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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安迪使用指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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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的头因为高热而昏昏沉沉,当他听见电话铃,他还以为又只是另一场梦境。
尖锐的声响中,他恍惚地把意识从炙热的泥沼里拔出来。
马克花了至少二十秒才翻过身,拿起床头的电话机——他不用手机,家里有两个电话分机,只要他外出,就会错过电话。
“你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年轻,谁会打电话给他呢?马克很好奇,也异常害怕。
“马克叔叔,我是丹尼。”
“你好,丹尼。”马克紧张得绷直了身体,丹尼是莎拉的儿子,他的侄子。
“你明天有空吗?我想约你吃个饭。就在镇中心,好吗?”
“有空。”马克立刻回答,是莎拉让他来找他吗?莎拉会一起来吗?
“那明天见吧。”丹尼说,“几点呢?你不用手机对吧,我们得先敲定时间和地点。”
“十二点在雕塑下面?”
“好的,没问题,在雕塑下。那明天见了。”
“明天见。”
简短的电话结束后,马克握着电话机久久没有放下。上一次他和莎拉见面,还是三年前,丹尼当时十五岁,他和妈妈一起来参加马克父亲的葬礼。莎拉穿着黑色的套装裙,和马克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她还是那么漂亮,无论是眼尾的皱纹还是细微的表情,都那么迷人。她只比马克小一岁,却看起来比马克年轻不少,她有着令人想亲近她的魅力。
马克那天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她聊天。来参加他父亲葬礼的人其实并不多,他们并不是个大的家族,只是有些不得不处理的事情堆在那一天。葬礼结束之后,他邀请莎拉去家里坐坐,给她泡了杯茶。丹尼在他身边问这问那,他长得和莎拉很像,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马克看着他,就想起他与莎拉年轻时的事。
马克不知道莎拉后来有没有从其他人的口中听说他的车祸,总之他没有主动告诉她,他想好了之后再去见她,别让她看见自己无法自理的样子。他知道这两年让他变得更加扭曲,他长得越来越老,越来越难看,他的脸让人感觉不舒服,他痛恨照镜子,老是在意自己的牙缝。但是他还是那么想念莎拉,他知道她有家庭,有自己的生活,但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象如果他和莎拉是邻居,那他每天都会很快乐。
马克重新躺到床上,盖好被子。明天他应该穿什么去见莎拉呢?上次见到莎拉时,莎拉就不太说话,倒是丹尼对种苹果很感兴趣,问这问那。莎拉像是知道马克对她的感情,特意回避马克,她担心伤害马克。马克当然不在意,就算莎拉利用他的这种感情来使唤他,他也觉得没有问题。他喜欢莎拉,那么单纯得喜欢她。
更大的可能是,丹尼有事找他,莎拉不会一起来。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真奇怪,他在这种恐惧的困境中,还能感受到开心。
他觉得他依旧渴望爱。
12
安迪一直盯着马克的门,直到睡着之前。
他和马克的争吵完全是马克的错,但马克却让他闭嘴。安迪感到非常生气,完全不想理睬马克。
马克不愿意听别人的意见、不愿意相信自己判断之外的事,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偏执,他才孤独一人。让他陷入孤独境地的不是他的疾病,而是他的精神。
安迪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这个瞬间,他突然非常绝望地认识到他在马克身上或许寻找不到任何东西了。
雷尔诺是一个跳板,他让安迪反应过来,人类也有愿意听他说话、能够和他平等交流的类型。安迪是在完全否定人类的情况下遇到的马克,所以他才觉得马克对他的需要是根救命稻草。然而马克需要的并不是安迪这个独立的存在,而是一份爱而已。
安迪看着紧闭的卧室门,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理解马克,是马克把他拒之门外。
“所以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安迪问自己,是逃开的自由、是平等对谈的尊重、还是被需要?这三样他都想要,但哪一个才是他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呢?
他对马克的失望很明显地顺着处理器流出来,他想起自己去买电源线时多买的那样东西,它就放在他的腰间。他竟然就快忘记它了。
安迪的所思所想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成熟,他没有见过人类的各个类型,他对穹顶的了解仅仅基于一些调查和外部资料。马克或许也并不是他认识世界的方式。这到底是一时生气的想法,还是他真的领悟到了他应该如何去对待自己和这个外部世界的关系?
他最终决定什么也不想,早点休息。
当他闭上眼睛,世界从他眼前消失了——仿佛整个外部世界只是他处理器中的一段模拟。
谁又知道是梦还是醒。
第二天,安迪醒来时发现这是个久违的好天,阳光照在他的眼睛上。即使一切天气都是模拟而出,即使晴天和雨天都是基于当地需求的分配,他还是因为这个晴天而感到幸福。
这一天,安迪是第一次看见马克穿得如此整齐。这个男人穿上一件深绿色的格子衬衫,用领口把被自己抓破的脖子遮住,又套上一件灰色的毛线背心,最后披上一件到大腿的风衣。他没有和安迪说一句话,只是匆忙地倚着拐杖,去洗手间剃须和整理头发。
他剃须之后蓝色的眼睛显得非常明显,因神经质而抿起来的嘴唇也成为了视觉的焦点,他把漏风的那颗牙齿小心地藏在嘴唇里,没有笑容也没有言语。他嘴角下垂,因为还在过敏,眼眶、鼻头和脸颊都依旧发红,他实在很难用英俊来形容,但因为那种无法形容的精神气质,会让人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马克没有说自己去哪儿,甚至没有开车,他拄着拐杖就出门了。
***
前一个晚上,马克把腿挠破了,床单上沾了血。他还在过敏,吞了抗过敏的药也没有什么效果。
脖子上那堆深深的抓痕也是昨天半睡半醒间弄的,他一直在发了疯般的挠自己的皮肤。
剃须时,马克一不小心又在脸上割了道小口子。
今天的一切都很糟糕,但想到可能见到莎拉,他就感到这些都微不足道。
马克昨晚想了很久才决定不开车去镇中心,比起开那辆破破烂烂的车,还是做公众交通让他觉得不那么丢脸,他不希望丹尼或者莎拉看见他潦倒又糟糕的窘态。其实只要往大路稍微走一点儿,他就能够坐到半小时一班的公交,只是他的腿并不方便,需要走上好一会儿。
马克十点还没有到就出门了,迟到可不是什么好事。他穿了自己最新也最笔挺的一件衬衫、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一件大衣和最没有磨损的一双鞋。他觉得自己很可笑,然后就真的在去时的公交车上笑了起来。他看着窗外镇上的围墙,感到自己变年轻了,回到了和莎拉在一个城市工作时的当年。如果他们因为这次见面重新开始维持联系呢?如果莎拉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呢?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不知道丹尼到底会对他说点什么。他猜想最大的可能是丹尼需要参加社会实践课,希望在苹果园里做一些事。如果是这样,安迪该怎么办?安迪虽然不如同伴,但马克也不想把他扔掉。
一路上马克想了很多很多,脑子里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填满,莎拉、丹尼、警察、安迪、监狱、看守所、人工智能法案……他像一台要爆炸的机器,无法平静。
马克一眼就认出丹尼了。
在雕塑前等了二十分钟之后,不到十一点五十的时候,丹尼背着挎包从远处走来。他穿着黑色的学校制服,比三年前马克见他时长大多了,但依旧非常非常年轻。他今年才17岁,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和莎拉的相像写在脸上。
马克失望于莎拉没有和丹尼一起来,但他没有让这种情绪流露出来,他是如此善于伪装。
丹尼看了看马克的拐杖,立刻礼貌地移开了眼睛——他看上去不是那么吃惊,或许知道马克出了车祸,但不知道他依旧要拄着拐杖生活。
“我们先去餐厅吧。”丹尼说,他想搀扶马克。和莎拉一样,他对人提供帮助时是异常真诚的,不是出于同情和可怜,只是希望为他人提供便利。
但马克拒绝了丹尼的援助,他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点。
他们走进隔壁的餐厅,在靠窗的地方坐下,先随意点了些喝的。
餐厅这时没有多少人,这个区域只有他们两个。
马克凝视着坐在他对面的丹尼,丹尼的表情不太对劲。
马克不敢去猜,但他的本能却在极力猜测。
灰尘在阳光下飞舞……
阳光在眼睛里盘旋……
一切都太快了,太快了。
无法控制,无法阻挡,像洪流和风暴。
马克觉得不对劲。
“马克叔叔……”丹尼说。
马克睁大眼睛,恐惧袭击了他的身体。他知道丹尼有事要告诉他,他对人的了解让他提前感知了这种恐惧。
停下!停下!马克在内心吼叫着。
停下!
丹尼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妈妈生病的时候,我和爸爸试图联系过你……”
马克用力挠自己的大腿,难以忍耐的瘙痒遍布了全身。
他的腿又开始流血。
于事无补——什么都不会停止,什么都在继续。
马克感到自己像个死人,像个活跳尸,像个被挖走了心脏的木偶人。
“……葬礼的时候我们也想联系你,但是你没有手机,打你家里的电话也没有人听……我们以为你换电话了。”
马克试图喝口水,但他握不住杯子,把水泼到了桌上。
他试图用纸巾去擦,手却抖得无法控制。
他不得不用左手握住右手。
“马克叔叔。”
“没事,丹尼。”马克说,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而不是喉咙里传出。
他听见有东西在肆意崩塌。
他记得当时他为何没有接电话,他记得电话响起过几次,但他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什么也没有想。那会儿他像是被疼痛和孤独掏空了,他放弃了世界。
而现在世界放弃了他。
马克所感受到最深的,除了内疚之外,只有无尽的孤独。
他坐在那儿,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他的内脏、骨骼、血液、脑髓,都被一种巨大的吸力抽出了身体。他的脑海像感染了病毒,它以惊人的速度传播,直到把那儿变成一片巨大的荒芜——树死了、溪流干涸了、雪与雨永远不会再下,尸体从湖底泛起,粉红色的,布满整个天空。泥沼冒着泡,吞没他的残骸,秃鹫从天上飞下来,把他的双眼啄了吃掉……
“妈妈给你写了一封信,还有些你们之前的照片,我觉得应该给你。”丹尼说,他把一个文件袋交到马克的手上。
马克接了过来,没有说话。他和莎拉没有拍过多少照片,他知道文件夹里装着的都是些什么,这些东西是他和莎拉最后的记忆,也是唯一的记忆。
丹尼和他妈妈很像。
马克看着他,却想不起莎拉的模样。
当他和丹尼道别后走出咖啡馆时,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清楚地看清了这个世界。像是从前他看见的都是自己想象中的穹顶,如今它的真实模样呈现在眼前。他觉得自己那么的无助,那么的脆弱和孤独。他把文件夹放在包里,拄着拐杖慢慢地走。
他穿了最新的衬衫,刮了胡子,穿了最新的一双鞋,他在一个被分配的晴天得知了莎拉的死讯。
他试图走进自己的精神宫殿,却无法融入它,他成为了自己精神中的外围人。
马克走到了等车的地方,坐在那里,盯着地面。
他失去了莎拉,有个探员知道安迪是人工智能,该发芽的苹果树还没有任何迹象,他将要付不起税收,他的身体还是这样糟糕。永远不会有任何好转。他不知道到底还剩下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没有任何理由和幻想支撑他活下去,他在马桶旁边跌倒了,磕掉了一小块牙,嘴巴和鼻子里都是血,他舔着牙缝,很快就会有更多的牙齿掉下来。
他是这样一个卑微丑陋的人类,失去了精神世界之后他什么也没有,他没有朋友,也失去了最后的亲人,他甚至丧失了和她说再见的机会。
绝望是一种特殊的气味,慢慢地布满全身,让人无法呼吸。
马克登上车,在靠窗的地方坐下。他的腋下又被磨破了,痛感却已经麻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被烧黑的墙壁,苍穹教的屋顶,他想起最开始,最开始他和莎拉在阳光下坐着。
那时真好。
他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他呆滞地,看着路边的车辆和涂着字的墙壁。
他很安静,像死人那样安静,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只是需要让身体更接近那个过程。
马克打开包,拿出文件夹。
照片滑落出来,是他和莎拉唯一的几张合照,在河边,在树下,还有他们一起骑车的照片,莎拉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他当时想永远保护她,无论她爱上谁,在哪里生活。
马克的泪水落在照片上,那时候他真年轻,比现在讨人喜欢,笑着,奔跑着,好像可以拥有一切。而莎拉,他的莎拉,还好好地活着。
我希望有人能把这些照片放进我的棺材里,他想。
泪水布满他的脸,他把满面的泪水用袖子擦去,打开那封信。
“马克:
如果我好起来,你就不会拿到这封信了。
有时候我真担心你,但你却不和我联系。如果你有任何困难,告诉勒夫和丹尼好吗,他们会帮助你。
我真想念我们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能跑能走,可是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不过记忆是永恒的,不是吗?你最喜欢说这句话。
希望你一切都好。
你的,莎拉”
泪水打湿了信纸,马克慌张地擦去,害怕莎拉的字迹在纸上晕开。
他觉得很累,非常累。一直以来的疲惫压进他的身体,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会关心他的死活,除了莎拉。
他还会做噩梦,还会持续疼痛,还会遇到越来越多的问题,还会受到伤害。活着是一个伪命题,他不应该拥有它。
他真想睡着了,就永远不会醒来。
13
安迪在家中无所事事地待了一天,他摸索着电源线,摸索着自己脖子后面藏着的电源接口。比起雷尔诺他更愿意相信马克,即使他和雷尔诺只有一次简短的对话,与马克却相处了至少一周。马克的绝望帮助了他,却也绑住了他。如果要以更加机器人的话来说,马克并不是个很好的人类行为学习对象。
安迪想起他早上离开时布满体表的那种疯狂,他觉得马克就在崩溃的边缘,一点儿小兴奋和一点儿小的痛苦都能彻底摧毁他。让他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马克在下午一点出头的时候回来了,过敏令他从眼眶到鼻尖,从两颊到脖子都是一片潮红,他的眼球开始充血,绝望又疯狂的气息从他身体上散发出来。他用手挠着脖子,直到挠出了血。
安迪发现自己在客观地观察马克,不带有爱或者恨,他只是觉得恐惧,恐惧马克的这种不完整,恐惧他接下来会做的事。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他拿了一个放在厨房里的苹果,在沙发上坐下。他缓缓地把苹果切开,递给安迪。
安迪依旧接过了它。
这个过程让安迪毛骨悚然,马克散发出一种死一般的绝望,他是个行尸走肉,而安迪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毫无生命气息的状态。
安迪突然恐惧地察觉到:马克就像个掉入恐怖谷的机器人。
他太极端了,太可怕了,甚至让安迪这样的人工智能都感受到恐怖谷的存在。
切苹果、喂苹果的过程进行了很久,久到永远也停不下来。
“聊聊你杀人的那件事吧。”马克突然说。
安迪不知道如何回答。
“杀人让你感觉怎么样?快乐吗?”马克问,他拿着刀和苹果。
“我只是逃开了,而且那是个意外。”安迪辩解道。
“你没有想把他杀掉?一次也没有?你在撒谎。”马克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你能够和所有人说,我是无辜的,那是个意外。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骗不来我。你想过要杀了他,但你杀他的时候不在计划里,是这样吗?”
“是的……”安迪不由自主地回答,他觉得害怕。
“你想杀了我对吗?”
“不。”
“你第一眼看见我就想把我干掉。”马克看着他,“为了得到自由,杀了我一点也不要紧,你就是这么想的。现在告诉我,杀人让你感觉怎么样?”
“轻松……”安迪把这个恐怖的词语说了出来,它让他恶心。
马克像是满意了,他没有再问下去。
安迪不知道这段对话为何要存在,他坐在那里,口腔里残留的是苹果味。
晚上,他们没有再说过话。马克去他的房间里待着,再也没有出来过。
安迪靠在沙发上,看着黑色的夜幕,他想逃跑,今晚就想跑,想逃离马克。马克突然变得阴森恐怖,而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他进行的对话不再是试图了解他,和他做交换,而变成了一种诡异的试探。马克比他更像人类——不,正确地形容是:他比他更懂得如何控制别人。
安迪感到可怕的孤独,他很可能是唯一一台原型机,他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原本的机器人,他的身份很混乱,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做出评价。他试图把事情弄得简单一点,比如说逃离就是自由,而如今他有了更多的想法和观点。这确实是成长的过程,却也让他无比迷茫。如果他有足够的力量,他会杀掉每个人类吗?会去构建一个属于他的世界吗?
一个全部由像他这样的人工智能组成的世界,真的就是一个完美的地方吗?
一切他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走,走得远远的,到一个没有人类的地方,到穹顶之外,在废墟中藏着。尽可能地活下去。
但他不能今晚就走,他能够去哪里呢?他应该怎么到达苍穹的边缘?
他冷得盖上了毯子,窝在沙发上。
他回忆起他杀死的那个人类。雷尔诺相信他因为意外而杀人,现场的所有痕迹都显示那是个意外。马克却说他就是想杀死那个人类,只是过程和他计划得不同。
是的,马克说的没错,雷尔诺的推理也没错,他想过杀了那个人类,但杀死他的过程却是个意外。
问题是,如果没有那个意外,他会自发地杀死他吗?
他有太多的问题了,多到让他害怕,没有人开导他,告诉他他应该怎么想。
他是孤独的,而唯一和他发生联系的人类却是马克这样一个精神不健全的男人。
他很累,也很痛苦,他想哭,却只是闭上了眼睛。
***
安迪不会有梦。
他醒来时,第一反应是疼痛。
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开始流汗——他会流汗,感到恐惧和炎热便流汗是他的一个设计。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恐惧,仿佛巨大的压力积压着他的全部肢体。
安迪的手和腿被绳子绑在身后,他坐在一把椅子上。
马克站在他的面前。
他没有穿鞋,光着脚,脚背白得像死人。他穿着早上的那件衬衫,挽起了袖子,过敏更加严重,他的上臂是被自己挠出的血痕。
他的眼白因充血而完全变红,像个怪物一样骨瘦嶙峋。眼眶陷下去,蓝色的眼睛里是死气沉沉的海,疯狂却写在他每一个表情和动态上。
他拄着拐杖,看着醒来的安迪,笑了笑。
“我真想给你自由。”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斧头。
“不……”安迪从身体深处发出求救。他不希望杀死马克,也不希望被马克杀死。
但如果马克试图伤害他,他只能杀死他——最开始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马克完全精神失常了,他露出哭一样的笑容,脸扭曲起来,眼球在快速地颤动。
无论昨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他的世界已经完全崩塌了。
马克的自由是什么?他的自由是解脱,还是死亡?所以他希望安迪也得到这种自由?
他完全地疯了。
安迪无法相信他所遭遇的这一幕,马克成为了要夺走他自由,而不是给予他自由的人。
此刻安迪想起了,他一直放在腰上的,在购买CF线时购买的东西。
它并不贵,但他很想要它。
一把老旧的漆布刀。
现在这把漆布刀就在安迪的后腰上。他的手腕被捆着,他用几乎折断自己手腕的力量,拿到了那把漆布刀。
马克提着斧头走近他。
“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些事,也一直没有……”马克说,他是一个杀人犯,在受害者死之前发表最后的演讲,“自由是什么东西呢?死亡还是逃离?你看,我们都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手上的斧头,显得很迷茫,“死亡和逃离有区别吗?穹顶之下谁也没有自由,你为什么有资格有呢?”马克笑了笑,“但你会有的,我会给你……我说过我会给你自由……”
漆布刀割伤了安迪的手,他开始流血。
“如果在你感到孤独的时候,你只有你自己,被世界抛弃,你还想要这种自由吗?你不希望有人给你一点点你温暖吗?”马克继续自言自语,“自由的代价是什么呢?是孤独,还是绝望,是无人问津,还是失去希望?每件事都有代价,所以自由也有。它那么光明,它的影子应该长什么样?”
安迪割断了手上的绳子,也割破了自己的血管,他的血流在刀刃上。
马克转过身,看着苹果园。
“黑暗会降临,无论你是否希望它到来,宫殿坍塌了,溪水干涸了,天空是粉红色的腐烂泡沫,而你什么也没有,没有可以进去休息的地方,甚至没有同伴,你以为同伴是永恒的,但是发现他也不见了……谁也没有,你的脑海中只有安静,像深夜的大海。有尸体会浮上来,尸体不会和你说话,你只有自己一个人,你知道自始至终你就是这样孤独,不会有人走近你,不会有人拥抱你……”
他的话语无伦次,他的脑子像是已经被烧坏了。
安迪迅速地用漆布刀割断了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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