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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狸奴-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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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抬起头,畏惧地看向他,小脸上满是泥污,却依旧盖不住俊秀的眉眼,模样竟与他八分相似。
  “果然呢……”程雪疾苦笑,心头被巨石压得喘不上气。这孩子,是他自己,亦或是幼年的他。
  那时他只有十岁,被娘亲卖进了楼里。因皮子长得好,被老鸨藏起来亲自教养,打算日后让他当个“头牌”什么的,成为摇钱树。
  一开始,他不懂这是什么地方,还以为是普通的酒楼,直到他无意中亲眼目睹了接客过程。那个叫景书的孩子,不过比他年长了三岁,便被逼着服侍富家老爷,落得一身的伤,甚至有被旱烟烫伤的痕迹。
  景书待他极好,见他郁郁寡欢,总会给他留一些好吃的糕点,成为了他第一个朋友。他无数次想带景书逃离这里,却是不敢。因为所有试图逃走的人,被抓回来后会活活打死,尸首扔给狼狗分吃,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你要好好巴结着老鸨,让她把你多藏几年。成了头牌的话,说不定有老爷把你赎出去的。”景书说着,落寞地垂下眼睫:“别跟我一样,这么早去出来接客。我这种脏货,最后没人要的。”
  从此他小心翼翼,尽量避免惹怒老鸨,乖顺的有什么学什么。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安稳地过上几年,等待出逃机会。岂料某一日,一位官老爷撞见了正在学琴的他,登时色心大发,强行将他掳走。老鸨不敢得罪他,只能作罢。
  他的哭喊没能引得同情,被按在地上撕开了衣服。当时他真的想咬舌自尽,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景书救了下来。原来景书听闻此事后,赶在他们进房间之前躲人了衣橱,趁官老爷不备,一棍子敲晕。随后他们从后窗逃离,被无数打手追捕……
  这时幼年的程雪疾眨眨眼,耳朵攸地钻了出来。他连忙捂住耳朵,爬起来拔腿就跑。程雪疾凝视着他的背影,并没有去追。因为他知道该去往哪里。
  场景攸地变了,雨却没有停歇。程雪疾出现在了某处悬崖底下,默默看向静静躺在地上景书的尸体。幼年的他从山坡上连滚带爬地滑了下来,抱着景书哭喊了一宿。天亮时背着尸身爬上了山坡,将他葬进了土坟里,然后跪坐在地上发呆。
  “你是妖,本不应这么弱小。”程雪疾慢慢靠近,抬手替幼年的他遮去雨水。
  “我不是妖。”幼年的程雪疾死死捂着耳朵,将嘴唇咬出了血痕。
  程雪疾看向低矮的土坟,心里已不知是悲伤还是痛苦:“如果那个时候,你学会厮杀,哪怕是学会变回猫,都能逃走吧?到底是你害了他。”
  “我不是妖……”幼年的程雪疾低着头无声地哭了起来,肩膀轻轻耸动着。
  “是妖,没什么丢人的。”程雪疾蹲下身,手覆在他背后低声道:“以后你会遇到一只大妖,他很好,好像还有点喜欢你。他带你去了妖界,又回了人间。你可以在他面前尽情地当一只小猫咪,再没有人指着你的耳朵喊妖怪……”
  他顿了顿,沉默地看着幼小的自己逐渐消失,最后空留一方孤零零的土坟。
  “景书,我要走了,这次我想试着保护一个人。”程雪疾站起来,毅然转身踏入了虚无。脚落下的一刹那,新的道路显现而出,道路的尽头是一座陌生的宅邸,外墙上刻着狰狞的龙纹。
  “保重……”土坟中依稀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待他转身看去时,却只瞧见一朵白色的小花缓缓飞上天空。
  

  ☆、【初遇】

  
  北境境主殿,连枫游躺在榻上昏睡不醒,老蛟立于榻前满脸阴郁地凝视着他,半晌侧首低喝道:“还没有找到吗!”
  一夜氏妖应声现身,跪地回禀道:“老祖宗,其余三境都查遍了,没能发现族长的行踪。”
  “说了多少次了!他没出南境,继续去找!”老蛟怒不可遏,跺脚大吼了起来。
  那妖战战兢兢地答道:“老祖宗,南境也查遍了。而且现在南境里头瘴气漫天,根本就藏不住妖啊……”
  “废物!一群废物!”老蛟气得低咳了起来,狠狠一挥衣袖让他退下,然后扶着床柱慢慢坐在连枫游身边,眼底掠过一丝惶然。
  他的术法没有错,那对“易魂子母刀”也是货真价实。母刀所伤的神魂,经由术法控制,会逐步注入子刀所伤的伤口中。按理说这个时候,夜谰就算肉身被困住,魂体也应当顺应召唤过来了,怎半路“走丢”了呢?!
  “明明感受到回应了……术法也生效了……”老蛟抬手试了试连枫游的鼻息,见微弱到连起伏都没有,不禁心生萧瑟,驼下背沉默地思索着。
  终究是太贪心了吗……他低叹,余光睨向连枫游,微微一滞。
  “为什么会是条蛇呢……”他自言自语着,手放在连枫游的腿上轻轻拍拍着:“如果你不是蛇,事情哪会变得如此麻烦……我也不用养那白眼狼养到现在……”
  突然,他似是感知到了什么,扬手运力,将眼前的椅子砸了出去。椅子撞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本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央蓦地显现出一道人影,模模糊糊带着光晕,俨然是道魂体。
  “白蘇……是你!”老蛟滕然站起,攥紧拳头低喝道:“是你做得鬼!”
  话音落下,魂体瞬间变得清晰,一人自宽大的斗篷下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竟是白巫族长。
  “夜徇,别来无恙。”白巫族长摘下帽子,冲他微微行礼:“多谢夜家主替老朽养育外孙数百年。”
  老蛟登时额起青筋,压制着滔天怒火问道:“说吧,你要什么!”
  白巫族长低笑,讥讽道:“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连你也不得不低下头来求我。”
  “求你,呵。”老蛟嗤之以鼻,指着他的脑门怒声道:“白蘇,快快把夜谰的神魂交出来,否则老夫将杀进西境,屠尽白巫族!”
  “哈哈哈哈哈……”白蘇竟大笑出声,似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眼底满是寒意:“夜徇,白巫族早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还能拿什么要挟我?”
  老蛟大吃一惊,怔然地听他继续说道:“那些妖丹,本就延续不了多久的寿命。五十年前,最后一个白巫族人离世,我便立下誓言,定要让夜氏一族血债血偿!”
  说罢他张开双臂露出胸膛,只见一个黑漆漆的圆洞在他的怀中微微旋转,里头有一撮红紫色的火焰正左右摇曳着。
  “这是……”老蛟瞪大了双眼,旋即明白了什么,不禁失声喊道:“你竟想吞噬夜谰的神魂?!他是你的亲外孙!”
  “那又如何……你的血脉至亲,不也落得如此下场?”他冷哼一声,放下手将外袍重新裹好,压低声音道:“我真想看见你失去所有的样子……然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夜谰的神魂我可以给你。”
  老蛟恶狠狠地瞪向他,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却又不得不退让:“说!”
  “西境笙樾阁里的东西,马上就能现世了。但是西境之主用凤凰血压制了它……”白巫族长顿了顿,迎着他眼底涌出的惊诧继续道:“我想让你即刻攻打西境,耗尽西境之主的妖力,解开封印。”
  “你为什么会打那东西的主意?!”老蛟愕然。
  白巫族长缺不打算点明,向后撤了几步,身形攸地消散了,只留下一句:“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老夫等得起,你却不能……”
  “混蛋!”老蛟暴怒,一掌推向桌子,直把房门给砸了下来。外头守着的侍卫如临大敌,跪地不敢言语,谁也猜不透喜怒无常的老祖宗今儿又是怎么了。
  他扶着床柱再度坐定,大口喘了半天才将心头浊气给压下去。他又看了看连枫游,目光停在他心口的伤处时抖了一下,忙收了回来。
  笙樾阁的那个祸世之器,白蘇要它做什么呢……莫非……老蛟手指一勾,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却又不敢深思,为难地捂住了生痛的额头。
  而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连枫游忽然将眼睁开了一条缝,悄悄睨了他一眼后又合上了,若无其事地继续睡了过去……
  ……
  程雪疾依旧在梦境中徘徊。此时他已经进了那座宅邸,小心翼翼地藏在墙后头,却忽然发现,这里的妖好像看不见他,便大着胆子在里头转悠了起来。
  宅邸很大,似是比前主家还要大,看来是非富即贵的大家族。而且这里妖气遮天,应属妖界。然而这么大的地方,却是人烟稀少,仅偶尔能看见几只洒扫的小厮,让他一时摸不清当家主人是谁。
  他又看向主厅外墙上的族纹,总觉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直到看见几只身着黑衣妖匆匆走过,这才发觉他们的装束有点眼熟……
  对了!老蛟穿的衣服跟他们一样!这里应该是夜家!程雪疾登时来了精神,大步走着寻找着夜谰的身影。他应该没有记错,那个可怕的小老头穿着这种黑色的衣服,上头绣着一模一样的龙纹。倒是夜阑这位夜家主从来没穿过夜氏的服装,平日里喜欢穿个深紫色的外袍,华贵又不失俊朗。
  他的脑海中攸地闪过夜谰抱着他的场景,不禁脸上发烧,忙摇摇头把一些奇怪的想法甩了出去。这时,身后忽然走来一行夜氏妖,他下意识地避至一侧张望着,顿时愣住了。
  为首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他刚念叨了几句的老蛟。神情严肃地负手向前,身后跟着一众年岁不小的老妖。有一名孩童被夹在了中间,低着头木木怔怔地跟着走,经过他时,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眸子中满是茫然。
  程雪疾瞳孔一缩,仔细打量着这个男孩,发觉他正是“缩小”后的夜谰。小夜谰的目光与他撞在了一起,不禁歪着头露出费解的表情。一老妖用手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些走。他向前踉跄半步,撞在最前头的老蛟身上,登时缩了缩脖子。
  老蛟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待众妖进了屋子,列坐两侧,小夜谰不知所措地站在正中央,眼睛瞄来瞄去。老蛟一咳嗽,他便垂下头搓着手,似是做错事的小孩正被夫子教训。
  “谰儿,见过各位长老!”老蛟沉声道。
  夜谰颔首,冲两侧老人行礼:“见过各位长老……”
  “这就是那个孩子?”一长老略显激动地站了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抬手捏了捏他的肩骨,不禁喜上眉梢:“好根骨!不愧是家主的后人!”
  “天不亡我夜家……”另一长老捋着胡须喟叹:“早知家主留了孩子,我等也不至于日夜伤怀。”
  “是啊……我们还以为家住他……”他身侧的长老感慨万千,又心生疑惑,问向老蛟:“祖宗,这孩子的生母是谁?怎不见您提过?”
  老蛟的脸色登时阴沉了许多,低声道:“已经死了,以后莫要再提!”
  长老微惊:“可惜了……作为夜氏唯一的继承者,他的母亲理应入我夜氏祠堂,所以……起码留个名姓吧?”
  “我娘叫白杞,白杞是我娘。”夜谰突然出了声,眼睛空洞地盯着地面。
  不等长老们说话,老蛟突然跳了起来,越步过去狠狠抽了他一个嘴巴:“孽障!胡说什么!”
  “我娘……”夜谰被打懵了,眼里裹着一包泪,摇摇晃晃地说道:“我娘叫……”
  啪,又是一个巴掌,直扇得他向一侧倒去,口鼻中流出血渍。一位长老忙接住了他,胆战心惊道:“祖宗,怎能这么打孩子!打坏了就……”
  “谰儿,你娘是谁?”老蛟不为所动,薅着他的头发扯至自己身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夜谰动了动嘴唇,眸子不再转动,如同死物:“我娘……我娘……不记得了……”
  “你爹是谁?”老蛟的眉头登时舒展了一些,拖长音又问道。
  夜谰的表情更为木然,轻轻眨了下眼回道:“不记得了。”
  老蛟的语气不容置否:“记住,你爹是夜氏家主……是我北境的王族……而我是你的曾祖,记住了吗?”
  “我爹是夜家主……你是曾祖。”夜谰乖顺地重复着,如同学舌的鹦鹉。
  “好,曾祖再问你一遍。”老蛟松开手,扶着他的双肩,一字一顿道:“你爹是谁?”
  “夜氏家主,北境的王族。”夜谰回答道。
  “我是谁?”
  “曾祖。”
  “你娘是谁?”
  夜谰张了张嘴,脸上最后的血色也褪去了,苍白地回答道:
  “不知道。”
  

  ☆、【交手】

  
  众长老又寒暄了一阵,便依次退去了,独留老蛟与夜谰相视无言,似是变成了一对儿石像。许久后,老蛟才重重地叹息一声,让仆从带他下去歇着,算是正式结束了这场不愉快的会面。
  夜谰依旧沉默到异常,呆呆傻傻地跟着仆从走。程雪疾忙跟了上去。那仆从将夜谰带到一处比较偏僻院子便离去了,连句交代都没有,根本算不上安置。
  夜谰站在光秃秃的院子中央,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下意识地转头望了过去,正瞧见程雪疾蹑手蹑脚地贴了过来,不禁蹙眉问道:“为什么跟着我?”
  程雪疾颇感意外,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能看见我?”
  “你是谁?”夜谰向后撤了下身子,无神的眼珠终于动了起来,颤颤地打量着他,落在那对白色的猫耳朵上时顿时凝固住了,一点光芒从瞳心里攸地钻了出来。
  “你忘了我了?我们之前才见过!”程雪疾连忙说道,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快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见过?我们没有见过。”夜谰挣开他的手,踮脚摸向猫耳朵:“别动,不然我喊他们来抓你。”
  “你!……”程雪疾不禁气结,却又不好发作。面对夜谰这张稚嫩的小脸,努力耐下心思说道:“你忘了,我们之前一起出逃,你还救了我呢。”
  “不记得。”夜谰回答得倒是利落,面无表情,似是没有在说谎。
  程雪疾微惊,贴近后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睛。许久后,夜谰的瞳仁里忽然掠过一道光,里头泛起密密麻麻的文字,环绕在他的倒影上,令人不寒而栗。
  “洗心咒……刚生效吗?”程雪疾头皮一跳,忽然意识到自己挖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说这个梦境是夜谰的回忆的话,那么夜谰在许多年前的今天,因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被下了洗心咒,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这种咒法,前主薛家少爷曾经用过。在一次意外中,他不慎误伤了某位路过村民。为了掩人耳目,便对村民施展了洗心咒,令村民丧失了记忆。
  洗心咒基本上是不可逆的,被施术者会随着时间的推延,彻底忘却遭受术法前的全部记忆,而且时间一长,咒术留下的痕迹会消散,根本看不出端倪。怪不得夜谰长大后总说自己忘记了许多事情,原来根源出在这里!
  正想着,夜谰突然凑过来,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眼睛愉悦地眯了起来:“狸奴吗?我中意你,留下来陪我玩。”
  “……??!”程雪疾怔住,看着眼前这只得意洋洋的弱小版夜谰,登时面颊绯红,拳头克制不住地攥了起来,扬手狠狠敲了他一个栗子。
  “玩玩玩,就知道玩!我都快担心死你了!”程雪疾平生第一次吼了夜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这么喜欢亲我,等你好起来让你亲个够好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在闹玩笑!”
  夜谰茫然地捂着脑袋退后半步,小脸皱巴成了核桃。暗道这猫脾气真大,一言不就动手,不过看他很可爱的样子姑且原谅他好了。
  “你哭什么,打了我你还哭?我又没欺负你。”夜谰见他眼泪婆娑,更为疑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说罢捏着袖子替他擦掉了眼泪。
  程雪疾迎着他认真的眼神,冷不丁想起之前他为自己治病的样子,不禁一瘪嘴,眼泪掉得更厉害了,然后把他拉入怀中狠命搂紧。
  “对不起……我不该使小性子……都是我的错……”程雪疾心里憋闷,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等你醒了,怎么惩罚我都好。”
  “你好奇怪,我这不是醒着吗?”夜谰皱眉,细细嗅着他身上的气味,赫然发觉这猫没有气味!
  “你不太像活物呢……别缠着我了,我要走了。”夜谰默默从他怀中钻了出来,转身向院外走去。
  “别走!”程雪疾万万没想到,这小祖宗在梦境里也这般难缠,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提了回来。
  缩水的夜谰弱小可怜又无助,回身冲他挥动着拳头,恶狠狠地警告道:“你走开!不许碰我!不然我……”
  “啧……”程雪疾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夜谰,忽然觉得十分扬眉吐气,单手叉腰故作凶猛地呲着牙:“我就不走,你能怎样!反正你现在是个小孩……”
  话没说完,夜谰突然跳起来按住他的脑门,直接将他推倒压在了地上,垂首看着身下目瞪口呆都某猫,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不然我吸秃你……”
  ……
  “境主!他们动手了!”西境笙樾阁,几名长老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冲阁楼顶端的笙玖吼道。
  笙玖正在抑制躁动的封印,抬头往尘沙漫天的边境看去,登时恼火地啐了一口:“奶奶的,专挑挑本境主走不开的时候……疏雨去了吗?”
  长老忙道:“境主,他一早就在边境守着了。眼下正在交手。南境之主没露面,北境的老蛟也不在……我们目前还能防住!”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好。你先去安置族中亲眷。”笙玖长吸一口气,加大力量往最后一条锁链上倾注着凤凰血。她的心口隐隐作痛,仿佛正在皲裂变形。
  早在昨天晚上,她便收到了连枫游秘密传来的讯息,说是白巫族长以夜谰的神魂为要挟,命老蛟动手抢笙樾阁里的东西。是她眼瞎,竟没看出白巫老头有这般能耐!
  “真是让你给害死了……大笨蛟,你到底栽在自己人手里了。”笙玖抬手抹去眼泪,不经意碰到唇角时,愕然发觉指尖上蹭到了血迹。
  果然不行了……她苦笑,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自嘲道:“到死也没嫁出去,白瞎了我这倾国倾城的好皮子……”
  她总觉得,自己这条命,算是被臭男人们给误了。前几百年,她一心想让爹爹多关注她几眼,努力修炼讨爹爹欢心。结果爹爹没能等到她当上境主的那一天就去了,到底白忙活;后几百年,她又等夜谰开窍,主动来迎娶她,岂料这笨蛟让一只外来野猫给半路截胡了,着实令她怀疑妖生。
  当然最可气的还是那只臭白鹭。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见一片蓝色的火焰就地拔起,直冲天际,不禁淡淡地笑了。
  她早就知道,疏雨喜欢她。不然这位白鹭族的少主不会选择放弃一切,执拗地留在她身边。可她不敢回应这份心意,也不能回应。她这条命,生下来就跟笙樾阁的封印给绑在了一起,随时都会遭了反噬。白鹭一族,太重情了,若她早早地去了,连个子嗣都没留下,疏雨保不齐得跟她一起走。
  可夜谰不一样,这个男人冷心冷肺的。她死了,顶多甩两条泪珠子,然后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
  当然也不排除,夜谰不是冷情,而是她没给捂热乎。
  突然,锁链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笙玖挑眉,转身向身后一挥,扬起一片火海。火海中影影绰绰显出一道身影,低笑道:“丫头,果然不能小看你。”
  “老东西,这么喜欢玩偷袭的勾当?”笙玖冷哼,起身一脚踩在锁链上,轻敛发丝讥讽道:“本以为你会堂堂正正地打进来,到底是高估你了。”
  那妖自火海中走出,俨然是老蛟。老蛟久违地穿了轻甲,神色阴沉,不怒自威:“小丫头,识相点,主动把封印解了。老夫可以放过你。”
  “解了?让整个妖界陪葬吗?”笙玖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白痴:“本境主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你以为这封印开了,就能控制里头的东西?想得美。”
  老蛟却是胸有成竹,高傲地回答道:“小丫头,你虽然是西境的主人,但,在老朽眼中,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老朽千年修行,又有夜氏秘法傍身,怎可能控制不住它!乖乖让开,别逼老朽下狠手!”
  笙玖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最后侧身看向远处的蓝焰,低声道:“老东西,夜谰是不是回不来了?”
  老蛟一怔,不知怎的竟心虚了起来:“与你何干?”
  “回不来了也好……他已经太累了。”笙玖再度看向他时,浑身滕然升起赤红的火焰,朗笑道:“反正姑奶奶我早晚也得去找他……不如先把一直想做的事情,给完成了……”
  “嗯?”老蛟隐隐察觉出一丝危机,手指藏在袖中正要画阵。岂料笙玖的速度远比他想象得要快,灼热的火焰如洪涛暴卷,骇浪奔腾,顷刻间眼前只剩一片残阳般的红色。
  “姑奶奶我活这一辈子,有两件最想做的事。”笙玖这一拳虽被老蛟接下,却贯穿了他手上坚不可摧的鳞片,直飞起一道黑烟,红裙烈烈,犹似霓裳羽衣舞:
  “一为风风光光地嫁了;二嘛……揍扁你这老贼!”
  ……
  激烈的战场上,疏雨以冰焰击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敌军源源不断,蝗虫似的怎么都杀不绝。他不敢大意,透支着自己的妖力尽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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