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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兔兔-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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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蠢,又怎么会为复仇殚精竭虑七八年。
  千梵蹲在地上,捏起一根柔韧刮手的藤条,究竟他为何选择将尸体放在这里?
  满地散落的藤筐倒在地上,虽然沾了灰,样式还不少,有姑娘提的小竹篮,盛放衣物的竹笥,晾晒用的浅底平筐,以及用粗竹篾扎成,圆柱状、网口颇大的猪笼……浸猪笼,千梵眼中微黯,浸猪笼在民间,尤其是不开化的愚民之地是用来惩罚通奸之人的,被官府屡次禁止,却不得成效,典型的私刑。
  千梵蹲在地上,眉尖微凝,沉静的眸子染上锐色——溺水而亡、水鬼、猪笼、私刑,冤有头债有主……
  这只鬼无声诉说的究竟是什么?
  客栈里,图柏脸色发沉,一掌拍在桌子上,一摞泛着黄边的卷宗也跟着一跳,杜云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撑着客客气气的模样对身旁从皇城来的传令使道谢,“衙门尚未建成,就不多留您了,我们抓人要紧,先走一步。”
  ‘走’字话音还未落下,图柏已经大步冲门外走去。
  他神情如冰,走的极快,谁知门外有个更是风驰电掣的要踏入客栈里,两厢各怀心事未料到对方,便在那道低低的门槛前迎面撞了上去。
  图柏嗅到一股清冽的香味,脸上甚至划过千梵柔软的青裟,他以为自己要撞上一副单薄的身子,电光火石之间还想好要是将人撞飞出去该怎么去负荆请罪,然后就感觉胸膛宛如碰上了一尊沉重而屹立不倒的佛像,闷疼酥麻,身子一轻,倒是自己有被弹开的意思。
  不过他还没被弹出去,腰上便被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拦腰扶住了。
  千梵罩在薄薄青裟下的手臂猛地发力,脚下上前半步,在图柏向后倒的时候将他稳稳带进了怀里,焦急道,“施主,贫僧可有撞疼你?”
  图柏趁机在他怀里偷了个味儿,深深嗅一口檀香压下心里的怒意,退出他的怀抱,“我又不是姑娘,撞一下不会疼的。”
  这么说着,胸口却发痒,没忍住咳了一声,咳完就看见后者脸色变了,惭愧懊恼浮了上来,一副‘他是罪魁祸首’的模样。
  图柏心想,“本兔好歹是爷们,怎么就被小青莲我见犹怜了。”
  杜云也跑过来,“老图你没事吧,差点就被撞飞了,你最近是不是吃少了,看起来很娇弱啊。”
  图柏无语,往外面走,回头看了眼还暗自担忧愧疚的千梵,这才发觉这事这事不怪他,是出现对方身上了——这朵在檀香中袅袅的小青莲似乎比他还高一些,肩宽背阔,尤为挺拔高大,他想,那身青水色的袈裟下裹着的身体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天色渐晚,头顶闷声打了两三个雷,图柏脚下不停,冲一个方向快步走去,“你这么急是想到了什么?”
  千梵收起心思,“我们漏找了一个地方。”
  图柏接道,“水,所有湖泊河水的下面我们忘找了。当时那黑衣人不就曾对马车夫说过,他会在河底捞出马车,这说明他水性很好,在水里藏身几日完全没问题。”
  “他和水鬼淹不死,但何强夫妇和李氏…”杜云跟他俩跟的上气不接下去,快跑两步一把勾住图柏的脖子,强行装死狗被图柏拖着向护城河走去,“做好心理准备吧。”
  天空降了几个雷,似乎要下雨了,轰轰隆隆,阴沉的厉害,离护城河愈近,空气中腥淡的泥土味就愈发清晰。
  图柏脚下生风,“皇帝派人将水鬼的案子送来了。”
  千梵稳稳当当跟着他,看了一眼他肩上死乞白赖的杜大人,觉得有点碍眼,“怎么说?”


第24章 鬼说(十四)
  图柏看着天色,想起来皇帝派人送来的案子,边走边道。
  幽州渭城卫家送命的那夜也正下了大雨。
  七年前,新皇登基还不足三年,为稳固皇权,加强统治,在全国各地实施行恩策,这道令说的是将藩王的土地分给子弟,依次享封福泽后代,实际却是要将藩王土地刮分,削弱势力,皇帝再趁机加强王权,将天下各地收回自己手中。
  此令一出,封地藩王自是不会同意,尽管朝廷经过三年努力,收回部分权利,但封地辽阔之处,藩王兵权在握,明里暗里和皇家厮磨不肯就范,更有甚者,起兵造反,打算杀回帝都,夺取皇位,但皆被军队镇压,下场很惨。
  幽州赵王爷显然聪明,将封地割据一半痛快分给了独子赵璟。他行事磊落,授命皇令,在全国诸侯动荡之际,幽州独享平静,但事就坏在,赵王爷的府上有一幕僚,名杨章,此人跟在赵王身边二十多年,对此事尤为不甘心,鼓动赵王爷与外通联,得诸侯之力,揭竿起义,自封为王。
  赵王痛斥他几次,以为杨章异想天开,等心里的气过了也就过了,没做他想。直到有一日,淮阴王带兵作乱被皇帝镇压,从府上搜出几封杨章以赵王名义书信来往的信,赵王这才知大事不妙,连夜将杨章抓回府上,严刑拷打,问出了他与谁暗度陈仓,并从府中搜出了来往通信,树倒狐散,他府上的下人也纷纷站了出来,指认杨章。
  皇帝念幽州赵王率先设立封地,可属嘉奖,便将杨章交由赵王亲自处置。
  谋逆之罪株连九族,杨章买通狱卒,带妻儿家属趁夜逃出。
  那天幽州渭城下的是瓢泼大雨,渭水茫茫,天色一片黯淡,杨文晏扶着老父杨章,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登上浩渺大河中的一叶扁舟,在大雨沉浮中望见河岸上如火龙攒动的追兵。
  炽热的火光透过大雨映进他瞳孔中,他浑身湿透,看见追兵之首正是他从小一同长大、赵王独子赵璟。
  漫天火箭穿云破雾钉上小船,雷雨交加中渭水翻涌,一波浪起狠狠拍过船舱,小船支离破碎,奄奄一息,在追兵的嘶喊声中倾覆,摇晃着沉入了河底,连同上面的人化作了渭水水底冰凉的一缕魂。
  脸上发湿,千梵用手抚过,才发觉雨丝已经飘了很久了。
  图柏问,“水鬼是杨章,杨文晏,还是他身怀有孕的夫人?”
  千梵没回答,他亦不知。
  这时,杜云插话进来,“你们不好奇黑衣人是谁吗?”他们已经走到了洛安的护城河边,河面罩着浓浓大雾,天光黯淡,看谁都是一片潮湿模糊。
  河水夹杂雨水扑面而来腥湿的水渍,闻讯赶来的捕快分散在河水沿岸,在雨水夜幕下寻人。
  见无人答话,杜云又道,“这一年的幽州渭水真是大凶之年。”
  图柏眉梢紧锁,目光紧紧盯着河面,闻言一怔,“怎么说?”
  杜云道,“同年,赵王之子赵璟死于暗杀,赵王爷悲痛过度,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看。”千梵突然出声。
  一阵夜风幽幽吹来,吹散了河上飘摇的雨幕,雾气渐渐散开,一盏熏黄色的灯笼摇摇晃晃挂在一只小船上,船头立着一人,墨色衣袍风中翻飞,双手在深夜中尤为苍白,手中抱着一只冰裂纹黑釉坛,乘小船遥遥而来。
  深夜和大雨带去他身上的颜色,只有惨白的手和如墨的袍在风雨中屹立不动,风雨剥开他眼前的雾霭,露出一张沉默、冷静、冰凉、阴郁、面无表情的脸。
  看清楚那张脸,图柏瞳孔一缩,杜云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他们没记错,幽州渭城的卷宗画册页上收录的七年前溺水而亡的杨文晏正是此人。
  图柏道,“你没死。”
  杨文晏开口,声音卷在风浪中,沙哑晦涩,“生不如死。”
  小船在水中逐流,不知碰到了什么,发出撞击船舷闷闷沉沉的声音,千梵敛眉看去,一只藤条编的猪笼被绳子栓在船边,大部分浸在水中,只露出粗糙的笼口。
  猪笼中淹死的尸体隐隐约约露出半张惨白浮肿的脸,是小石头的爹,何强。
  千梵眉间染上冷色,“你杀了他。”
  杨文晏漠然道,“为父报仇。”
  图柏脑中飞快掠过什么,一瞬间他恍然大悟,“何强和许本昌就是指证你父亲杨章谋逆的下人。”
  杨文晏不置可否,垂眸轻轻擦去黑釉坛上的雨水,手在漆黑的瓷坛上拂过,比脚下的尸首还惨白。
  雨水打湿图柏的头发,顺着光洁的额头滚入眼中,结成冰的眸光从水雾中射出去,泛过慑人的冷意,他手中的刀抬了起来,雨水滴在刃上碎成两半,“即是报仇,又为何滥杀无辜?”
  杨文晏沉默看着他,吐出三个字,“不是我。”
  话刚出口,小船与河岸相隔的水中突然涨起三丈高的水墙,夹杂着河底的泥土的腥味狠狠拍了过来。
  岸上的人躲闪不及,三三两两被海浪卷入河水,杜大人首当其中,标准的倒霉蛋,一头栽进去连喝了好几口河水,恶心的受不了,挣扎之际,眼角瞥见一道白,他慌忙低头看去,黑漆漆的水里一只枯白的手骨攥住了他的脚踝。
  “啊!!!!!”
  图柏把一个落水的捕快推上岸,听到这一声,连忙转身扎进水底。他刚抓住杜云的手,就感觉一股沉重的气力拽着杜云往河底沉去,与此同时,原本落水的、下水救人的都纷纷发出短促的惊叫声,一个挨着一个被重重拉进了水中。
  这里是水鬼的战场,他们反抗不得,正当图柏准备调出灵力施法时,一道鎏金般的脉络在水中匆匆闪过。
  千梵迅速将佛珠射入水中,咬破手指将鲜血滴进水里,他口中默念,巨大的符阵在水面很快结成,十八颗佛珠浸在水中发出金红色的光芒,光芒将佛珠上的经文转出来,在水面上映出金光粼粼的佛心禅语。
  佛光大盛,耀眼非凡,威严纯净,驱除一干妖魔邪物,岸边被惊醒的百姓推门窗而望,大呼佛祖下凡。
  不停翻滚的河水和风浪骤然停止,水里的白骨发出凄厉的叫声,伏在深水中,忌惮河面的金光和符咒。
  图柏抓着杜云浮出水面,被佛光刺了眼,浑身隐隐发疼,竟是不敢靠近岸边,他是妖物,也会怕这些。
  这时杜云不知是看出来了什么,按住图柏将他压进了水里,自己张牙舞爪胡乱狗刨向岸边游去,落水的人也趁机都爬上了岸边,直到最后一个人被救起来,千梵立刻收起符阵,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他在图柏出现时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水中,图柏被佛光燎了下,灵力有些损伤,化成小白兔飘着两片长长的耳朵怂了吧唧蹲在礁石下头,暗自咋舌,“千梵是要成佛吗?”
  他正想着,在水里炸成棉花球的尾巴被揪了下,刚转过脑袋,无数只枯白的手骨抓住了他的爪子、耳朵、尾巴将他带进水中。佛光消失,水鬼又爬了出来。
  慌忙躲闪中,他好像嗅到熟悉的檀香,拼命挣扎着水鬼的桎梏,一得空,就探出水面叫起来,“啾——咕噜咕噜咕噜。”
  天色黑暗,水里浑浊漆黑,千梵只能应声游去,先摸到了一片柔软绒毛的地方,然后才是图柏窄腰长腿的身子,他愣了下,忙问,“受伤了吗?”
  图柏暗自心惊,幸好自己及时变了回来,“没事。”估摸着他是以为自己没游上岸出事了,就随便编了个理由,“腿抽筋了,你别管我,能抓住那只水鬼吗,不能让它逃了。”
  千梵颔首,一掌拍在水面,抱着图柏凌空跃起,将湿漉漉的人放到岸上,自己重新落进水里。
  水底暗涌翻滚,看不清是什么景象,图柏心知他武功高强,又会奇门遁甲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出事,但架不住仍旧很担心。
  杜云拧着袍子看了眼图柏,又瞥了眼不远处立在小船上的杨文晏,竟出乎意料从两人脸上看出一丝近乎相似的端倪,他想了想,低声对图柏附耳说了几个字。
  大雨噼里啪啦下急了,河水嘶吼翻腾,杨文晏脚下的小船却独善其身,诡异的立在暴风雨中,他双手捧着黑瓷坛,白脸黑发,盯着水中搅弄的一片阴暗,泛白的两片唇紧抿着,直到脖间一凉,才恍惚回过神,眼底的复杂还未收干净,就强行盛进了黑漆漆的眼珠里。
  “你抓错人了。”
  图柏将刀刃压进他的脖子,“让那只水鬼停下来。”
  杨文晏唇角卷起一丝古怪的笑,“它从来不受我的控制。”
  图柏一双黑眉横斜鬓角,眸光从雨水中射出凌厉的星光,他盯着杨文晏看了片刻,突然抬刀擦过,飞出去一道血珠溅入水中。
  “它不受你的控制,却会在乎你的生死。”
  那丝血气很快在翻滚的河水中氲的无影无踪,就好像滴进去的一滴雨,屁大的波澜都起不了,然而熟悉它味道的却刹那间疯狂了。
  河水‘哗’的一声拍向岸边,水落石出,无数具白骨也爬了出来,从河边腥湿的水草里探出嶙峋的手骨,呈爪状狰狞的伸向天空。
  一道金红色的光抽向那些白骨,将还未完全露出来的水底尸骸抽了回去,那只水鬼在水中藏不住了,凄厉的化作一团阴暗的雾向图柏扑去。
  在快碰上小船时,千梵拎着一条红结绳,出现在水鬼和小船之间,面容沉静,青裟摇曳,挡住了它的路。
  水鬼在水里吃了好几次亏,有些忌惮不敢向前,藏在黑雾后凄凄呜呜。
  杨文晏这时不知犯了什么病,突然说,“欠我的就只剩下你了,你还想缠我多久?”
  潮湿的阴雾氲出一阵一阵腥恶的味道,黏腻的咯咯声从里面传出来,好像骨头正在腐烂的肉泥里挣扎,就在图柏打算将杨文晏押上岸上时,那团阴雾传出了声音,“我…不离开…”
  那声音嘶哑至极,好像铁片生生剐过砂石,发出刺耳难忍的声音,很多年都不曾开口,早已经忘记活人是如何说话。
  杨文晏一瞬间暴躁起来,眼睛猩红的像渡了一层血,抱着黑瓷坛的双手猛地绷起,手背露出苍白的青筋,“滚!!!滚!!!我受够了,你给我滚开!!!”
  他像一滩死水溅入了无数石块,噼里啪啦豁开平静的外衣,露出里面生不如死的血肉。杨文晏太阳穴鼓起,目呲俱裂,“你杀我全家!!杀光了他们!!我辱我世代清白,你滚,滚啊!!!”
  阴雾凄厉鸣叫,从雾中探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指探向小船,这一幕尤为惊骇吓人,岸上的人聚拢在一起抱团震惊。
  千梵腕缠红结绳,纹丝不动,眉目冷清的盯着阴雾,在它逼近一寸,就斩断它一只手骨。
  水鬼碰而不得,愈发暴躁,用难听干涩的声音坚定的一字一字道,“我…不离开…”
  这句话像是道符咒,它每多说一个字,就折磨一遍杨文晏的神经,让他难以自抑。忽然,他抢过一步,将脖颈撞上了图柏的刀刃。
  电光火石之间,一捧血溅了出来,图柏抬脚将不会武功的杨文晏踹翻进船舱里。
  阴雾嚎啕大怒,凄声卷起河水两丈之高,杨文晏的血彻底触了水鬼的逆鳞,来自魂魄深沉寒冷的怨气肆意漫上人间。
  杜云站在岸上冷的牙齿打颤,“禅禅师,做做做掉它,冷冷冷…”
  千梵手里的红结绳泛过一道金红色的鎏光。
  “忒么的。”一声怒骂从船舱里冒了出来,图柏眼里带火,鬓角飞起,斜斜的盯着发疯的水鬼,手里拎着被捆成一卷的杨文晏,那人脖子上已经被他撕了衣裳扎住血口了,整个人恹成一团,在船舱里遭受了图大爷非人的打击。
  “不说清楚,不给个交代,你图爷爷看谁敢死!”
  他暗仄仄瞪着河面上的阴雾,冷冷道,“不就是只水鬼,图爷爷忍你够久了。闭嘴!再吼,就把他的手剁了喂你吃掉!要是再不够,爷就亲自给你炒一锅大腿肉!人在我手里,图爷我只要他一张能认罪的嘴就够了。”
  怒意飞上眉梢,图柏粗鲁的拽着杨文晏,大有一副‘爷很乐意试试’嚣张猖狂的模样。
  千梵拎着红结绳,看他这么样子,莫名弯了下唇角。
  那团阴雾显然被图柏给威胁住了,探出来的白森森的手骨都僵住不敢动,图柏觉得那团阴雾里好像有一只眼正警觉畏惧的盯着他的手,或者是盯着他手里的人,他装模作样用刀背拍了拍杨文晏的脸,明显感觉那团阴雾更阴沉了三分。
  图柏眼里闪过精光,轻松拎着一个大活人,大大咧咧道,“能给它弄个方便说话的形儿吗?”
  这一坨坨的雾了吧唧,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怎么审。
  闻言,千梵微一颔首,手掌做结,指间灵活缠过红结绳,编成了个模子,随着口里的经文飞入了那团阴雾中。
  阴雾中传来喑哑的嗥声,被绑着的杨文晏抱紧怀里的黑瓷坛,一眨不眨盯着看,没过多久,骤然降冷的温度渐渐回暖,雷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就在这时,从阴雾中‘走’出了一个人。
  图柏不悦的瞥过一眼,顿时愣住了——水鬼身材纤长,纵然脸色刷白,眉眼却极为好看俊美,眼里黑白分明,眉心轻拢,带着挥之不去的忧郁和执念。
  千梵见他这副模样,微皱起眉头。
  杨文晏茫然的看着半空中,眼神涣散,寻不到一丝焦距。
  “老图,你们看到什么了?”杜云将手圈在唇前大喊。
  图柏惊讶,“他们瞧不见?”
  “嗯。”千梵上前半步,若有若无挡住了水鬼,“我给他选择,他不想让谁看见,谁就看不见。”
  杨文晏抱着黑瓷坛,着了魔的喃喃,“阿璟…”
  这只水鬼,正是传闻中七年前被刺客暗杀的赵王爷独子,赵璟。


第25章 鬼说(十五)
  图柏咂着嘴,“没想到它倒乐意让我看见。”兔长的好看还是有些用处的嘛。
  听他这一句,千梵神色复杂的看他一眼。
  想让他能看见的不是水鬼,而是自己捏诀施的法。
  千梵不会解释这个,水鬼赵璟根本就不搭理他,于是这个误会让图大爷自作多情美了好一阵子,还真以为水鬼对他印象颇佳。
  人和鬼两头都抓了起来,最后的主谋跑不了,图柏一挥手,带人收拾河岸边上水草丛里搅上来的尸骨,都是早些年淹死在河水里没捞上来的倒霉蛋,尸骨都露出来了,他们既然瞧见了,也不能弃之不顾,找个坟头一块儿埋了。
  雨一停,河岸上的老百姓纷纷从门窗里探出脑袋,幸好赵璟没显形吓人,杜云就顺势将发生的怪事都推到杨文晏身上,说他装神弄鬼,都是他搞出来蛊惑人心的玩意儿,世间哪儿有鬼,都安心活着去吧。
  天边还黯淡着,没亮起来,图柏押着杨文晏,千梵控制着赵璟,将一人一鬼送进了大牢连夜审讯,昏暗的油盏下,七年前蒙尘的大案和迷雾这才终于拨云见月。
  幽州赵王封地是假,蒙蔽圣心是真,明着向皇帝卑躬屈膝赏封土地,暗地里珠胎暗生勾结其他藩王密谋策反,打算一举起兵北上攻打帝都。谋逆策划中,被杨文晏之父杨章偶然撞破,杨章其人饱读诗书端正不阿,职任幽州管事,常与百姓打交道,深知百姓疾苦。
  此等欺君大罪一犯,必定是天下生灵涂炭。为一人之私,百姓流离颠沛,十室九空,何其残忍,杨章多次劝谏,不得赵王回应,逼不得已,暗暗做了思量,打算书信北上,送至王城。
  写完信的那天,杨文晏刚成亲不满三月,被杨章叫到宗堂跪在老祖宗的前面。
  “今有一事,父知不可为而为之,将来若非大白天下、清明世家,必定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父自认无愧于百姓,只连累我儿风貌年少,背负此仇怨了。”
  杨文晏还年轻,眉清目秀儒雅文静,闻言,他双目泛红,以头抢地,跪磕,“儿绝不有悔。”
  杨文晏应下他爹,在宗堂里跪了一夜,想起来一事儿了。
  那会儿,他家还是赵王的幕僚,他还能出入赵王府,杨文章揣着酸涩不安的心进了不知将来如何的王府后院。
  院子里,一人手持窄边银剑扫下一地的剑花,风将他的墨发吹乱,回头时,一双星眸璀璨清透。
  看见他,赵璟哼了一声收回剑。
  杨文晏远远望着,心里滚了一层刀片,疼的他不敢呼吸,等他爹的书信送上帝都,他和这人必将一生一死。赵璟向他走来,这一瞬间,杨文晏双眸蒙上了一层雾,喉结滚动,眼底痛楚。
  “是你先成亲的,怎地比我还委屈?”赵璟惊讶看着他发红的眼,“我都打算再也不理你了。”
  杨文晏低头用袖子沾了眼角的湿润,又忍不住伸手去碰赵璟的脸,嘴唇嗫嚅着,“阿璟。”
  赵璟看他这模样,心里的委屈一股脑翻了出来,噘嘴道,“你为什么成亲,你说不成的,你答应我的,杨文晏,你真心想娶她的吗?”
  前面的路一边是你家破人亡,一头是我株连九族,真不真心又何干系,杨文晏在他声声的质问下,目光遮了厚厚的纱,卷起唇角,“真心的。阿璟你走吧,别回来了。”
  赵璟眼红了,俊朗的眉梢渍着血红的怒意,“你成亲了,自在快活了,你想让我走?杨文晏,我不走,我要看着你怎么在我面前恩爱,我不走,我不离开!”
  他留给他的就是最后这四个字了。
  杨章的信最后也没飞出幽州,被杨父下人看见,直接上赵王爷告了状,信还没到皇帝手里,杨章就被丢进大牢,锁上千斤旦,受刮皮削肉的刑,老命丢了半条。
  后来淮阴王没憋住,起兵谋反,被皇帝斩死胎中,还从家里搜刮出来藩王勾结来往的书信,赵王爷怕自己暴露,将所有的事顺其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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