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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依舅在-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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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峰,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朗毓爬上高处的大石头掷地有声:“有何不敢?你萧峰萧大爷在此,还不跪下磕头!”
  朗琪睿放声大笑:“哈哈哈,萧峰你输了,你已经被我银角大王的紫金红葫芦给收啦!就等着化成水进大王我的肚子里吧!哈哈哈哈!”
  朗毓怒而揭竿:“朗琪睿你耍赖!说好了不演孙悟空!”
  朗琪睿据理力争:“我演的不是孙悟空!是银角大王!”
  “孙悟空就是西游记,西游记就是孙悟空!不演孙悟空,就不能演西游记!”
  俩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时,朗太辉在后面姗姗来迟,他比五个小的都大上一两岁,因此个头儿也高,瞅见自己路过竟没人搭理他,便站在一旁闲闲说了句:
  “朗毓,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跟大家伙儿玩儿呢?心真大呀你!”
  五个小的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朗毓跳起来问,“我咋就心大了?”
  朗太辉抖腿晃脑袋,“你那哑巴小舅舅呢?”
  朗毓最讨厌别人骂他小舅舅是哑巴,“你才哑巴呢!凤把头都说了,我小舅舅是不想说话,他不是哑巴!”
  “凤把头是给你们家面子,不会说话就是哑巴……算了,跟你掰扯这些没用,你一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我说了也是白说。”
  朗毓急赤白脸地追问:“有啥我不懂的,你说!”
  朗太辉瞅瞅朗毓背后的几个小伙伴,又在小路的前后张望了一圈儿,才神秘兮兮地对朗毓勾勾手指头。
  朗毓并一帮小伙伴儿禁不住好奇,纷纷凑上前去。
  朗太辉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你小舅舅为啥不会说话吗?”
  众人一起摇头。
  朗太辉煞有其事地说:“你小舅舅是被你爸给毒哑了!”
  几个娃儿大惊失色,朗毓先是一阵惊诧,说了声:“不会吧?”然后就更加坚定地反驳他:“你胡说八道!”
  “真的!”朗太辉再说:“全村儿人都知道,你小舅舅不是你舅舅,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你爸在外面跟野女人生的野种,那野女人就是白毛猴儿托生的,所以你小舅舅才一只眼珠子蓝一只眼珠子黑,他是没混好,是个杂交出来的农作物!你爸把他抱回来,怕他乱说话,所以就偷偷把他毒哑了。”
  朗毓越听越起疑,越听越生气,“你放屁,我不信!我爸才没在外面找野女人呢,我小舅舅是我妈的亲弟弟,你编瞎话!”
  朗太辉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儿,牛哄哄地显摆自己的伦理知识:“你小舅舅要是你妈的亲弟弟,那他就得是你姥爷的儿子。你姥爷今年都七十多了,咱们岛上哪个老头子六七十岁还能生孩子的?就算你姥爷能生,那也得你姥儿合作呀!你姥儿都死七八年了,怎么可能生的下你那个哑巴舅舅?自己不会动动脑筋好好想想!”
  朗毓被他绕得有点儿蒙,这话掰碎嚼烂在肚儿里过了好几圈,还是摇摇头:“听不懂你说啥。”
  其他几个小孩儿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再说一遍。”
  朗太辉忍着不耐烦坑哧坑哧又讲了一遍,可这帮小的还是模棱两可没听懂,他最后干脆放弃,把手一摆:
  “反正你就记得,你小舅舅是你爸跟野女人杂交出来的野种,你爸既然把他带回家养着,说明他忘不了那个野女人,你和你妈呀,很快就会被你爸赶出来的。”
  没能成功气到朗毓,朗太辉有点儿小失望,哼了一声便摇头晃脑地走了。
  朗毓身边的小伙伴儿七嘴八舌地议论,总结出来就一句话:你爸快不要你了,咋办?
  朗毓心慌意乱,急得眼圈儿都快红了:“不可能!”吼完便忙不迭地往家赶。
  狼鱼岛不通电,余月凤下地回来早早地开始准备晚饭,朗毓跑进门时见小舅舅正趴在桌上写作业,他虽然对朗太辉的话感到怀疑,却还是受了那些话的影响,一见到这个小舅舅就气不打一出来,一面拿手指着他,一面扯着嗓子喊:
  “妈,小舅舅是不是我爸跟别的野女人杂交出来的野种?”
  胡愧槐笔尖一顿,铅笔头嘎嘣断了一截儿。
  朗毓怒气冲冲地瞪着亲娘在火炉前的背影,火舌顺着大铁锅和炉壁的缝隙冒出苗头,差点儿舔上亲娘的蓝布碎花儿围裙。
  下一刻,朗毓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惊恐地看着亲娘手持锅铲怒目圆睁地逼到身前。
  “这话谁教你的?”
  朗毓一下就把自己的怒火抛到九霄云外,怯怯道:“朗太辉……”
  但见余月凤攥着的锅铲哆嗦个不停,一对英眉倒吊,瞪着远处咬牙切齿:“小王八蛋!”
  
    
    ☆、第三章

  余月凤冲去干架的脚步被匆匆走进家门的朗权栋打乱了,自家男人脸色凝重两手空空,眼瞅跟自己插肩而过都没看着似的。
  “浪儿他爸,出啥事儿了?”
  朗权栋这才看到自己媳妇儿,一瞬间更加愁苦,“进屋说。”
  朗毓自打亲娘骂完那句“小王八蛋”开始就预感到自己会挨揍,本想跟出去凑热闹,一看爹娘铁青着脸走进屋,生怕屁股遭殃,差不点儿钻桌底下,只不过为时已晚来不及钻,只好另谋生路——挤到小舅舅身边装作看书。
  俩大人没搭理俩小的,走进里屋说悄悄话,朗毓蹑手蹑脚地趴到门上听墙根儿。
  “今天不太顺利,收网的时候不知道卷到了啥东西,把网都给扯破了!啥也没捞着。”
  余月凤一听也觉得可惜,“没捞着就没捞着吧,天天出海,这一两趟不打紧。”
  “搁平常确实不打紧,可这回……”说话间朗权栋卷了根纸烟,凄惶地看着山尖儿上的红日,“这几天这雨下下停停,海风陆风囫囵个儿卷在一起,风向都摸不清楚。你再看今天这天气,前一秒还是阴天呢,这会儿又放晴了,往年这种天气持续不了几天,今年……我看龙王爷这回是要憋个大的,这场台风……恐怕凶得很啊!”
  靠海吃海靠山吃山,狼鱼岛的人对天气变化一向很敏锐。早前几天大家就开始忙着收拾庄稼,可即便手脚再麻利,山上的庄稼还有一大半没收拾完,台风一来,这一季又白忙活。
  朗权栋家的田地并不多,地少意味着粮食少,朗权栋出海又没打到鱼,家里的生计可想而知很有几分艰难。
  余月凤心里虽然愁,却并不表现出来,好言宽慰男人,“比这再困难的日子咱也不是没经历过,有啥好愁的,实在没得吃,不还有我爸么,他老人家那儿还有不少存粮呢!”
  “咱爸的那点儿存粮,是等着灾年度难用的,台风一过,这老天说不准是下冰雹还是要大旱。再说眼瞅着又要过年了,你不吃我不吃,还有俩小的,到时人家家里都外出置办年货,咱家呢?拿啥置办?总不能让孩子跟咱一起吃苦。”
  余月凤听出她家男人似乎有话外音,“你啥意思?”
  朗权栋背着手走过来走过去,把心一沉,道:“我打算等会儿再出趟海。”
  余月凤当即喝道:“不成!台风不定啥时候到,你这会儿出海不等于去送死吗!”
  朗权栋有些焦急地挤倒媳妇儿身边,“我跟朗二黑子他们都商量好了,傍晚前出海,用不上午夜就能回来,台风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来得及。”
  余月凤长的浓眉大眼,一头齐耳短发乌黑黝亮,抛去她婀娜的身段儿,仅管三十多岁也依旧像个二十出头的飒爽姑娘。她鼻一哼眼一瞟,生气的脸蛋儿透出几分骄横之态,哪怕她真是无理取闹,也不让人觉得厌烦,反而欣赏她这干脆利落的爽辣脾气。
  “朗权栋,你少在这儿跟我扯没用的,就算你今天说破嘴皮子,我也不可能让你出海。你要是非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那我就带着俩孩子回我爸那儿,这个年你自己过吧!”
  说罢起身去外屋做饭,留朗权栋在后面期期艾艾地呼唤:“凤儿——凤儿——”
  一家四口在各怀鬼胎的怪异气氛中默默吃完晚饭,余月凤洗碗刷锅的功夫——朗权栋跑了,她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再一看,胡愧槐也跑了!
  朗毓之所以没跑,是因为没来得及,他拉屎去了,回来发现小舅舅和亲爹都没影儿时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为防亲娘对他使出“降狼十八掌”,只得装模作样乖乖写作业。
  朗权栋一遛飞奔赶到码头边儿,朗二和黑子急不可耐,打老远看到他就发动引擎,捕鱼船驶离岸边百八十米时,黑子突然指着身后大呼小叫:“那崽子怎么跟来了?”
  朗权栋扭头一看,见一张小竹排上站着个瘦高的小少年,两手飞快地撑着竹篙朝他们追过来。
  朗权栋当即就急地扯开嗓子喊:“槐呀,家去——回家去——”
  胡愧槐充耳不闻,撑篙的速度反而更快。
  “妈的!”朗二气急败坏地拍了下船舵,“别管他,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跟着!”
  朗权栋却十分了解胡愧槐的犟脾气,扭头对朗二骂:“放你娘的臭屁!给老子掉头!”
  “掉你吗的头!台风不定啥时候来,时间就是金钱你没听过吗!”
  朗权栋几步跨上前,碗口大的拳头登时给朗二砸了个满嘴兜血,“不是你孩子你当然不管他死活了,立马给老子掉头!”
  黑子跻身挡在二人中间,一张黑脸拧得愁苦不堪,急得就差掉眼泪:“别打别打,出海见血不吉利呀!要不咱回去吧?”
  “回去个粑粑!”朗二一把推开黑子,把嘴里的血唾沫狠狠啐到甲板上,“今天这趟海老子出定了,富贵险中求!出海前你俩都同意,这会儿开到一半儿你们跟老子变卦?要想回去把钱拍到老子面前,你们得补偿我!”
  朗权栋心下迟疑,在回与不回间犹豫不决,最后道:“我回,把船停了,我跟槐子回家去。”
  朗二冷笑:“你个窝囊废!黑子,你呢?”
  黑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舍不下这个拉近贫富差距的好机会,一咬牙一跺脚:“我不回!”
  又拉着朗权栋苦口婆心说了一大桶的好话。朗权栋心知自己没法儿改变黑子和朗二的决定,自己这一走,本来就缺人手的捕鱼船更是独木难支,能不能捕到鱼两说,只怕二人在海上有去无回,万般无奈下只得留下来。
  朗二做出让步,把船停下,等胡愧槐紧赶慢赶地追过来,黑子和朗权栋三下五除二把他和那张竹排拉上船,然后,胡愧槐猝不及防地挨了朗权栋一耳刮子。
  大耳刮子声音脆亮,朗权栋人高马大,这一巴掌差点儿把胡愧槐扇倒在地。黑子都给那巴掌声吓得一哆嗦,急忙把胡愧槐护到身后,一迭声地劝:
  “你打孩子干嘛!孩子啥都不懂,别拿孩子撒气,有啥话咱上岸再说!”
  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胡愧槐长这么大,第一回挨揍,他倒是哑巴不啃声平静得很,给朗权栋气地脸红脖子粗,隔着黑子拿手指着他骂,
  “你作死啊你!这是啥时候你敢跟老子玩儿这出,你知不知道海上有多危险!眨个眼的功夫你连命都可能保不住知道吗!”
  胡愧槐很有几分油盐不进的倔劲儿,不哭不闹只梗着脖子,拿眼珠儿直勾勾盯着朗权栋,朗权栋心里直突突,还想再揪着他狠狠骂上一通,偏黑子搁中间一气儿和稀泥,只得虚张声势地撂下句狠话:“个犟种,你等回家的!”暂且作罢。
  晚霞呈放射状在天上铺开一张火红的大网,金红交织异常艳丽,把蔚蓝而平静的海面衬得犹如一袭锦缎轻裘,随波摇曳间粼光毕现,万点碎金缭人眼,直教人感叹原来辽阔浩瀚的大海,也有温柔旖丽的一面。
  但是船上以海为生的渔民们却被这番美景搞得心惊肉跳,只因这番天下奇绝的海景过后,必然是来势凶猛的山呼海啸。
  黑子和朗权栋左右各一个,放下捕鱼船撒网拖网的钢铁长臂,朗二在船舵前聚精会神,头一轮渔网甫一吊出海面,黑子便手舞足蹈地欢呼:
  “大丰收!大丰收!”
  左右两张渔网兜满活蹦乱跳的鱼,那随鱼群噼啪迸落的水珠,在晚霞中好似金豆子似的砸在渔船上。
  朗权栋和黑子手脚麻利地卸下头一批收获,再摇动长臂的操作杆放第二轮,这艘捕鱼船体型娇小,虽容易驾驶却装不了多少货,等第二轮渔网吊上来,渔船已经满当当地塞不下了。
  “回!”朗权栋朝船舱打手势。
  朗二娴熟地打下船舵,引擎呼突突地推出波浪启程返航。
  在众人忙碌间,艳丽的天空不知何时变了样,漫天乌云层层叠叠,平静的海面下陡然卷起暗涌,满载而归的捕鱼船被波浪轻飘飘推了一下,船身不由自主地晃了两晃,没等□□,顷刻间便下起瓢泼大雨,黄豆粒儿大小的雨珠像机关枪似的打在船身,跟着是一声惊雷、一道紫闪,浪头几乎是眨眼间自海面呼啸而起,随轰然炸裂的雷声大刀阔斧地砸下来。
  朗权栋浑身湿透,突然变向的海风使得他迈不开腿,一面趔趄地把住船身一面声嘶力竭地喊:“槐子,快进舱!黑子,快把船上的锁具检查一遍!水密门关严实没?”
  黑子也扯开喉咙:“关严了关严了,快进舱!”
  朗权栋在举步维艰中又检查一遍船上的锁具,仨人挤进驾驶舱内,见朗二在手操舵前神经紧绷、两个膀子青筋暴起,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黑子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本想松松他的神经,拿手一拍发现这人硬得像块石头,手上一层冷汗。
  他刚要说话,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慞惶间手脚翻飞,被朗权栋一把揪住手腕。船身大幅度向□□斜,呼嗵一声,左侧捕鱼用的掉臂没系固好,硬生生在铁皮船身上怼出块凹壁,接着那两米多长的掉臂在船舱外嗷嗷乱叫,以船身为中心,随风向左摇右晃,使得本就风雨飘摇的船身在波涛汹涌间更加摇摆不定。
  除朗二以外的仨人被簸得晕头转向,好容易站稳脚,朗权栋当机立断:“得把左舷的掉臂固好!”正要出去,一直听话的胡愧槐却拉住他的衣角,指指左右两边,做出个一刀斩的动作。
  朗权栋一锅乱粥的思绪在小孩儿黑豆子似的逼视下得以些微的平静,他深吸一口气,“对,对对,两侧的掉臂都得截断,不然会失去平衡……黑子,咱俩一边一个,把掉臂丢下去!”
  说完又要走,胡愧槐却再次拉住他,朗权栋和黑子已经预感到某种不详,果然九岁的少年缓缓摇头。
  那俩掉臂最少也有二三百斤,跟船身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被焊得严严实实,单凭一己之力想把这俩大家伙丢下去根本是痴人说梦。
  黑子抢步到朗二身边,一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问:“穿得过去吗?”
  平时看来牢不可破的捕鱼船,在前赴后继的大浪前脆弱的像个小摇篮,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在狂风里骤雨如注的水珠子,仿佛刀枪剑雨飞沙走石,任何一滴雨珠都可能会击溃将众人和外界风暴隔离开的玻璃窗。
  众人的心也跟外面天翻地覆的大海一样。
  朗二过了好久,才“咕咚”吞了口吐沫,刚想说话,黑子又是一声尖叫:“船舱进水啦——”
  原来左舷的掉臂终于在暴风强浪中不堪重负,于船身上掀开个豁口,此时船舱的危险警报也滴滴滴地响个不停,朗二一晃神没来得及转舵,待回过头已经为时已晚,眼见一个巨浪拔地而起,以其倾覆之势直劈而下,船身正面迎击,众人只觉一刹那地动山摇,坐了回海底过山车——被连人带船卷进海里。
  铺天盖地都是水,四人都穿着救生衣,好歹还能活动,朗权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踹开舱门,胡愧槐率先冲出去,身形可谓如鱼得水机敏灵活,待其他三人游出船舱后,他已经拽住捆竹排的绳索,捕鱼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坠,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竹排却飘出海面。
  他先是拉住朗权栋的手,朗权栋惦记着其他二人,扭头见朗二被船上的渔网缠身,返身折游回去,又是好一番折腾才救出朗二和黑子俩人。可海面上波涛翻覆,海面之下暗潮滚滚,浪头抛得太大,又将捕鱼船给卷起来,朗权栋一个不察,被海浪裹挟的渔船击中,朗二只扭头看了眼便不管不顾地自个儿逃命,胡愧槐闷头下游,和黑子俩人合力拖住朗权栋,刚浮出海面找到竹排、把朗权栋推上去,又是一个大浪打来,闪电将阴森的大海照出碧绿的荧光,和雷声一起震得人耳鸣眼花,胡愧槐只听见黑子喊:“阿槐——”
  再一回头,浪潮拍下,他在天旋地转的海里徒劳无功地伸出手去,等浪潮过去,惊涛怒浪的海面上徒留一张起起落落的小竹排,朗二扒在竹排上气喘吁吁,朗权栋双目紧闭不知死活,而胡愧槐在海面上露出头,四下张望,黑子已不见踪影。
  
    
    ☆、第四章

  “阿槐——”
  “阿槐——”
  胡愧槐不确定浪潮呼啸前的喊声是不是他的幻听,他总觉得那个喊声忽远忽近、执着地追在他后头向他求救,回家的这一路他一直在寻找声音的源头,但是极目四望,除了海就是海,偌大的汪洋,漫天雨珠加冰雹,霜白一片,黑沉一片,一目了然的天地间,就是找不到个人。
  他们回到码头时,岸上挤满仓惶不安的人群,胡愧槐的脚还没来得及踩到陆地,便被余月凤劈头盖脸一顿狠捶,边捶边说:
  “你个死孩子,你要吓死我!你要吓死我!你怎么不听话,怎么就不听话呀!”
  他想告诉余月凤,姐夫还在竹排上晕着呢,可没等他抬头,他的头就再也抬不起来了。他被余月凤一把搂住,脸埋在那起伏的柔软的胸脯上,带有小碎花儿的蓝布衣料,霜气之中又透出温热,一缕似有似无的柴火油烟味儿,让他仿佛看到余月凤在灶台前忙忙碌碌的身影。
  女人温暖的手焦躁地按压着他的肩膀和脊背,最后慌乱地胡噜着他淋湿的头发,
  “再不敢这么调皮捣蛋了!再不敢这样了知道吗?”
  他蹭了蹭女人的胸脯,点点头。就听到有人喊:“黑子呢?我家黑子呢?”
  朗二被俊婶儿搀扶着走下竹排,对女人哭丧着嗓子,“琪睿他娘,黑子……黑子没啦——”
  朗琪睿的娘余春梅听到这话,登时呆在原地,随即两眼一翻,晕倒在姐妹怀里。朗琪睿手足无措地喊:“娘——”
  狼鱼岛下了两天两夜的大冰雹,下完了冰雹又是雨夹雪,整个狼鱼岛笼罩在白茫茫的雪尖儿下,地上的小路踩一脚便咯吱咯吱地发出声音,要在腿肚上溅起泥点子。
  朗权栋腹部整个儿一片淤青,一条右腿也被豁开条大口子,人始终醒不过来。
  朗二只受了些轻微的擦伤,看着吓人,实际毛事儿没有。
  这天朗权栋依旧闭眼躺在炕上,屋里的热炕和火墙烧得暖烘烘,朗毓小心翼翼地守在父亲身边,胡愧槐独自在堂屋,余月凤十指翻飞地打毛衣。
  院门口一阵吵闹,朗毓抬头看,外屋的小门被人一脚踹破,余春梅携儿带母并一帮兄弟姊妹鱼贯而入。
  “春梅,”余月凤满含歉意地开口道。
  余春梅黑着脸在屋里张望:“那野崽子呢?”
  她的兄弟已经把堂屋里的胡愧槐给架出来,拎到众人跟前一把掼倒在地。
  余月凤急忙把胡愧槐拉起来挡到身后,有些不知所措:“春梅,有事儿咱说事儿,你拿个孩子撒什么气呢?”
  “孩子?撒气?”余春梅冷冷地吐出这两词儿,把头一甩,她的兄弟们就把俩人在中间围起来,“要不是这个野杂种,我们家黑子能死吗?”
  余春梅的脸一瞬间就扭曲了,声嘶力竭地开始吼:“我家黑子打小在海上飘,三十几年从没出过事儿!偏这次,一搭上这野杂种就把命都搭没了——余月凤,你摸着良心说,我们家黑子对你们家咋样?他是啥样的人?全村儿是不是都念我家黑子的好儿?”
  余月凤一面把胡愧槐搂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一面赔着笑脸,“是是是,黑子兄弟是好人!那年我们家老栋被机器割了腿,是黑子第一个冲上去救他的,琪睿和我家朗毓,俩孩子也自小就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咱俩家的情份这是没话说!是我们家欠你们的!”
  余月凤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些余春梅就更觉得自家是以德报怨、养了白眼狼一般委屈,她哆嗦着嘴唇,眼泪鼻涕流到嘴里也顾不上,低声啜泣了一会儿,才狠狠吸口气,大人不计小人过似的仗义。
  “我也不在乎你们念我家黑子的好儿,咱两家以前咋相处,以后还咋相处。但是这个崽子、这个野杂种,你今天必须把他交出来,我要替天行道,把这个灾星赶出狼鱼岛!”
  “春梅,”余月凤这一声叫得百转千回,“黑子的死,不管咋说我们都有责任,当时船上的情况咱谁也不知道,再说这台风天出海本来就是一大忌讳,他们仨大老爷们儿,挑这时候出去就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好坏都不能推倒一个孩子身上,阿槐才几岁,他做得了他们仨大人的主吗?
  “你的意思是我家黑子活该是吗?”
  “我不是这意思……”
  “啥也别说!”余春梅疯了似的大吼一声,吼得嗓子都破了音,“我不管你啥意思,今天我就是要这野杂种给我家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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