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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者_淮上-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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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坟墓中复活; 得享永生。”
孩童琥珀色的瞳孔下意识缩紧; 他想奔跑却无处可躲; 所有意识被熟悉又冰冷的声音覆盖:“虚拟场景E7364。1。0,建立应激机制,击杀速度小于2/1s,即确认失败; 承受电击。”
“计时开始。”
颜豪绝望怒吼:“——司南!”
话音未落; 司南一记后踢; 将他当胸飞踹而出,脊背重重撞上墙壁!
剧烈冲撞令颜豪身体反弹,猝不及防喷出血沫。下一刻咽喉被手指锁紧,巨力把他重新按回了墙面,继而不受控制地向上提起。
“……”颜豪双目圆睁,竭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感觉到自己脚尖已经离地:“司……南……”他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
司南无动于衷。他就像一台冰冷凌厉的战斗机器,没有思维也没有人性,紧锁住颜豪咽喉的那只手犹如钢铁,纹丝不动。
但他的眼睛却是半闭着的,眼睫遮蔽了所有神情,甚至看不出视线的焦距。
颜豪面色急剧变红,继而发青,那只没有脱臼的手发着抖着抓住了司南的手腕。但迅速缺氧的情况下,他所有挣扎都变成了螳臂当车,甚至无法让司南的手指松懈哪怕一分一毫。
……为什么……他痛苦地想。
醒醒……求求你,司南,醒醒……
他内心的乞求注定只是徒劳。
颜豪听见自己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视线模糊发黑,甚至连手腕脱臼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坠入深渊的前一秒,他看见司南抬起手,手指锋利如刀尖,向自己眼球挖来。
·
我是谁?
我是怎么诞生的?
生灵亿亿万万难以计数,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时光汇聚成历史冲刷地球上每一块岩石,怎么会偏偏出现了一个“我”?
“你把我变成了什么?你把他变成了什么?!”
十六岁少年站在荒草地里,指着身后长满青苔的铁灰色石碑,嘶吼声响彻墓园:“你问过我们的想法了吗?你知道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吗?为什么要强行挽留已经离开了的人,让他走!让逝者走——!”
女人昂贵的黑裙铺展在泥地上,失声痛哭。
“你把我们都变成了怪物,没有时光也没有生死,你把你爱的人变成了怪物……”
少年踉跄退后,他看着女人,泪水终于从眼底落下苍白的脸颊:“爸爸不是病了,他……他已经死了……”
“……他再也不在了。”
庄园的上空终于亮起第一道闪电,雷霆轰轰滚过天际。
少年奔上台阶,冲进大厅,推开走廊尽头那扇沉重的桃木门。
风穿堂而过,燃烧的蜡烛啪一声倒在银盘里,少年站住了脚步,眼底映出一双悬空的脚。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与披头散发的女人对视半晌,终于一点点地,颓然跪在了地上。
“Noah,”走廊另一端传来声音。
手织地毯在颤栗的指尖下化作碎块,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站起身,摇摇晃晃穿过走廊,经过那人身边时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偏移半分。
“Noah!”那人抓住了他的手。
少年没有挣脱,淡淡道:“你高兴了?”
那人所有话都被堵了回去,半晌从鼻腔中哼笑一声,神情微微有点扭曲:“是啊,我当然高兴,还记得你是怎么……”
话未说完,少年已挣脱了他的手,一步步走出奢华的大厅,顺着雨季来临前格外苍翠阴郁的小路,走出了庄园。
雨水在天地间连成难以计数的线,触目所及世界一片白茫茫的,每一步都泥泞沉重,仿佛双脚被缠着无数难以挣脱的、无形的锁链,向噩梦无穷无尽的边际延伸。
死了,都死了。
那为什么这些锁链还在呢?
明明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但为什么伤害、痛苦和束缚却还清晰地存在于骨髓之中,不论如何都无法抹除呢?
暴雨中的喘息就像野兽的哀嚎,少年的脚步渐渐加快,以至于急遽,变成了疯狂不顾一切的奔跑。
没有办法……他想。
就像无数次电击烙印在灵魂深处的那样,所有命运都已决定了最终的结局,除了无止境的杀戮,不会再有其他办法。
——啪!
颜豪感觉桎梏一松,新鲜空气狂涌进肺里,呛得他狼狈不堪剧咳起来,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摔倒在了地上。足足过了好几秒他视网膜里的金星才勉强消退,恍惚中听见周戎吼道:“小心!”
颜豪就地一滚,军匕贴着他身体插进了水泥地里。司南刚要拔出刀身,周戎飞起一脚把匕首远远踢飞,以近身格斗的招数将司南整个人扭着压倒在地,两人纠缠着滚了数米,一路咣咣咣撞翻了无数木柱和石板。
颜豪顾不得咽喉处挣扎般的剧痛,咔擦一声把手腕复位,用完好那只手捡起匕首,反插进了身后丧尸的下颚,直接顶穿头颅!
工地上丧尸群已经被周戎扫射得差不多了,只有三五个折手断脚的丧尸还在哼哼着原地打转。颜豪跌跌撞撞地找到自己的枪,几下点射解决了它们,只听身后哐当巨响,回头一看,司南把周戎卡着脖子顶上了水泥墙!
但周戎不是颜豪,脚尖离地的瞬间蜷身屈膝,双腿当胸飞踢,司南霎时摔进了几米外的砂石堆里!
周戎箭步而上,一把将司南从砂石堆里扶起来,先揉了揉他胸口,再二话不说坐在他身上,用双膝力量顶住手肘迫使他无法再挣扎,下死力往他人中处一掐:“司南!醒醒,看着我!”
看着我……
司南全无聚焦的眼睛动了动,茫然盯着周戎。
“看着我!这是几?”周戎扳着他下巴,令他看自己的食指,随即用力拍他的脸:“你认不出我了?我是周戎!你戎哥!妈的敢认不出我了?!”
周戎……
司南闭上眼,继而睁开,就像陷入了狂乱梦境的精神病人,眼底闪烁着恐惧和憎恶。
这分明是受到严重刺激后大脑自行致幻,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的症状。周戎心里一沉,像制服猫科动物一样捏住他后颈,强迫他近距离注视着自己的眼睛:“看着我,司南。我是周戎,我们一块逃出T市,逃出化肥厂,戎哥一直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戎哥的对不对?”
“你知道戎哥不会伤害你,永远会保护你,你愿意跟我走对不对?”
司南:“……”
周戎醇厚又霸道的声线直灌入耳,像催眠一样进入梦境,成为被暴雨冲刷的世界中一缕遥远的光晕。
“周戎……”他神经质地小声道,躲闪着目光。
“是我,看着我。”周戎再次扳过他形状秀美的下颔:“没事了,我来接你了,你安全了……乖听话,乖宝,看着我。”
司南游移的视线就像一条小鱼,终于被周戎捉住了,紧紧笼在掌心里,被迫与自己对视。
周戎幽深的目光中仿佛蕴含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而司南则茫然涣散,片刻后,某种暴戾的东西终于从他眼底略微退去,轻轻唤了一声,语气充满了不确定:“……周戎?”
周戎俯身在他颤动的眼皮上印下一吻,随即向下,亲吻他的鼻翼、脸颊和嘴唇。
那温存和煦如阳光般的接触将暴雨驱散,记忆回到某年炎炎盛夏,苍郁密林中,带着汗水的咸涩和草木的清香,少年踮起脚尖在狼狈不堪的特种兵下巴上亲了一口,眼底闪动着狡黠的光。
“……周戎。”司南喃喃道。
明明只是普通地叫声名字而已,周戎却霎时心底一片酥软,情不自禁嗯了一声,下意识揉了揉他后颈那块鲜嫩的雪白的软肉。
司南不吱声了。
周戎感觉到身下的躯体有了丝丝放松的迹象,顿时一块巨石落地,便松开桎梏,对颜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推机车,然后随意地扶了把冲锋枪,将快从肩上滑脱下来的枪械绑带拉紧——
随即他伸出手,想把司南打横抱起来。
但就在这时,司南瞥见了他扶冲锋枪的那一幕。
现实通过视网膜反射进大脑,被夸张、扭曲、放大,混乱的神经元构成了另外一幅画面:全副武装的士兵,奔跑狂吠的猎犬,暗夜中因为喷吐子弹而闪烁出火舌的机枪……
跑!快跑!有人火焰中歇斯底里的嘶吼。
快跑呀!女人身后不顾一切地尖叫。
他们来抓你了,快跑——!
“为什么我们丧失自由,受到掠夺和囚禁?”
小男孩拉着母亲的手,仰头问:“妈妈,神爱世人吗?”
光晕中母亲低下头,熟悉的面孔渐渐扭曲变形,腐朽黑斑爬上了她美丽的脸,蛆虫泥土遮蔽了她琥珀般的眼睛,她手指上血肉脱落,露出白森森的骨骼,全数映在小男孩恐惧的眼底。
快跑,Noah。
不要被任何人抓住,快跑。
“司南!”
周戎霍然起身,但根本来不及了。就在他放松警惕的千分之一秒里,司南炮弹般起身冲出,将颜豪撞得摔了出去!
“抓住他!”
颜豪打滚起身,尚未发力,司南侧身坐上机车,一条长腿撑在地面上,喘息地看着他们。
——不,他其实根本不在看任何人,他的视线直直从周戎和颜豪两人之间穿了过去,仿佛在注视着虚空中某种让他无比恐惧、无比胆寒的东西。
那是深埋于地底的魔鬼,和此生从未退散的梦魇。
“回来……”周戎颤抖着柔声道,张开双手:“回来,司小南,求求你回戎哥这里来……司南!!”
引擎发动的同一秒钟周戎蹿了出去,其势如离弦之箭,然而只碰到了车后座一角,紧接着机车化作流动的火焰,咆哮着冲向了街道!
呜——!
在周戎和颜豪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机车高高跃过护栏,轰然落地。
司南再也没有任何迟疑,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机车如流星破空,轰鸣着消失在了街角!
周戎追了两步,抄起冲锋枪狠狠摔在地上,兜头给了自己一巴掌。
颜豪惶然摇头:“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这是……”
周戎的声音充满了暴躁和压抑:“回来!”
颜豪硬生生止住脚步,这才发现远处街道上,被冲散的丧尸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正三三两两集中,慢慢向工地这边靠近。
——他们还在毫无遮挡的大街上,充斥着百万丧尸的城市核心,实在太危险了。
颜豪正抓住枪,突然头顶螺旋桨的轰鸣声急剧靠近,随即响起机枪突突轰炸声,将大街上的丧尸打得抽搐横飞!
两人一抬头,只见两架深绿色大型直升机在低空盘旋,舱门被轰一声打开,春草扔下软梯:“快上来!”
“司南呢?怎么回事?”丁实在狂风中大声问。
周戎面色阴沉,摇头并未回答,简短道:“开强光灯,沿市中心搜索,快!”
·
天色急剧变暗,黑幕降临,末世最可怖的夜晚就要来到了。
一个缺少御寒衣物和食物、丢失了枪、神志不清且单枪匹马的人,在丧尸数以百万计的城市中心能活多久,能不能坚持到第二天明?
答案如此刻夜幕中的黑云,沉沉压在了每个人心头上。
两架直升机都开了探照灯,机载扩音器开到最大,然而所有呼唤都像石子被抛入狂风暴雨的大海,瞬间就消失在丧尸汇聚成的惊涛骇浪里。
直升机沿着大街小巷,低空飞过每一栋建筑顶端,奇迹并没有出现。
那所有人都很熟悉的修长矫健的身影,真的就此毫无踪迹,就像他来时那样突然地消失了,仿佛无可奈何又早已注定的宿命。
“戎哥……”丁实声音发着抖:“燃油有限,我们还得飞去南海,恐怕……”
燃油不够了。
众人目光焦点中,周戎坐在驾驶台后。男子俊美阴沉的侧脸从额角、鼻梁,乃至绷紧的薄唇和下巴,在探照灯背面阴影中,勾勒出触目惊心的锋利轮廓。
“我走的时候,”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道:
“我对他说,等我来接你。”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调,丁实却被那话里某种可怖的力量压得不敢应声。
“他真的等了,在工地上的时候,他一看到我就笑了,远远地冲我招手。”
“但我却没能如约接到他。”
“……戎哥,”丁实哽咽道:“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这……”
“他是想跟我走的,跨上机车时他还犹豫了一下,看着我,可能是想给我最后的机会。只是我不该摸枪,他当时那么害怕,我把他给吓跑了。”
周戎闭上眼睛,机舱内除了直升机轰鸣之外,安静得让人恐惧。
片刻后他从脖颈上取下一只绑在绳子上银光闪闪的东西,丁实认出是在B军区内下载了全部病毒研究资料的芯片。
周戎把芯片捏在手里,像是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击驾驶台,突然指了指下方:“那楼顶上有什么?靠近点看看。”
丁实没反应过来,操纵直升机降低高度,探照灯扫射大楼屋顶:“没有啊,目标物面积约二百平方……戎哥?!”
周戎将芯片扔上驾驶台,解开安全带,一把拉开舱门,冰冷刺骨的狂风中回头笑道:“在南海等我们。”
那一笑潇洒桀骜至极,丁实猛然伸手去抓,但周戎已经纵身飞跃,在惊呼中跳了下去!
八九米高度呼啸而下,周戎稳稳落地,反手抽出背后的突击步枪。他在所有人疯狂的呼喊中决绝而去,消失在了城市危机四伏的黑夜里。
第40章
“司南!”
“司小南——!”
“戎哥来接你了; 出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长街上回荡着呼喊; 周戎放下刚从商店废墟中翻出来的扩音器,隔着红外线扫视周围一圈; 方圆百米内人形物体迅速闻风聚集;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 全是憧憧鬼影。
周戎点射掉身后几只闻风而动的丧尸,发射攀绳枪; 迅速爬上电线杆。
他离地的那一瞬间; 丧尸们群涌而来,茫然向上竭力伸出手。
在大街小巷来回呼喊; 可以说是眼下最危险又没有效率的办法了。周戎知道最好的做法是找一处安全隐蔽的藏身地; 休息保暖; 静待黎明,等可视条件转好后再开始行动;但他知道司南不能等。
他不能在这种糟糕的状态下,在城市最危险的腹地,单枪匹马渡过致命的长夜。
周戎吸了口冰冷的空气; 藉由肺部的刺痛来保持清醒; 像深夜狩猎的猛兽一样眯起了眼睛:“潜在反社会人格; 精神分裂,无法预测动向,切忌使用任何刺激手段使其恢复神智……”
“混血Omega,”他喃喃道。
他的目光投向虚空,初遇那天午后,被围困的停车大楼内; 全身被机车夹克和头盔遮蔽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从大街上抬头,目光与他隔空对视。
“是你么?”周戎小声问,就像无数次偷偷做过的那样,抬手想去捏一捏那张柔软的面颊,但触手所及的却是冬夜刺骨的寒风。
“戎哥错了,没有看不起Omega的意思,也愿意尊重你的意见。”
“要是你愿意回来的话……”
“只要你回来,戎哥等你自己选……”
周戎闭上眼,只放任自己在后悔和悲哀的情绪中沉溺了短短片刻。几秒后他睁开眼睛,强迫自己再次进入战斗状态,从电线杆顶上发射攀绳枪,迅速赴往下一道街区。
·
与此同时,一公里外。
某民宅。
靴底踩在满地碎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那动静响起的同时,屋角里阴影动了动。只见黑暗中一张腐朽灰黑的面孔转了过来,似乎嗅到了新鲜人肉的气味,浑浊的眼球一翻。
一道身影裹挟着满身寒风,踉跄走进屋子,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屋角里致命的危险。
“……呜……”
腐烂大半的胸腔不住漏气,丧尸摇摇晃晃爬起身,捕食欲在Omega甜美的信息素刺激下迅速暴涨,扑上前狠狠抓住来人,一口咬了下去!
血肉滋味瞬间充盈了腐烂的口腔,然而丧尸还没时间咬下第二口,它的颈椎传来咔擦脆响。
丧尸头颅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歪了下去,随即被来人单手轮起,重重砸在墙壁上,脑浆溅满了半面墙。
司南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声,他朦胧地感觉到手腕很疼,但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于是抬手摸了摸,好像摸到了湿乎乎的血肉。
我被丧尸咬了,他潜意识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这其实是很怪异的,因为他整个人仿佛踩在云端上一样虚浮,眼前不断闪过错乱的光晕和斑点,精神世界在现实和幻象中来回切换,甚至都想不起自己是谁,也无法分辨自己是站着、坐着,还是已经昏倒了。
但他就是知道自己被丧尸咬了。
咣当巨响,他跌坐在地上,背靠着潮湿肮脏的墙壁,颤抖着伸直两条长腿,胸腔喘息时带出撕裂般的声响。
又被咬了,他想。
……
“你又被咬了。”有人带着怒火,一字一顿道。
那是个金发碧眼、穿迷彩服的年轻男子,年纪并不大几岁,看上去可能也才二十出头,但因为出身良好的缘故肩膀已佩上了军衔,眉梢眼角浮动着傲慢、厌恶和愤怒混杂起来的神情。
司南靠在电击椅上,他穿着白T恤,身形有种少年发育期特有的清瘦,头漫不经心地仰着。
“所以呢,要惩罚我么?”大概有一段时间没剪头发了,凌乱的刘海却挡不住他明亮嘲讽的眼神,无所谓道:“来啊。”
大概是被这种态度所激怒,男子拎起他的衣领,怒道:“你以为这是在害你吗?你本来就是个怪物!除了接受实验和特训你还有什么出路可以走!如果父亲当初把你丢进孤儿院,你现在就是个在便利店打工或开车送外卖的下等人!”
司南挑起一边眉毛:“喔?在你眼里下等人的定义就是开车送外卖么?你还真是个有教养的大少爷。”
男子张口想骂什么,司南满怀恶意地勾了勾嘴角:
“我以为在你口中‘肮脏下贱’的我母亲死后,悲痛欲绝以至于终日酗酒的你父亲,才算是真的下等人……”
啪一声清脆至极的声响,男子一巴掌把司南打得偏过头,嘴角缓缓渗出血丝。
“……”少年喘息两口,转回头来向他微笑:
“或者说,一边对你父亲满怀怨恨,一边又费劲徒劳想要得到他认同的你,可能连下等人都不如……”
他以为自己又会迎来一巴掌,但男子举起手,却停顿在了半空中。五秒钟死寂后,他突然暴怒吼了一声:“电击!”
话音刚落,蓝光滋啦亮起,司南身体一抽向后翻倒,手脚不住痉挛。
几秒钟后电击结束。
司南却没有醒来,保持着那个深陷椅背的姿势纹丝不动,半晌毫无动静,甚至连胸腔都不再起伏。
男子等待了十多秒,眼底终于浮现出狐疑,谨慎地上前停了片刻,才伸手一按他颈侧脉搏,感觉到指端细腻的皮肤下搏动异常微弱。他又试探着将食指伸到少年鼻端,呼吸气若游丝,几乎感觉不到。
怎么会这样?
“过来几个人。”他打开自己肩上的对讲机,简短吩咐了一句,打开少年双腕上的手铐。
就在这时,司南原本苍白修长、毫无生气的手指一握,手背青筋暴起。
在意识到不妙的同时男子疾步后退,然而迎面厉风快如闪电,司南抓住扶手侧身而起,一脚把男子踹翻去了墙角!
轰隆撞响震动地面,男子猝不及防痛呼出声,旋即身体骤沉。他一个激灵睁开眼,只见司南俯在自己面前,单膝抵住了他的胸膛,狠狠拎起迷彩服衣领。
少年惨白的额角冷汗涔涔,电击的余韵尚未完全褪去;然而痛苦却令他镀上了一层妖异灼目的光芒,那并不自知的、强横的吸引力,甚至令人挪不开视线。
“你怕我么?”他笑着问。
男子一口气哽在咽喉,强烈的恼羞成怒,以及另外一种猝然翻腾而起又难以告人的情感,迫得他当场发不出声来。
“你害怕我这个怪物,但你又想拥有怪物的能力——”
司南笑起来的时候嘴角露出一颗小白牙,这在他这样秀丽的少年面孔上,其实是非常俏皮吸引人的。
但如果你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却只会感觉到森寒恐怖,犹如看见正从地狱深渊中,尖啸着苏醒的恶魔。
“愚蠢而不自知,贪婪而不自知。”少年俯在他耳边,轻轻道:“你们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
身后实验室的门被撞开了,警卫狂奔而来,七手八脚把少年拉开,又有人上前把男子从地上小心扶了起来。
有人在大声呵斥,有人在咆哮,司南什么都没听清。他甚至没有看那男子隔着人群落在自己身上的难以言描的目光,转身时他已经忘了那天有没有经受更严厉的惩罚,只记得内心深处扭曲的快意。
你们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
而我什么都不在意。
因为命运将一切带进坟墓,剩下我一无所有,所以什么都不用在意。
·
凌晨六点。
黑夜从大地盘旋上升,天穹尽头现出一望无际的灰青,就像黑布水洗后褪色的斑块,在视线中逐步扩大。
周戎单手持枪,躲在巷角变电箱后,舔了舔自己从二楼上摔下来刮伤的手背,精疲力尽地呼了口白气。
不远处马路上,丧尸正逐渐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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