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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杀]三家轶闻辑录-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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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楚衣轻换过了最后一道药,同风行打手势,自称要回去了。
商衾寒先命风行退下,却在楚衣轻要走的时候拦住了他,“昭列,我知道你气恨我。但这一次,实是晋枢机挑衅我,并非我设计他。”
楚衣轻淡淡一笑,不发一言。
商衾寒握住他收拾药箱的手腕,“他是你弟弟,你尚且管不了,却要怪我没有老老实实地被他杀了,你要我如何?”
楚衣轻实在不欲跟他说话,再次听到他砌词狡辩,避重就轻,连冷笑一声也欠奉。
商衾寒见他不动,只深情款款地望着他,“这些日子,你用了这么狠的药,也该消气了。
楚衣轻左手向商衾寒握住他的手腕上一拂,商衾寒没想到他居然会用上五成内力,一时不防松了手,楚衣轻抽回手,提了药箱便要离开。
商衾寒提高了声音,“昭列,你不是晋枢机,我也不是商承弼,咱们二人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楚衣轻转回头,恭恭敬敬地用手指比划,“师兄若觉得衣轻无理取闹,尽可责罚。至于其他,便不必再提了。”
商衾寒早知道他性子,打定了主意就不回头的,此时只是道,“你弟弟忍辱负重,不是会轻易罢手的人。这一个月,他让你进府看住我,以免妨碍他动作。明日,就是会试,他大张旗鼓送了楚复光进宫,又延揽了不少试子,所图非小——”
楚衣轻听他说起晋枢机,慢慢回转身来,认真听着。
商衾寒正色道,“他最恨的人,第一,是当今天子,第二,便是我。”他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宫里的消息,他的手,已经伸到琼林苑去了,那里的侍卫、宫人,这几日变动频繁得很。”他语气中倒真有几分真诚的担心,“我从不怀疑重华公子的才干,只是,他所图非小,这次,又是布置多年雷霆一击,无论输赢,恐怕,都是天翻地覆,血雨腥风。”
楚衣轻先时还认真听着,等他听完,才一字一字比道,“他多年筹划,恐怕,全在你眼中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若还当我是师弟,就给他一条活路。莫在似此番陷害他,背负天下人的骂名。”
商衾寒神色极痛,“你究竟要误会我到什么时候?你世事洞明,看到你弟弟举步维艰,难道不知道,我也是无路可退。他带剑临朝,口口声声取我性命。皇上对我,忌惮甚深,我不受他这一剑,难道还要一并做了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不成。那风行怎么办,新旸怎么办,四十万靖王军又怎么办?自六年前,我带兵入楚,与他,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你可以因为我伤他怪我,但你不能连我被他所伤都怪我吧!”
楚衣轻终于开了口,用得,是传音入密,直直戳到商衾寒心里去,“我也是楚人,你我,也是不共戴天之仇。”
杜衡(1)
楚复光上考场的前一日,小顺子早已打点好了一切。饮食百物,无不齐备。楚人素有“饭稻羹鱼”的传统,汤水活鲜无法带入考场去,便命尚食局使尽百般手段,做了鱼糜饭团等各式细点装进极华贵的墨玉食盒中去。刘长顺如今是商承弼面前第一红人,连他师父王传喜这样经年的老人也没有他在天昭帝跟前的体面,更何况,临渊王离宫这些天,楚复光日日伴驾,内宫朝野沸沸扬扬。早有人将他当成了承恩侯第二,自然着意巴结,楚复光倒是宠辱不惊,以前服侍过晋枢机的宫人,私下里倒也絮叨几句,说他有临渊王风采。
商承弼倒是记得今日是会试的,只是,国家这么大,他虽知道楚复光是今科举子,倒没有把他和春闱联系起来。下了朝,无人侍奉饮酒,才想起来那个和他有着同样一管子声音的人考试去了。
春试三场,每场三天,算下来,他有足足九天见不到楚复光。他自己心里是不觉得自己将这个西贝货当替身的,可这么个解闷的玩意儿真的不在了,他的心绪却越发急躁起来。山河万里,臣公千余,奏章百封,却没有一条好消息,尤其是,如今案上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沉沧河一百余梁人劫夺北狄牛马,被北狄的左且渠撞到,北狄士兵战力强悍,哪里是梁人所能抵抗,一百三十人尽皆死于狄人之手,带队的两人惨被割喉。北狄使臣竟来信谴责梁人强盗。商承弼龙颜大怒,拍案而起!新换的紫檀木的御案被他一掌裂成了四半,桌上的奏折哗啦啦散了一地,栖凤阁内连晋枢机养得猫都不敢叫一声。
“真是岂有此理!”大梁与北狄本是世仇,尤其是商承弼继位以来,重用商衾寒,十年连杀北狄三位国主,可说仇深似海。赫连傒一统草原,横刀称汗后,狄人士气大振,实有荡平宇内之志。双方蓄势待发,狄人与梁人都知道,三年之内,必有一战。梁狄双方虽是边衅不断,但梁人富庶,从来是北狄没有粮草财帛就放马来抢夺,这次竟没想到,一向被北狄抢得紧闭门户退避河东的梁民竟然会去抢北狄的牛马。
同样的战报,商衾寒收到的比商承弼还早,风行将武威郡的奏报送上来的时候,商衾寒的脸色晦暗难明。风行心知一定是出了大事,再不敢撒娇,只恭立面北,敬候吩咐。
商承弼将奏报递给他看,风行双手接过,粗粗扫了一眼,不自禁地咦了一声,再细看一遍,才低声道,“老百姓饿急了。”
是啊,连悍如飞鹰的狄人的牛马都敢去抢,百姓真是饿疯了。
商衾寒低头望了一眼垂手待命的儿子,长叹一声,“靖王军驻守成墉关十二年,居然逼得生民宁战狄虏,劫胡果腹,是我父子的罪过啊。”
风行立刻跪下了,“是孩儿调度不力,米粮居然不能到沉沧河,致使逼良为寇,命丧敌手,请父帅责罚。”
商衾寒摆摆手,面色如磐,风行长跪请罪,不敢稍动,良久,商衾寒才命跪在地上的儿子起来,“为父身为皇裔,受百姓供养,又忝为主帅,食军饷之奉,却无力护佑我大梁子民,实在惭愧无地。去吩咐长史,自今日起,商衾寒只以糙米素馔为食,不破北狄,誓不食荤。”
风行伏地跪请,“儿子也是皇裔靖军,忝官尸禄,惶恐至极,父亲不食荤胙,儿子更不敢用,直到盛世无饥馁,田野尽稻香。”
商衾寒静静注视儿子神色,见他意真心诚、纯孝仁爱,满怀欣慰,但又想到他小小一个人,每日读书习武,只吃粗米野菜哪里受得住,原要劝阻,但见他一双眸子清明,慷慨决毅,到底不愿负了他这番志气,索性点头道,“好!”
风行感觉到父亲信任,正色叩首,“多谢父王。”
商衾寒看着儿子渐渐长成,心下感慨,虽记挂边境饥民却也难掩骄傲,见小风行明白他心意,难得调笑道,“你不小了,该知道这誓愿有多难。将来想肉吃,可不许叫馋。”
风行紧紧攥着拳,“百姓连草根都吃不上了,我哪里还有脸想肉。爹,让我带一支亲兵,杀到沉沧河,给惨死的同胞报仇!”
商衾寒却轻轻摇了摇头,“为将帅者,最忌意气用事,如今,还不是时候。”
杜衡(2)
楚衣轻是在五天后才发现了风行只用素食的,说是入了春,实际上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寒意料峭,长身子的孩子今日吃些冬菇白菜,明儿还是萝卜豆腐,米是糙米,面是粗麦,一两天只当是五谷杂粮强身健体,吃得久了就觉出不对来。风行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哪一日少得牛羊肉吃。
楚衣轻再一次见他吃着豌豆饭,便吩咐云泽,说是今日早市的新笋,叫煲一个当归春笋乌鸡汤来,风行连忙逊谢,只说自己吃得很好了,却不肯揭出缘由来。可云泽是多机灵的人,楚衣轻哑疾不便,他一人在身边便服侍得周到妥帖,更加之商衾寒并未刻意隐瞒此事,不到半刻功夫,就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楚衣轻素来疼爱风行,想到这孩子自小懂事委屈,没有母亲疼顾也就罢了,身为小王爷,文武功课繁重,却怎么也是锦衣玉食,没想到,如今竟连吃口肉都不得了。一时心疼,便又留下来着意做些无荤的药膳给他补身子,别饿坏了才好。如此一来,在钧天王府就又住了两月,直到春闱放榜。
晋枢机全部的心思都投在这次春闱上,自然一早就派了妥帖的人去看。看榜的将晋王爷吩咐的人由榜首到榜末足足对了三回,才稳稳当当地回去。临渊王的眼力果然不差,投过来的一百多个试子,倒有十七个都榜上有名。其中泥墙簪花的金花状元孔梦更中了会元,一时风头大盛。
晋枢机接到属下回报,微微一笑,才同赫连傒没饮完一杯茶,新出炉的会元就上门了。赫连傒着意留心晋枢机神色,却见他重瞳跃曜,轻抿了一口花茶,道,“叫他踏实准备殿上对策,这金花状元已经叫出去了,别丢了我的脸才是。”
“是。”能在晋枢机身边服侍的,自然是机灵人,听王爷这话很将这位孔梦兄当自己人,招待的时候更客气了许多。因此,孔梦虽然未能见到晋枢机,却也得以在临渊王府的暖阁用了一杯热茶,又对着书房遥遥一揖才去。
晋枢机听说了,不过一笑。
赫连傒擦着他硕大的斩马刀,“倒是个聪明人,可惜了。”
晋枢机仿似没听懂他后面半句叹息,只道,“这种时候,知道投了我的,都是聪明人。”
赫连傒只定定盯着斩马刀雪亮的锋刃,“那位三年前你用尽心力培植的冒牌货呢?”
晋枢机道,“他也在榜上。”
赫连傒放下刀,起身拿了那单子来,见楚复光的名字后写得是第五十七名,不过冷笑,“你花了多少工夫,他也恁地无用。”
晋枢机笑而不语,这位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呢,他端起茶来,考了这个名次,他对我,也是真的忠心了。
春试放了榜,一向善体上意的顺公公却犯了难,楚公子大名在列,固然不假,但这个名次报上去,圣上的脸色可未必好看了。他这边为难,楚复光却超然物外的样子,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风头都被那位金花状元压了下去。
顺公公此时才明白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却依然殷勤奉承着,将每日都要奉上的冰糖桃仁送去给楚复光,脸上的恭喜也是万分真诚,又叫尚食局另做一桌全鱼脍来,恭贺楚公子杏榜题名。
刘长顺是奴才,奴才最擅长的自是钻营巴结,却不料,这一桌鱼,几乎吃掉了五代经营,鼎祚昌隆的大梁江山。
杜衡(3)
荆楚大地,有沃野千里的两湖平原,湖泊星罗棋布,是为鱼米之乡。楚人以鱼为蔬,正所谓“享无淡鱼,则非盛礼”,楚复光羁旅日久,自然想念家乡口味。只是,全鱼脍送到楚复光房里的时候,这位深敛锋芒连前十名都不敢中的大才子骇得几乎握不住筷子。
桌上的器皿,一百零八道,盘盏杯碟,一应千峰翠色的青釉楚瓷,莹润光洁,小顺子亲捧了三角云纹的匜来请楚复光盥手,楚复光哪里敢让这位天昭帝面前的第一红人服侍,随意洗了手,看到桌上的菜色,面上立刻变了颜色。
全鱼脍,自然全是鱼,眼前第一道,便是太湖三白。形如玉簪的白小群,春后银鱼霜下鲈,楚复光如何会不认得。再定神看时,肉白如雪的鳢鱼脯,细糯爽滑的武昌鱼,连点心都是以“食鱼不见鱼”著称的精美绚烂的荆州花糕。
小顺子一挥手,捧着赤色渣斗的宫女垂头跪在他面前,小顺子将楚复光刚刚擦过的手巾递给身后的小太监,低声道,“公子请用。”
楚复光再一看,脍鱼莼羹,不禁生出秋风思归之叹,哪里吃得下去?他略定一定神,“这,是王爷的意思?”张翰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遂命驾归,他以为,是晋枢机叫他回乡的意思。小顺子一个苦到无路的小太监哪里知道这典故,答非所问,“公子不是最爱吃鱼了,您尝尝。”说着,便拿起筷子打算布菜。
楚复光叹一句,“靡费之至。”
小顺子笑了,“楚公子放心,尚食局这点小菜,还孝敬得起。”
楚复光心内一哂,难怪历代史书上都说阉人乱政,这一桌子,只一道乌鱼,便不是一时半会可得的。制鱼脯时,要先作极咸的调味汤,汤中多下生姜、花椒末,灌满鱼口,再用竹杖穿眼,十个一串,鱼口向上,挂在屋北檐下,等到来年三月再成。要吃时,把鱼腹中五脏生刳出来,加酸醋浸渍,才有如此隽美滋味,桌上这一百零八道,全是各式珍馐,不知要废掉多少工夫。自己只不过是会试中了五十七名而已,哪里值得如此大张旗鼓。想到这里,又如何动得下筷子,只小顺子添酒布菜,愈加殷勤。
楚复光闻到酒香,微微一怔,小顺子面有得色,劝道,“这是公子家乡的桂浆酒,以前侯爷最喜欢吃的。”
楚复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小顺子于是越发殷勤,又夹了一筷子红烧义河蚶在他碟子里。
第二日,有御史上奏,参劾凉州知州冯玉合,称连日天灾,凉州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州府救灾不利,百姓析骸而炊,易子而食。
贯众(1)
作为一个皇帝,商承弼最讨厌御史,他们不是说他私德不检,就是说他用人失察。可是,他虽然暴虐却不昏庸,他也知道,某种意义上,他们说得都对。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顿首而叩的御史唐维,只说了一个字,“查。”
唐维知道商承弼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如今冒死上奏,是打算舍了性命在史书上留一笔的——他是凉州人,他的乡亲父老,都要饿死了。
商承弼一个查字吐了口,朝臣全都低了头。凉州,在成墉关南面,往北过一座百望山,便是商衾寒辖下的庆州。如此重要的地方,知州自然是商承弼信得过的人。冯玉合,家世贫窭,躬耕好学,因剿流匪有功累次擢升,处理地方事务,精细审慎至于苛刻,考凭卓异,可称文武兼备。
商承弼初登帝位时,他尚在于同勋麾下,当时逃入蜀州的,名为流匪,实为康王旧部。冯玉合苦出身,一把铁镐砍废了逃窜进天社山的康王幼子商承涴;他的发迹与于家有关,世人也认为他是于家一党,却不想,此人在知平远县时,将于家这一门显赫外戚得罪到了头。于皇后母亲何氏庶妹嫁与嘉州陈氏,陈氏侄孙与平远县一户田姓人家争产,冯玉合秉公办理,判陈氏归还强占田氏祖田,被于皇后母亲何氏称为负义小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干吏。只有一点,偏狭鄙暗,贪吝过甚。商衾寒知其才能秉性,安置他在凉州,不可谓不知人善任了。凉州虽然远在西北,气候干旱,却倚祁鸣山冰雪融水滋养,水草丰美,极为富庶。商承弼,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人,他要用你,自然不会亏待你。却不想,这位他倚重的能吏给他惹了大麻烦。
麻烦还在继续。
礼部侍郎程凯奏称,杏榜会元孔梦姓名冒犯至圣亚圣名讳,太过轻狂,大概之上,程凯慷慨激昂,“区区一个试子,竟敢名称孔孟,今日不知尊奉圣人,他日临朝为官,岂非要犯天子之威?”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定要将其黜落。
此言一出,清流纷纷响应,更有人将孔梦说成是不知尊师重道的小人,称他不敬圣人,为天下读书人所不齿。
商承弼看着下面人的嘴脸,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极为透亮,一个个挥舞着拳头言之凿凿要打下去的,岂是一个小小的会元,而是因为,这个人,是临渊王府门前的金花状元罢了。他很清楚,他若是让了这一步,被这群腐儒蹚过了他的底限,他们下一步,要黜落的,就不是一个试子了。
商承弼看着群情激愤,冷笑一声。他在等,等前面还有什么。
麻烦自然是一重接着一重。
工部奏请,汛期将临,需要加固堤坝。
户部立刻说,为了不误春耕,刚发了种子,又是全力赈灾,真真的国库空虚。
户部一叫了穷,朝野沸腾。
吏礼兵刑工,再加户部自己,都纷纷张口向商承弼要银子。
礼部说,殿试即将开始,科举是国之重典,为朝廷选拔栋梁之才,不可轻忽;兵部说,为国选才固然重要,但赫连傒陈兵西北,虎视眈眈,今年的军费粮饷已经迟了两个月了,将士们吃不上饭,战马们吃不上草,如何上阵打仗;刑部也不甘示弱,说春夏之际,恐生疫病,要发放囚衣、囚粮及药物……
商承弼看着阶下口沫横飞的大臣,只说了一句话,“张口闭口,都是跟朕要银子,谁有本事,想法生出银子来!朕的俸禄养着你们,又有什么用。”
众臣跪地,齐称惶恐。吏部侍郎田仁亮排众而出,躬身奏道,“圣上,臣,愿献一策。”
商承弼垂下眼,静等他开口。
田仁亮长跪叩首,“圣上,楚地免赋,已有三年了。”
图穷匕见。
贯众(2)
商承弼微微眯起了眼睛。
田仁亮匍伏于地,然后,整个朝班,一人一人,一列一列,一行一行,一殿,全都跪了下来。
商承弼笑了,只说了四个字,“原来,如此。”
站在最前列的于同勋重重叩首,“皇上三思。”
群臣山呼,“皇上三思。”
商承弼面无表情,他暴虐,他狂躁,他曾经在这个大殿上一言逆耳击杀御史,所有人都认为,田仁亮死定了。
殿上死寂。
群臣在等。
等他发作。
商承弼没有发作,他轻拂袍袖,连一粒尘埃都没有扫走,语声恒定,“退朝。”
群臣躬服。
直到他走出大殿,没有任何人敢起身。
盏茶之后,小顺子回来传旨,“圣上有命,退——朝——”。
退朝之后的商承弼坐在栖凤阁里,既没有宣几位美人,更不曾召楚复光。只是站在那一片竹子前,细细听溪水潺潺。
宫女内监们早都知道今天在朝上皇上被触了龙鳞,就连最体上意的顺公公都不敢近前伺候。商承弼直直站着,一直站到晌午。小顺子一颗心七上八下,凭谁都知道,这位的火气若是发出来倒好,似这般不言不语,恐怕真的是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了。
顺公公心里打着鼓,商承弼一早晨只看一片窗,他这一早晨,盯着自己地上的影儿都是心慌的。实在捱不住,圣上渴着饿着了,还是他的不是,到底叫自己徒弟去请师父王传喜来。
王传喜打远处来,见小顺子虽站得工整,实际上火燎了毛的猫儿似的,心里先就叹了一声。作为真正的权监和天昭帝心腹,早朝的事,他已知道了,如今来,且命小太监端一碗清水来。
小顺子不明白,这时候为什么不上晋王爷最爱泡的龙井,又是用碗不用茶盏,却是知道师父自有道理的。
王传喜捧着盛了清水的白瓷碗,小心探步走进去,未到近前,就听到商承弼声音,“你来了?”
王传喜打躬,“奴才来伺候着。”
商承弼转过身,接了那一碗水,站了半日,也是渴了,静静喝了,不凉不热,喝完将碗随手将碗递出去,转过身,“明日,是清明了吧。”
王传喜只弓着身子。
商承弼也不是要他回答,见他站着,其实这一段,虽一直是小顺子伺候在跟前,王传喜却也总是在的,却不知为何,今天看见他,却觉得他格外老态。商承弼叹了一口气,对这个从小服侍他的奴才,半晌,道,“朕也有些日子未见那两位了,走吧。”
王传喜眉目不动,只将碗收拾好了,等商承弼迈出步子去,才道,“可要叫人服侍?”
商承弼的目光落在正握着一件披风殷勤等着的小顺子身上,轻轻一笑,“你那徒弟吗?”他的声音冷下来,“他不是伺候我的,他的主子,是临渊王。”
王传喜心里一跳,声音却是不变,“临渊王的主子,也是皇上。”
商承弼略一停步。
王传喜浑若不觉,“皇上啊,就是天下。”
商承弼一笑,又跨出一步去。王传喜,亦步亦趋。
贯众(3)
商承弼一路向前,不乘辇,也不许人跟着,只留一个王传喜近身服侍。竹径通幽,愈走愈深,一弯曲水渐流渐细,待行到了竹林尽头,走天狼星位,就见一片矮丘。商承弼脚下虚采几个方位,便又觅出一条道来。这里,王传喜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走了。只默默跟着商承弼,再行再下,又是一条小路。只这条路,却长满蒿草,,茫茫混混辨不出方向。
王传喜一直低头,似是也不记路,跟商承弼再行到尽头,到处都是乱石,商承弼挥掌在其中一块断石上一拍,就听到山摇地动,眼前又有一条道来。王传喜急忙跟上,后脚才迈出去,就觉得天旋地转,似又换了一个方位。
如此几番,实不知走出多少景去。
眼前只当是瀑布的,一掌推出去,瀑布竟会分开,原来竟只是一道水帘掩着石门,石门里面,分明有房有舍,却不肯开门,而是绕到门后向上。王传喜第一次跟商承弼走,还是五年前,五年,每年都要来上两回,他在这宫里从小太监熬到如今,用了五十年,他早已推知,这块地方,是在地底下的,而且,是在旧东宫的地点下。从后宫一路到东宫,自然是费事的,气还有些喘不上来。第一次来时,王传喜只会害怕,以为既知道了这处秘密所在,恐怕不能活着回来了。他忧惧惊惶,不小心踩到一脚泥,溅了一粒泥星在商承弼常服后摆上,当时年少气盛的商承弼命他上去自领二十竹板子,他膝盖一软,几乎跪在泥地里。那时候他就知道,他自己,成了这位少年得位,心机深沉的皇帝的心腹了。可这条路,五年跟他走了十遍,今日,竟不知又是什么心情。
商承弼终是到了,却不肯进去,两名持枪的侍卫立在一座石雕的貔貅旁,商承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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