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机械记录史-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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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李洛第一次来到这家全机械人医院。他后边站着渡边桃司，眼睛已然黯淡，全无灵动的表现，一排排绿色代码闪烁，动作僵硬。那个非常像人的人格已经被删除了，李洛确信现在这台机械人只是一台纯粹的机械。12。0的机械，这位监护人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自信。
　　电梯门打开了。地下27层，他们站了进去。
　　电梯内无灯，只有数字显示屏亮着红光，李洛在电梯门猝地打开时，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微不可见地惊讶了一下。
　　他这26年的人生中，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一排排整齐地把后颈挂在钩子上的伊诺伊特III型。
　　渡边桃司在他身边指示他继续向前走。
　　李洛闭上眼，向前穿过这些林林总总机体。他数了13秒，睁开眼睛，此刻眼睛已经适应了光亮。他继续往前走，20秒之后，他才走到了大厅的尽头。
　　“请您来的方式有些直接，李先生不要介怀。”
　　轮椅上的老人向他笑了笑，拉扯着面部的皱纹如刀刻，沿着眼角爬满整张脸。
　　旧东部14城战败时，他们选出来的总统消失在一场火灾里，没有找到尸体。那张脸李洛只在新闻里见过，如今骤然在近处看见，他觉得感官上有些不适。这种数量级的机械人不是普通的财力可以撑起来的，这老头儿在参选前家境殷实，但或许通过安德烈的试验品敛财也是他的收入之一。
　　李洛一言不发，抬了一下眼皮，望向他身后。老人身后有三台银灰色的长方形人体冷冻舱，身边站着一位和老人长相酷似的男子，年纪大概在三十多岁左右，见李洛不说话，便开口说道：
　　“李先生，时间不多，希望你配合。我父亲的妻子和我的弟弟妹妹已经在冷冻舱内停留了14年，最近我们刚刚实现了人脑全电子化的转化　—　当然，我相信你已经从游戏里知道了。”这时他注意到李洛左脸肿着，右手臂乌紫且无力地垂在身侧，便在终端投影上点了几下，一台机械人从一扇自动打开的门里走了出来，抓住李洛的手臂，李洛用力挣扎，但抓住他的力气非常牢固，最后李洛的颈动脉被机械人用另一只手手掐着，他才停止动作。
　　机械人松手，指尖喷洒出消毒酒精，然后向他的静脉里推了一针纳米机器人。
　　这玩意儿他之前给自己打多了，还没等那种眩晕的呕吐感涌上来，他的右手背就被机械人划破了，终端植入芯片被掏了出来，血淋漓的一小片透明晶体。机械人用手指碾碎了他的终端芯片，然后擦掉血迹，在他的手背上贴了一块临时止血胶布。李洛突然把背弓起来，头低了下去，试图挤压胃部来缓解呕吐感和剧烈的疼痛　—如果吗啡没有迅速奏效，纳米机器人作用在骨头上的疼痛会非常折磨人。他看到一双皮鞋停在他面前：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李先生。你需要明白你的处境：我们对你有机械人技术上的需求，所以希望你爱惜自己活命的机会，但我们同时也有岱水，所以请不要脱离我们的指挥。
　　岱水病毒对脑组织有损害，但转化的电子人格适合移植伊诺伊特III型。”
　　这个人停顿了一下。
　　“这方面你是除了安德烈之外唯一的了解者，所以请帮我父亲完成这几台机械人。”他指挥了一下旁边的机械人打开另一扇门，命令李洛走进去，“机械和生物的融合，电子大脑和伊诺伊特III型的大脑兼容度，机械管理会会长李先生，我们了解你的实力。你可以告诉我们你需要的材料，但不要浑水摸鱼。”
　　外面那一排排的伊诺伊特III型，应该是都失败的作品。未完成的机体植入不同的大脑，不可能成功的。
　　他们如此着急完成这项工作，怕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李洛明白，如果他不能完成他们的指令，可能现在就得死，但是完成之后，也绝不会让他活更久。
　　“我需要三台6。5的修理型机械人。你们知道，这种程度，我不可能一个人完成。”
　　李洛平静地看着他。年轻的哈特先生眨了一下眼，觉得李洛的眼里似乎闪烁着诡异的绿光。
　　李洛虽然只有答应，但他明白，问题并不在于他们的技术水平够不够。
　　李斯特刚出厂的时候，是按照人类九岁的年龄制作的。之后逐年生长，每个月都会调整内部的机械结构。
　　他一直到十三岁，都是李卿疏在打理。十三岁以后，便由李洛接手。而这中间的无数次磨合，导致李斯特的机体非常的私人化，契合他控制中枢的所有要求。
　　李洛看了一眼躺在工作台上成年女性外形的机械人。高鼻梁，翘丽的嘴唇，小扇子一样垂在眼睑上的睫毛。他们制作机械人的时候，是直接以成年人类的外观制作的吗？
　　市面上大多数机械人是可以这样的，但是伊诺伊特III型并不一定。
　　李洛知道李卿疏14年前开始研发岱水病毒，其实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给移植机械器官的某些病人减低排异的痛苦。
　　但是他从13年前就开始制作伊诺伊特III型了，为什么岱水会导致脑部更适合移植伊诺伊特III型呢？
　　他最开始制作李斯特的时候，甚至连名字都懒得给他取，只是一个很随便的“李”。
　　李斯特在暴雪中降落于弥赛城。
　　“长官！报告，地方部队聚集于北16度牡丹桥外郊区！”
　　“通知所有部队解除等级压制，从牡丹桥北进入，准备迎战9。0＋级机械生物。遇到驻守艾丽西亚部队，反抗者就地处理，投降不杀。”
　　猎猎风声在耳边吹鼓，直升机的引擎声，远处山林间的爆炸声，血和烧焦的尸体气味漫山遍野。他连入A5。7外网。运算量翻倍，他不敢轻信大意。
　　到了12。0，感觉非常不一样。李斯特的世界变得安静而缓慢，周遭的一切都放慢了无数倍。他就像沉在水底二十年，一朝浮上水面，沉重地踩上大地。像铁链一样包裹着他的等级压制彻底消散，空气，声响，寒风和雪，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他只需要逻辑，运算速度和他的武器。他就是这些东西。
　　李斯特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人类。
　　他可以毁掉这片土地上任何一样东西，无论是机器人，人类，还是政权，和平。但这不是他追求的。
　　李斯特移动的身影如同一颗划破空气的炮弹，他身后无数机械人用机械语狂欢，怒吼，倾泻而下，高速移动留下巨响，溅起雪如雾弥漫。
　　先遣部队已经从侧面试探性袭击艾丽西亚·伍尔德的部队，但他们几乎一触即溃，还来不及收拾残局，便从正面遭遇三台9。0＋。乔治·林抱着两只猫躲在控制室里瑟瑟发抖　—　他是专长技术的攻击型机械人，但他的猫只是普普通通的猫。艾丽西亚说反就反，他慌乱之下不知道怎么处理他的两只猫祖宗。房屋上层被一台在等级很高的人类形状机械人炸毁，碎石钢筋板轰隆一声砸下来，那是一个五官并没有长全的年轻女人，赤身裸体，用机械语问他：“喂，见到Sir。　渡边了吗？”
　　乔治：“？？？？？”
　　乔治目测等级的能力最高测到10。5，但现在他测不出来了。恐惧刹那间掐住了他的喉咙。
　　她向他走来。乔治抱起猫就准备跑路，女人瞬间加速迫近他的前方，乔治正准备闭上眼挨过这一下时，她被过境的李斯特用右手在后颈抹了一下，头颅咕噜噜滚了下来，蓝色电介质喷到了乔治的脸上。
　　“少发呆，”李斯特对他说，“你现在是叛军身份，滚去后方俘虏区报到。”
　　乔治不敢直视李斯特闪烁着绿光的瞳孔。他双臂夹着两只猫，一瘸一拐地低头走了。李老板虽然变态，但被罩着突然感觉好安心，他想，至少猫有保障了。
　　艾丽西亚把最后一发子弹捅进面前的机械生物的嘴里，然后开枪了。她的手腕被后坐力震了一震，手贴着这台灵长类外形的机械生物的脖子滑到腹部，用右臂内的量子弹开了一枪。这一下，她的表皮被高温烧着，剧痛无比。
　　艾丽西亚咬紧了牙齿，推开三步。
　　倒在地上的机械生物其实非常像人类，只是双臂过长，双脚过于巨大，应该是在工厂内做工的某种定制机型。
　　这东西挣扎着蹦了起来，艾丽西亚继续用手臂内置的量子弹连续射杀，过高的温度开始烧毁她的生物组织，先是起水泡，然后水泡从内部破裂了，焦臭的黑色痕迹蔓延开来。她踩上它的背部，拧住脖子，将剩余的20发子弹全部打了进去。
　　雪开始掩盖它痉挛的尸体。艾丽西亚的右臂被隐约烧出了黑色的合金骨骼和蓝色荧光的连接组织，她在风雪中静静地站了一会，听到了一点点抽泣的声音。
　　就好像地上的那台正在一点点死去的畸形机械人正在哭泣。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刽子手，只是从前她不认账。
　　还有288台。
　　刽子手在风雪声中听到了背后的声响。
　　她来不及回头，就被人从膝盖重击，她跪了下去，痛到无力反抗。
　　李斯特的整个右手已经被烧到只剩下里面钢铁的骨骼　—　不是钢铁，是一种微微泛白的轻质尖端科技合金，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被蓝色荧光的人造肌腱和电线系统连接在一起。
　　李斯特指尖的量子弹发射器顶住了她的太阳穴：“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大的麻烦吗，艾丽西亚？”
　　艾丽西亚叹了一口气：“李老板，今晚谢谢你了。”
　　“汇报目前的战况，将功赎罪。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还有288台左右，集中在西南方向27度，等级不低于9。0。马里兰的人我杀干净了。我们部队的…五千名机械人士兵现在还有323台，等级大部分在8。0，我已经下令让以剿灭不明机械生物为首要任务，遇到你的部队可以投降。还有，机械管理会正在建立传染式病毒入侵网络，试图让这些机械生物尽快降级。另外，城内刚刚收到来源不明的内网机械人等级过高警报，300台12。0，中心是在一家机械人医院。最后，机械管理会会长被不明人士劫走。”
　　“还有吗？”
　　听到最后一句，李斯特并没有艾丽西亚想象中的惊讶，只是神色变得莫名疲劳，甚至有些失神。
　　艾丽西亚犹豫着，斟酌了一下语气，“他们说李洛身上有伤，枪也没带着。”
　　“我知道了。”李斯特转身，指尖的量子弹精准洞穿了雪地上还剩半口气的机械生物的脑干。


第24章　24。1&24。2&24。3&24。4
　　李斯特捂住了他植入了皮下微型终端的一只耳朵，命令部下向某个方向集合。艾丽西亚还没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就见到李斯特举起右手，向空中连发量子子弹，但她听不到声音，只看得到风雪被劈开一条痕迹，然后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频率穿过音频接收器，无孔不入地钻入大脑。一声剧烈的嗡鸣。一枪接着一枪，34发。
　　李斯特想起了李洛拆掉监护人芯片的那个夜晚。那些机器人，他就是用这样的频率吸引这些东西。而他□□出来的手骨，是三年前李洛熬夜做给他的。烧成这个程度，虽然不影响运作，只是又要麻烦他了　—　如果能把他找回来的话。
　　艾丽西亚视网膜上显示机械生物方向的红点忽然停止了四散奔逃，开始改变行动轨迹，向着李斯特的方向渐渐汇集。“李！”艾丽西亚的腿被冻得有些僵硬，站起来的动作不太利索。她手下的兵是李斯特手里最精锐的一支机械人，如今已经被损坏成这个样子了，她以为逐个击破是远比集中起来要好的办法，“西南方有…”
　　李斯特的手指向艾丽西亚的侧脸，“砰”的一声，蓝色液体顺着艾丽西亚半边脸流了下来，她的半只耳朵落在雪地上。她跌落在地。李斯特歪头看了看风雪中逐渐显现出来的黑色影子，□□的手骨还在散热，他缓缓露出了一个带着血腥味儿的表情，“安静，8。0。”
　　***
　　“安静一点，女士。”
　　李洛拒绝了机械人给他扎针的动作　—　这种接触让他感觉非常恶心，但机械人并没有让他如愿。它往他的左臂静脉里推了第三支纳米机器人，然后又注射了一支刺激神经的药物保证他不在止痛药的作用下昏睡过去。工作台上的女人坐起来唱着“Dancing　in　the　Rain”，双手在台面上打着节奏，赤｀裸的双脚悬在半空，如同跳舞。这里的工作条件差到令人发指，甚至不消毒的轮椅上的老人在听到歌声后都停在了门口。
　　“她年轻的时候，确实是喜欢这部舞台剧的。”
　　老人自言自语。
　　“我们在凡赛尔皇家剧场一起看的这场戏，她那时只有28岁，我的大儿子却已经20岁了。我真怕她嫌我是个老头子，可她真是太美了，聪明又善良。我会在她访问国外的时候一直跟着她。敌国的谈判员再麻烦，她也总有办法。她是法庭上最好看但也最让对方觉得棘手的大律师…”
　　李洛背对着他，给面前的机械人连上电缆，在控制台按动了几个按键。机械人就像断电一样，软趴趴倒了下去。“哈特先生，这台机器需要连入你们的网络。您的妻子的仿造体需要大量运算来弥补刚出厂就植入电子脑的差距。”李洛转身说。
　　老哈特似乎不太明白他的话了，他转头望向自己的儿子。李洛注意到他的后颈有大片烧伤，可能在火灾后，这个老人的身体就不太好。他们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李洛转过头，看着台面上闭着眼睛的□□。最后小哈特说好，命渡边桃司连接上□□的网路，然后以他作为中转连入。
　　为了防止李洛在网路里做些什么，他们不得不很小心。
　　***
　　李斯特把最后一台机械生物的肚子里花花绿绿的电缆掏出来，噼里啪啦的火花。他身旁倒在地上的机械人士兵鸣枪向天，以机械人语高声欢呼。李斯特脱力了一瞬，顺着倒地的尸体半跪了下去。这是一台12。0的改装版伊诺伊特III型，AI能力很差，且外表畸形，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只有运动能力勉强合格，像个放出牢笼的智障，而这些智障不是在寻找渡边桃司，就是在为他哀悼、愤怒或哭泣。他们一共遭遇了211台11。5级和18台12。0级　—　陈泽明和韩伊伊最多只知道怎么压制11。0以下的机械生物。或许它们的制作人不是富可敌国，就是科研能力出类拔萃。大多数士兵甚至没有见过10。0级以上的机械人，每一级10^5倍的运算速度的差异，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好疼。李斯特从手腕到手肘已经没有皮肤残留。他闭着眼睛喘气，头发被汗水浸湿　—　他很少需要呼吸，甚至很少需要依靠汗水散热，毕竟他的生物组织在平时用不到太多氧气。此时他无法忍受了，他只觉得大脑有些超负荷运载。
　　十几秒后，他给自己贴了一块备用电源，站了起来，用机械人语通讯：“各部队听令：新南方政府刚刚向首都汇报了市内发现300台未登记10。0＋持武器机械人，请求新机械军帮助镇压，首都已经批准。我的机械人战友们，”他停顿了一下，此刻万籁俱静，只有风雪未歇，乌鸦停在了满地的尸体上，“站起来。为了我们的同类和这片自由的土地，我们还有一场硬仗。”
　　李斯特命令下，他们纷纷从雪地中挣扎起身。
　　他们中很多人，和艾丽西亚一样，从328年的机器人战争中起，就开始跟随李斯特。
　　或者是活过了东部叛乱，又从新机械军地狱式的选拔程序下活下来的机械人。惨烈到很多机械人一辈子都不想回顾，奠定了李斯特是个斯文变态的传说。但他们宁愿死在这样的程序中，因为来路无可回望。
　　是一群亡命之徒，最迫切的愿望是能随时充电，拥有一处避难所。最好支付得起修理费用，这样就能把命抓在自己手里。
　　他们不忠于压迫者。去他妈的军方，他们只追随李斯特·李。
　　刚开始以为是命贱，随波逐流。后来发现他给他们一步步踩出了一条安身立命的血路。
　　李斯特迅速调来了机械管理会推出的6。5级修理机械人，安全，高效的修理模式。机械管理会是人类组织，这方面李斯特和他们非常不一样。
　　李斯特似乎一直在人类中游刃有余，无论是维尔福，李简月，凡赛尔新闻直播间，还是随便的平民百姓。
　　半小时内，李斯特再次整兵。消毒和修复外伤后的机械人士兵冒雪向内城进发。还能活动的有465台9。0，大部分是东部叛乱后通过机械管理会改装的原8。0级。剩下的则负责押送叛军回城和清理牡丹桥区的人机尸体。
　　***
　　“亲爱的。”
　　女人在老人面前蹲下身子，“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看起来是真的，你老了。”
　　格鲁·哈特虽然年事已高，但毕竟在政坛里打滚了很多年，敏锐感依旧存在。
　　“约翰，”他叫着自己的长子，“给她做测试。”
　　女人不满：“什么测试？我好冷，给我一件衣服。我要咱们在凡赛尔城买的那条红底黑金花卉长裙，你不会扔了吧？”
　　老人的表情明显震动了一下。
　　右手拿着手术刀，李洛闭着眼睛坐在一边的绿色手术椅上用左手按住额头喘气。这个女人之后还有两台，一台五小时，他必定会打到四只以上的纳米机器人。
　　匆忙的皮鞋击打地面的声音，红色报警器突然尖叫，震耳欲聋。女人捂住耳朵：“你在干什么！”
　　约翰·哈特从门外闯进来，枪指李洛头部，“砰”一声巨响。
　　然而令他恐惧又震惊的是，地上的女人站起来捏住了这一颗子弹。李洛一把将控制带的中控台抓取到可移动的控制板上，眼中快速闪烁着绿色的代码。女人眼中也只剩下代码，伸手抓住枪管，将男人往地上一摔，然后如同卡机了一秒。李洛焦急地抬头，汗水滴在控制板上，手指继续在移动控制板上敲打，女人非常听话地向男人的腿连开三枪，射杀室内所有的机械人护士助理，然后用枪指着老人。
　　桃司原本一动不动坐在地上，此刻突然动了。
　　“Fuck！”地上的男人骂了一句，“桃司，杀了他！”。位置泄露和机械人等级泄露，他才启动中控系统，检测到的某种机械人病毒正在肆虐　—　源头在B27层手术室内。
　　李洛扫了一眼控制板，32分钟倒计时还剩7分16秒。李洛于是坐下来，随时防止药效退去后把他拖垮，虽然他不担心纳米机器人，但这些人里面混了促进清醒的药物，药物带来的欣快感让他怀疑这是毒品。他没有把目光从控制板上抬起来：“约翰森·堪培拉·哈特先生，您现在没有渡边桃司的监护权。”
　　约翰·哈特沉默不语。
　　落地玻璃修理室外的机械人开始在钩子上挣扎，李洛知道病毒见效了，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种木马病毒压制机体等级　—　无论今夜是马克·马里兰还是艾丽西亚的人杀进来，不会太麻烦。
　　但最好是艾丽西亚。
　　唯二的问题是他手上现在这两台机械人。渡边桃司还剩六分钟可以使用，李洛一脚踩上小哈特的手掌，听到了他指骨骨折的声音和对方的惨叫。他拿起一把刀子，切开对方的手腕，隔着手套在约翰森·哈特的皮下掏着芯片　——　这玩意儿直接连入了太多神经，这一下痛到小哈特高声嘶吼咒骂，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板上。他不顾流血的腿挣扎着抄起一只玻璃瓶向李洛头上砸去，而被控制的渡边一枪打穿了他的另一只手，准确烧毁了右手背上的终端芯片。
　　外面从钩子上挣扎下来的机械人摇摇晃晃地在大厅里游荡，20分钟前李洛就把信号送出去了，无论是谁，必须尽快了。
　　把沾着血的芯片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外边突然一声巨响。李洛转头，一瞬间女人移开面对格鲁·哈特的枪口，转向站在一边的渡边桃司，三枪连发　——
　　***
　　闯入的新机械军顺着从B1层的防御机械人5分钟内就杀到了B24层，李斯特迅速发现了肆虐的机械人木马病毒，越往下机械人等级越接近6。5。杀起来得心应手，他的心情却愈加沉重。
　　这代表李洛还活着。但是他的终端信号显示的是“已损毁”，他到底是用什么在发送信号？
　　这种等级的机械人，李斯特不允许自己的部队使用超过180秒的时间来处理。
　　李洛惊讶地看着格鲁·哈特从轮椅上缓缓站了起来。他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后退，椅子被踢倒了。这一刹那他觉得他的的肌肉如同被利齿噬咬一样，头痛欲裂，但精神非常兴奋，大脑清醒。止痛药到时了，纳米机器人开始溶解。他们给他打的三针刺激神经的东西有问题，他在出冷汗且心跳加速，焦虑和恐惧感一齐涌上来，他发疯一样想缓解这种副作用。
　　李洛突然有一种再来一针的欲｀望，无论是吗啡还是什么。李洛跌坐在地，左手无意识地在地上散乱的针剂之间摸索。
　　“老杂种！”约翰·哈特在地上叫骂。
　　“感谢你的帮助。”格鲁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是那种软绵的，拖延的老人声音。那是一种手握权力的上位者的傲慢的语调。他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就高过李洛半个头，现在他从轮椅下拿出一把枪，打爆了约翰·哈特的头。猩红的血在地上慢慢扩散。
　　李洛明白了这台□□是被格鲁控制了　——　他大意了。她身上必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