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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如灯秋似海-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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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霆叮嘱了句早点休息便走进电梯,沈顺清呆站在门口,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电梯平稳缓慢地下降,曲霆拎着垃圾袋看着递减的楼层数字,仍觉得今晚信息量极大,身心俱疲。
突然见,隐隐有股外力拽起他手中的垃圾袋,似乎想帮忙托起,曲霆沉思了会儿,松开手指——垃圾袋悬空而立,稳稳当当的漂浮着。
曲霆见电梯四下无人,小声问道:“曲飞,是你么?”
曲飞提着垃圾袋,飞在半空中,电梯开门的一瞬间,飞快地探出头去,见楼外没人,才放心的拎着一袋子垃圾直奔小区垃圾桶。
曲霆赶紧跟上:“不管怎么说,哥很高兴。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我都很高兴。”
……………………………………………
第十八章 是我做的
有了曲飞这层关系,曲霆和沈顺清走动的次数频繁了许多,曲霆偶尔到报社接沈顺清下班,再一同回去做饭,两人一鬼在家里聊聊天。
两兄弟无法用语言交流,沈顺清甘愿当起传声筒。
不过,沈顺清发现兄弟俩也有自己的沟通方式,比如写字。茶几上的采访本变成两人专属,曲飞拿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字,曲霆看完便知道曲飞想说什么了。
沈顺清走近,见曲霆在纸上画着工地的平面图。
“聊片区改造呢?”他从茶几上抓起一个苹果,胡乱抹了两下,叼在嘴里。
“嗯。”曲霆停笔:“小飞问我在林城做什么工作,我正解释给他听。”
沈顺清看着工地图,扭头看向曲霆,见他正全神贯注地在纸上画房子,正想开口,感觉手机震了下,见是环城片区派出所老所长发来短信,说从省城回来了。
沈顺清沉默了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上次遇到林城片区派出所的小赵,他说之前见着王海在派出所周围晃悠,你派王海去那儿干嘛?”
曲霆手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斜斜的线:“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你们来林城后没多久。”
曲霆放下笔:“或许是他自己去晃悠吧。”
“小赵说连着好几天都看到他呢。”沈顺清斜靠在沙发上,把玩似的抛着的苹果,嘴里说着胡话,视线却紧紧落在曲霆脸上。
曲霆合上采访本:“这我不清楚,你得问王海。”
曲霆面色如常,像个攻不破的堡垒,仿佛推开他说着“沈记,你认错人了”一幕重演,同样冷漠的口吻,一样防御的姿态,又如小时候在他家寄宿的曲听秋一样,擅自筑起一道高墙,把自己锁在里面。
沈顺清一时接不上话,靠在沙发躺了好一会儿,又从果盘里挑了个苹果递给曲霆:“听说上次那个抢孩子的流浪汉给送回去了?”
曲霆捏着苹果在手上转着:“嗯,派出所联系上家人,给接走了。”
“哦。”沈顺清拖长口音,佯装好奇:“那流浪汉到底是哪儿人?怎么跑咱们林城来了?”
曲霆缓缓地看过来,眼神复杂,许久,他把苹果往茶几上一搁。
“沈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苹果慢悠悠地滚到了采访本边上,晃了两下停住了。空气里藏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沈顺清瞅了眼曲飞,见曲飞耸耸肩,飞到电视机前看电视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职业病犯了。”
“我问了你会说么?”沈顺清轻声问道。
曲霆头也不抬:“我不说,沈哥不也会查么?”
话音刚落,就感觉气氛陡然僵硬。曲霆变了脸色,再看沈顺清也是一副隐忍的样子,语气又不自觉软了下来:“对不起,我无心的。”
沈顺清擅自调查曲霆过去一事,一直是两人心里的隔阂,虽然事后两人有默契地不再提及,但沈顺清知道,曲霆反感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做派。
沈顺清咬唇,把啃得稀烂的苹果丢在茶几上:“于私,我不拿工作那套对你,那种事儿我就做过一次,不做第二次;于公,现在陈灿在查这事,我也没拦着。”
曲霆沉默片刻,说:“贼在牢里关着,流浪汉已经遣返,警察那边都结案了,他怎么查?”
沈顺清闻言,心中便有了结论,只觉得心里堵得荒,揉了揉眉心:“果然还是你啊。”
曲霆不予置否,淡淡反问:“沈哥做采访?”
曲霆自我防卫起来,简直刀枪不入。
“说了不拿工作那套对你。”沈顺清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往桌上一搁,平静说道:“手机没开录音,录音笔在包里,采访本在你面前,我两手空空做个屁的采访,我就想听句真话。”
曲霆望了眼沈顺清,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讲理,掩饰性地抓了茶几上的笔,把玩着:“然后呢?”
沈顺清卡了壳:“什么然后?”
“如果是我做的,要捅出去么?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就信了吗?”
电视画面闪着斑斓的光,照得光亮的地板一阵青一阵白。
沈顺清重重地躺在沙发上,似乎把整个人嵌进去。
“如果是你做的,至少能证明陈灿的怀疑是对的,我会鼓励他继续查下去;如果不是你做的……”
沈顺清叹了口气:“你说句不是,我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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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无声流淌,带着一丝凉意,入夜后气温似乎降了些,冷风顺着纱窗灌进来。
曲霆拿着笔在指尖转着:“是我做的。”
沈顺清顺势问:“哪件?”
“都是。”曲霆说:“小偷是王海找的,在派出所附近蹲点那些刚放出来的毛贼,让他偷点东西,进去蹲几个月,出来后给他一笔钱。”
看来陈灿说王海在派出所附近出现是真的。
“那贼能信你们?”
“给张银行卡,但钱被冻着,半年后自己去取就行。到时候工地都开工了,闹不出什么了。”曲霆靠在沙发上:“开发商的惯用手段了,沈哥,我不信你没听说那些开发商半夜强挖、找艾滋病人闹事的……”
沈顺清打断:“你想说和他们比,你的做法算是温柔的?”
曲霆哑了口。
“那抢孩子那事儿呢?”
“那个比较复杂。”曲霆把笔抛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水:“那流浪汉本来就是昌盛的人,简单的说,昌盛手下有一批人,做暗事的。”
“那流浪汉年轻的时候嗜赌成性,抛妻弃女。后来流落街头又良心发现满大街找女儿,直到遇见一个昌盛女员工像极了他女儿,就成天守在昌盛大楼外面。这事儿被王海给瞧见了就抓来问。后来我们找到那个员工,以体检为名偷偷给两人做了DNA比对,还真是父女,不过体检也发现那女儿心脏有点问题,要做搭桥手术,昌盛帮忙出了医药费,本还想安排父女见面,但被他婉拒了。那流浪汉为了感谢我们,就自愿为昌盛做点事。”
沈顺清无语:“你们让一个丢了孩子的人,去抢别人的孩子?”
“这不演戏么?说好了闹了事就收手,然后会有人来把他接走,不犯法的。”
“什么叫不犯法?治安管理处罚法也是法,不犯法他能被行政拘留?”沈顺清心烦意乱:“所以王海失踪,是先去派出所附近找了个惯偷,又回G市带了人过来?”
“差不多。”曲霆面露不悦,望着头顶明晃晃的吊灯:“可沈哥,你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
他接着说:“见报?不可能的。上面早打过招呼,市里正为搬迁圆满收尾庆功,不会让媒体在这时候节外生枝;告诉那些老人真相?老人们早拿着钱过新日子去了,这事儿已经翻篇了。”
“所以就当没发生过?”沈顺清抬脚,不轻不重踢在曲霆小腿上:“你见过那群老人吗?被偷了两三百块钱急得心脏病都快发了,那个程大爷以为孙女被拐跑了,差点没被吓瘫……”
曲霆本就恼火,这下也烦了,他不是个爱吵架的人,全凭好脾气压着一口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那我怎么办?不能强拆不能闹事不能断水断电,讲道理不听,给钱不要。昌盛给的拆迁款都已经高于其他开发商了,那群老人还是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我能怎么办?”
沈顺清倏地站起:“所以就让人去偷去抢?”
曲霆烦躁地掏出烟,捏在手里,声音也提高了几度:“那沈哥您支个招?你知道这项目耽误一天就损失多少钱吗?你知道工地上多少建筑工人等着干活吗?林城分公司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都等着项目开工拿钱养家,你让他们怎么办?老人要生活,我手下的人就不过日子了?”
“再说了,他们有什么损失?急得心脏病快发作,那发了吗?差点没被吓瘫,瘫了吗?现在还不拿着钱过日子去了。”
“你……”沈顺清哑口,纵使他舌灿莲花,竟一时找不出还嘴的方式。
房间霎时陷入沉默,空气仿佛凝结成冰,曲飞回头看了眼,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沈顺清看见曲飞,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可心里还是堵得慌,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闷着不说话。
曲霆也沉默着,半晌,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瞟了眼沈顺清,说:“算了,我先回去了。”
沈顺清默不作声,看着曲霆站起身,抽了卫生纸包住桌上的苹果核,又从厨房提了垃圾袋,冷着脸出门。
曲飞吓得赶紧跟上,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飞回沈顺清面前:“你们吵架了吗?”
沈顺清抬头望了眼:“他走了吗?”
“在电梯口抽烟呢。”曲飞闻言又飞出去,很快又从门外钻进半个脑袋:“现在走了,进电梯了。”
沈顺清起身,慢悠悠地走到阳台,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照得围栏透亮。
他倚着栏杆,看着曲霆的路虎从地下车库驶出,越走越远,车灯渐渐缩成一个圆点,消失在视线中。
这样一个人,即使争吵的时候,都没在他面前抽烟。
走的时候也没忘记把垃圾带走。
“我哥是不是做错事了?”曲飞的声音幽幽传来,他虽然听不懂争吵的内容,但也能感觉到紧张的气氛。
沈顺清望着空荡的街:“起了点争执,别太担心。”
“严重么?会和好么?”
沈顺清翻了个身,仰着头,月光洒在他脸上,像镀了层霜。
会和好吗?他也想知道。
曲飞坐在栏杆上,和沈顺清一起看月亮:“你们吵架之前,我哥问我有什么愿望来着。”
沈顺清闻言一凛,见曲飞仰着脑袋,眼神空荡。
“我还没说。”曲飞低着头:“我不太确定,我要想一想……”
沈顺清看向曲飞,这小鬼的心愿埋了这么多年,怕是很严重的心结。他伸手把飘在半空的人牵下来:“好好想想,别怕,有什么说什么。”
曲飞顺势飘到沈顺清面前:“那下次我哥来的时候说。”
………………………………………………………………………
第十九章 世界是有苦衷的
夜凉如水,沈顺清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次日,他顶着黑眼圈,拎着两盒上好的黄山毛尖直奔环城片区派出所,临走前见曲飞蹲在沙发前,默默地翻着和曲霆聊天的采访本。自从曲霆到家里来后,这小鬼倒是没再去过红房子。
本想从老所长口中找点线索,沈顺清却阴差阳错得知了真相,让这场拜访变得嚼然无味。
“我们查过,这人没有前科,也没有犯罪意图。就是以前丢过一个孩子,犯这事儿说不准是脑瓜子懵了。”老所长为人和善,对沈顺清也不摆架子,有一说一。
沈顺清:“一个流浪汉,从G市流浪到1500多公里外的林城,不是很奇怪吗?”
“当然不是直接过来的,他四处乞讨,在其他地方也短暂待过。”老所长啜了口茶:“你们这些记者就喜欢过度揣测,凡事非要有个合理的解释。我看那流浪汉就是犯浑,遣回去让家里人好好看着就行。”
“那盗窃那事……”
“小沈啊,”老所长突然开口,打断他。
“我在这儿工作了30多年了,就搬迁区那筒子楼前的樟树,刚种下那会儿就这么高。”老所长比划着:“我看着它发新芽,着它长高又看它枯萎,成了楼里老太太们挂腊肉的地方。巷子口那条路,年年补年年裂,轧开的缝都能钻进老鼠了,后来区里也不管了……”
沈顺清盯着老所长的手,那蜷起的手指有很深的纹路,手背皱皱巴巴的,显然是上了年纪。
“今儿早我在那片儿巡视遇到个老爷子,他问我‘警察同志,这儿以后会有诊所吗?’,那老爷子说他快80了,落下个风湿的毛病,可市医院又远,就盼着这附近能开个诊所。”
老所长眯着眼,向窗外看去,窗外几棵梧桐树,已经变成了深红色,秋风一吹,树叶颤颤巍巍地往下落。
“我说,会有的。等这块儿发展起来,一切都会有的……”
老所长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若是这片黄土地能发新芽,我觉得也好。”
话说至此,沈顺清纵有千言万语也被堵在腹中,闷着一肚子气,心烦得很。不一会儿接到赵博文的电话,说是有人找,让他赶紧回报社,沈顺清只得先告辞。
等候着的是一男一女,两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岁,女子挽着男人的手臂,像是情侣。
见沈顺清前来,男子局促地站了起来,沈顺清打量了一番,把人引到接待室,在脑海里过滤着相熟的人。以他的能力,见过面的大多能叫得上名字,可这对小情侣实在面生。
接待室是个小房间,只有一张圆桌、几把椅子和一台多天不换水的饮水机。
沈顺清见是年轻人,省了客套,叫报社的小年轻买了两听可乐送来,问:“找我?”
男子神色慌张地站起来,从背包里翻出一叠旧信封递给沈顺清。
沈顺清狐疑着接过,见是三个旧信封,信封有些年头了,邮戳已经糊成一片,信封上被画得惨不忍睹,满是飞机坦克和看不出是猫还是狗的动物,还有用水彩笔写得歪歪扭扭的字,在一堆花里胡哨的涂鸦里隐隐能看见「沈顺清收」四个字。
“我姓陈,是个开画室的,这是我女朋友,她是幼师,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您的名字。”男子拘谨地站着:“您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我小时候住在您家,我是说您家对外出租的那套房子。”
沈顺清拖长声调哦了声,当年从红房子搬出时,沈顺清还是学生,房屋出租由父母一手操办,看样子是租给眼前这户人了。
“我们住进去没多久,就有信寄过来了。说来也巧,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帮我订了牛奶,我们就把报箱拆了换成了牛奶箱,信是放在牛奶箱里的。”男子细细说着:“我小时候不懂事,喜欢乱涂乱画,就把这信当画纸了。”
男子羞红了脸,身边的女生倒是大方地握住他的手,示意他继续说。
“后来我们也搬走了,这些信夹在我小学课本里一并带走了。本来这事儿我也忘了,直到前些天收拾屋子……”男子面带羞涩,声音越来越小。
女子接过话大方地说:“是这样,我和我男朋友要结婚了,这些天收拾些东西搬到新房去,无意间发现了几封信。”
“我本来是要扔的,但我女朋友说万一是很重要的信呢?信已经被我涂得看不清内容了……”男子继续道:“不过这上面有您的名字,我很少看报,听女朋友说您是名人,后来我也问过父母,当时租的就是您家的房子,我想这信应该是寄给您的。”
沈顺清狐疑地接过信封,三封信都被拆开过,内里的信纸因为年代久远变得暗沉,纸的背页被画满了奇形怪状的图案,正面也是五彩斑斓,沈顺清只能隐约从涂鸦中找出一些原先的字迹。那字迹十分幼稚,首行「沈顺清哥哥」五个字几乎挤在一块儿,纸张的末尾倒是工工整整地写着「曲听秋」和日期。
王海曾透露过曲霆有写信给他,但他一心想着两兄弟见面,又当王海酒后胡言,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想来沈顺清搬走后,曲霆按照红房子的地址写了信,这男子把信当画纸留了下来,时隔多年才意识到是信件,在女朋友的鼓励下找到了他。
“印象中不止这三封,我只找得到这些了。”男子内疚的说。
沈顺清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失而复得已是意外之喜。
情侣走后,沈顺清试着从满是涂鸦的信纸中拼凑出完整的内容,无奈只能看清一些零散的句子。
「今天陈爷爷请了老师教我打拳,老师说我太瘦,要喝一种蛋粉长肌肉,我不想打拳,也不想长肉。」
「我要改名字了,霆字真难写。」
还有中二气十足的句子,让人啼笑皆非。
「我常常想为什么我的生活特别黑暗,也许,世界是有苦衷的。」
信上的日期已经模糊,沈顺清算着,时间相距最久的一封应该是曲霆被陈家救起后不久,而后的两封也在是当月写的。
年幼的曲霆在被救后,一个月内给他写了三封信……或者更多?而此前又写了多少?此后呢?为什么要写信给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亦或是期待?
时隔十三年的信,慢慢慢慢,兜兜转转,回到他手上。
沈顺清想不明白、头痛欲裂,他合上眼,感觉全身的力气如被抽空,像是经历了一场逃难,累极了,心脏的跳动都像是在垂死挣扎,他如同濒死者一般趴在桌上,耳鸣、手抖、呼吸困难。
有种情绪似乎要迸出。
时而具体、时而抽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
咚咚。
沈顺清歪着头,见是赵博文站在门口,轻轻叩门。
“睡着了?”赵博文问。
“不是,”沈顺清提起精神,站起:“有事?”
“过来看看这份通知。”
什么通知?沈顺清双腿像灌了铅,麻木地跟着赵博文走回办公室,见陈灿躬身杵在电脑前。
“宣传部发来的报道通知。”赵博文说。
「环城东路片区改造期间,以正面宣传为主,多宣传市里招商引资取得的成效,禁发负面报道。 ——宣传部新闻科。」
沈顺清和陈灿对视一眼。
“应该是开工仪式在即,市里下发通知以免生事。”赵博文说。
沈顺清不语,看来曲霆真的和上面‘打好招呼’了。
陈灿啧了声,一语不发的坐回位置上,此次昌盛报道受阻,他的抵触情绪最大。
沈顺清心里乱作一团,走到陈灿身边,却见他把电脑里偷拍的片区照片删进回收站。他双手一撑,坐到桌上,犹豫着开口:“想知道真相么?”
陈灿面色铁青,嘟囔了句‘算了’,不一会儿又猛地站起身也不知道是冲着谁喊:“你们就这样被噤声了?”
声音不大,但在一向安静的办公室里称得上突兀,以陈灿少言寡语的性子,这一爆发更是把其他人吓了一跳。别的部门的小年轻停了手上的活儿,偏着脑袋往这边瞅,沈顺清顿时收了吊儿郎当地性子,跳下桌把无关的人赶走。
“算了,是我多事。”陈灿泄气地坐下:“沈哥你知道什么也别告诉我,就当我没好奇过。”
沈顺清皱眉,看了眼赵博文,见赵博文摇摇头,不慌不慢地往他那中老年人保温杯里添枸杞。他拍了拍陈灿肩膀,没说什么,和赵博文打了声招呼先走了。
环城东路片区工地已是开工前的忙碌景象。
身躯庞大的挖掘机杵在半山高的土堆上,地面上满是压痕,几台抽水机正忙碌地抽干工地上的水坑,发动机轱辘轰隆隆地转。
沈顺清远远地看见曲霆站在工地中间,带着土黄色的安全帽,伸手指着某处比划,身旁的下属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连连点头。
他在工地外站了好一会儿,曲霆才转过身,视线与他相对。
王海眼睛尖,小声提醒‘那像是沈记’,曲霆嗯了声,对着王海耳语几句,朝他走来。
“怎么过来了?”曲霆挥散众人,走到沈顺清身边。
昨日的不欢而散似乎并没给曲霆带来多大影响,见曲霆面色如常地和他打招呼,沈顺清也佯装镇定地看着四周:“明天就要开工了?”
“嗯。”
“能进去看看么?”
曲霆愣了一秒,摘了安全帽扣在沈顺清头上。
沈顺清笑了笑,径直往工地上走,工地里坑坑洼洼,又滑又脏,不一会儿,稀泥烂浆全往他裤腿上沾,鞋也湿了大半。他却像没知觉般,慢慢悠悠地走着。
“我啊,刚入行那会儿一窍不通,被人敷衍、放鸽子,经常被骗得晕头转向。”沈顺清踩过浅浅的水洼:“好在现在混出了点名堂,总算是在林城传媒圈算是叫得上号了。”
寒风从远处吹来,在水坑上晕开圈圈涟漪。
他侧身看了曲霆一眼:“你觉得我靠的是什么?油嘴滑舌的功夫?还是打字速度?”
“都不是,是立场。”
沈顺清平静说道:“也许你别无选择,你要赶工期,你要养活你的建筑工人……这些我都懂。但我不能认为你是对的。就算你觉得也是受害者,就算你认为这些没有实质性的伤害都不算加害,但我不行。”
沈顺清缓了缓,找了块石头踢掉脚底的泥:“我一旦认为你这么做是对的,我的职业生涯也走到头了。”
曲霆一语不发,不动声色地把沈顺清往干净的空地上引。
沈顺清跟在曲霆身边:“现在媒体被管得严,稍微影响到市里形象的都会被请去喝茶,搞不好还会丢了工作。”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真相就在那儿,我不能当做没看见。”
曲霆停下脚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沈顺清也跟着停住:“如果抢孩子也没能让程大爷搬走,你会怎么做?”
“找人挖电缆,断电。”曲霆说。
“如果有老人在黑暗中跌伤呢?坠楼呢?”
沈顺清继续道:“这世上有一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不会顾及道德、法律、感情,甚至会利用权力封住质疑的口,斩断揭开真相的手。如果他们享受到胜利的果实,就可能愈演愈烈,毫无底线。”
曲霆面色阴沉:“我没你说得那么不堪。”
“有时候探寻真相,或许是为了在事态更严重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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