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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亿万次之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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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有人揭起了黑历史,说谁谁谁第一次上台的时候有多怂包,词都忘了,回头被师傅打了多少板子。
  不仅要说,还要问坐在一边的江戈,问他觉得谁说的有道理,谁根本就是在放屁胡吹自己。
  江戈端着酒盅,慢慢地喝着,有人问,他就跟着回答两句。
  老人们这一段饭,就像把憋了几十年的话匣子打开了,就算是平日最沉默寡言的,也开始说起了自己当年怎么样。
  “你们都是放屁。”刘老头酒量不算好,白酒一下子,就有些高了,斜着眼看在座的,“要我说,唱得最好的,当然……当然是……”
  “是谁,你说啊。”
  其他人叠声问。
  “当然是我。”刘老头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我呸。”
  “呸什么呸。”刘老头一瞪眼,伸手就操起筷子,“老子现在就唱个给你们听。”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愿不愿意,刘老头筷子一敲碗沿,自顾自地就放声唱了起来。
  “君不见——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呦,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老人的声音早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的清亮,沙哑得就像大漠上的风刮过砂石。苍苍的歌声忽然地就被从旷野而来的晚风扬了起来,烈烈地卷上天空去。筷子与碗沿碰撞发出的伴奏竟也在这沙与石的声音里现出了几分慷慨。
  于是数千年前那位狂歌狂舞的诗人就从歌声里走出来了。
  他袍袖猎猎地卷开,左手持杯右手挥毫,狂醉狂饮,劝在座早已经青春不再白发悲的人们,时光匆匆老,该醉且醉莫空杯。
  不知道是谁跟着也敲起了碗,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人跟着刘老头一起放歌。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呦……”
  江戈端着酒盅,坐在放歌的老人们中间。他听了一会儿,仰首将酒一饮而尽,也跟着唱了起来。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他唱的声音很低,腔调却与刘老头一般无二。
  自古悲君不见愁,多是白首。
  …………………………………………
  阳光铺洒在大地上。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大地上不论是废弃的机器还是其他枯黄的草木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江戈的袖子挽到手肘处,蹲在一台自动太阳能转化发电器旁边,用扳手拧紧最后一个螺母。
  刘老头蹲在他旁边,看他忙活着,也不说话,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自己卷的土烟。估摸着是那天开了烟瘾的口子,刘老头这些天将乱七八糟的叶子一晒裹上纸一卷,给自己捣鼓了个连土烟都算不上的烟。
  江戈看他抽那玩意,说过几次,刘老头只是应着该抽继续抽。
  不过,这地儿连烟叶都长不出来,刘老头卷的也只是一些普通的叶子。确定没有什么太大的害处之后,江戈也就随他去了。
  “你也不嫌太呛。”
  江戈站起身,将扳手放到另外一边。
  “呛啥呛。”
  刘老头硬邦邦地回答。
  “我刚刚接的那位置你看清楚了吧。”要是往常,江戈肯定会抢他两句,不过今天江戈没有说他,只是拍了拍发电机的机盖,“一般情况下,主机能够维持个八九年不会坏,要是供电有问题一般都出现在转化器这里。要是供电上不来了,就关掉电闸,然后打开这边检查一下……”
  江戈说着,又有些不放心,想将转化器打开再给刘老头讲一遍。
  “检查个屁。”
  刘老头忽然硬邦邦地打断了他。
  江戈停下动作。
  “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不懂,老头子我学不会。”
  刘老头臭着脸,站起来,转身气呼呼地就走。
  在那天修完路灯之后,江戈又从废墟之中找出了不少东西,今天将长期自动发电机给修理出来了。这一次他没有再拆掉飞船上的能源,而是直接用自己的那把“贪婪”匕首给发电机注入能源。
  名为“贪婪”的匕首长年累月地藏在阿尔茨矿核心能源处,其本身附带拥有的能源等于一个小型的阿尔茨矿。
  站在修好的太阳能发电机旁边,江戈沉默地看着刘老头佝偻的背影。
  半晌,他苦笑一声,扔掉扳手,靠在了发电机上。
  “咋,又和那倔老头吵架了?”
  柳老太抱着盛放蔬菜的盆走过来。
  江戈“唔”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柳老太看了眼江戈靠着的发电机,又看了眼刘老头走掉的方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把倔骨头,你等着,我这就去教训他一顿。”
  说着,柳老太抬脚就要去找刘老头。
  “没事。我去找他吧。”
  江戈直起身。
  经过柳老太的时候,柳老太喊了他一声。
  江戈停下脚步,听到柳老太温和的声音。
  “孩子,我们这些老骨头能够照顾好自己的,你别理他。”
  “……我知道了。”
  江戈单手插在口袋,垂着眼,低声应道。
  江戈在他的宇宙飞船前面找到刘老头,他坐在石头上,看着飞船吧嗒吧嗒地抽烟。
  江戈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刘老头没理他。
  “老头,烟分我一根。”
  “分个屁,年纪轻轻抽什么烟,不准碰这东西。”
  刘老头瞪了他一眼,把烟掐了。
  “菜我帮你种的,纸我帮你找的。”江戈和刘老头算账。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江戈叹了口气,看向飞船。
  两人沉默好一会儿,刘老头终于开口。
  “你走吧。”


第42章 半面戏妆
  “年轻人总是要出去闯一闯,干些大事业的。”刘老头没有看江戈,只望着飞船絮絮叨叨地说着,“老头子虽然老了,但是这眼力也还是有的,看人的本事还是不会差到哪去。你小子就是那种该去干点大事的人,在我们这点破地方待着是浪费时间。”
  江戈不说话。
  “老头子我没什么出息,比不得你们这种能干事的年轻小伙子,但是好歹老头子这一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就算你觉得我唠叨也得听听我的……出去之后,遇人就得多留几个心眼,老话怎么说来着……知人知面不知心,财不外露……”
  “嗯。”
  “你没说你这一副大家少爷的,到底是怎么沦落到我们这破地方,老头子我也不问。反正大家业里,谁没有些个腌臜的事儿,但是你小子不管要做什么,总得多想想自己,别为了什么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好。”
  ……
  蓝天,旷野,废原。
  飞船在天光下灼灼生辉,佝偻的老人坐在大石头,絮絮叨叨地同他身边的年轻人讲他这辈子所有摸索出来的道理。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坐在他身板的青年安静地听着,应和着。
  说道最后,天光都渐渐暗了下来。
  话慢慢地短了少了。
  刘老头渐渐地不开口了,他看着飞船,落日在飞船后,将飞船镀成青铜那样厚重的颜色。
  “就这些了。”
  刘老头出神了好一会儿,最后长长地出了口气。
  “你走吧。”
  坐在身边的青年没有动。
  “快走快走,省得碍眼。”
  刘老头凶巴巴地骂道,握着烟的手有些抖。
  “这么小气巴拉?”江戈忽然说道,他站起身,“连最后顿饭也不招待我?老头子,你抠门得有些过分了吧?”
  “还给你蹭吃蹭喝啊。”
  刘老头哼了一声,慢吞吞地从石头上也站了起来。
  江戈已经转身朝着居住点走去了,刘老头看着瘦瘦高高的青年走在一地的碎石废弃金属中,他回头又看了看飞船然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老头子,快点。”
  青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刘老头急忙放下手,看青年并没有回头,这才提高嗓门,大声地应道:“催催催,咋地这点耐心都没有。”
  “你不饿我饿了。”
  江戈头也不回地应道。
  “没耐心的臭小子。”
  刘老头呸了一句,也朝着居住点走去。
  “风真大。”
  他自言自语。
  ……………………………………
  走回到居住点,江戈停下了脚步。
  紫红色的霞光涂抹在天空上,一栋栋老旧的楼房并排立着,楼房高低的屋顶在坠下的天空边缘映出清晰的深色线。一盏盏路灯亮在楼房中间的道路两侧,昏黄的光像水彩画一样,温柔地晕染开。
  一个舞台在道路正中间架了起来,红绸的幕布笼罩在台上。
  在舞台前面,老头子们忙忙碌碌地准备着,一个个不知道被老人们精心收藏了多少年的梨木箱子放在地上打开,箱子里满装着各种精致的人偶。人偶身上的服装在多年以后依旧艳丽,精致的人偶头上还带着各种华美的珠饰,那些装饰在灯光下显出美丽的光泽。
  江戈近乎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交错的光影,摇曳的烛火,凄凉悲哀的南柯梦歌声,永远无痕无踪落下的水滴……忙忙碌碌的老人们,驱逐夜色的灯火,刚刚搭好的戏台,尚未开演的木偶戏……
  相似的画面重叠起来,边界模糊。
  江戈站在那里,一瞬间有些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过去还是现在。
  “回来了啊。”
  柳老太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匣子从楼里出来,看到站在路灯下,愣愣的青年。她露出了笑容。
  江戈回过神,走上前,要帮她拿东西。
  “不用不用,不重。”
  柳老太摇头。
  柳老太将匣子放在一张凳子上,打开了匣子。匣子中放着一个精致的梳妆盒,除此之外还端端正正地叠放着一件红衣。柳老太将梳妆盒拿起放在一边,伸手取出了那件红衣,轻轻地展开。
  那是一件以正红为底色,上有精致仙鹤刺绣的大氅。
  柳老太注视着这件鹤氅微微地有些出神:“这是当年我演红楼扮黛玉时穿的衣服。大红羽绉面和白狐狸皮做的,可惜我那些老戏班的姐妹兄弟都不在这里,不然也犯不着由刘老头他们出风头唱什么木偶戏了,奶奶也就能让你开开眼了。”
  “京剧古国剧,我听说过的。”
  “算了,今朝就由着那几个老头子出丑。”
  柳老太笑道,她将红羽葛丝织就的大氅一抖,展开后披在了江戈身上。然后退后两步,仔细打量,满意地点点头。
  “嗯,看起来气色果然好多了。”
  “您……”
  “小辈要出远门,当长辈的总要给你送点东西,不过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这么一件衣服保存了下来。”柳老太上前替江戈整理大氅的衣领,“这上面的刺绣还是古苏州的手艺,世界上怕是没有剩几件了,这么好的东西,奶奶也舍不得把它带进土里。”
  “您会长命百岁的,不要说这种话。”
  江戈低着眼,看老人满是皱纹的手仔细地为自己整理衣领,他闭了闭眼,轻声说。
  “你要是认我这个奶奶,衣服你就收着,反正也不是什么真的多稀罕的玩意,你就当是个心意吧。”柳老太说。
  江戈垂着眼看宽袖上精美的流云刺绣,白鹤的羽翼在流云中飘飘展开。
  “……奶奶。”
  他低低地喊了一声。
  柳老太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又看向放桌上的梳妆盒:“还好你回来得早,过来过来,奶奶给你上点妆。”
  说着,柳老太带着江戈走到了一张凳子前,让他坐下。
  老人们又把那天拼在一起的红木桌子重新拼了起来,摆在正对着戏台的地方。不过此时桌上乱糟糟地堆放着各种东西,还有一面古色古香的铜边镜子立在上面。
  江戈安安静静地在镜子前坐下。
  柳老太打开了梳妆盒。
  她已经有数十年没有机会碰这些东西了,手指也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青葱,指上满满的都是老茧。柳老太拨弄着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色彩,怅然地叹了口气。
  年轻的时候,不听人劝,决意学了这些东西,心高气傲地觉得能够将古老的唱腔传遍太空。老了才知道不过是一场空梦,当年的戏班姐妹兄弟各自奔了前程,如今也不知道都是什么个境地,自己老木一身,不日也要埋进土里。
  这一身手艺,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终究还是保不住。
  “您教我化戏妆吧。”
  正自出神,坐在镜前的江戈忽然说道。
  柳老太一愣。
  青年对着镜中的老人微微笑了笑。
  柳老太眼圈一红,她拿起白粉胭脂:“你要学,就教你。”
  梳妆盒之中剩下来的白粉胭脂已经不多了,这是当初柳老太最后余下来的一点,后面也没有地方再买了。看余量,只够画个半面。
  柳老太轻轻在江戈的脸上涂抹,她的神色带着中近乎虔诚的严肃。为江戈涂抹上颜料时,她的动作就像传世的古老名画大师,用浓墨重彩地在江戈的脸上工笔绘出千百年古老戏曲的美丽。
  柳老太一边为江戈上妆一边仔细地讲着每一步的要领,讲着每种颜色都是从什么矿物中提取出来的,经过匠人的手才化为艳丽的红或青。
  眼角的胭脂晕开,凤眼斜飞着上挑。
  京剧里妩媚的年青男女的美丽就集中在这些华丽的妆彩里。
  江戈的五官清隽,肤色其实白得有些不健康,等到半面的妆在面上成型时,半边素净秀美,半边艳丽如画,竟不见得诡异。给人的感觉就像古老时光凝固在他一半的脸上,另一边是今日的淡淡叹息。
  柳老太持笔庄严地在青年额心最后一点。
  朱砂点在额心,于是那张脸忽然就越发活了,顾盼之间古老时光与今日岁月相呼,妩媚与清隽交融。
  柳老太持笔退后一步,看着镜中呈现出来的最后妆容。
  “要是当初你也在我那班里,这头号当家的,就不是我了。”她赞叹道。
  “是您手巧画得好。”
  江戈也在看自己的样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脸上画如此浓重的妆。
  半面艳丽的花旦妆容与他身上绯红飞鹤的大氅交辉相应,灼灼华华。
  柳老太走上前,合上了梳妆盒,然后满意地看着自己没退步的手艺。
  “你要多笑笑。”
  她一边收拾着,一边叮嘱着。
  老人是这世上最敏锐的存在,就算你掩饰得很好,他们也能感觉到你心里藏着事儿。
  柳老太其实就有这种感觉……在青年的心底其实藏着很多很难过的事情,只是他总将那些难过藏起来。
  柳老太看在眼里,觉得心疼。
  ——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就总是那么苦呢?
  江戈一愣。
  片刻,他唇角向上扬起。
  “好。”
  他说。
  真正地笑了。


第43章 再不孤独
  戏台前,穿着正红飞白鹤氅的青年与剩下的其他老人一起落坐。
  花了一下午搭好的八卦棚围屏后点起了蜡烛,烛火透过红色的绸布绰绰地透出影子来。一位着青色长衫的老人用鼓槌敲击牛皮鼓面,在夜风中鼓声一起,那红绸的幕布便一下地向两边拉开了。
  铜锣唢呐,丝竹管弦。
  在热热闹闹的乐声中,精致的偶人穿着华美的衣服登场。
  逝去的美好时代从年岁的缝隙里透出了一道光,于是那千百年前的古老美丽就穿越了时空,跨世而来。
  在精致的雕花小栏杆之后,俊秀的书生穿着青衫长衣手捧书卷翩翩而来,他来回踱步。
  “……十年寒窗,寒也暑也不知苦,终得个腹中经书。今儿有一事,多也多迟疑,欲往那京上去,谋个及第好功名,不枉平生抱负……”
  青衫书生独步来回。
  书生踱步犹疑间,烛火的光在帘后又亮了一根,于是台上另外一角就亮了起来,一年迈白头老妇和另一少年妇人在纺织机旁,老妇人手中丝线穿梭如活,少妇人垂首,以帕悄悄拭泪。
  老妇问儿媳,何忧虑自此。
  少妇细细地抽泣,说,科举在即,郎君也,该赴京远去。此去分隔两地,多万里山重,多千里河长,不知何年何月方可会。恐此去山高水远,路险而艰,亦恐对镜梳妆,再无人插簪描眉。
  老妇停下了织机,叱儿媳不知事,闺中情长怎可与前程相提并论。
  儿媳默然不语,在哀哀的二胡声中,起身退下,自去煮饭。
  见儿媳退下了,老妇复又织布,银线却不再纷飞灵巧。线错数行,老妇忽将丝线掷之地上,自个抬袖抹泪。
  “老妪虽叱女,心中实是也有那万千愁。吾儿少年习诗书,终日皆苦读,百里乡间谁人不知。”丝竹转低,细细如泉流冰下,老妇长叹气,“怎奈这赴京之路是甚的远。老妪体衰年岁高,也不知,若我儿去也,春去冬来何时复相见?又恐那阎王爷,生死簿上早提名!”
  老妇在这处哀哀哭泣,另一处书生也自愁绪百转地唱。
  唱家中有母岁高,恐他自己这一去,若母亲老病缠身,无人照顾。又唱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刚入门不及一年,两地分离相思苦。
  江戈坐在戏台下,指尖摩挲着酒盅的边缘,凝神看着这场戏。
  这只是出普通的古老木偶戏,讲的是一个偏远穷乡村的书生赴京远考。书生才华横溢,却犹豫不决,迟迟拿不定主意到底赴不赴考。家境清贫,赶考只能靠自己早早步行,在那时怀揣着荣华富贵之梦,却死在进京路上的书生不在少数。
  而书生家中,有年迈的老母亲和新进家门的妻子。
  他忧虑自己远去,家中母亲与妻子若是遇事,无人照顾。
  而书生的母亲担忧自己年岁已高,等不到儿子回来的那天,妻子担心丈夫此去惊险,也忧虑相思长苦。
  戏中的偶人们愁绪百转,戏外的老人们眼中有着泪光。
  江戈听懂这出戏。
  这场戏,是老人们唱给他听的。
  他是那即将远行,而又心怀不舍的书生,老人们是那忧虑说不出口的老妇与少妇。
  他即将远行,却说不出口离别,老人们担忧着自己年岁已高,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一面,担心着他此去是否有着万千风险,也在低低地告诉他,他走了,他们心里依旧记挂着他。
  “罢罢罢!帝乡不可期!”
  书生一甩袖。
  “我有田园,躬耕以自足。我有古松,高歌停白鹤。我有慈母,絮絮念旧衣。我有娇妻,美眷一如花。舍那案牍劳吏律!”
  书生去告知母亲,自己畏惧那离乡远行的艰苦,不赴京了。
  老妪霍然起身,击掌怒斥,骂他身为君子,却行小人之位,十年诗书全付了流水。
  锣鼓声声骤然转急。
  老妪一声比一声高,话儿一句比一句急。
  戏里老妪斥责书生,要他远赴京上,早早地博功名,方才不负自己多年的期望。戏外老人们在激烈的唱词里告诉年轻的,将远行的人:此去莫犹豫!此去莫迟疑!他们能够照顾好自己!
  刘老头的铜锣敲得最急。
  柳老太转头对江戈微笑。
  所有老人早已经察觉到了江戈修好了飞船,该走了。但是在前几天,谁也没有说,谁也没有提。直到今天,才在古老的唱词里,一声声地告诉他,去吧,他们希望他离去,此去莫要犹豫。
  或许是因为灯光是在是太亮,烛火太过于摇晃,江戈的眼眶微微红了。
  其实,在很多的时候,他也会在想自己是不是个错误啊。
  他如此狼狈地活着,整个世界都告诉他,他是病毒是错误。
  他只有将自己活成了个疯子,才能不那么难过。
  他狼狈地挣扎了那么多年,活到灵魂伤痕累累,一身疲惫。
  然而在这个时候,坐在老人们的中间,他忽然地有种回到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感觉,他就像真的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孩子,只是在陪着自己的长辈们,在村口的夜风里看一场世俗的戏。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有那种……
  那种自己不是一无所有,不是无处可归的感觉。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等着你回来,还有人希望你一切安好,还有人会记挂着你,那么,哪怕你连一间房也没有,你也是有家的人。反过来,如果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记得你,谁也不关心你,那么你就算坐拥千万个星球,有无数最高大华美的房子,你也没有家。
  坐在老人们之中,他是有家的孩子。
  戏腔百转,幕帘一合一张,戏已三折。
  书生背了书囊,带了方巾,老妪和少妇还有其他父老乡亲站在村口。德高望重的村中老人持酒,颤巍巍地高唱。
  “这一去,山河太平,贪狼莫伤尔,猛虎绕行去。轻舟行平地,龙门跃锦鲤,破晓九重天。”
  “这一去,十年登科,名题仙贵籍,天府快先登。雁塔早题名,禹门三级浪,平地一声雷。”
  刘老头敲击着铜锣高声地唱着,就算是坐在台下的老人们也低低地合着。
  江戈仰起头,灯光落在他的脸上。
  戏里人们祝那书生赴京路上,不遇凶兽,不遇盗匪,轻舟不遇浪,一路风顺,祝他登科及第,也祝他富贵荣华。戏外老人们祝青年此去平平安安,也祝他前程似海,平步青云,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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