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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者-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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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个吻。
皮蒂,于军营的蜡烛下。
作者有话要说:
'1'罗慕路斯:传说中罗马城的建造者,战神玛尔斯与维斯塔祭司之子。这里形容血统古老高贵。
'2'真实历史上,奥斯曼土耳其在1453年攻占了东罗马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在当时被称为“新罗马”)
'3'玛尔叙阿斯:传说中曾向阿波罗挑战音乐技艺。(一般认为阿波罗在最初其实是音乐与诗歌之神)
肯定没有人记得茱莉亚了,她是24章里皮蒂提过的那位曾经想嫁给洛伦佐的后厨小女佣。
第53章 十
圣历六十五年的十二月,热那亚与佛罗伦萨缔定和约,于两周内撤回了其派出的所有兵力。罗马开始孤身作战,独自面对由佛罗伦萨、米兰和威尼斯三股力量组成的军团。十二月中旬,联军带兵袭往拉文纳,攻占了罗马的军火库。攻守局势看上去已经初步定型,但罗马的统治者、教皇在上千年里一直代表着没有人敢轻易减损的尊威,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武力相胁,使他们知难而退是最稳妥的选择。罗马的军队开始变得越来越谨慎,也许在梵蒂冈的圣天使堡里,圣座和他的枢机们已对这场战争失去了信心。随之而来的隆冬季节成为了他们顺势而下的台阶,梵蒂冈的一名主教来到拉文纳与美第奇公爵达成了协议,天寒地冻的时节不便行军,他们将休战至春季。
而军队一旦分散便再难集结,因此联军的士兵们未能得到返乡的机会。但他们也从未松懈:对付一个掌握了属灵世界全部权柄的庞然大物,锁链只必须越缠越紧。他们选择了以牙还牙,用罗马曾施展过的手段如数奉还。在拉文纳,这座罗马帝国曾经的心脏,流言在万物凋零的季节里疯长。据说牧场中的羊突然诞下了大量怪胎,那些尚未睁开眼睛的乳羊竟生了一张张人类婴儿的面孔;而不远处的罗马,一件骇人听闻的惨剧发生在城郊的女修道院里:初秋时这里曾有一位声称受圣灵感应而孕的修女,仅仅四个月后,她生下了一团长着羊角的畸形胎儿。堕入歧途的羊羔是为神所诅咒的,预示着撒旦的逼近,于是流言四起:是地上的牧人看管不利,引来了耶和华的震怒,罗马啊,你最好当心……
即使很少有人去考证这些异闻的真假,联军还是准备好了所谓的“证物”。其实那些看上去骇人的东西不过是拙劣的障眼法,任何一位熟练的医师都能将它变得像模像样。画着畸胎的传单在罗马附近的城镇悄无声息地散布着,每位虔信者都会被它吓得画起圣号。罗马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现象,他们斥责佛罗伦萨人的下作行径,并一再为所谓的“天谴”辩解。而流言传播的速度永远快过真相,洛伦佐的一生中已数次感受过它的威力,这些轻飘飘的话语,有时比加农炮更能摧毁城墙。
如他所愿,南方的战役也到了不得不作出决断的时刻。威尼斯连续两次发来求援信,曾经赶来支援的两位伯爵不得不奉诏返回自己的国家。来势汹汹的土耳其人已经逼近了意大利的海岸线,一旦威尼斯人的船队溃败,就有可能威胁到梵蒂冈的安全。自从东方的新罗马陨落后,西斯笃四世从未有一天安眠。比起与美第奇作战,奉神的旨意讨伐异教徒才是一位教皇天生的权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指责教皇为一己私欲将兵力浪费在了内斗上,认为他只是想为自己的亲族复仇。教皇试图寻求其他城邦的援助,而眼下与佛罗伦萨的战争尚在胶着,没有哪位明智的君主敢于给出承诺。眼看时机即将成熟,佛罗伦萨的使节在此时求见圣座,但这一次的使臣带来的不再是从前的珍奇异宝,而是一份账目的抄本——那是圣库近五十年来账目的选段。美第奇家族的成员曾在三任教皇的教廷中担任过财政官,即使如今与西斯笃四世交恶,从前掌握的证据亦已足够:当世最神圣的宫廷里,每一位枢机都是西门'2',能被授予的神职——无论高低——早已被人们明码标价,由此带来的收入甚至占据着教廷年收入的十分之一。即使大多数权贵对此早已心知肚明,一旦将它真的摆在世人面前,包括西斯笃四世在内的三位教皇将成为整个基督教世界的耻辱。
在出征之前,洛伦佐就已命人抄录了这份副本。但它极端重要却又极端敏感,即使它确实扼制着教廷的咽喉,却也会使美第奇家族失去他们在账目管理上一贯忠实守信的名声。因此,在谒见教皇之时,佛罗伦萨的使节善意地劝告圣座,最好在独自一人时打开这份文件。据教皇近卫说,那一日没过多久,教皇的套房中就传来了花瓶碎裂的声响。
与此同时,东方的默罕默德率领海军包围了罗得岛,然后继续向沿意大利海岸航行,向发罗拉进军。四千名士兵登陆占领了奥特朗托城,随后是震惊世人的洗劫和屠杀。每一座城邦的士兵都开始躁动不安——即使这片半岛上的城邦之间从来不乏冲突与战争,但在土耳其人面前,流血的毕竟都是天主的子民。帝国皇帝、法国与匈牙利国王的使节几乎同时来到了美第奇公爵的军营前,在初步探问了公爵的意象后,立刻前往罗马求见教皇。形势发展至此,他们已不得不成为两方斡旋的中间人。他们赶上了最好的时机:在□□的大军面前,教皇开始愿意听从任何合理的建议。
多方努力之下,双方领袖的会面很快被提上了日程。首先被呈递到教皇面前的是一纸情真意切的文书,由波利齐亚诺执笔。在负责了大半年的城邦事务后,这位古典学者波利齐亚诺终于得以做回他最擅长的事。他写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使我们的国家免遭奴役,使人民和人民选定的领袖一起获得自由……请依据救主的榜样,凭借您的仁慈,将我们再次纳入天主的怀抱……”当教皇意识到他不能再要求更多的让步之后,和谈的日期终于被确定下来。
那是一场十分艰难的谈判。和谈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三天,从开始到结束都贯穿着明争暗斗。双方在罗马城外会面,教皇的使节在最初试图让美第奇公爵下马为教皇的车驾执马缰,当然遭到了不留情面的拒绝。当双方都终于坐在谈判桌边后,教皇列出的条款更是让最圆滑的廷臣都无法保持脸上的笑容。梵蒂冈要求的赔款高昂得令人难以置信,并拿出了一份要求佛罗伦萨为接下来的“圣战”提供帮助的契约书,这些援助包括但不限于二十艘战舰、数十万弗罗林与三千名民兵。这样苛刻的条件当然无法获得佛罗伦萨人的同意,双方的争执据说维持了一整个白天,第二天的再次会面依然毫无结果。直到第三天,眼看毫无意义的争吵已再度持续到了午后,美第奇公爵拔出了刀鞘中的匕首,将它掷向长桌的另一头,将教皇的衣袖钉在了桌面上——
“我也是有脾气的,冕下。”洛伦佐·德·美第奇公爵平静地说,此后再也没掩饰过他的鄙夷和不耐烦。
这一事件被编年史家们认为是不可信的,人们很难相信始终以风度与优雅闻名的公爵会作出这样的举动;但毕竟他们谁也没有真的参加过那场会议。曾在场的人都被要求缄口不言,不能将谈判桌上的秘密向外透露分毫,直到洛伦佐去世,才有人将当时的情况简略地记载在了自传里。后来者只能通过这些零星的记述判断当时的情况,即使自传的语句中不免带有倾向本国领袖的成分:“公爵让教皇意识到,能让皇帝在雪地里跪上三天三夜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最真实的力量不是耶和华,而是人。”
事实证明,许多时候,礼仪和美德在谈判中并不能为人们争取优势。双方都揭下假面之后,谈判反而进行得顺利多了。一天之后,罗马与佛罗伦萨终于达成了一致。佛罗伦萨表现出了足够的虔诚之心,为之前对三位主教的不敬之举道歉,并答应为之后的东征提供“适当”的援助。教皇以恩赐的口吻宣告停战,收回了曾经下达的绝罚令,宣布佛罗伦萨人仍是上主的选民。为了表示感激,美第奇公爵宣布他将把家族收藏的上千件圣物赠给教廷,包括圣人的碎骨、衣饰,和几幅传说中会流泪的圣像。作为回报,教廷授予公爵金玫瑰勋章,这是教廷所能给予世俗之人的最高荣誉。“愿我们的友谊如罗马和佛罗伦萨一样不朽。”当西斯笃四世将勋章别在洛伦佐衣襟时,他饱含深意地说。
为时一整年的战争终于结束,公爵与教皇互相祝福,新签订的和约被镶入银板,分别保存在两位领袖手中。至于这一次它能维持多少年的效力——谁知道呢?和约的签订就是为了撕毁,每个人都知道它有多么脆弱,没有人会真的将希望寄托在它身上。这个时代腐败,堕落,战争如同野草,永远不会被消灭。即便如此,当洛伦佐手捧装着和约的银匣走下圣殿时,他想到的是那个秋夜他曾对乔万尼作出的许诺。
无论如何,我会试着成为指引和平的指针。
圣历六十六年三月,美第奇公爵一行人返回佛罗伦萨。
作者有话要说:
'1'西门:圣经中试图购买神职的人。天主教的“西门主义”即指买卖神职。
文中的皇帝指的都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名义上全欧洲的君主。
向右滑动,还有尾声。
第54章 尾声
日出的辉光尚未散尽,圣弗雷迪安诺门之后,一座崭新的凯旋门沐浴在光中,即使相比哈德良时代的杰作也毫不逊色。通向市政宫的主干道上,到处都被装饰上了鲜绿的橄榄枝。自发而来的人们挤满了街道两旁,抱着满怀的百合花,保持着同一个翘首仰望的姿态。城门的瞭望塔上,当值的士兵遥望远方,直到看见原野掀起烟尘,宏大的马蹄声滚滚而来。随着一声号角嘹亮地响起,城门轰然打开,吊桥下放,横越护城河的水面。三名开路的银甲骑士率先入城,在他们身后,一匹高大的白马摆足长嘶,马上的公爵将手按在心口,低头向人们致意。
海潮般的欢呼声响起时,乔万尼站在美第奇宫的露台上。
越过人群,他看见他年轻的君王,从他建造的凯旋门下策马行来。白马所经之处,人群自然地分开,如同摩西分开红海。马上的君主满身荣光,辉煌、美丽、如同太阳。
在人们的呐喊声中,洛伦佐·美第奇伸出手,接住了一束向他抛来的百合花。他高举花束向四周致谢,忽然,公爵面朝着宫殿的方向,目光定下来,随即露出微笑。
于是乔万尼知道,洛伦佐一定是看见他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之后大概还有一篇番外。
痛苦又煎熬的连载过程中原本想过很多次写完之后要说什么,现在却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感谢每一位能把这篇文看完的姑娘,希望大家能留下一些评论^^
鞠躬。
Dew 19。4。9
第55章 番外
五百年后,你在一座古老的档案馆中看到了这封信,它被绑在一本旧书前,塞在馆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信纸是真正的羊皮纸,信封外的落款属于一位两百年前的艺术史家,你曾在一部纪录片中听过他的名字。
怀着好奇心,你打开了这封信。
*
幸运的读者:
我在临死之前写下了这封信。这封信的内容,是我如何追寻、发现并决心掩藏一个故事的经过。如果非要界定这个故事的性质,我会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至于我对它始终缄口不提的原因,则是因为我的时代仍然不欢迎这样的爱情故事。而我珍爱这个故事,到了舍不得讲述的地步,害怕它在公之于众后遭到歪曲、讹传;但是,数十年来,它始终如幽灵般在我心中徘徊,直到我决定我不再带着这个秘密走向天主。因此,我写下了这封信,将它谨慎地藏了起来,希望它像蒂迈欧斯的《西西里史》那样湮灭无踪;或者,就像普罗科皮乌斯那卷不幸的历史 ,人们要在一千年后才会从藏书室的角落里发现他们前所未料的真相。
每一位中学生都曾听他们的历史教师提起过故事主角之一的名字:乔万尼·迪·博纳罗蒂,人们已知真实存在的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据说水星与金星在他出生时正处于木星宫位内,按照占星术士们的解释,这种玄妙的行星排列使三百年前的那个婴儿注定会在“愉悦感官的艺术上”有惊人的成就。在他去世之前,他的作品已价值千金,现在更是早已成为了各地博物馆中的无价之宝。在我的少年时代,他曾是最初激起我对艺术的向往的人之一。于是当我立志要做瓦萨里的门徒、 却不愿做往事的复制者和简单的记录者之后,在我二十二岁的那一年,我开始走访各地寻找数百年前他留下的痕迹。沿着他的足迹走过了雅典、柯林斯、罗马与博洛尼亚,在二十三岁时(我特意选择了和他回到这座城市时一样的年龄)来到了佛罗伦萨。我寻找那些据说他曾注目过的艺术品,无论它们已然亡佚或保留至今;我一次又一次地前往这些城市的档案馆,翻阅那些遍布灰尘的信件和文书。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这位大师致命的秘密。
从时人的记述中,我们知道乔万尼博纳罗蒂不是一位能言善辩的人,这一点也体现在了他的信件中。他存留至今的私人信件少之又少,其中与委托者、采石场工人和颜料商的沟通往来又占据了其中的绝大部分。这些信件已被近年出现的“博纳罗蒂学者”们翻来覆去地研究了许多遍,而我不甘于此,为此走访了亚平宁半岛上所有知名的私人藏书室,翻阅那些被银链锁起的珍贵档案与抄本。而就在一位藏家无意间收购的大量古信件中,我找到了他写给洛伦佐·德·美第奇的信。
这些古老的信件已经有数百年不曾被人翻动。当我小心翼翼地吹开封尘、打开信封时,信纸上曾用以吸墨的银沙仍在闪闪发亮。每一位“博纳罗蒂学者”都知道美第奇家族对他的重要性:这是他最重要的赞助者,乔万尼最初与最后的作品都献给了这个曾光荣显赫的家族。而洛伦佐·美第奇是家族中最先注意到他的人,许多人会这么形容他们的关系:乔万尼·博纳罗蒂之于洛伦佐·美第奇,就像阿佩利斯之于亚历山大大帝。
我们世代的人们是如何记忆洛伦佐的?政治家、外交家,少数人认可他为杰出的赞助者与古物收藏家,更少数的学者则知道他精通多门古典语言,本身也拥有相当的艺术修养。“帕齐战争”之后,是他使美第奇家族奠定了在佛罗伦萨的绝对统治地位,又在后来那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中帮助皇帝与教皇对抗土耳其人,从而获得了“托斯卡纳大公”的尊号。在此后两百年,这成为了他的后代们世袭的头衔,直到家族在一百年前绝嗣,历代家主保留的信件才和他们珍藏的艺术品一起流了出来。
作为君主,他最重要的遗产是佛罗伦萨的柏拉图学园与雕塑学园,前者是现代大学的前身,后者则是全欧罗巴最早的艺术学院之一;佛罗伦萨在他的有生之年始终是整个欧洲最耀眼的城邦之一,也是他将这座城市建设成了现在的模样。但正如米南德所说:“神所爱者不寿”,许多学者都曾想过:如果神允许他拥有更长的寿命,他也许能达到奥古斯都作为“建城者”的成就。无论如何,在建设城邦的过程中,乔万尼·博纳罗蒂与他达成过多项密切的合作,因此在读信之前,我猜想它们大概就是有关这些赞助事务的——然而,我错了。
这些信是用希腊语写的,很久之后我才想到,这就是证实博纳罗蒂确实娴熟希腊语的证据,继而可以推断古希腊哲学对他艺术的影响——而我当时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我被极大地震惊了——现存的信件大多来自于“帕齐战争”时期,少数是其后洛伦佐出访其他城邦时与他的通信。博纳罗蒂将公爵称为“我的心”,事无巨细地询问他的情况,打听他的偏头痛是否复发,琐碎亲近得就和每一位留守家中的妻子没有两样。在和平年代,他还会给公爵——那时已经是“洛伦佐一世”了——寄去自己的素描,画纸背后是几行诗句,内容大多是请他尽快回到自己身边。
鉴于我们对这位大师的个人生活一直所知甚少,我可以宣告:他在感情上对洛伦佐美第奇的忠诚,是已知关于他最确凿的事实之一。
在这之后,我开始留意许多此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部分博古学家一直认为博纳罗蒂的“雕塑语言”中暗藏着同性之爱的倾向(从前我一直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我们知道博纳罗蒂写过一些爱情诗,但在生前从未公开发表过它们,这些诗的原稿都是人们在他死后从美第奇宫中发现的;洛伦佐的独子、后来成为教皇的朱利奥美第奇(人们对他血统的争议延续至今)对博纳罗蒂的深厚情谊,似乎比起门客而言,他们的相处方式更像亲人;当然,还有没人可以忽略的——乔万尼与洛伦佐葬在美第奇家族礼拜堂中的同一个墓室里。我曾以为这是大贵族向艺术家显示恩宠的方式,毕竟洛伦佐的祖父与大名鼎鼎的多纳泰罗也是这么做的。但在我看过这些信之后,当我再度走进这间墓室(这已经是佛罗伦萨颇受欢迎的景点了),我会忍不住想,洛伦佐的壁棺是否显得过于宽大了——在并排而列的两具石棺中,是否有一具是空的呢?
我开始想象,在他们的青年时期,激情是如何震动了他们的生活,他们又是如何秘密地相依为命,岁月的枝桠如何紧密交缠,直到有人先行死去。博纳罗蒂活到了八十二岁,这在那个时代是罕见的长寿。即使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各地君主对他的邀约也从未停止;但是从圣历八十六年开始,他就再也不曾离开佛罗伦萨一步——要知道当他年轻时,他一直是艺术家中的漫游者。这画地为牢的四十年至今仍是学者们探讨不休的谜,但我想我已接近了答案:正是在这一年,洛伦佐美第奇去世了。
也是在这一年,博纳罗蒂开始了他最后的工程:洛伦佐一世的陵墓,包括壁棺上的群雕与一座美第奇大公本人的半身像,人们打量这座以古典神话为主题的华美的陵墓时,他们会说:这是古典主义的再生、是新柏拉图主义的倒影,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主义”、“学说”的产物。但当我看着壁墓两侧排开的泣者像,我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无可弥合的痛苦之裂,哪怕时隔三百年,仍能在观者心中传来清晰的回声;我看到的是一段爱情故事的纪念物,由主角中的一位亲手凿成。你不能将它称作终点,主角们仿佛只是在此休息,投入了永恒睡眠的怀抱。
最后,我必须要提醒未来的读者注意那尊洛伦佐的半身像——这是我们已知的唯一一座出于博纳罗蒂之手的真人塑像。通过他遗留的书信,我们知道他曾拒绝过许多为真人制作雕像的订单,许多显贵因此认为他十分傲慢,“眼中没有世俗之人”——然而相信看到这里的你已和我一样触摸到了另一个更浪漫的解释。与坟墓的其他部分不同,这尊塑像在将近四十年后才终于完工,由于完成数月后这位伟大的天才就已离开人世,我们几乎可以确定这还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件作品。但即便相隔了如此之长的时间,通过他曾经的弟子、美第奇家族后来的重要臂膀皮蒂·里奇在日记中的记载,我们知道,这座塑像与年轻时的洛伦佐大公极为相似,几乎到了栩栩如生的程度,让人不禁感慨雕塑家非凡的记忆力。
时至如今,它仍常常作为洛伦佐一世的标准像出现在许多书籍的封面上。它无疑是很美的:许多人认为它的美会使观者感到爱与敬畏,仿佛“洋溢着光和灵”。不同于传统墓雕双目紧闭、双手交叉的姿态,这座塑像的神情与体态都十分自然,仿佛雕塑家只是摘取了公爵生活中一个微小的片段,将它塑造成了永恒。用了四十年的时间,一个人将另一个人铭刻下来,驻守在故事的发生地,永远存在,永不老去——就像一个奇迹。
而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奇迹的秘密。
Amor vincit omnia。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拉丁文格言,意为“爱能征服一切”。
《不朽者》到此全部结束,感谢阅读^^
卷一:Le temps revient 时光回溯
第1章 零
乔万尼•;博纳罗蒂在二十三岁时回到佛罗伦萨,那是圣历六十四年的早春,旅人们在清晨时经由圣弗雷蒂安诺门入城,农民们驾着载满作物的牛车,工人拖着等人高的麻袋,而一个不起眼的布质背袋是他唯一的行囊。背囊里装着一位雕刻工匠所需要的全部工具:自制的錾刀与锤子,以及少量用作样本的蜡料。这些无灵魂的事物在他的手上足以制造灵魂,是他忠诚而长久的伴侣。
时隔五年后,他终于又回到了佛罗伦萨。他曾在这座城市中度过的岁月不算漫长,却足够刻骨铭心。多年以前,在这座城市的石板长街上,有一个人曾亲手将背德的火种放进了他的心脏;他原以为跋涉与苦修已足够扑灭它,然而五年过去,当他再次从城门镶嵌的施洗约翰像下经过、呼吸着这熟悉的混合了蜂蜜与沙尘气味的空气,回忆便如同狂风下的砂砾,向他席卷而来。
路过的妇女毫不掩饰地向他投以注目。她们所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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