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离歌-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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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咱们应该已经被发现了，去剑齿鲨族，快！”

　　万俟堃他们便用万俟镜帮他们争取来的这宝贵的时间迅速逃离……

　　南海

　　鲛人村

　　万俟镜看到两个东海族的士兵，想来应该是明渊派他们来海龟族侦查的，因为南海鲛人族与龟族向来交好，所以他猜测他们会来投奔海龟一族。

　　明渊真是阴魂不散！

　　万俟镜一路狂奔回到鲛人村里，正好看到明渊负手在正前方，面前是几名死伤的东海族人和——万俟源已经不成形状的尸身……

　　万俟镜的眼泪瞬间涌上。

　　明渊也看到了他。

　　此时东海族的众人已经纷纷从南海鲛人村内撤退，因为村子的正上空正零零落落掉下那种可在水下引爆的炸弹！

　　明渊叹口气，一边指示族人陆续撤退，一边让自己的亲卫捉住万俟镜。

　　万俟镜眨眼就被五名精壮的东海族鲛人围住，在他们身后，炸弹已经纷纷炸响开来。

　　万俟镜这下终于知道他们在蚌群听到的响声是什么了……

　　“行了，既然都完事了，咱们就撤吧，过会儿南海众族联军没准就打过来了。”

　　明渊没事人一样，根本不像刚刚灭了人家一个种族的暴君，反而极为平静的说出这些话。

　　万俟镜目眦尽裂看着他。

　　“明渊你根本不是人！”

　　明渊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极为认真的点点头：“没错，我还真不是人——关键你也不是啊！”

　　明渊的话引得东海鲛人族“哈哈”大笑，万俟镜被围在其中显得十分无力。

　　“……我们本是同源，你何必如此！”他留着泪说。

　　明渊看了看四周，然后对着万俟镜无辜的说。

　　“我记得我说，要是你回来求情，我就放你族人生路的？”

　　但这话却让万俟镜更加悲痛万分。

　　“……然后带回你族，砍掉下身，成为生育机器，永远丧失尊严的活着是吗？”

　　明渊点点头，然后思索了一下，又摇摇头。

　　“没尊严是有点……但是现在我们族生育鲛人已经不会砍掉下身了，除了身材臃肿一些，其余和正常鲛人一样，而且相反地位还很高，跟你们族的人类女子一样，好吃好喝的待遇。”

　　万俟镜猛地转过头去不面对他。

　　明渊于是自顾自的说下去，任由南海鲛人村在他们身后分崩离析……

　　“惭愧，羞耻，恻隐之心……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你知道我起了灭你们族的心就起了多久了吗？你知道我为了谋划这件事，进沙漠，去帝京……”明渊听着远处的爆炸声，面上却是一脸的享受，南海鲛人村就在这声声爆炸里化为废墟，“所以说，很多人都在问那个‘结果’，例如‘你为什么这么残忍’等等，却常常忽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中间明明有无数次后悔的机会，但是我都坚持住了，咬牙撑下来，难道我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万俟镜默默的听着，面前是正在走向毁灭的昔日家园。他的眼中渐渐充满绝望。

　　“……所以你看，你现在问我，为什么这么残忍——这不是很可笑吗？”

　　万俟镜转过头不再面对明渊。但是明渊却自顾自的喋喋不休。

　　“我以前一直不清楚鲛人的天赋——直到我看到了你。你能见到远古的画面，能感知到别人所不能感知到的东西。而且你产珠的能力也是优越……等回到东海，你可以像在南海一样做个闲人，我们族里也有探查队，跟你在采珠队是一样的……”

　　万俟镜开始绝望的咆哮，鲛人村千百年的延续就那么在眼前灰飞烟灭。

　　“……如果你和我们族里的哪个小伙子看对眼了，到时候你生或者他生无所谓——反正你也爱好龙阳。”明渊看着万俟镜哭红了眼眶心情大好，转身看了一眼远处的鲛人村。

　　万俟镜大吼了一句“你休想！”完后就推开一名东海族亲卫，带着一身的决绝朝着鲛人村飞去……

　　明渊刚一回头，一句“……后面这句是开玩笑的——”还没说完，就看着万俟镜的身影从自己面前飞驰而过。

　　明渊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他咆哮“快！拦住他！”，东海族的本来都已经离开鲛人村很远，听到族长的指示纷纷上前准备捉住万俟镜。

　　他们面前是几近废墟的鲛人村。

　　万俟镜拼命突破重围，因为比东海族的人更熟悉鲛人村的每条道路，所以成功进入了村子。

　　新降下的一批炸弹便在他身后落到海底的地面上，随时都可能爆炸。

　　明渊咬牙，眼见着看不见万俟镜的身影，估摸着他肯定是已经成功进入建筑躲避。

　　“撤！都撤！”

　　东海族人于是飞速撤离，没一会儿炸弹便显现威力。

　　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不断的想起，却并不见火光，只不过巨大的震动通过水和地面传来，让所有人感受到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直震得脑子和五脏发麻。

　　明渊见状，只能咬牙让大家再撤远一些。

　　“先撤退，到集合地点等我……带着那具‘珠尸’。”

　　东海众鲛人纷纷列队集合，然后朝着早上来时的方向离去。

　　亲卫上前请示明渊。

　　“族长，用不用我们留几个人在这等？”

　　明渊摇摇头。

　　“不用，跟我去见边朝歌……给弟兄们分一下分肢草，”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鲛人村，建筑不断的倒塌下来，乱石漫天飞舞，被炸上天又重新落下，一时之间看来是进不去了，“他若是藏好了，饿个十天半个月不打紧。”

　　亲卫应了一声“是”，起身去给其他人分发分肢草和缓解频繁使用分肢草副作用的药丸督促他们服下。

　　明渊从怀中掏出沾着鲜血的小盒子。

　　这血是万俟麟和他两人的——万俟麟被他直直的掏了胃，而万俟麟在疼痛挣扎的过程中尖锐的牙齿也划伤了他的手臂。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两个古朴圆润的珠子。

　　“鲛人泪……”

　　他觊觎了大半辈子的宝物，如今终于到手……

　　明渊将盒子重新藏回怀里，然后想到那时万俟源的破阵而出。

　　明渊和已经变为双腿的东海族人慢慢的往水面游，心里自负的想：不是他放水，他万俟源怎么可能跑得出去？

　　正在胡思乱想的明渊余光瞥到还有三个古怪的圆球接着那些炸弹落入鲛人族，但是没有多想。

　　他继续向上游去，因为已经变为人类的双腿所以格外缓慢——不过无妨，正事都做完了，只不过剩下点琐事，所以慢点也无所谓。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水底炸裂！

　　咣！

　　明渊与东海族的几人被这冲击瞬间推的远离原地几丈远！

　　然后，紧接着又是两声！

　　咣！——砰！——

　　明渊只觉得内里翻江倒海，一口甜腥的血气瞬间上涌——他赶忙将那恶心的感觉强压下。

　　他一抬头，有两个亲卫甚至面前都已经咳出了一团“血雾”。

　　他再一低头：鲛人村已经完全坍塌变为废墟，半点踪迹也无……

　　跟着这三个炸弹来的是上面又开始往下落的落石，无数的石头将本就已经毁损的鲛人村层层覆盖，再也辨不出曾经那繁荣的景象……

　　都已经成这样了……就算他万俟镜没被埋在地下，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出来了……

　　明渊只觉得心内怒火滔天，忙努力压抑自己，使自己不在族人面前失态。

　　“族长！”

　　明渊的贴身亲卫上前，明渊摆摆手告诉他自己没事。

　　“族长，”几名亲卫围上来，“族长，恐怕有炸！”

　　明渊一脸阴霾，对亲卫问道：“让你拿的东西现在在身上吗？”

　　亲卫点点头，快速从胸前衣服里掏出。

　　明渊接过，打开那个灰蒙蒙的盒子，里面是一个散发着莹莹光亮的珠子。

　　“不错，几乎以假乱真，我都不一定能分辨出来……”明渊打开装有鲛人泪的盒子仔细进行对比，“这个盒子从哪找的？”

　　亲卫腼腆一笑。

　　“在南海族某个人类的气室里面找到的……应该是曾经用来装首饰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鲛人的传家宝的盒子，”亲卫解释道，“那个造假的人说这光至少能坚持五十年，但是提醒我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女性。让我别老拿着把玩。”

　　明渊嘴角扯出一丝弧度，虽然是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你们几人率领大部队，速速带鲛人泪回东海……我去会会边小将军。”

　　“族长！”亲卫齐齐出声，但是被明渊喝止。

　　“这是命令！”

　　……

　　南海海面上

　　明渊继续往水面上浮，不一会儿就呼吸到了空气。

　　边朝歌正在船上负手等候。

　　“明族长……快，扶明族长上船！”

　　明渊甩掉了假模假样想搀扶他的几双手，自己双臂一撑上了甲板。

　　放眼望去，从水下飘上来的人类女子，活着的与淹死的大约一半一半……

　　“边将军春风得意……敢问周小少爷平安否？”

　　边朝歌一提到周傕，笑意止不住的往脸上爬。

　　“没事，有点醉氧，猛的从那污浊之地回到人间，一时有些不适应……休息休息就好了。”

　　明渊笑的如沐春风，道：“这样便好……”

　　他朝边朝歌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带他来到一间仓库。

　　“明族长。”

　　“边将。”

　　两人互相迂腐的行了个假惺惺的礼，然后明渊便不卖关子。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那个盒子，打开便是那个假的“鲛人泪”。

　　边朝歌接过这珠子，小心的从盒子中拿出仔细端详。

　　“我不是质疑明族长……但若是……”

　　明渊直视边朝歌的眼睛，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边帅在出征之前肯定已经在国库见过黄海那颗鲛人泪，但是每个鲛人泪却略有不同这边将应该也清楚。”

　　边朝歌点点头，又自己的打量了那枚“鲛人泪”。

　　明渊笑着：“边帅怀疑有假——明某人还担心有朝一日边帅的炮火对准我们东海一族呢，边帅说是不是？”

　　两个人面上崩了不一会，便齐齐的笑出声来。

　　“明族长说笑了。”

　　“哪里哪里——话说边帅，最后那三个炸弹威力真是十分之巨大呢？”明渊止住笑容，半真半假的提醒着边朝歌，“边将就不怕把盟军也炸没了？”

　　边朝歌一滞，然后重新带上笑面具。

　　“……明族长说笑了——我们朝廷有个隐秘的部门，里面有对儿精于机械制造的师徒，前面的是师傅造的，后面三个是徒弟改装的。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威力几何，于是就扔下去看看……怎么，明族长受伤了？”

　　明渊摆摆手。

　　两人又客套一会儿，明渊表示自己要撤了。这几天因为频繁的使用分肢草，其对身体的副作用使得他现在十分虚弱。

　　明渊没有忽略边朝歌眼中精光一闪，但是后者掩饰的很好。

　　“既然如此，我族内还有别的事。边将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边朝歌也回礼。

　　“后会有期。”

　　……

　　此时的南海海底——

　　万俟镜在村子坍塌的最后时分钻入周傕原来在的气室。

　　他瘫坐在周傕原来酣睡半年的床榻，放肆又张狂的将头埋入被褥中疯狂的吮吸……

　　他耳朵听着外面不间断的爆炸声音和族内建筑倒塌的声音，脸上挂满泪痕泪，像要窒息一般贪婪呼吸着这里空气中残存的周傕的气息……

　　整个世界在坍塌。

　　他的眼泪不断从面颊滴落，掉到地上落地为珠。

　　随着珠子在地上越来越多，渐渐的从床铺溢出落了满地，然后堵住了气室的出入口……

　　＊＊＊＊＊＊

　　醉氧：【摘自百科】醉氧是由于人的机体刚刚适应高原地区低氧环境，重新进入氧气含量相对高的地区，就会再次发生不适应，从而出现疲倦、无力、嗜睡、胸闷、头昏、腹泻等症状，会产生一种所谓“脱适应反应”或称“低原反应”。

　　在医学上，也俗称“醉氧症”。根据高原活动时间、到达高度的不同，程度和持续时间也不一样，一般1…2周可自行消失。

　　——正文完——

　　番外

　　第80章

　　边朝歌在南海驻留了很久，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心肝肝周傕半年不见日光，一赶路就面色惨白心脏跳的快炸裂。

　　自家西子天天懒在美人榻上捧心，他纵然火烧眉毛也催不得，因为天大地大也不如媳妇大。

　　所以他只能上书给自家老爹和师傅说明情况——结果萧擎那封还因为倒霉的鹰并没找到萧擎他人，所以迷惘的转悠两天自己又飞回来——被退信了！

　　好在边贤那封信总算是成功到达。

　　就在给帝京去信三天后，边朝歌收到了来自边贤的回信，称他已经向圣上上书禀明边朝歌在南海寻得鲛人泪的事，此事8导致龙颜大悦，命长公主即刻下嫁周家大公子周旻——长公主纵是不从，可自己当年已经夸下海口，由不得她不从，只能在京做好准备，待边朝歌带回鲛人泪的那一日便即刻完婚不得有误！

　　这下周傕就是黛玉在世也得强撑着回帝京了，不然就算皇帝能等，自家那盼着做驸马盼了快三十年的大哥也等不了了。

　　就在他们一行人匀速返回帝京的路上，边朝歌再一次收到了自家老爹和萧擎联名飞鸽传书来的指示，让边朝歌及诸位亲信带着鲛人泪先行归来，后面大部队簇拥贵妃娘娘一样的周家二少慢慢的往回赶。

　　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厡圣上马上就要不行了……

　　边朝歌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这刚见面没两天，因为周傕身体不爽利，两人连亲热的机会都没有一番，就又要分别，一对儿怨偶真是闻者伤心见者——都嫌他们恶心。

　　“快去吧，别到了帝京都改朝换代了，我可当不起这千古罪人。”

　　周傕卧在铺了十层锦缎被褥的马车内，手里抱着点着龙延香的小暖炉，眼中似有春水，口中吐露出的字字句句都充满对边朝歌的爱慕与眷恋。

　　边朝歌自然也是，所以才肝肠寸断。

　　“上次我就是一个不小心，结果就把你丢了……我曾发誓这次寻回你后，此生定不再离开你半步。”

　　周傕嗔笑，骂边朝歌“死德性”，随即起身帮他收拾上路的行装，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问陈放怎么样……

　　边朝歌停下手里的活计，沉默半晌，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放没了。”

　　周傕一愣，心下了然便没再问。

　　边朝歌便在半日后丢下周傕独自启程，怀里装着那充满罪恶与无数人血泪才换来的鲛人泪，身边是众亲卫的簇拥，在夜色沉沉中踏上返京的道路……

　　南海

　　海底

　　蟹族部落内

　　万俟驷本来带着巧娘去的是龟族，但是因为经常会有鬼祟的人来回探查所以他还是听从建议来到了蟹族的大本营。

　　蟹族算是南海人口旺盛的种族，因为不论寄居蟹还是螃蟹，凡是“蟹”类，蟹族来者不拒，所以繁荣昌盛，生生不息。

　　因此蟹族的势力算是很大，万俟驷也早很多年前就跟几大种族预定好了一间可供人类生存的气室，利用自己商人的身份行职务之便，给几大种族提供便利，为的就是今天这不时之需。

　　巧娘一觉醒来就已经在蟹族为她精心准备的气室里，对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巧娘此时见到的万俟驷已经是到处游走一天的后的他，此时他已经万俟堃打过照面。

　　万俟驷左思右想，还是打算跟巧娘实话实说。

　　“巧娘，你听我说，”万俟驷带着巧娘到桌边，然后让她坐下，为她静静泡了一壶茶，“南海鲛人族……已经没了。”

　　巧娘果然不淡定，猛的重新站起身来。

　　“什么！”她右手捂住嘴，因为刚刚才悠悠转醒，这猛地起身让她一阵头晕目眩，左手撑着桌子才勉力没让自己摔倒，“没，没了？……那，阿镜呢？阿镜怎么样？他在哪？”

　　万俟驷心里一阵发苦，他若是没猜错，万俟镜此刻……

　　“我已经问过小族长，他正带领幸存的五十余众寻找新的家园……他说阿镜一开始跟着他们去采珠，所以东海族来人的时候并不在族内，所以那时候人没事，”万俟驷小心的措辞，见到巧娘瞬间长出一口气，手不住的在胸前顺气，犹豫后面的话应该怎么说，“但是，他们路上遇到了两个东海的士兵，所以阿镜为了引开他们跟大部队走散了，现在情况不明……”

　　巧娘“啊”的一声重新捂住嘴，而且瞬间就红了眼眶。

　　“这个傻孩子……这个傻孩子！”

　　万俟驷看着伏案痛哭的巧娘，一时之间也乱了手脚。

　　“你……你先别哭，阿镜他也可能没事，所以你先别着急啊！”

　　他一生未娶妻，曾经一度到了万俟麟一催他他就“商遁”溜走的地步。

　　所谓“商遁”，也就是南海鲛人族为万俟驷驷爷独创的词汇，也就是以做生意为由躲开族长催婚的意思。

　　但是此刻，万俟麟已经没了，而自己心爱了一辈子的人正在眼前……

　　“阿镜曾经跟我说过，说若是有机会，就带你去陆上看看……”

　　巧娘听他这话，然后抬起脸。

　　“好……”

　　万俟驷万万没想到巧娘竟然回答的如此干脆，心里一阵狂喜——但是他旋即从巧娘那一脸绝望的平静中意识到，她是知道万俟镜永远回不来了。

　　“那我们……”

　　巧娘擦干泪痕。

　　“我等阿镜三个月……三个月他不来见我，我就去陆上再看一看这个世界。”

　　万俟驷恻然。

　　……

　　三个月后。

　　万俟驷带着头发已经花白的巧娘来到了陆上。

　　万俟镜果然是没有回来。

　　他花了一个月时间请人在离岸边几里的位置盖了一间小房，虽然小但是却五脏俱全，而且足够温馨。

　　万俟驷便把巧娘安放在此，他自己大多数时间是回到水下，为的是怕巧娘感觉不便，但是偶尔也会在此处的旁屋歇脚。

　　时间一眨眼的过，一开始巧娘还会问万俟镜有没有回来，等到天气越来越冷，天空开始飘雪，巧娘终于不问了，每每见到万俟驷来便是浅浅的笑，然后为他准备一桌酒菜。

　　“驷爷你常年走南闯北，这一双腿倒是用的比鱼尾更加勤快呢……”

　　万俟驷笑笑，往桌下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吃分肢草吃的太多，曾经有一段时间下半身都似感觉不到一般，日日夜夜都是麻木的痛……但终究还是因为太眷恋这广阔的世界所以生生忍住了。现在就连喝酒都不会再变回去了——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真的变不回鱼尾了吧……”

　　巧娘点点头，继续温婉的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绢布，默默的绣着什么。

　　两人便在这漫天的飞雪的茅屋檐下，围着这一桌酒菜，傍边的红泥小炉温着酒，酒香伴着轻轻的“咕嘟”声飘散四周，任由时光慢慢的溜走。

　　“大半辈子都在水下，”巧娘手里的绣花针熟练的进出布面，很快一个人面人身鱼尾的小孩儿的雏形就跃然其上，看着那翠色的双目，应该是万俟镜不假，“这一到陆地上来了，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有时候便想着，与其这样，倒不如回水下好了。”

　　万俟驷笑道。

　　“天下之大，便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人生随意就好，”他说完了，偷眼看巧娘，发现后者依然专注在手里的绣样，心里于是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下去，“若是你觉得身子好些了，我便带你去集市，那里有很多好玩意……或者去大好的山川古迹，哪怕街头市井……”

　　巧娘默默听着，听着万俟驷这些年走南闯北遇到的奇闻轶事，还有风土人情，安静的听他讲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没有机会去踏足感受的另一个世界。

　　所以她只是默默的听着，一如既往，脸上带着恬淡的笑——那只一眼便醉了万俟驷一生的笑。

　　“驷爷，我知道，你对我好。”

　　万俟驷本在高谈阔论，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等他知道巧娘在说什么的时候，竟然下意识的红了眼眶。

　　“你……”

　　巧娘依旧是温婉的笑，手不停，不一会儿一个胖胖的小鲛人就在她手下活灵活现的诞生。

　　“一别三十载……转眼我都是这花甲之年的老妪了，”巧娘声音细微，不仔细听便会以为是风声，“驷爷这一生厚爱，巧娘我是无以为报了……只愿来生，平安顺遂。”

　　万俟驷听这话，一滴泪猛的砸向桌面，瞬间化珠，跌落地面……

　　“怪我执着，怪我贪嗔……只愿来生，不用日日服用这抽筋错骨的分肢草，便能生来就拥有这一双腿。”然后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