垂眼抚弄着衣袖,认为自己白捡了个大便宜,便恬不知耻的无声无息把灵江定下了。
  灵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却不料睡的格外的香,一觉醒来后,天都大亮了,树林里传来婉转的鸟叫,他下意识也跟着啾了几声,清清嗓子,张开小翅膀伸懒腰。
  连按歌送来了洗漱用的清水,灵江就趁机倒挂在马车车檐上,伸着短短的脖子,往里面瞅。
  殷成澜从帕子的缝隙里窥见他,心里一阵无语,虽然他是要下了,但这个走路像鸭子,展翅像鸡崽,偶尔还倒挂着跟只蝙蝠一样的玩意儿,到底算个什么好?
  他又是一阵琢磨,认为查一查灵江的身世还是很有必要。
  不过这事可以先放放,还有更重要的消息需要操心。
  离开西南边境的五天之后,海东青携一封书信归来。
  薄薄的一张纸上用清隽的瘦金字体写了三个字:事已成。
  殷成澜笑了一下,他的笑又和之前对待灵江时不一样,是那种邪魅狠厉、不带感情的笑——千里之外的帝都王城传来消息,皇帝突发疾病,无故呕血,太医院上下无方,发皇榜求医治病。
  而未出一日,一位僧人揭下皇榜,僧衣白履入了皇宫,佛香经忏氤氲进肃穆庄严的金銮大殿,大荆国四百八十四座古刹一同鸣钟,钟声回荡在帝都绿瓦朱甍的宫殿里,几天之后,皇帝无药自愈,病好的当天,便向四洲八境七十二座边塞关卡发出三道圣旨。
  第一道封此人为大荆第一禅师,奉坛入国寺,率天下古刹为大荆国运燃长烟不绝。
  第二道筑墙屯梁,招兵买马,肃清朝廷军队尸位素餐。
  第三道下的是密旨,也最为莫名其妙,勒令三军统帅封关查城,森严戒备,捉拿逆贼。
  可如今天下清明太平,逆贼说的是谁,圣旨中却缄口不言了。
  连按歌驭马与马车同行,手里拿着细长的马鞭,甩打着马背,向前倾着身子,隔着车窗与殷成澜交谈,轻轻叹了一口气:“往后的日子有的好过喽。”
  殷成澜眉眼淡然:“怕了?”
  连按歌摇头,无不遗憾道:“要是直接被爷吓死了,该多好。”
  他没指名没道姓,却让在场的人,连灵江都听了明白。
  殷成澜没说话,又开始用他随身携带的小刻刀往木头上雕东西,眼皮都不抬一下,对连按歌的话没一丁点反应,可明明深仇大恨的是他,最沉得住气的却也是他。
  他手里刻刀翻飞如花,木头碎屑掉了一地,连按歌对他这副老神在在尤为钦佩,撇了撇唇角,重新直起身体,无意间往马车入口处扫了一眼,心里又是一阵无语。
  小黄鸟倒挂在门帘边上,随着马车的走动摇摇晃晃,两扇小翅膀随意向下耷拉着,还真跟山洞里昼伏夜出的蝙蝠一毛一样,他挂了一会儿,发现没人搭理他,就决定再多挂一会儿。
  此处比车顶要好些,不至于连殷成澜的一根毛都看不见。
  他们说话不避灵江,也避不开,这叫灵江将前因后果一贯穿,明白了许多,但他不是多嘴的鸟,也不爱管事,听了就当没听见,自己心里知道,以后能用得着就行。
  灵江看着独自坐在马车里往木头上雕东西的殷成澜,男人不知道要雕什么,连描形都不需要,信马由缰的雕镂,灵江见他将手指粗细的圆木一端削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刚出了雏形,却又伸手按在上面,用了内力,将木荷花抹去了。
  殷成澜的神情平静的像驭凤阁下面徜徉的大海,风平浪静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只有熟悉大海的人才知道那下面暗流湍急,汹涌彭拜的内心。
  经验老道的船夫之于大海,便如同灵江之于殷成澜,小黄鸟可笑的挂在门檐上,却有着真诚精明、无不肃穆的魂魄,能看透世间三山六水,人间险恶。
  “我明白他。”灵江心里说。


第33章 北斗石(十五)
  没有人比殷成澜更想杀了皇帝; 剥了他的皮挖开他的骨,放了他的血; 看清楚他胸膛里的良心究竟几斤几两重。
  可也没有人比殷成澜见过更多的血流成河; 荒尸野骨。是无字墓碑上刻也刻不完的名字,造就了如今边境安定的大荆王朝,是他亲自去了,亲眼看着,亲手杀戮,才能有今时今日的盛世太平。
  殷成澜的身体里流淌着仇恨的血,却泡了一把兼济天下的君子骨,此生都做不来残民害国的事。
  他的心里兵荒马乱,并不是无动于衷啊。
  殷成澜心烦意乱,无法发泄,只能靠这种精雕细琢的活儿来熄灭内心的烦躁,他第三次抹去已经成型模子,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耳边传来扑棱蛾子声; 他强忍着心里的烦闷睁开眼; 和倒挂着的小鸟对视上; 好一会儿; 他才缓缓拍着衣袍上的碎屑,借此遮掩刚刚险些失控的情绪; 听不出语气的说:“看什么?”
  灵江爪子一松; 从门檐上掉下来; 顺势滚到车里铺着的云被上; 爬起来抖抖毛,仰起头认真道:“看你好看。”
  殷成澜用了大量的精力来刻意压制情绪,以至于他现在反应有些慢,垂着眸愣了一下,才漫不经心的敷衍道:“嗯,你也好看。”
  灵江就张开小翅膀,低头瞅了瞅自己:“我哪里好看?”
  殷成澜:“。。。。。。”
  情绪被强行打断,殷成澜不得已将注意力放到了小黄鸟身上,小黄鸟毛黄爪黄肚肚黄,除了黄黄嫩嫩的之外,还真说不上好看,只能算是可爱。
  殷成澜除了偶尔耍流氓之外,其他时候都比较积德,便客气道:“可爱的很好看。”
  灵江十分满意,转眼化成人形,盘腿坐在他面前,冲殷成澜一抬下巴:“那我这样哪好看?”
  殷成澜:“。。。。。。”
  臭不要脸。
  只好端详起灵江的人形来。
  这是他第二次亲眼见到它幻形,依旧难以接受这般视觉上的震撼,殷成澜喉结滚动,艰难的维持着淡定的姿态。
  幸好灵江的人形甚是养眼,不至于让他震惊之后又要瞎了狗眼,早在那三张画像送到他手上时,殷成澜便知晓此人丰神俊朗,风华潇逸,如今灵江坐在马车中,年轻勃发,浑身都好像会发光似的,张扬肆意,那是殷成澜多年未曾见过的,唯有年轻人才有的意气风发。
  他眼睛生的也极为出彩,像两团上等的墨,黑的浓烈,有光落在上面时,会有光影折射,好像倒映着山川云空和星辰大海,璀璨壮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灵江见殷成澜看着自己不说话,心里就得意起来,他这幅尊容自己倒是瞧不出好歹,可若能帅殷成澜一脸,也算没白长。
  可他长得好看是好看,又不是姑娘家家的,长这么好看做甚么,殷成澜见他还等着自己评赏,便勉为其难道:“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灵江眼底露出精光,像阳光照在清澈的河水上,涟漪一片细碎银光。
  “你听得懂?”殷成澜挑起眉,摩挲着手里的一截圆木,又拾起了刻刀。
  灵江摇头:“夸我的就行。”
  殷成澜很想白他一眼,但看在不雅,忍住了,他慢条斯理的将小木棍削细,又不知道准备要琢什么。
  灵江安安静静的盘腿坐在他面前,一只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脸,歪着脑袋。
  殷成澜不知道他小鸟用的脑袋里能想点什么,闲着没事随口扯起淡来:“那你来说说,我哪里好看?”
  看起来是不在意,可他闲扯别的不扯,专扯这一句,好像在说,谁还不能臭个美了。
  灵江撑着腮帮子,眼睛在殷成澜脸上贪婪的转了一圈,被打量的人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目光碰撞,好像还有点期待。
  “你哪里都好看。”
  灵江端详着他的脸。
  殷成澜从他清澈的近乎直勾勾的眸中觅出了一丝好似深情的踪迹,他微微怔忪,心跳漏了一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殷成澜率先移开了视线,抿唇笑了一下,长长的睫羽将他的眼角描摹的细长漆黑,他垂下眸子,锋利的刻刀在小木棍上划下一道细长的弧度,修长的手指拂去碎屑:“你啊,这不挺会说话的吗,没事老气人做甚么。”
  灵江理所应当道:“有时候你也老气鸟啊。”
  殷成澜:“……”
  他要收回上一句话,坚决的收回。
  路行一半,严楚与季玉山与他们分到扬鞭,回了神医谷,几人里面一个比一个没良心,只有季玉山看着他们依依不舍,恨不得挥舞起小手绢,和他们‘儿女共沾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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