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甜点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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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4。
阁楼的房间原本是法夫那堆放杂物的仓库。

杂物不多，几个箱子推到角落，空间一下子就腾了出来。房间正对过去是一扇窗户，白色的窗帘被花瓶压住一角，微风吹来时，会像少女的裙摆一样浪漫的膨起。阳光洒落的地方摆着桌子和板凳，一侧的架子空无一物，另一头的沙发被作为临时的床被摆在边上。

希尔在房间里绕了一阵，累了就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就睡了。

法夫那倚坐在沙发上，大腿被希尔当做枕头使用。熟睡的希尔像只怯生生的仓鼠，缩成了团子。

晚饭希尔又吃了许多，盘子里一点儿食物都没有剩下。

因为下午刚刚睡饱，夜晚希尔显得格外精神。然而偏离小镇的家到了晚上，窗外的世界便会变得索然无味，能打发时间的娱乐变得极其有限。

嘉诺沉浸在咖啡豆的世界里，将蠢蠢欲动的希尔隔绝千里。

法夫那突然领悟不能放置希尔不顾，多番考虑下，决定替希尔洗澡，念睡前故事并早早睡觉。

浴室里，希尔趴在浴缸边，惊愕的看着狮子口流出热腾腾的水柱。

“这里跟地下水脉相连，每天都会有热水。”法夫那破天荒的在腰间只围着一条毛巾，坐在质朴的小板凳上，一伸手就把希尔抱回了跟前，脱下了挂在希尔身上的单衣。

原本抱起来就轻小的希尔，脱下衣服后，更显单薄。

然而比起瘦削更让法夫那挂心的是希尔身上无处不在的伤痕。托莱纳没有告诉他希尔被人贩子绑走了多久，但从身上新旧交错的疤痕看，时日绝对不短。

“来，闭上眼睛。”

法夫那从浴缸里弄了一大盆水，浇在希尔身上。希尔坐在小板凳上眯着眼睛，怀着十万分的紧张感让法夫那给洗头。

浴缸太小，几乎只能容下法夫那一人。法夫那让希尔坐在他盘坐的腿上，双手将希尔抱住，两人才完全浸入温暖的浴缸中。没一会，希尔就被熏得双颊微红，靠着法夫那犯起迷糊的点点头。

希尔脸真红，水温会不会太高了？

龙可以靠布满全身的魔力来维持自身清洁，洗澡只是随喜好。至于水温，法夫那觉得自己欠缺把控经验。

刚打算把希尔抱出浴缸，希尔就警觉地抓住浴缸边缘，眼底满是渴求。

真没办法。“那就再泡一会吧。”

法夫那把希尔重新抱回怀中，下颚挨着希尔湿漉漉的头顶，继续享受着温暖的泡澡。

……

嘉诺久久没等到法夫那从浴室里出来，拿着给希尔替换用的衬衣敲打浴室门，才把沉迷泡澡的法夫那催促出来。

希尔有些不情不愿，但嘉诺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希尔只得乖乖换上法夫那的衬衣，回到小阁楼里去。

盖被子躺下去，希尔躲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空旷的房子，寂静的月光，异常安静的环境。种种不安的要素交叠在一起，让希尔无法保持安宁。

被子里闷得难受，希尔迫不得已钻了出来。

探出头，却见法夫那披着月光朦胧的轻纱，交叠着双腿坐在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红色的贵族椅上。他垂着头，映着明朗的月光，专注着手里的书。

那样能看得清楚吗？

希尔心怀疑惑，又不敢打扰。

察觉到细微动静的法夫那扭过头，对着希尔展露出柔和的笑意，说：“睡不着吗？”

希尔点点头。

“要听故事吗？”法夫那对人类孩子睡前需要听故事的习惯略有耳闻。

希尔摇头。

法夫那一时间犯了难。似乎陪伴希尔入眠是一种好的选择，但独自睡觉是孩子必须经历的成长过程，法夫那不想一开始就打破了这个规矩。

“闭上眼睛，希尔。”法夫那轻声细语，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枚口琴。

龙族通晓古今，拥有无人能及的智慧。

法夫那凭借记忆吹出一曲摇篮曲，口琴音婉转，萦绕在窄小的阁楼里。渐渐的，一股倦意将希尔包围，他不得不打出哈欠，重新躺回到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法夫那停止演奏，此时希尔已经沉沉睡去，露在被子外的半张睡颜不算香甜。法夫那轻轻抚了抚他的脸，用魔法给予了他一个甘甜的梦。

这样多少能让希尔放松下来吧。

法夫那思考着，不知不觉间，注视了希尔很晚很晚。

这晚希尔做了一个古怪又奇妙的梦。他梦到一只肚皮雪白，胖墩似的小黑龙正被一个人抱在怀里。希尔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却能清楚感觉到小黑龙活灵活现的欢快。小黑龙伸出爪子，接过那人递来的小块糖糕，大快朵颐。

小黑龙从糖糕一路吃到苹果派、炸鸡块和甜甜圈。

小黑龙把肚子撑得老圆，完全没有了龙该有的模样，倒像是个布偶娃娃。吃饱喝足的小黑龙蹭了蹭抱着自己的人，发出甜甜的叫唤：“啾呜。”

太好了，再吃下去就要撑坏了。希尔善良的为小黑龙感到担忧，谁知小黑龙注意到了希尔，单纯无垢的一双眼睛冲着希尔眯成弧线。

“啾呜。”小黑龙慢吞吞飞过来，给了希尔一颗水果糖。

希尔捏着水果糖，发现竟然这和法夫那送的竟然是同一种糖。

谢谢。希尔心口一暖，想抱抱小黑龙。没想到小黑龙灵活的一绕，躲开了希尔，又回到那人温暖的怀抱里，爪子搭在肚皮上，眯着眼睛想睡。

吃完就睡觉会更胖哦。

希尔关切的打量着小黑龙，可惜没等得小黑龙睡醒，温和的阳光就洒满了他的被窝。希尔揉揉眼睛，爬起身看着窗。

天亮了。

希尔下到二层的洗漱间刷牙洗脸，下到一楼，迎面就对上了法夫那。

法夫那纯白的衬衣和黑西裤，因为身材修长匀称，加上颜值保障，再简单的打扮也格外养眼。

法夫那坐在吧台前端着茶杯，柠檬汁的清香扑鼻，盘子里放着肉量绝佳的三明治，蔬菜水果拌好沙拉，一份健康而美味的早点正静候细品。

“早上好，希尔。”

法夫那笑容满面，对自己昨夜给予希尔的美梦充满自信。而事实却是如此，希尔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坦的觉了。

“我看看，昨晚睡得好吗？”等希尔爬上高脚凳，法夫那双手捧着希尔的脸左看右看，直到希尔白嫩的脸颊泛起微红，才满意的松手，“气色不错，看来已经恢复精神了。”

希尔的脸更红，腼腆的抓着身上的衣服，半晌才愕然发现这是法夫那的衬衫。

希尔霎时间慌了神。好好的衣服被抓出褶皱，任凭谁都不会高兴。

“别担心。”法夫那看穿了希尔的顾虑，心觉这孩子有些过分的拘束，想要熟络起来，还需要时间慢慢培养。“今天我陪你去买新的衣服。”

一听买衣服，希尔的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分分钟摇头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算是正式开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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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
“希尔，这个时候不需要跟法夫那客气。”

突然出现在门边熟悉的声音引起希尔的注意，希尔侧过头，看到声音的主人，开心的迎上前去。

“你好像过得很不错，真是太好了。”

托莱纳将一伸手就将轻小的希尔举了起来，希尔露出淡淡的笑意，显然对托莱纳的造访感到意外和高兴。

从厨房里端出早点的嘉诺见到托莱纳，原本温柔和睦的笑容，一下子就绷紧了，“堂堂警局局长，居然有闲情逸致跨越大洋到这种僻壤的村镇啊。”

法夫那居住的艾尔斯兰距离莱茵岛有一个大洋的距离。除了魔法，没有人能在跨越数千公里的距离，在一日之内往返。

托莱纳生于魔法世家沃德，沃德家族内流传有不少珍惜的魔法道具。随着时代变迁，沃德家族已不再钻研魔法，但这些魔法道具，也不乏派上用场的时候，正如托莱纳现在。

希尔并不知道艾尔斯兰距离警察局如此遥远，听着嘉诺的话，满脸懵懂。

“我好歹也带了礼物来。”面对嘉诺的冷漠，托莱纳应对如流，从手里的大小包里掏出一个格外显眼的纸包盆。撕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鱼缸。“这两天工匠刚刚完工，我一有空就拿给你了。”

嘉诺故作高冷地瞥视鱼缸，半晌没动静。

“材质保温厚实，关键是这个形状你还没试过吧。”通常鱼缸多为正方体结构，托莱纳为了提升鱼缸的格调，刻意让工匠将棱角处磨成光滑的弧线。

确实……嘉诺目不转睛地盯着鱼缸，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希尔看得更迷糊了，见托莱纳聊得正欢，便挪回到法夫那身边，老老实实吃早点。

“嘉诺喜欢鱼。”法夫那俯下身悄悄地说：“但只养了一条，如果哪天你看到有鱼缸，里面养着的鱼千万别碰。”

希尔不知道魔法，更不知道嘉诺其实是一条凤尾鱼。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麻烦，法夫那提前给希尔打好预防针，以免希尔得罪了嘉诺。

希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柠檬片送到嘴里，被酸眯了眼。

嘉诺去给新鱼缸挑向阳的好地方，希尔吃饱饭，回自己的小阁楼换衣服，准备和法夫那出门。

屋里只剩下法夫那和托莱纳两人。

“如何？”托莱纳点了一支雪茄，目光移向楼梯。

“他是聪明的孩子，没有什么麻烦。”法夫那多少能从希尔身上感觉到一个人来孩子所缺少的感情，然而法夫那自知无法尽心尽力补偿希尔所缺失的一切，但总会有一些崭新的东西，是自己能够赋予希尔的。

“是吗，”托莱纳露出喜色，“你确实是个靠得住的家伙。”

“但，我本质非人这一点无法改变。我无法像对待幼龙一样养育他。”

“我不是希望你成为他的父亲，况且希尔本人也没有这般期望。”托莱纳见过许多被拐卖的孩子，他们大多哭喊着双亲，想要回家。希尔就像无心的人偶，本能找到对自己最安全的地方，然后随波逐流。

或许，希尔出生时就没有家庭。

他生于人贩之手，被贩卖，卖主厌倦，将他又一次卖给人贩，兜兜转转，也不知已经反复了几回。希尔对法夫那的期待，是对饲主的期望，而非亲人。

虽说不太恰当，但顺应希尔所想，反而能让希尔更快适应新环境。

剩下的东西，就让法夫那自己来教吧。托莱纳暗想。

“还有一件事……”法夫那几番考量，还是忍不住道出心底的疑惑，“希尔不会说话吗？”

整整一天，法夫那都没听到过希尔的声音。

如果单单只是因为紧张不安，而沉默寡言。连基本的“啊、嗯”的音节都没，恐怕长久以来就没有说话的习惯。

“这个啊。”

说到这儿，托莱纳原本放松的心境，一下子又沉重起来。

……

家中的日常由嘉诺筹备，法夫那很少会到艾尔斯兰岛上的小镇。

然而魔术师的名声，加上那轻而易举就能迷惑人的颜值，法夫那的名气很早就在小镇上下传开了。

希尔穿着昨天那件有些老旧的衬衣，因为身材过分瘦小，同龄孩子的衣服套在他身上，就像挂上了衣架子，空荡荡的。

一路上希尔没有好奇地观望四周，安静乖巧，寸步不离法夫那。

换作普通人家，肯定要对希尔的这般乖巧赞不绝口。可在法夫那看来，希尔几乎缺失了许多孩子应有的天性。

“欢迎光临。”

推开裁缝店的门，中年偏胖的大婶露出艳阳般灿烂的笑意，迎上前来。撞上法夫那目光时，圆润的脸微微一红，声音柔软起来，“小店新进了一批羊毛精纺的料子，先生要不要看看？”

“今天是来给他买衣服。”

法夫那把希尔拉到跟前，希尔迎面撞上陌生的大婶，浑身明显僵硬。

“原来是这位可爱的小客人吗？”大婶的笑意更浓了，蠢蠢欲动的手似乎想要摸摸希尔，“已经有码数了吗？”

“没有。”

“那稍微量一下吧。”大婶熟练的拿出量尺。法夫那刚松开希尔，希尔就慌张跑到他身后，缩起身子，提起了十万分的警觉。

法夫那没想到希尔的抗拒会如此强烈，无论自己如何劝说，都无法让希尔乖乖上前测量。

“希尔，不要让我犯难。”法夫那多少开始感到为难，话刚出口，希尔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光彩黯然的垂着脑袋，走到大婶跟前。

那模样，与其说像受了委屈，倒不如说，是一种对命令本能的顺从。

法夫那拿过大婶手里的量尺，说：“还是我来吧。”

希尔缓慢的抬起头，伸手抓着法夫那的衣角，湿润的眼睛在发抖。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小心翼翼。

希尔总是能在恰当的时机让人心生怜爱。

法夫那将希尔拉到跟前，让他抬手，将身体尺寸量完并交给了大婶，“款式的话，就选……”

法夫那将希尔像抱玩偶一样，让希尔坐上自己的臂弯，走到挂着各式衣服的展架前，说：“希尔，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希尔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商品，不乏版型华贵的礼服，不禁有些紧张。法夫那行事高调，衣着自然也是光鲜亮丽引人注目，可希尔并不想招人视线，开始畏畏缩缩起来。

“那就交给我吧。”法夫那微微一笑，从架子上取下一件礼服。

希尔一看这衣服，立马像拨浪鼓似的开始摇头。

“不行吗？”法夫那略显为难，心觉希尔若是胖起来些，肯定很适合小礼服。

不行！希尔坚定自己的想法，如果让习惯了这样的衣服，那今后注定要被打扮得花俏。希尔尽全力反抗着这样的未来。

“我穿着感觉很好。”法夫那拍拍自己衣装，格外认真的回看希尔，说：“真的不要？”

希尔用力的摇摇头。

法夫那有些失落，默默放下了希尔。希尔松了一口气，大婶看在眼里，精明的向法夫那推荐了几款孩子的成衣，希尔随意抓了几件，法夫那才算彻底放弃了那几件浮夸的小礼服。

临走时法夫那让希尔换掉身上的宽大的旧衣服，穿上一身崭新的成衣出门。

“吃饭之前，稍微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吧。”

法夫那蹲下身把希尔抱起来。希尔顺势搂上法夫那，把头埋在了法夫那的肩膀上。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法夫那摁着希尔的头，走进无人的巷口，随着一道若影若无的光闪过，两人无声无息的小声在小镇上。

希尔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间质朴的铺门。不同于别处的店铺，这间铺子没有展窗，也没有明显的广告牌。

推开门走入铺内，角落显眼的大桌边，一名中年妇人正向桌边的男子诚恳的致谢，“真是太感谢您了，凡伊医生。”

“今后要注意点。”凡伊送走中年妇女，转头便对上法夫那，“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稀罕。”

法夫那将希尔放下，推到凡伊跟前，突然神色凝重的说：“我想让你帮他做个身体检查。”





第6章　Chapter6。
“失声症。”

凡伊的笔杆敲打着桌面，回荡在只有两个人的诊断室内，气氛肃然，“我只是略有耳闻，病例还是第一次见。”

希尔无法说话并非嗓子、或者头部受伤导致。心理因素引起的失声症使得治愈变得复杂。

肉体上的伤害，法夫那有自信用魔法缓缓令其恢复。

然而心灵上的空缺，却不能简单用魔法去填补。

“这个孩子以前有遭遇过什么吗？”凡伊对希尔的病症格外关心，“因为看着并不像你的孩子，仅仅是我个人的好奇。”为了避免误会，凡伊特意解释。

法夫那说：“几个月前刚从人贩手中获救，我收留了他。”

“心灵创伤……是最难治疗的情况啊。”凡伊若有所思。

“需要几年？”

“这不是简单用时间能计量的情况。”凡伊说：“我们不知道他因何而留下心伤，往后的生活未必能够弥补。”

或许时空穿梭能够解决问题。

然而，法夫那隐隐有预感，希尔并不希望伤疤被揭开。

希尔不单单聪明，自尊心也很高。为了离开孤儿院而巧妙的讨好法夫那，也是为了远离过去贫困苦痛的生活。强行将那段日子翻出希尔的脑海，暴露出来，只会让希尔变得更脆弱。

“我会想想办法。”

法夫那艰难的结束了话题。

“你可以试试这个。”凡伊将棕白相间的羽毛从法夫那眼前晃过，法夫那一瞥，说：“羽毛？”

“是笔。”凡伊从桌面上翻出一张纸，羽毛笔沾上墨汁，在纸上画出图案。

不能说话，也可以用纸笔进行交流。

这个时代使用的羽毛笔需要沾墨水才能书写，携带不便。但是，墨水的问题如果能用魔法来解决……法夫那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希尔，我们回去了！”

下定决心后的法夫那起身离开跑到诊所大厅，希尔正坐在长椅上，闲来无事的晃动双腿。听到法夫那的呼唤，立刻跳下椅子，奔跑过来。

带着希尔回到家，嘉诺正在厨房清洗早晨新摘下来的蔬菜。

法夫那将希尔扔给嘉诺，急匆匆地跑出了门。留下不明所以的嘉诺和希尔原地面面相觑。

离开艾尔斯兰群岛的法夫那化作黑龙腾空而起，消失在天穹边际。

晚饭前法夫那没有回家，希尔望着饭碗发呆。

洗完澡，直到夜深法夫那也没有回来，希尔坐在吧台边的高凳上，望着静悄悄的门出神。

“他会回来的。”

嘉诺知道希尔粘法夫那粘的不行，短时间内还没办法自立。但一直坐在吧台边也不是办法。人类的小孩需要按时早睡早起才能长身体，照顾起来很麻烦。

希尔回看嘉诺，没一会又把头埋进了搭在桌面的胳膊上。

这小孩真难教育。

嘉诺忍着险些脱口而出的牢骚，开始收拾客厅准备熄灯睡觉，“你要继续坐着我可就不管你了。”

见希尔没回话，嘉诺无可奈何的熄灭了烛火。

悄无声息回到鱼缸的嘉诺睡意全无，悬在水里好一会，隐隐约约见希尔一动不动，便出水化为人形，走近一看，才发现希尔根本就是睡着了。

“如果你生病了，主人可是要朝我撒气的啊。”

嘉诺用薄被单将希尔卷起来，将他抱到沙发边放下，自己则拿了枚茶杯勺了鱼缸的水，变成鱼泡在里面。

皓月明朗。

法夫那披着一身朦胧的月纱推开家门，抬头便是看到在沙发上用被子卷成春卷的希尔。恢复原身的凤尾鱼嘉诺慢悠悠地摇晃尾巴，用魔法传音抱怨：“杯子里窄死了。”

“为什么不回房间睡？”

法夫那走到沙发边，发现希尔睡得很沉，小小的眉头却拧得很紧。

“这孩子非得要在这里等，我有什么办法。”听似埋怨的话中，嘉诺没有太多的怨气，但对法夫那的作为，表示深刻的怀疑，“一身的火山灰，你到拉加里塔去了？”

法夫那对自己的打扮异常严苛，极少会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衣服沾满土色的灰尘，衣角零星还有烧灼痕迹，发型凌乱，还止不住喘息。

法夫那知道自己的失态，心虚的避开了嘉诺的目光，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枚黑色发亮的羽毛。

没有点灯，两人仍然能够清晰看到黑羽边缘银边勾勒出羽毛的形状。羽毛上能看到盈盈的亮点，若隐若现，如同夜幕下的星点。

“黑羽狮鹫的羽毛。”

嘉诺认出了羽毛的来历，却始终想不明白法夫那的意图，“狮鹫已经灭绝了，这根羽毛你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那一带有隐居的巫术师，我用鳞片换来的。”

“疼吗？”

“疼。”

“……”嘉诺盯着法夫那半晌，叹了一口气，“带希尔回房间吧，有什么打算明天再说。”

轻轻抱起春卷希尔送回房间，刚刚把人儿放下后打算悄悄离开，还没走一步，希尔迷迷糊糊就睁眼，扯住了法夫那的衣角。

“睡吧，希尔。”法夫那握起希尔的小手，亲吻他的手心。

希尔被月光照得苍白的脸上挂满了忧伤，他全力伸出手，移到了法夫那的脖颈处。法夫那错愕，随着这只小手一碰，才发现自己竟多了块伤口。

那时就不应该随手从脖子拔下龙鳞，失策失策。

法夫那心里懊悔，又因为被希尔担忧，而感到甘甜的惊喜。然而拔龙鳞留下的伤口无法用魔法愈合，但放任不管，三天就能恢复。

“没关系，很快就好了。”法夫那安慰希尔。

只是没想到法夫那的宽慰让希尔的担忧中，多了些失落。关心却不被人接受，难免会有些忧伤。

“那涂一点伤药吧。”法夫那把希尔抱起来，取了药让希尔帮忙涂上。

希尔柔嫩的指腹沾着冰凉的药水，涂在皮肤上，有些瘙痒。法夫那忍着抓痒的冲动，等希尔涂完药。

“谢谢。”

希尔点点头，钻进了法夫那的怀里，短小的手臂努力抱住法夫那。

法夫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直戳心口，克制住激动的心情，没把希尔紧紧搂住，而是镇静的轻抚希尔的脑袋，说：“要听睡前故事吗？”

希尔摇头。

“那我给你吹口琴。”

希尔依旧摇头。

法夫那有些犯难，说：“那直接睡觉吧？”

希尔从法夫那怀里抬起头，一双澄澈无垢的眼睛总让人看不出心思。希尔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法夫那充满了好奇。

回到房间，希尔钻进到被子里躺下。

“晚安。”法夫那为希尔打理好被子，刚想起身，希尔的小手就揪住了他的袖子。

人类的孩子会向亲近的人撒娇。

法夫那默许了希尔撒娇的行为，静坐在了床边。希尔把法夫那的手放在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