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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狸奴-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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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已经完全疯了,这样下去,南境必会自取灭亡!”一妖扼腕长叹。
  “我听说,主公先前日食百妖,还抓了人族孩童来吃……不走火入魔就见了鬼了!”另一妖心生愤慨,不禁口无遮拦起来:“我听说,咱境主早年得了个宝贝,叫什么……“明刹锁”,说是能抵御煞气,所以他才敢放心大胆地食妖,丝毫不惧煞气缠身。然而现如今看来,这破锁头怕是一点屁用都没有吧!”
  众妖无奈地应和着,这时狼王突然走了过来,冲他们抱拳道:“诸位,你们家中的情况本王已经听说了。境主大恩,决定弥补诸位的损失,备了上千斤灵丹供诸位恢复妖力。”
  臣妖们微怔,旋即回过神来,七嘴八舌道:“狼王,您就不要骗我们了。境主什么态度,我们早已摸清楚了。这灵丹怕是您自己的吧?”
  狼王不置可否,捏着袖子擦了擦眼角:“大家都是同僚,出了这么大的事,本王怎能坐视不管……就是境主他……”
  “我们都懂,都懂……”众妖感慨万千。一妖鼓起勇气,压低声音道:“如今北境易主,局势不明;东境坐收渔翁之利,西境女皇也不是好惹的,咱大军压境这么久,也没见她服软……偏偏主公他已是神志不清,与疯癫无异……若日后北境倒戈,南境遭此重创,会不会……”
  “本王发誓,定会守住南境,誓死不让!”狼王单手指天,信誓旦旦。
  众妖登时有了主心骨,围在他身边又道:“狼族骁勇善战,您又军功赫赫,实乃我南境大幸。我等……愿意追随狼王殿下!”
  “诸位的心意本王都懂,若境主他一意孤行,那……”狼王没有说下去,只给了他们一个坚决的眼神。
  众妖自是心领神会,又寒暄了几句便四散离去了。狼王立于宫殿前,听着里头打雷般的呼噜声,嘴角难以自抑地上挑。
  境主终于把自己给弄疯了,夜谰虽下落不明,但也难逃一死,东境与西境被重创后不足为敌……
  南境,已成他的囊中之物!这些年的卑躬屈膝该结束了。
  没有妖知道,“明刹锁”是他进献给南境之主的;他们也不会猜到,这把破锁头确实能使佩戴者避过天罚的宝器,但……只有一次罢了。
  而这个次数,已经被用掉了。至于用在了谁身上……
  “北境之主……啊不,你现在已经不是北境的主人了。”狼王阴笑着,只觉浑身上下无比地畅快:“别看你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可悲的替代品……”
  这句话他是在心里说的,本以为不会被任何妖知道。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蜉就趴在他的背后,将他心里的想法读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摇摇晃晃地飞出了王宫,趴在某个不知名的小角落里动弹不得。
  快死了,此时的南境漫天瘴气,于她而言无疑于剧毒。蜉蝣朝生夕死,而她已经活了太多的年岁,理应满足。然而……
  她发过誓,赌上这条低贱的性命,永远追随夜谰。那个男人在虫族无处可归的时候,给了他们尊重与活下去的理由。她脸上的面具,是夜谰亲手画的,背面其实是一道符咒。这个面具成功地将虫族的寿命延续了百年,使得他们也能像其他妖一样修炼、化形、并且能派上一点点用场。
  她隐约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北境与西境交界的草原上,一位孤冷的少年立于风中看向无垠的天空。而她则躺在湿漉漉的泥土里,悄悄吸食着少年无意中漏出的妖力,试图令自己看到明日的晨光。
  她生于东境海边,那里曾有一座灵山,山巅上有一块巨大的红色灵石,传说是女娲补天时所剩的石头化成的。
  而她比较幸运,恰巧生在了这石头上,吸取了精华,成了第一批开了神智的虫族。
  然而这也只能使她多活上几天罢了。于是她带着其它虫族穿山过海,寻找着延续自己寿命的法子。
  可惜,没有妖愿意接纳他们,只觉得虫族恶心无比又卑微无用,她们被各族驱逐,想回到东境时,却发现东境之主已经占下了灵山,把灵石搬走铸成了宝器。
  她们真正地失去了一切,可她依旧不甘心,总觉得哪怕是卑微的蜉蝣,也应令这条烂命物尽其用。所以她想了个法子,带着族妖在妖界来回游走吸食大妖的妖力,竟成功地活了十多年,活到了虫族的极限。
  如今的她已经进入了衰弱期,又放心不下族妖,只能苟延残喘多活一日是一日。她无意中找到了这位少年,依靠他身上的妖力延续了三天寿命,已是灯枯油尽。
  他是谁呢……蜉蝣躺在地上努力记着少年的容貌,只觉得这么好看又强大的妖以后再也看不到了,隐隐还有些失落。
  谁知少年竟注意到了这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咬破指尖在地上画了个阵,将她放了上去。
  “开了神智的小虫子,很稀有呢。”少年洁净的眸子里满是惊奇:“原来是你趁着我修炼的时候,悄悄吸取了我的妖力。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阵法上的蜉蝣攸地被一股纯澈的灵力救活了,抖着翅膀爬了起来,倔强地与他对视着,虽是满心惊恐。
  少年却并没有驱逐她,默认了她的存在,甚至会往地上放一个苹果,装作忘了的样子供她趴在上头歇脚。
  就这般百年过去了,她的少年一点点长高,变强。而她也终于得偿所愿,用完整的人形站在他面前,诚恳地感谢着他的恩惠,唤他为王。
  “想追随我?好啊,不过会很辛苦。”那时的少年有着温和的笑容,抬手将一个面具盖在了她的脸上:“你有家人吗?一起带来吧。对了,我叫夜谰,你有名字吗?”
  蜉蝣微怔,随口给自己起了个有点敷衍的名字:
  “蜉,蜉蝣的蜉。”
  ……
  “蜉,不要死。”不知是谁把她拾了起来,放在有点坚硬的发丝中小跑了起来:“我知道谁救走了主公,你还不能死,我们要把他找回来!”
  风轻抚在她的身上,她看向自己细若无物的四肢,嗅着空气中熟悉的气息,轻声道:
  “再往南走……我感觉到猫的气息了……”

  ☆、【心魔】

  
  南境最南端是一片荒漠。风一过,尘沙漫天,遮掩着零零星星的野兽骸骨,以及四五株干枯的草木。
  赫辛夷将发丝里的蜉蝣放在手上,小心护住,顶着风艰难地走着。蜉早已没了动静,但依旧执拗地散发着微弱的灵力,织出一道透明的细线,延伸向远方,以证明自己还活着。
  赫辛夷踩着没过脚裸的沙子,双腿如同被绑上了沉重的铁索,寸步难行。他顺着蜉的感知线不停地往前走,哪怕前方空无一物。风灌入了他的耳朵,呜呜咽咽地仿佛是夜猫的嚎叫。
  他忽然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不禁咧嘴笑了,嘴角干裂到泛出了血腥味。这风的动静确实难听,怪不得连枫游说他哭起来跟夜猫子嚎似的,羞得他再也不敢哭出动静。
  那时他被老蛟砍了尾巴,扔到柴房里痛苦地哭嚎。夜谰偷了药膏替他上药,他疼昏了头一直嗷嗷喊,引来了门外守卫,禀报给了老蛟。
  老蛟特来看笑话,并命仆从把夜谰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夜谰也不知疼,抱着老蛟的腿求药,反弄得老蛟烦厌,把他提起来打算当面拧碎他的脑袋。倒是连枫游机灵,站出来说让他活着比死了还痛苦,这才打消了老蛟的念头。
  那时他恨死连枫游了,觉得这条蛇的心思比老蛟还要毒。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当天夜里,连枫游偷偷溜进了柴房给了他续命的灵丹。又看他因失血过多而瑟瑟发抖,卧在他身侧替他取暖。
  “蠢狼,干什么非要去偷那张狼皮呢?”幽暗的光线下,连枫游的面容比现在稚嫩了许多,下巴不是尖的,团呼呼的有点像包子。他的两个眼眶底下始终有一片青黑色,听说是因为长期夜里惊悸,也不知梦见了什么。
  赫辛夷想回答,一张口却疼到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只能涕泪齐下,委屈巴巴地咬着嘴唇发狠。
  “偷回来,你父王也不会复活了。”连枫游用凉兮兮的小手擦掉了他的眼泪,往他鼻尖上吹了一口气:“给你呼一呼,忍着点,别喊出声……你嚎得跟夜猫子闹春似的,也不怕他们笑话。”
  他登时涨红了脸,缩进毯子里小声抽噎。连枫游便嗤嗤地低笑了几声,两只眼睛跟黑豆似的乱转:“谰哥让曾祖关小黑屋啦,以后你小心着些,别再给他惹麻烦了……”
  他捏着连枫游的衣袖小声应着,满身的虚汗与血腥味掺杂在一起,难闻极了。连枫游却不在意,搂着他的脑袋又道:“现在的你不行呢,太弱了。等你变厉害了,再去把狼皮拿回来。我们把它葬在漂亮的山谷里……我娘说,山谷里起风的时候,会把魂灵带向远方,跟蒲公英一起飞走,找到能落脚的地方,重新生根发芽……”
  “唔……”他听得云里雾里,却莫名觉得安心了许多,忙点了点头。
  “所以啊……要活着。”连枫游的眸子里莫名盛了泪,脸上却是笑着的,令他更为费解。
  不过他还是伸出小手指头,戳到了连枫游的鼻尖上,哼哼唧唧地说道:“拉钩……”
  连枫游微怔,旋即勾住了他的指头:“拉钩上吊,骗人是小狗。啊,你本来就是小狗……”
  吧嗒,他愤愤地咬住了连枫游的小指头。
  ……
  “你才是小狗,你个骗子……”赫辛夷苦笑。他至今都想不通,连枫游为什么会追随老蛟。是计划着什么,又隐瞒了什么?
  孩童的恨意大多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有些是无法释怀的。杀父之仇为一,挚友背叛为二。他始终记得,几年后的一个下午,连枫游缄默地跟在老蛟身后,瞥了他一眼后擦肩而过,自此日渐疏离。
  他又恨上了连枫游,心里一直念念不忘那个约定,隐忍地筹划着复仇。他要让连枫游知道,选择老蛟是多么错误的决定。嘲笑羞辱一番,再去求夜谰原谅这条蠢蛇。
  结果那夜的一场厮磨,彻底打消了他的劲头,甚至怀疑起整个世界都是假的。连枫游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的关系又究竟被重新定义成了什么?
  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能感觉到连枫游正主动往火坑里跳,而他站在上头不知该如何拯救。
  这时,手心中的蜉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低鸣。他忙抬头看去,前头依旧空空如也,但不知怎的,隐约有种微妙的不协调。
  于是他开了术眼,惊觉此处有一道屏障,隔离出了一小片空间,阳光无法射入其中,拐了个弯落在周围。他伸手去碰,手指穿过屏障的一瞬间,感受到了流水似的潮湿。
  空间吗……为什么会设在这里?赫辛夷低头看向蜉结出的连线,确是到这里戛然而止,夜谰跟程雪疾很可能就在里面。
  他环顾四周,并没发现明显的阵法或者器物,里头的力量也极为隐秘,看不出阵眼在何处。正四下摸索着,脚下突然一阵晃动,白光大作,惊得他忙闭上眼往后退,把手背到了身后。
  岂料光芒落尽,再睁开眼时已置身于一片汪洋之中。海浪迎头打来,冲得他呛了一大口苦涩的海水,惊慌地把蜉举到了头上。
  蜉打他的指缝中钻出,稍稍恢复了点精神气,抬头望去。只见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隐约有两个“太阳”在缠斗,再定睛一看,竟是两道人影于云层中上下穿梭。紫闪与黑火相撞,溅出一片火星,落入海中腾起阵阵白雾。
  “白巫族长?!”赫辛夷眼尖,离老远一瞅,便看出其中一个是白巫族长。此时的他有些狼狈,长袍破破烂烂,抱着法杖与对手拉开距离,低头瞥向他,登时为之一振。
  “赫统领!主公被劫持了!”白巫族长扯着嗓子大吼道。
  赫辛夷一惊,举目望向与之对峙的敌手,发觉是位年岁很轻的少年,不禁愣住了。
  “不要轻举妄动。”蜉绕到他身后,趴在了他的脖颈上:“没见到主公之前,不要相信任何人。”
  “明白。”赫辛夷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呼呼游了起来。
  白巫族长登时傻了眼,眼见着他以熟练的狗刨瞬间窜出去二里地,不禁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不想救夜谰了吗!”
  话音未落,一支无形的箭矢突然射中了他的腹部。他痛呼一声向海面坠去。赫辛夷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却听那少年温和道:“我送你们去见夜公子。”
  言罢已是海空颠倒,刚刚还在海水里狗刨的赫辛夷,冷不丁被带上了高空,顿时头昏眼花,四肢乱颤。一抬头,发现蜉不知何时化成人形,用薄如蝉翼的翅膀努力飞着,便克制不住地抱住了她的小腿……
  “……松,松手!”蜉被坠得喘不上气来,薅着他的耳朵呵斥道。
  “不要!”赫辛夷惨嚎,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姐姐!我不会飞!”
  蜉本就虚弱,被他这么一扯,无可奈何地向地面坠去。赫辛夷尖叫着垂首一看,发现海水不知何时变成了陆地,顿时双眼一抹黑开始等死。
  二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蜉砸在他身上没有大碍,扑棱着翅膀又飞了起来,赫辛夷则疼得捂着屁股打了个滚才站起来,龇牙咧嘴地看向不远处的石亭,愕然发现里头有个熟悉的身影。
  “猫!”赫辛夷登时忘了痛,惊喜无比地跑了过去。
  石亭中,程雪疾一动不动地盘坐在地上,双目呆滞。他面前摆着沉睡的夜谰,面无血色,宛如死尸。
  赫辛夷刚翻过栏杆,眼见着这么一幕,小腿一软险些磕在地上。蜉率先跑过去,试向夜谰的鼻息,手指哆嗦了一下后,又趴下细细观察了半天,稍松了口气:“神魂未灭,有救。”
  “猫,谁把主公伤成这样的?!”赫辛夷问向程雪疾,见他毫无反应,似是魂魄出鞘,忙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蜉又探向程雪疾的识海,惊觉里头混乱一片满是瘴气:“不好,他被心魔缠住了!”
  这时天空上忽然飘来一道声音:“这是夜公子必经之劫,万不可擅自挪动他们。”
  “可是……”赫辛夷迟疑,扒着栏杆仰天大吼:“度不过去怎么办?!”
  “听天由命。”然后没有了下文。
  赫辛夷傻了眼,转过身来盯着夜谰发呆。蜉也发了会儿愣,忽然变作飞虫趴在了夜谰的心口上,轻声道:“赫统领,我去主公的梦境里引他回来。你看准时机呼唤主公的名字。”
  “什么时机啊!”赫辛夷焦急地问道。
  蜉没有回他,一动不动地散发着微弱的绿光……
  ……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喧嚣的街头,夜谰茫然地徘徊着,却如同鬼打墙一样始终走不出去。
  他对这里没有印象。嘈杂的小贩叫卖声,诱人的食物香气,以及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街上的人摩肩接踵,挤得他来回踉跄。他无措地看来看去,目光扫到一个摆满了风筝的货架,顿时挪不开了。
  他觉得自己之前好像也看见过这个东西,而且看了好久,但他记不清什么时候看见过了。粗制滥造的风筝上画着燕子与别的图案,几个铜板就能买一个,很是便宜。
  买一个?他伸手摸向口袋,又莫名顿住了。他下意识地觉得,好像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了,他应该走了,不能被此处绊住。
  然而这谈何容易。他终于在袖子里如愿摸出一个铜板,打算交给小贩。手刚伸出,突然听见有人贴着他的耳朵说道:
  “你要的不是这个。”
  他顺着声音看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现一位身着绿裙的清秀的女孩子,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凝视着他,年岁不大,眼神却带着种奇怪的沧桑感,仿佛洞穿了一切。
  “你是谁?”夜谰疑惑。
  女孩攸地不见了。他急忙旋身查探,发现她出现在了更远的地方。站在某个幽暗的小巷子外头,嘴唇一动一合地说了些什么。
  “你等等!”夜谰慌忙跑了过去,险些撞到一位妇人身上。他没有理会,径直绕过去奔向女孩,衣服却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是个低矮的小男孩,小手死死拉着他的衣服不放,脸上刻满了恐惧与哀求。
  “放手……”夜谰将衣服用力抽了出来。男孩的表情登时变成了绝望,被妇人拖着走向巷子。
  夜谰怔住,默默盯着那个孩子。见他不断回身张望向自己,不知怎的,心口突然狠命地缩了一下,疼得他倒了口凉气。
  他又是谁……夜谰眼睁睁地看着男孩被妇人拽进了巷子,与站在巷口的少女擦肩而过。少女似是有所感,瞥了那孩子一眼,低声道:“要见不到了。”
  “什么意思……你等等……”夜谰快步走向她。少女却再度从他眼前消失,只留下身后看不见尽头的巷子……

  ☆、【风筝】

  
  夜谰犹豫地看向黑漆漆的小巷,里面隐约传来了攀谈声以及断断续续的笑声,如同窃窃私语的鬼魅。
  他踟蹰了一阵,总觉方才那个少女邪门得很,似是在蛊惑他进去。但他无处可去,只得硬着头皮踏前半步。
  岂料脚刚落地,小巷突然在他眼前虚晃了一下,攸地前进了许多,使得他瞬间落入巷子中间,背后的巷口已成了模模糊糊的光晕。
  前头有一个岔路,动静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他刚想探头看看,就听随着一声撞门的巨响,嘈杂声徒然增大了许多:
  “别跑!快按住他!”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后,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中,正是刚刚遇到的那个男孩。男孩满脸的泪痕,衣衫被撕扯开半边,慌张地跑了出来。看见他时错愕了一瞬,然后猛地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妈的,小兔崽子敢挠我!”一群男子紧随着他跑了出来。为首的汉子五大三粗,眼睛上被挠了五道血痕,疼得他龇牙咧嘴,指着男孩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他绑回来!”
  男孩的手登时加大了力度,爪子几乎穿透了他的衣服,眼睛死死盯着他喊道:“夜谰!救我!”
  “夜谰……是谁啊……”夜谰迷惑,抬手轻轻顺着他的后脑勺,突然觉得这个动作好像有点熟悉。恍惚间,男孩已被那群人揪住了后衣领子,登时惊叫出声,眼泪蹭在了他的身上。
  “喂,住手。”夜谰蹙眉,下意识地打落男子的手:“你们是什么人?”
  “你他妈谁啊!少管闲事!”男子气急败坏地骂道。
  “我……我是谁?”夜谰额角生痛,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些许破碎的画面在不断游走。
  “滚开!”那人粗暴地扼住男孩的手臂,将他扯了下来。男孩反身咬他的胳膊,却被一拳砸在肚子上,登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夜谰微惊,刚要低头扶他,心脏骤然收缩了一下,疼得他出了一身冷汗。男孩依旧仰头看着他,眼神由惊恐变成了愤怒,眼泪簌簌地淌了下来:“为什么不救我!”
  夜谰顿时有些无措,见那群人粗暴地扯着他的头发往回拖去,一股无明业火油然而生,一拳砸向那名男子。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结结实实的一拳头,竟只是将那人打得踉跄了一下,跳脚吼道:“妈的这小子活腻了!”
  其余人立刻打腰间抽出短刀,扑了上来。夜谰忙旋身避过,瞥向坐在地上发呆的男孩,咬咬牙与他们扭打成一团。
  他不知自己被砍中了多少刀,闷声挥舞着拳头,能打倒几个算几个。最后他筋疲力尽,跌倒在地,看着疯狂砍来的刀片,并未感到害怕,而是有点诧异:“原来我这么弱?”
  血液飞溅在地上,却不是他的。惨叫声迭起,只见瘦弱的男孩跳到了一名汉子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直撕下一大块血肉。
  “妖怪!是妖怪!”那汉子捂着脖子在地上打滚,其余人大骇不已不敢上前。众目睽睽之下,男孩黑色的头发缓缓变成了银色,一对儿雪白的猫耳蓦地钻了出来。
  “来人啊!有妖怪!”受伤的汉子连滚带爬地逃窜着。巷子外突然来了另一帮人,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拿着绳索,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夜谰爬了起来,冲向颤抖着的男孩,将他一把抱起,迅速翻上墙壁跳至大街上。他穿过拥挤的人群,推开拦路的摊子,踩着掀翻的菜果努力奔跑着。身后是源源不断的追兵,耳边是不知情的路人发出的尖叫,汗液掺杂着鲜血蒙住了他的双眼。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离开了喧嚣的城镇,跑进了一片森林中。怀中的男孩出离得安静,扬起小手替他擦拭着脸上的血液,然后搂紧他的脖子不敢撒手。
  他一刻不敢停,却觉得越来越无力。眼前的树木好像在长高,怀里的男孩也变沉了。最后他摇摇晃晃地顿住脚步,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向自己的双手。赫然发觉十指短了一半,俨然变成了孩童的手。
  “哎……变小了……”男孩惊讶地捧着他的脸蛋,蔚蓝的眸子里满是费解,试探地唤道:“夜谰?”
  “……你在叫我?”夜谰还是想不起自己是谁,断断续续地反问道。
  男孩刚要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犬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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