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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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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是真要杀我。若真想杀我,他不会叫一具无头尸首来扑我,自己却只知道撒腿跑路。”
说着,封如故又转向了那两股战战的人。
“亏你瞧得出,落久是最服帖的,知道仿着落久的声音和样貌接近我。”封如故拿被劈砍得折了一半、还沾着冷泉露水的松枝拍拍那人的脸,“快着点儿啊,自己解了面上的‘易容咒’。我徒儿落久好端端一副白玉相貌,被你用得这般猥琐,真是糟蹋。”
来人不敢再逃,颤抖着解了身上咒术,竟是个至多十一二岁的小孩儿,身着文始山弟子服饰,平平淡淡的一张脸,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封如故对这孩子的相貌露出了一丝奇色,看向如一,开口的却还是混账话。
“你一直没走啊。”封如故慨叹,“果真是想偷看本君洗澡。”
若是方才,如一还会解释一二,说他上次前来,便是察觉正殿空了,而有人潜入别馆。他轰走了那群冒失的小弟子后,便恪守了与常伯宁的约定,在此守候,以防有人要伤封如故。
但封如故这么一说,他便再无开口解释的打算。
确定眼前的小孩子战意全无,如一收起剑来,把剑押在身侧,挪了目光,放在了封如故身上。
他这回是从汤池里直接出来的,来不及换上干爽衣物,身上的浴衣被温泉水尽数打湿。
他身上的浴衣是鲛绡所制,乃衣料中最最上等之物,一尺三金,足见常伯宁对封如故有多么疼宠。
少年往事,突地袭上如一心头。
他第一次去绸缎庄,便是常伯宁领他去的。
那时,他并不认得布料好坏,常伯宁便一样样带他认过去,这个是宋锦,这个是缂丝,那个是漳缎……
他们转来转去,只看不买,惹得伙计不耐,拿掸子来赶他们。
常伯宁问他:“喜欢哪一种?”
彼时,如一不识好坏,随手指了样挂在正当中的缎面。
在伙计露出轻蔑的神情时,常伯宁打开荷包,丢了两块金上案:“劳驾,为我家小红尘裁衣,做一身夏衫。”
那人笑起来牙齿雪白,眼睛明亮,看人的眼光似专情,又似多情。
不知他望着封如故时,是否也是一样的神情?
……
别馆虽是三进三出,但着实不算大。
温泉的骚动,很快将罗浮春、桑落久、海净三个小弟子引了来。
眼见屏风下站着一个哆哆嗦嗦的文始门小弟子,罗浮春吃了一惊。
再转头看向专心拧头发的封如故,罗浮春吃惊更甚。
他浴衣尽皆湿透,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水。
薄衫贴肉,方才隔了一层白雾、怎么也看不清的纹身,此时倒是分毫毕现。
——封如故纹了半身莲花在身上。
从大腿、腰·臀而起,纹身沿挺拔脊柱和劲瘦腰线盘旋而上,直到左胸前。
但他纹绣的却不是盛放的莲花,而是含苞待放的清荷。
清水、青页、白石、绿蕊。
满塘活灵活现的晚春风荷,叫人总不免疑心,这纹身会随风而动。
……但缘何如此逼真呢?
那枝蔓处处浮凸,栩栩如生,应该不是一句“妙笔丹青”所能解释的吧。
“师兄亲手为我绘的。”注意到众人视线,封如故厚颜笑道,“手可巧?”
桑落久忙移开眼睛,解了衣服,披在封如故身上。
一旁的如一眸色深暗了一瞬,抓握在剑柄上的手指发力收紧。
……佛家戒嗔,嫉妒之心更是业障。
察觉自己心思浮乱,如一默诵了一段《大庄严论经》,念到“毕竟必别离,以是因缘故”时,心念又是一动,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被众人围住,本欲抽身而退的小孩儿红了一双眼,瑟瑟抖动。
罗浮春喝问:“你是哪一堂的弟子?为何深夜闯入别馆?”
小孩儿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泫然欲泣,一副死期将近的表情。
一旁,封如故伸了个懒腰:“等了你这许久,再不出来,我都要泡烂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就连如一也多看了他一眼。
桑落久诧道:“师父,您说要留宿在此,是为了……”
“文三小姐的死,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不过是要逼我下山罢了。”封如故靠在屏风边,懒散道,“用唐刀的杀人者既然有能力在文始山来去自如,这里又是他的最后一站,我留在这里,说不准能见他一面呢。”
罗浮春骇然之余,渐渐明白过来,一把捉住那小道士前襟:“是你杀了你家三小姐?”
话音未落,他便被封如故一掌拍上了后脑勺。
“呆子。”封如故道,“你在这里胡乱揣测,不如进去捞了尸体看一看。”
“……尸体?”
封如故再次语出惊人:“文三小姐香躯便在里头,仔细照看着,万勿唐突了。”
罗浮春急急转入屏风内侧。
只见月光之下,真有一具无头女尸,面朝下倒在冷泉之中,腔子里的血都流干了,前襟上绽着大片大片血迹。
女尸身上穿的是浴衣,盘扣精细,上头描着银凤。
这绝不会是外出的装扮。
但捏一捏女尸肢体,罗浮春吃了一惊。
那身体虽是冷的,但柔软异常,像方死之人的躯体。
罗浮春霍然起身,快步行至石屏外,不由分说,一把执住少年手腕,稍一测他灵脉,便怒气升腾:“你是魔道?!”
话音未落,他就听封如故在旁笑话他道:“你是炮仗?”
罗浮春被拆了台,气急交加:“师父!那文家三小姐被炼成醒尸了!”
“喊什么。”封如故瞥他,“不能视,不能言,不能持握凶器,只会伸手扑人——魔道中人若是炼出这等醒尸,妄想用来伤人,那就别修道了,回家种红薯吧。”
所谓醒尸,乃是死尸所化,尸体能言能行,一如生前,只是善恶颠倒、冷暖不识、黑白不辨。
文三小姐所化的醒尸粗劣至极,轻轻一拽便倒,则是尸主修为低劣、穷尽全力也只能供她行动片刻所致。
如一淡道:“现如今的问题该是,为什么一个魔道,会穿着文始山弟子的衣裳,操纵文三小姐的无头尸,找到这里来。”
穿着修士衣裳的小魔道牙关打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怜,看得海净心生了几分恻隐,忙暗道了几声阿弥陀佛。
此时,封如故突然道:“你是来给我送这具尸体的,可对?”
小魔道抬起头来,双目里噙着的泪也随着他身体的轻晃摇摇欲坠。
“我本来是等凶手,没想到等来了你。你送来尸身,却掉头就跑。……有意思。”
封如故蹲下身来,直视于他,发上残水顺着眼睫和下巴滑落,他也懒得擦,只是微微歪头,盯视着他。
“你是下级弟子。”封如故拉过他的修士服查看,又低头嗅了嗅,“能熟门熟路地溜进来,身上还有硫磺味。你是平日里负责洒扫这处别馆的。但今日,你却不在,来伺候的弟子粗手笨脚,对这里并不熟悉。”
常人看不出来那引他们入别馆的弟子有何不妥,但封如故不同。
他最是懂得享受,三言两语,便知道那是个新手,因为他连摆放浮觞的位置也不很清楚。
罗浮春猜测:“莫不是文三小姐来此沐汤时,被他趁机——”
封如故看他一眼:“文三小姐再不济,也有炼气三期的修为,他以他这点粗陋的旁门左道,哪怕是偷袭,也不可能一刀断首。”
罗浮春不由想起,文三小姐的尸身上,浴衣齐整,连粒扣子都没掉,除了颈上的致命创口,确实毫无伤痕,再看看眼前的小魔修,也起了疑窦。
封如故望着小魔修,目光与语气一道放柔,低音仿若耳语:“……你看到了什么?你把尸身送来,是想让我知道什么?你不在‘遗世’里好好呆着,为什么出现在此?”
封如故从如一剑下救他一命,处处回护他,又这般轻声细语,小魔修终于有了勇气,张开嘴巴,期期艾艾道:“……大,大公子。”
一众人瞧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可谁也没想到,那下文是如此惊世骇俗——
“大公子文忱,在别馆温泉中将三小姐的人头斩下,是我亲眼所见……”小魔修拜倒在地,砰砰砰连叩三个响头,“请云中君,捉拿大公子,救我出去……”
第7章 道已非道
夜半,文忱得了通传,说别馆下榻的云中君找他有事。
说是叙旧,文忱难免惴惴,踏月而来,到了别馆门口,还不忘整一整衣襟,理好仪容,才踏入其中。
院中只得一人。
封如故用他的玉酒壶自酌自饮,清辉之下,风陵独有的白衣蓝带看上去异常清圣。
他该是喝了有一阵了,面上已有飞霞。
他闲闲招呼道:“来啦。”
文忱撩袍,行的是跪拜大礼:“云中君。”
两人是同龄,这样郑重其事的礼节,难免滑稽。
封如故安然收受:“起来吧。你家遭逢白事,你也该是连日劳碌,我还把你叫来,不妨事吧?”
“不妨事。”文忱起身,束手立在一旁,客气又生疏。
口头上说多年不见,但当真见了面,文忱实际上有些尴尬。
说老实话,他们并不熟悉。
初见也是在十年前的东皇祭礼上。
突变未生前,他还和众道门弟子一起,议论、嘲笑坐在一侧岩石上、把秩序官令牌在指尖一甩一甩的封如故。
“不是说是风陵大师兄常伯宁来这边吗?”
“是啊,凭什么轮到封如故来带我们?”
“你们可听说过他封如故的出身?一个靠走街串巷、摇铃贩药发家的商贾之子,入风陵前还杀过人,那时他不过九岁!小小年纪,心辣手毒……”
这些流言,文忱听过,也说过。
但偏偏就是这个人,在他们被蓄谋已久的魔道吸入“遗世”、纷纷被魔气所伤时,救了他们性命。
“十年不见了。”封如故开口就不是人话,“文大公子眉间川字纹更深了。”
文忱修养不坏,只笑了笑。
封如故把凳子拿脚勾给他:“坐吧。我坐着,你站着;我喝着,你看着,我也不尽兴。”
文忱只好入座,却有意回避着视线,不去看封如故的眼睛:“舍妹与云中君婚约已解,劳烦云中君走这一遭了。”
“客气。”封如故把斟满酒的杯子推给他,自己用玉杯轻轻在柔软唇畔碾压,“我见过令妹画像,你说奇不奇,我今日见了令弟,她与一胞所出的二弟,并不多么相似,眉眼却与你相近。”
文忱不言,脸色却隐隐有了些变化,举杯一口酒闷下,却半丝滋味也没能尝出,脸上露出了些苦痛之色。
“嗳。”封如故似是闲聊,“关于令妹尸身去向,你可知晓?”
文忱怪笑一声:“云中君玩笑了,我怎会知晓……”
“那就奇了。”封如故自顾自道,“这文始山上下,穷讲究礼节,我没通知何时到访,御剑石上便随时候着一堆弟子,我风陵山都没这等派头。”
文忱招架得颇为狼狈:“小门小派,不敢与风陵相比。”
封如故却不理他似有意似无意的转移话题:“……御剑石上都是如此,那正门呢,侧门呢?一具无头尸身,该怎么送下山去?一颗头颅,又该怎么运上山来?”
“头颅比躯干更方便处理。舍妹许是下山后,为人所害……”
封如故淡淡道:“不呢。她身上可穿着浴衣。”
文忱手中的杯子陡然落在青石桌上,发出脆亮响声。
“哎。”封如故心痛,“我的杯子。”
文忱神态大乱:“你,你怎会……”
封如故拿过玉杯,细心查看有无伤痕:“令妹就在后院躺着,不妨自己去看。”
文忱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冲向后院,然而最终还是勉力稳住了心神:“云中君,莫要拿逝者玩笑……”
封如故望着他:“吓到你了?”
文忱不知不觉已出了一身虚汗,干巴巴地“哈哈”两声,举袖拭汗。
“好。既是玩笑,那我现在的话就都不算话了,权当醉话。”
封如故把杯子往桌面上轻轻一放,怜香惜玉之情甚足:“看温泉边石头的水蚀程度,别馆该是这两年才修的,泉眼挖得也晚。此处冷热泉兼有,是山里唯一的一处每时辰换一次水的……哦,这是我来时,听引路的小道说的。”
“把这里作为别馆,一来,可用来待客,二来,你们闲暇时也能自己来此放松游玩。”
“听说,文三小姐生前最爱此处,甚至有说过,要把香闺移至别馆。”
文忱脸色煞白,不言不语。
“文三小姐如果是在汤池中玉殒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又一杯酒下去,封如故脸颊更添绯红。
“文始山上下,别馆汤池是设计最精巧的,一个时辰一换水,水随地脉流走。此处杀人,干净方便,连血迹都不会留下。”
封如故说着,还认同地点了点头:“我若是在文始山杀人,一定选择此处。”
文忱牙关咯咯作响了一阵,青红着一张脸,跳起身来,倏然拔剑,剑尖对准封如故,环佩叮叮咚咚,响得宛如他的心跳。
“……坐下,手放开。”
封如故一声命令,直接叫文忱剑身抖了三分。
“还是说……”封如故动也未动,抬眸相望,单指贴在酒杯外壁,施力轻轻转动,“……你要在我面前舞剑?”
文忱勃然变色。
封如故的归墟剑法,他是见识过的……
当啷一声,长剑坠地。
文忱跌坐在地,知道尸身和他精心掩藏的秘密,必定是被发现了。
他把脸深埋在掌心里,肩膀颤抖得厉害:“我明明埋在松树下……埋得很深,怎会……”
“不巧。有人看见你砍头,埋尸了。”他已经听不出封如故的话是嘲讽还是真心了,“下次可要当心啊。”
文忱猛然抬头:“小妹不是我杀的!是他逼我……是他逼我!”
“谁?”
“我不认识……是,一个着黑衣的年轻人……”
文忱神思混乱,仿佛又回到了七日之前。
文忱其实是反对小妹与风陵结亲的。
他的理由是,他认得封如故。小妹与封如故虽八字相合,但性情不合,也是枉然。
文慎儿从小便与大哥文忱交好,反倒与性子莽躁的二哥时时争吵,所以一看大哥支持,愈发闹得肆无忌惮。
父亲被这一双儿女搅得头痛不已,便把文忱叫到书房,告知了他一桩惊天之事。
——文始门内,养了几个小魔道。
说是养,实则是监·禁。
据说,这些小魔道都有父母,也不是专靠杀人修炼的血宗后代,只是天生的魔道血脉。
情宗两名,尸宗一名,蛊宗一名,共计四人。
刚一听到此事,文忱骇了一跳:“父亲,你收留魔道作甚?”
在如今正道之中,魔道人人得而诛之,谁也不会认为这是不义之事。
“何来收留?他们乃是我一年前擒捉上山,在身上落了法印,叫他们不得离山的。”
父亲文润津顶着文忱震愕的视线,侃侃而谈:“他们的父母,为着救孩儿性命,得四处搜寻灵石,好在‘遗世’三月一开之时,进入其中的‘荆门鬼市’,换取一些有用之物,比如从道门流出的修炼经书,送来咱们山上……”
文忱听懂后,冒了一脑门子冷汗:“父亲,你扣留魔修幼子,与魔修做交易?!这于道不符——”
文润津捻须一笑:“吾儿,你年尚不足而立,怎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迂腐?魔道欠我们正道良多,想何时取回报酬,那是我们道门的事情。”
文忱觉得这话有问题。
那些流出的炼丹、铸器、剑道的秘法心诀,不都是四门先圣撰写,呕心沥血而成?和他们这些新立的小门派有何关系?
然而,子不言父之过。
文忱结巴道:“可是……”
文润津不容他再说下去,接过了他的话:“可是,这非是长久之计!慎儿太不懂事,我们只要与风陵联姻,让云中君成为文始门女婿,那归墟剑法,可不就是咱们家的了?”
文忱说不出话。
“你是文始门未来之主。”文润津拍着他的肩膀,“文始门,早晚是要交在你手上的。父亲这也是为你的未来铺路,你要懂得父亲的一片苦心呀。”
父子两人正在密议,就传来了文三小姐第三次自缢的消息。
这次的情况格外凶险,若是再晚发现一些,她就真的要化作一缕香魂了。
文润津被吓得不轻。
他虽然想要女儿联姻,为文始门带来好处,却不想女儿真的为此而死。
无奈,他只好在女儿缓过来后,痛下决心,与风陵解除婚约。
文忱却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父亲的一席话,在他心里烙下了不小的阴影。
此事压在他心中,没人可以商量。
母亲不必说,定然和父亲站在同一处;那些个道友,也没几个能与他交心的;二弟更是莽撞,成日里只知道拿着他的鞭子与剑咋咋呼呼。
相比之下,小妹尽管任性,却格外有主意,且又与他关系最好。
况且,她也是文始门门人,与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文始山之事,她也需得知晓……
于是,文忱在看望小妹时,趁女侍出去倒水,约了与她两日后在别馆相见,想掩人耳目,密谈此事。
他特意叮嘱,此事重要,万勿告知旁人。
父亲下山前往风陵那日,他依约前往,却发现别馆正堂空空,后头倒是有沐浴之声。
小妹最爱这处温泉,趁此机会,提前到来沐浴一场,也不妨事。
文忱便等在正堂,等了一刻钟,水声已停许久,却还不见她来。
文忱还有许多采购、修缮的门内事要处理,不能在此浪费太多时间,便绕到汤泉处,隔着一扇石屏,叫道:“慎妹,你快着些。”
屏风后,万籁俱寂,唯余松涛。
文忱以为小妹是身子尚虚,浸热泉浸得晕了,心中一惊,不敢怠慢,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大踏步入内,却不意撞见血腥一幕——
满池皆红。
文慎儿身着浴衣,仰面倒在水里,咽喉被一刀切断,腔子里的血突泉似的从水面上直往外冒。
一名戴着青铜鬼面、手拄唐刀的人,静静坐在一侧青岩上,望着文忱。
他身形瘦削,裹在一身黑衣里,五官全然看不分明。
文忱受了这一骇,悲愤难抑,五脏俱焚,拔剑出鞘,猛扑上前。
但是,甫一交手,文忱便知自己非他敌手。
不消三个回合,他便败下阵来,被一股挟裹着强烈灵风的气流压制在地,仰面朝天,动弹不得。
来人用唐刀指住他的咽喉,声音里毫无感情:“砍她的头。挂在你们文始门最高的一棵树上。”
文忱心脏里被揉了一把碎冰,扎得他鲜血淋漓:“你杀了她——”
他接下来的话未能出嘴。
来人将唐刀直接捅·入他的口中,刀尖直直戳在他的舌头上。
他的声音自带一股空灵的寒气:“砍她的头。挂在你们文始门最高的一棵树上。不然,你死了。”
文忱惨白了一张脸。
他知道,这人是说真的。
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妹妹……
似是看出了他的犹豫,黑衣人看向他的双眸。
鬼面之后,是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睛:“你不照做,世人明日便知,你文始门挟魔修幼子,与魔修勾结之事。”
文忱心头巨震,宛如迎面被甩了一个耳刮子,双颊火辣。
这人不再多言,把唐刀丢给他,飞身上了一侧松树,身形隐于林间。
但文忱知道,他一直在。
而且,以他的修为,哪怕自己手持武器,他赤手空拳,自己也不可能逃出别馆。
他只得咬牙含泪,用黑衣人给的唐刀,割掉妹妹头颅。
鲜血喷射入池,被滚热的水蒸出令人作呕的浓腥味。
而山间,报时的钟鼓响起。
咚,咚,咚。
在沉越的钟鸣声中,金蟾闭口,银蟾吐水,血水翻卷着流入地脉,腥味也被清新的松风带走。
文忱捧着妹妹的头颅,几欲呕吐。
他将尸身掩埋在一棵最大的松树之下,又将妹妹的头颅放入储物囊,掖入袖中,跌跌撞撞,出了别馆。
在来到那棵最高的树下时,文忱的脚已然软了。
他想起,妹妹尚年幼时,曾央着自己,要在这棵树上扎个秋千。
这树临靠断崖,着实危险,他不肯答应,妹妹还哭了鼻子。
他挨不过妹妹的软磨硬泡,只好偷扎了一个。
文慎儿很是欢喜,和他玩了一个下午。
玩过之后,他便把秋千拆了下来。
秋千吱呀吱呀,声犹在耳。
文忱眼眶发热,像是挂秋千绳一般,把那湿漉漉的长发往树梢囫囵一缠,不敢去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拔腿便走。
不觉清风一阵,送来一片榉树叶,落在文忱脚前,被他仓皇着一脚踩下,半没入了泥土中。
文润津发现女儿头颅、悲痛欲绝,下令在山中搜寻无头尸身时,是文忱带的队。
他特意在搜查别馆时,自己亲自进去检视一番,说,没有痕迹。
红颜枯骨,就埋在那松树之下。
但他不能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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