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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_木苏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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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姿势离得有些近,楚斯心里猛地一跳,条件反射般偏开头重新坐正身体,留给了萨厄·杨一个后脑勺。
他蹙了蹙眉,正要开口说话,萨厄·杨就一挑手指勾着他的下巴让他重新回过头来,“别转开脸,你刚才说的……不会是我吧?谁说我没有留下的理由?”
第37章 旧瓜葛
驾驶室的椅背略有些高; 萨厄说着话时眼皮微垂; 眼尾收起的线略有些下撇,将他侵略性的气质敛去了大半; 那是非常具有迷惑性的目光; 即便是楚斯也有过一瞬间的怔愣; 忘了挣脱萨厄·杨勾在他下巴上的手指。
这样的说话方式有些暧昧不清,会让人产生一种关系亲近的错觉。
事实上很多时候; 萨厄·杨对他的说话方式、行为举动都会让人产生这种错觉……
最初其实并非这样。
在白鹰疗养院的那些年; 萨厄·杨基本没有好好对楚斯说过话,当然; 楚斯也没给过几次好脸色。每一次碰面都可以称为冤家路窄; 每一次说话都沾着浓郁的火药味儿。
尤其是后期; 楚斯的性格被他自己磨平撸整,几乎能和任何人平和交谈,独独除了萨厄·杨,他似乎总有办法在瞬间把楚斯掩藏在皮下的刺毛硬骨给挑起来; 压都压不住。
仔细想来他们之间的对话其实都非常简短; 算上修习军事学院课程中不得不产生的对话; 再翻上一倍,都不如楚斯和任一个普通同学的交流多。
那些普通同学的姓名和模样,楚斯早就记不清了,交流最少关系最差的萨厄·杨反而成了那十二年里留给他印象最深的人。
他们关系相对缓和下来是进了训练营小半年之后,也许是陡然更换的环境让他们各自成熟了不少,终于脱离了反骨最重的那段时期; 也许是别的什么……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转折点的话,大约是两个人第一次出营去给一个被搞砸的任务当救火援军,两个从没同组过的人头一回被硬凑在一起,居然配合得非常默契,比任何人都要默契。
楚斯头一回行事那么省心——不用担心队友拖住后腿,因为萨厄·杨远远强于任何一个搭档;也不用束手束脚,因为萨厄·杨每一次行动都疯得极具煽动性,连带着楚斯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也跟着蠢蠢欲动。
一场生死任务下来,楚斯的感觉非常复杂。
他在这方面永远有些后知后觉,等他勉强承认自己并不讨厌和萨厄·杨搭档,甚至觉得刺激中带着点儿痛快的时候,萨厄·杨和他的说话方式已经转变成了后来的样子,压迫感和亲近感糅杂在一起,而他甚至想不起来这种转变究竟是从哪天开始的,因为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
那段相对缓和的相处关系延续了一段时间,但始终带着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味道。
纳斯星的那次任务是他们第二次搭档,在楚斯觉得毫无希望的时候,萨厄·杨出人意料地返回来背着他出了山洞,用自己的跃迁舱带着他安全回到了训练营。
严格意义上说,萨厄·杨救了他一命……
他趴在萨厄·杨背上意识昏沉的时候,其实有些抗拒,那种抗拒来自于本能,是幼年时期经历打磨出来的一种条件反射。他理性上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心里还是倏然一软,就像8岁那年在巷子里被蒋期接住的瞬间一样。
只是8岁那次他心理上能找得到软化的原因——幼年孩子根骨里的依赖心理还没有消退干净,或是蒋期的年纪刚巧在父辈,让他对亲情生出了一丝期待。
这次他却说不清了。
更说不清的是,当时山洞里萨厄·杨背着他的那种微妙氛围并没有很快消散,反而在后来的几次任务中变得越来越浓。
有些东西发酵起来无声无息,又快得惊人。
以至于在两个月之后的一次任务里,萨厄·杨把他抵在树干,鼻尖触碰着鼻尖,嘴唇只相差几毫米的时候,他居然并没有想要给对方一拳。
当时追在身后的是白银军部的火力探查,试探弹炸开的地方离他们不足百米,极具腐蚀性和刺激性的液体飞溅,把林子里的草木烧得一片斑驳。
弥漫开来的雾气酸涩难耐,冲天的警报响声混杂着军部通讯器里各种声音交错成了催命般的背景音,这种生死关头总是萨厄·杨觉得刺激的时候,而他一旦觉得刺激,总会变得特别地疯,疯得敌对方措手不及,完全招架不住。
但是楚斯没想过那次他会突然换一种疯法。
原本只是借着树干挡一下喷薄而来的腐蚀液,萨厄·杨却突然低头凑了过来。
他那时候的眼睛也是半眯着,透着股又疯又嚣张的劲,以至于让人无法判断他是一时兴奋冲头还是别的什么。
那是他们两人距离最近的时刻,近到呼吸都交错在一起。但那相差的几毫米最终还是没有减小为零,因为负责接应他们的飞行器空降到了他们身边。
之后是混乱又疯狂的交火,飞行器里接应小队一边拼力离开,一边还扯着嗓子问候着敌方祖宗八辈,治伤的消毒的检查生理状况的乱成一团,以至于不论是楚斯还是萨厄·杨都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提林子里的那一瞬。
再然后,是更为复杂的白鹰军部内乱,军部研究院和指挥部出现了两派纷争,乱七八糟的事情牵扯到了训练营、疗养院甚至更广的范围,连已经故去的人都没能逃过牵扯,包括蒋期。
楚斯的精力就此被分得一干二净。
等到一切终于平息下来的时候,已经是那年的年底了,原本的微妙气氛早已在各种混乱中被掩埋抹平,最后也没有再提的必要了。
楚斯和萨厄·杨再次见面的时候,萨厄因为特殊原因提前出营的那天。
到那天为止,他们相识整整13年,大半的时间里,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饱含挑衅和嘲讽,剩余的那部分则糅杂了难以描述的暧昧和戏谑,唯有最后在初见的那个植物园交错而过,隔着几步的距离说“再见”的时候,是最心平气和的。
那其实是楚斯少有的精神放松的时候,因为那阵子他找到了也许能证明蒋期没死的线索,也因为他终于把对萨厄·杨的防备、敌对以及一丝浅淡的别扭给清除了。
这么多年来,除了作为家人的蒋期,这是唯一一个让他试着放下疑心和警惕的人。
对于那时候的楚斯来说,他无法给萨厄·杨一个清晰的定义,因为唯一可以参考的人是蒋期,而蒋期是家人,萨厄·杨不是,两者之间区别太大了。
也不是朋友,朋友之间不会像他们一样剑拔弩张十多年,甚至连交心话都没说过。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关系在往默契和信任的方向走,就已经很好了。
这样的想法持续到了楚斯出营后的第三年,那年蒋期忌日前半个月,楚斯接到了一个他筹划很久想参与进去的任务,涉及白鹰军事研究院最神秘的一个研究基地,位于十字红枫区,夹在军部总指挥基地和总领政府之间。
军部最核心最秘密的研究全部都在红枫基地里,蒋期以前每年都会有三个月的时间呆在里面。
他在里面做哪方面的研究,涉及什么样的事务,连楚斯都毫不知情。
但在那一年几个相串联的任务里,楚斯发现红枫研究基地里有一个研究项目,关乎到重启一部分研究人员的生理寿命,名单里居然有被炸得骨头都不剩的蒋期。
那份名单和那个语焉不详的研究项目让楚斯多年坚持终于有了一个落点——蒋期很可能没死,或者有办法重活过来。
尽管听起来荒谬得像骗人的故事,但那确实是楚斯等了整整18年的希望。
然而最终,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希望随着整个红枫基地一起崩塌,在一瞬间灰飞烟灭,连一点渣滓都没有剩下来。
那个摧毁整个红枫基地的人,就是突然反水的萨厄·杨。
后来有好几年,楚斯的任务内容都和萨厄·杨的追缉有关,在不断增多的资料和记录之下,他终于说服自己认识到了一件事:萨厄·杨周身毫无牵系,今天也许是最强力的队友,明天就可能翻脸对立,他不会也不可能受其他任何因素的影响和干扰,危险、自我、不受束缚。
兜了漫长的一个圈,最后发现最接近真实的,还是最初的那个认知,真是讽刺极了。
毁掉他所有希望的人曾经救过他,他试着信任的人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这种复杂的滋味磨了楚斯很多年,直到萨厄·杨终于进了太空监狱,才慢慢淡退,又在数年监管与被监管的来往中,转变成了现在这种不冷不热又不清不楚的境况。
……
楚斯盯着萨厄那双数十年未曾变过的浅色眸子看了一会儿,将萨厄勾着他下巴的手扫到一边,道:“你有理由就有理由吧,随意。”
说完他便重新转回脸去,调出卡洛斯·布莱克记录的影像来看。
影像并不全,一段段也并不连贯,但大多能跟之前听到的信息对上。
正如卡洛斯所说的,白银之城已经有了动作,机甲军带着探测仪正在朝α星区进发,其他星球也没闲着,有两个曾经和天鹰γ星关系较近的星球已经绕进了星区边缘线,不知是来帮忙的还是有别的目的。
然而军部和总领政府的碎片在哪里,现今又是什么情况,依然无法得知,毕竟卡洛斯·布莱克至今就碰到过两次碎片。
最后那段影像就是他在上一个碎片登陆时所记录下来的。
镜头很乱,也并不稳当,看得人有些头晕,还没看出什么名堂。
楚斯依然能感觉椅背上压着的力道并没有离开,萨厄还趴在那里,也许正跟他一起看着这些影像,也许在琢磨些别的。
就在楚斯的注意力略有些分散的时候,影像的镜头突然一晃,一个极为眼熟的建筑一闪而过。
楚斯愣了片刻,立刻倒退回去,暂停在那个建筑出现的那个画面。
那是……
正当他把画面一点点拉近放大的时候,背后的萨厄·杨突然开了口,“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一件事情。”
楚斯手指一顿,但并没有回头:“你居然会长时间琢磨一件事,难以想象。”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影像上,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好像只是在忙碌的间隙顺口回了一句。
萨厄·杨又动了一下,似乎用手支住了头,他笑了一声,沉沉的声音顺着椅背传过来,“我也很惊讶。”
很奇怪,笑里居然有些自嘲的意思。
楚斯终于转过头看向他。
萨厄眯了眯眼,眸子里映着的灯光掩在睫毛的阴影下,被切割成了无数细碎的光点:“我做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没有后悔,也没有遗憾,为什么仍然有些不痛快?我想了很多年。”
楚斯蹙起了眉,看了他很久,“想明白了?”
萨厄“嗯”了一声,低低沉沉的:“因为有一个人不高兴了。”
他眨了眨眼,眼里的光点细碎得像那幅纳进世界的星图,“我不痛快居然不是因为我自己,真是……太奇怪了不是么?”
第38章 公寓
有那么十几秒甚至几十秒的时间; 楚斯没有说话; 萨厄也没再开口。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样面对面却又不出声的时候,所以这段沉默显得很长很长。
说毫无触动一定是假的; 有那么一瞬间; 过往的几十年都在那一秒里翻腾了起来; 像是什么东西砸落在尘封旧地上时,陡然扬起的灰。
萨厄·杨居然会有被别影响的一天; 这确实令人意外。事实上; “他会主动说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本身就够令人意外的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也依然是典型的“萨厄式”表述——
我……我……我……我……; 每句话里永远有那么多个“我”。
如果是在三十年前听到这话; 被萨厄·杨用这样的目光看着; 楚斯也许就会顺应那一瞬间的触动,软化一些。
但是很可惜,这不是三十年前。
花了这么多年反复打磨出来的防备心,总归会比少年时候硬得多。
楚斯垂下目光; 片刻后再抬起来时眸子里一片平静:“所以这就是你留下来的理由; 因为你有点不痛快。”
萨厄·杨道:“因为你不高兴。”
楚斯没再跟他在这句话上纠缠不清; 他顿了一会儿道:“我不高兴很久了,萨厄·杨,14岁后我几乎就没高兴过,你所做的那些事只是在上面添了一把火而已……”
他想说有些事情只要根源没解决,就不可能有太多的改变,为这个强留下来并没有必要。但是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 最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始终没说出来。
也许是觉得萨厄·杨今天有些不痛快,明天可能就突然痛快了,一旦痛快了,离开是迟早的事,不需要别人多此一举提醒他。
也许也不止是因为这个……
萨厄·杨看了楚斯一会儿,突然出声道:“我说我有留下的理由时,你高兴了一下。”
楚斯:“……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萨厄·杨曲着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两只都看见了。”
“……”楚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丢了句“没有”,便干脆转回了身。他直接放大影像片段,再度确认了一翻那模糊的建筑确实是他认为的那个,便摸出通讯器接通了唐的频道。
看起来非常忙碌,忙碌得完全没空理人似的。
唐那边很快接通,“长官。”
“你现在在哪?”楚斯问道。
“在东塔门口,刚封上出口,正在被那帮流浪者们轮流问候各种亲戚,以及口头上被操来操去,挺惨的……”唐拖着调子抱怨着。
楚斯:“辛苦了。”
唐:“只要身体不辛苦,就没关系。”
楚斯:“……”
“对了长官,你之前说可能会有点大的动作。”唐好奇道,“什么大动作?”
楚斯道:“哦,正要说这个。我在卡洛斯·布莱克给我的影像记录里看到了——”
他话说到一半,感觉自己脑后的头发被人绕着手指拨了两下,除了趴在后面的萨厄·杨还会有谁?!
楚斯蹙眉偏头道:“手拿开。”
唐:“啊???什么手?”
楚斯道:“不是跟你说。”
唐:“哦。”
萨厄·杨在后面懒懒地补了一句,“长官,你连说话语调都变活泼了,显然就是高兴了一点。”
楚斯:“你闭嘴。”
唐:“???”
楚斯简直要气笑了,他揉了揉眉心,冲唐道:“算了,你把勒庞他们都集中在中心堡里,我过会儿接通集体频道跟你们说,现在根本没法好好说话。”
“没问题。”唐先应答了前面的要求,又茫然道:“为什么没法好好说话?”
因为有个闲不住手的背后灵一直在犯病。
楚斯直接切断了通讯,转头冲萨厄·杨道:“下去,我要关舱门了。”
萨厄·杨支着下巴:“关吧,我不下。”
楚斯:“……”
他懒得跟这玩意儿扯皮,一把拍了控制钮,舱门嗡嗡地关上了。他操纵着飞行器重新离开地面,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和中心堡相反的方向飞去。
“你往哪飞呢长官?”萨厄·杨看着他驾驶仪的屏幕。
“你的老窝。”楚斯硬邦邦地道。
“太空监狱?”萨厄·杨欣然接受了“老窝”这种说法,他点了点头,终于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的筋骨。
他走起路来依然悄无声息,但楚斯就是能感觉到,他正在朝飞行器里头走去。驾驶舱里充斥的“萨厄·杨的气息”终于渐渐消减了一些。
楚斯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之前一直绷着肩膀。
他腾出一只手揉了一下肩骨,这才重新调出那个影像定格的画面,目光落在那幢轮廓模糊的建筑上时,有一瞬的出神。
那曾经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毕竟他8到14岁的那几年都住在那里……那是蒋期曾经的公寓。
但是它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段影像里呢?
那幢公寓明明已经不存在了,就在楚斯进入疗养院之后的不久,那一整片公寓楼都被纳入了新的城市规划名单中,被拆掉了。楚斯后来还去看过那里新建的建筑,和原本相差甚远,绝对不是画面上显示的这样。
楚斯刚看到画面的时候,差点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反复确认了几遍后,疑惑便越来越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原本杂乱无章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事情正在一点点地牵起线来,尽管现在依然理不出一个清晰的脉络,但有些东西正在一点点地显露出来。
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去那块碎片上看看,去那个不可能出现但又确实出现了的公寓里看看。
第39章 永无乡
有飞行器代步确实要方便得多; 没一会儿; 楚斯就越过了整片原始野林,来到了他们最初登陆的地方。
两块星球碎片相衔接的地方倒是没什么变化; 那个差点儿将他抖下去的石桥还在; 太空监狱开了隐形罩; 整个儿隐匿在黑蓝色的星空里,光凭肉眼根本分辨不出。
幸好隐形了; 不然那帮流浪者们头一个要拆开搬空的地方就是这里。
楚斯在上方绕了一圈; 根据记忆确定太空监狱和陆地接驳的位置。
其实这种时候只要把萨厄·杨叫出来,让他连上天眼; 把飞行器纳入太空监狱隐形罩范围里; 他就能正常看到太空监狱的门在哪里。
但鉴于他刚刚才表达过“你留下我一点儿也不高兴”的心情; 这会儿有点张不开嘴叫人。
办起正事来只要方便不要脸的楚长官破天荒地有点犹豫,正当他有些烦躁地拍了一把下降杆,准备先挑个大概位置落地时,他嘴角突然被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
楚斯一惊; 让开脸偏头看过去; 就见萨厄·杨又无声无息地站到了他后侧; 手里居然捏了一颗草莓——新鲜的,还沾着一点儿水珠的草莓。
刚才碰到他嘴角的,就是这玩意儿。
楚斯:“……你脚板底长肉垫了么?”
萨厄·杨懒懒道:“报告,好像没有。”他说着,又把草莓往楚斯面前递了递。
楚斯警惕地盯着那颗草莓。
“别瞪了,没有恶作剧也没乱加料。”萨厄·杨随意地回手一指; “在冰箱里找到的,码了满满一玻璃盆,我就顺手洗了两颗。”
他说着,目光扫过楚斯的脸,笑了一声补充道:“我觉得长官脸色有点儿绿,所以来喂颗红的调节一下。”
说实话,哪怕定力再好的人,被营养汤剂那种东西折磨久了,再看到这么新鲜水灵的食物都会有点儿难以抗拒。
萨厄·杨见楚斯还不张口,便挑了眉道:“要不我咬一口证明——”
楚斯坦然地一伸手,毫不客气地把那颗草莓捏过来丢进嘴里。
“——一下。”萨厄·杨弯了弯眼,说完最后两个字。
楚斯已经坐正了身体,右侧腮帮一动一动的。
他一手压着下降杆,另一手食指在方位仪上摸着,微调着具体落点。
萨厄·杨突然撑着座椅扶手弯下腰来说了句话:“长官,我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训练营那几个小傻子潜行起来动静不比我大,你隔着老远就能觉察到,却被我惊过好几次,这是为什么呢?”
这流氓玩意儿的语气非常不讨喜,明晃晃地亮着一个意思:我知道为什么你也知道为什么,我非常体贴照顾着你的面子不直接戳破,但是架不住我憋得不行嘴巴又欠非要婉约地提醒你一下,说完我就走。
楚斯“啪”地拍了一个按钮,整个飞行器下降趋势猛地一变,咣当一下落了地,那力道,能把地面砸出一个坑。
整个驾驶舱跟着抖了抖,楚斯头也不回直接朝旁边伸出手,“天眼。”
萨厄·杨啧了一声,伸手在后腰上摸了一把,卸下天眼核心盘,不轻不重地拍进楚斯的掌心,非常明显地表达着他的不满。
楚斯手指一顿,瞥了他一眼,转头把天眼连接到了驾驶台,飞快地开启了隐形罩共用,太空监狱的轮廓便瞬间显现了出来。
他断开天眼的链接,又打开了飞行器的舱门,拿着核心盘便下意识往舱门走。
下了三级舷梯,楚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萨厄·杨居然没跟上来,想到先前那不满意的一声“啧”……
楚斯:“……”
他突然觉得有点儿……新奇。
具体有点儿说不上来,一定要描述的话,大概是自从萨厄·杨吃错了药说“我有点不太痛快,因为有个人不高兴”之后,他的行为和心理似乎突然就变得没那么难猜了。
就好像冷不丁加载了一个注释系统,萨厄·杨每做一个动作每说一句话,旁边都会浮出来一个解释——
长官你又岔开话题,我不太高兴。
长官你居然自己走了我跟上去岂不是很没面子所以我干脆不走了。
长官……
当然,萨厄·杨根本不可能这样说话,楚斯也没法肯定这些理解究竟准不准确。
他又朝下走了两级台阶,转头看了眼,依然不见萨厄·杨的人影。
在舷梯上停了两秒后,楚斯咳了一声,转头回到了舱门边,朝里头看了一眼。
就见萨厄·杨放着好好的驾驶椅不坐,偏要懒懒散散地倚靠在驾驶台边,垂着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驾驶台上的屏幕,看起来有些冷,也有些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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