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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_无射-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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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足扑腾了两柱香,那鱼才显力竭,被拖上岸来。
  “看,黑色的!至少十斤重!皇上,你又输了,哈哈……不用懊恼,等晚上红烧了,我分你半尾。”印云墨得意洋洋地将鱼放进水盆里。
  印暄狠狠瞪着那尾通体乌黑的大鱼,“怎么可能,明明一池子都是红鲤……你事先染了色!”
  “就算我染了色,也不能保证上钩的就是它呀。”印云墨笑,“愿赌服输。”
  印暄不甘心地检查过鳞片,找不到一点猫腻,只得板着脸道:“好吧,这回又是你莫名其妙地赢了!想要什么,说吧。”
  “只要是这皇宫中的一样,什么都可以?”
  “不错,君无戏言。”
  “我想想……”印云墨摸着下颌若有所思。
  印暄目不交睫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淡薄疏懒的神色中挖掘出深藏的心绪来。
  “唔?”印云墨忽然低头看盆,似乎被什么惊动。他蹲下身,伸手拨弄了一下扭动的鱼头,喃喃道:“有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不是鱼。”
  印暄弯腰看盆,奇道:“有鳞有尾的,不是鱼是什么?”
  “水鬼,一个喊冤的水鬼。”
  印暄愕然看他,“胡说八道什么,鱼怎么会变成水鬼?又喊得什么冤?”
  “不是鱼变成水鬼,而是水鬼化作了鱼,难怪成了黑色。他说昨日有人逼他做一件事,肯做便给他一锭银子,不肯做便要杀他。他被逼无奈做了,最后仍被灭口于这方池底。”
  印暄见他一本正经,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顺话问道:“是谁逼他做何事?他又是什么人?”
  “他说我做不了主,只有皇上能给他做主。”印云墨一指水盆,笑道:“要不,皇上您亲自问问?”
  印暄直起腰,面色冰冷地逼近:“你敢戏弄朕?!”
  印云墨后退一步,脚跟踩到了岸边湿泥,“没有,绝对没有,我哪儿敢呢……”
  印暄冷笑着揪住他的前襟,用力往后一推。
  背后便是深池碧水,印云墨后倾失衡,“啊”地一声惊叫,双手在半空乱挥,死死攥住了龙袖。
  “你也知道怕?嗯?”印暄大笑,将他上半身又拉了回来。却原来并未松手,仍牢牢抓着他的衣襟。
  印云墨脸都吓白了:“……这天寒地冻的,我又不识水性,皇上竟然开这种玩笑!”
  “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下次再敢戏弄朕,朕便一脚将你踹下水去。”印暄揪着他,离岸边好几步远后才放了手,笑得很是愉快,“别以为朕还是当年那个任你欺负的小孩子。歪脑筋别动到朕的头上来,否则朕有的是办法治你!”
  印云墨撇嘴拍打衣襟,嘟囔道:“知道了,下次不跟你开玩笑就是了……那赌约还是要算数的。”
  “朕说过了君无戏言,你想要什么?”
  “皇上说只要是这宫里的,什么都可以,那人算不算?”
  “人?”印暄如同一头发现猎物的猛兽,慢慢眯起了眼睛,“既然这么说了,当然也算。你想要谁?”
  “一个武艺高强、能打能抗,水性好能救我、轻功好能跑腿的贴身侍卫。皇上您看如何?”
  “不错。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论身手,宫中要属紫衣卫最佳,不过那是皇上的亲卫……”
  “无妨,朕准了,”印暄不动声色地再次问,“你想要谁?”
  印云墨微微一笑:“谢豫。”
  印暄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压住了情绪,并未露出意外之色,颔首道:“好,朕让他明日去找你。”
  谢豫快步进门,对坐在圈椅上喝茶的魏吉祥兜头便揖:“何事有劳魏公公亲至,卑职受宠若惊。”他面上热忱恭敬,心中却有些发虚,不由再三揣摩起昨夜行事可有破绽。
  那个假传历王口谕去向紫衣卫统领讨人的宛宁宫小太监,事后被他捆上石头喂了鱼,死不见尸,最多摊上个失踪人口。这宫里年年都有失踪者,多他一个不多。谢豫想来想去,觉得天衣无缝,这才心下稍定。
  魏吉祥放下茶杯,端着声儿道:“受宠的不是咱家,是谢郎将你。”
  “什么,郎将?”谢豫疑惑道,“公公错认了,卑职只是个校尉。”
  魏吉祥意味深长地道:“已经不是了。”他一挥手,旁边过来个小太监,手里托盘上端正地叠着一套紫衣卫郎将装束与腰牌。
  谢豫又惊又喜,“这、这是怎么回事?”
  “天恩浩荡,还不快谢皇上恩典?”
  谢豫稀里糊涂地叩头谢了恩,心道:莫非皇上已查知匿名举报的人是我?定是如此,皇上最恨被人瞒骗,左景年私通历王,依皇上的性子,必是死罪无疑。皇上要奖赏我,这才将我提拔为郎将。
  他喜不自胜地接过托盘,小太监又递上一斛美酒,澄净的酒液在玛瑙杯中微微荡漾,芬香扑鼻。
  “另赐贡酒,望你日后不忝其职,忠心为皇上效力。” 
  谢豫再次叩头:“微臣定不负圣恩,忠心为皇上效力!”言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好了,上路吧,郎将大人。”魏吉祥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笑容殷勤而冷漠。
  上路?上什么路?谢豫正欲发问,却赫然发现,涌出双唇的不是话音,而是大口大口的污血,夹杂着黏糊糊的肉块……
  酒中有毒!他的脑中闪过四个字,便在剖肠割肚的剧痛中失去了知觉。
  “死了?”印云墨睁大了眼睛,“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印暄轻啜一口清茶,淡淡道:“命太医验过尸,说是隐疾发作,暴病而亡。”
  “可惜呀,”印云墨遗憾地叹道,“我还想将他讨来当侍卫呢。”
  “看来是他福薄,经不起恩典。既然死了也没办法,这样吧,朕为补偿皇叔,就赐五十名紫衣卫给你做亲卫,如何?”印暄取出一卷黄帛递过去,“这是名单,你看看。”
  印云墨接过来,迅速扫了一眼,勉强点头道:“一换五十,看来我也不亏,就这样吧。”
  “何止不亏,你占了朕的大便宜。”印暄笑,“对了,你说红烧了要分朕半尾的那条黑鱼呢?”
  “呃,我吃光了。”
  “……”此乃意料之中,没什么可奇怪的,皇帝默默扭头。
  圣驾离开后,印云墨起身走到庭中,望着桐林下的一池碧水,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冤已伸,仇已报,你可以安心轮回去了。”
  一尾黑鱼浮出水面,朝他叩首似的连连点头后,尾巴轻甩,隐没于阴暗的水底。
  印云墨从袖中取出黄帛,望着上面的名单叹气:“只是这么一搅和,小左又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我身边了。”
  印暄回到寝宫,正宽衣沐浴,魏吉祥忽然弓着腰小跑着进来。
  他坐在温泉浴池中,撩了把水花在身上,一边皱眉道:“又什么事,火急火燎的?”
  “回皇上,六百里加急……”魏吉祥低头奉上奏折。
  印暄接过来一看,在哗然水声中猛地起身。衮袍加身时,他是一副高挑修长的体态,然而脱去衣物后,便见肌肉贲张、块垒分明,又从修长之外显出健硕来。水珠在他光滑而结实的赤裸肌肤上滚动,一颗一颗打向池面。
  “这些马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运往震州的军粮辎重也敢劫!”他怒叱,“昶州、旭州连年马贼为患,朕多次下令剿匪,邢厉天这颗毒瘤却至今无人能拔除!边军卫所如此不堪,难道非要朕派出京军三大营,才能解决吗?!”
  皇帝罕有的强烈愤怒令魏吉祥伏地不起:“圣上息怒,龙体为重……”
  印暄深深呼吸着,逐渐平复了起伏的胸口。
  他已很久没有这般震怒过了。这一次,他会令世人尽知,帝王一怒的代价,天底下无人可以承受。
  (紫微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剧情→皇宫地图已经通关,请玩家点算战利品,提交目前挖掘出的伏笔、揭示的悬念可换取大量经验值。余下悬念留待下个地图解决。
  新地图资料正在加载中,由于九州地域广博,预计需要24小时,请玩家耐心等待。
    
    第二卷:九州卷

    第21章 紫微出垣天星动,圣人不死大盗昌

  云熙二年冬,颢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御驾北巡,在五千紫衣卫与五千京军的护卫下,由京城洛陵向西,计划经中平府的卉阳、山阴府的昶州、旭州,沿沁水一路北上,直抵震州的震山关。随行的除了部分户部、工部、兵部大臣外,还有刚回朝不久的皇叔历王。
  此前先帝亦曾出巡,宫帐车马并不奢侈。皇帝不欲逾之,也少带了随行军士、銮舆卤簿,一路上龙旗凤盖、宸车御马不过绵延数里。
  圣驾虽从简,各州府官员接驾却丝毫不敢马虎,无不费尽心思地安排接驾,贡献的方物饮食、奇珍异宝,堆山塞海而来。
  龙銮便在这一场接一场的迎奉中,不疾不徐地按既定路线而行。
  入冬后连下了几场大雪,山川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皎洁世界。积雪压得道旁枝杈沉甸甸的,不时发出毕剥断裂的脆响。
  燕来镇是一个位于卉阳与昶州交界处的小镇,镇上唯一一家客栈从大早就被一行二十几人包下。这伙客人驷车锦服、出手阔绰,为首的是两名年轻贵气的公子哥,其余的看起来像是侍卫随从。客栈老板难得遇到这样的大主顾,催赶着伙计又是烧水打扫又是端茶送饭,椅垫被褥都得按客人要求重新换过,忙得脚不沾地。
  客栈最宽敞的天字号房内,印云墨裹着棉被、披着狐裘,额上扎条月白色的退热带子,怏怏地半倚在床头。
  印暄坐在床沿,面色阴沉:“不就下场雪吗,有什么好兴奋的,又不是小孩子还在雪地里撒野,这下舒服了?”
  印云墨因为刚烧过一场,浑身乏力,顶嘴的声量也小了许多:“不就偶感风寒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吃两剂汤药就好了,被你训来训去的我就舒服了?”
  印暄气得够呛,恨不得伸手掐他,因对方爆出的一串咳嗽,只得转而去拍抚他的后背。
  “大公子,药煎好了。”左景年端了碗赭黄刺鼻的药汁进来。
  印暄接过来,没好声气地道:“吃药。”
  印云墨嫌弃地别过脸:“什么味儿这是……要是换我开方,非但不苦不涩,药效也会强许多。”
  “这镇子太简陋,连药铺里的药材都不全。前面离昶州还有好一段路,我看还是让人送你回卉阳,先叫御医将你的病彻底看好再说。”印暄道。
  “我不回去,一点伤风而已,犯不着小题大做。再说,你不也抛了銮舆仪仗,偷偷摸摸地赶路,你怎么不回去?”印云墨在嘴角扯出点哂笑,伸手去接药碗。
  “咳嗽就别拿碗,当心洒床上。”印暄拂开他的手,亲自拿汤匙舀了药汁往他嘴边送,“我为什么轻装简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州府官员在御前除了阿谀奉承、粉过饰非之外,还会什么?我若不脱了銮驾,恐怕满眼见的都是歌舞升平,北巡又有何意义?”
  印云墨皱着鼻子一口一口地抿药,“你嫌马屁精烦,我就不嫌?反正我不回去。”
  “不回也得回!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印暄沉着脸将空碗搁在桌上,吩咐左景年:“二公子就交给你了,点半数人,将他安全送回卉阳。”
  左景年拱手道:“遵命。”
  印云墨不甘地嘀咕:“凭什么你是大公子,而我是二公子?好歹我也是公子他叔!”
  印暄似笑非笑地睨他:“你敢比我大?”
  “……算了,二就二吧,反正我怎么看也不像你弟。”
  “待会儿药力上来,你先睡着,我会叫他们打点清楚。在车上忍个一日半的,很快就到卉阳了。”印暄说着,起身走出房间。
  左景年取茶水给印云墨漱了口,劝道:“公子,你就听皇上的,先回卉阳吧,小病拖着要成大病的。”
  印云墨叹气:“胳膊拧不过大腿,回就回吧,他不在,我一个人更轻快。我有些犯困,一会儿车马备好了,你抱我过去。”
  左景年点头。
  印云墨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儿,睡得并不踏实,依稀感觉到被抱上了马车,车轮碌碌地碾动起来。他在朦胧中拉住那个即将抽身而去的怀抱,咕哝道:“别走,给我当枕头。”
  那怀抱静默了片刻,慢慢解开揪在裤管上的五指,在他耳边低语:“外面眼睛看着呢。”这些随侍的紫衣卫,哪个不是皇上的探子?后半句并未说出口,只是轻轻挣脱了他,掀开帘子下车。
  一股失温的凉意渗了进来,印云墨裹紧狐裘,似梦呓又似喟叹:“从古到今,皇帝就没有一个不多疑的……”
  “出发。”左景年纵身上马,对其余十名侍卫道。
  马车辚辚地走了几个时辰,因为车身沉稳,速度又不快,印云墨并不觉得颠簸,昏沉沉地狠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车停了。
  “这么快就到卉阳了?”他懒洋洋地问。
  “回公子的话,还没有,前面道路被枯树乱石给堵死了,马车过不去。”一名侍卫隔着车帘回道。
  “来得时候不是好好的,怎么就堵了?”
  “小人也不清楚,有几个弟兄过去查探了。”
  不多时,左景年推门走进车厢,面色有些凝重,“公子,情况似乎不太对劲。我方才过去看了看,那些树不像是自己枯倒,也不像是被雪压折的。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头,有从两旁山坡滚来下的痕迹。”
  “你是说,路被堵是人为的?”印云墨坐起身,倚在铺着厚厚毛皮褥子的矮榻上,“我听见外面语声嘈杂,是什么人?”
  “是一队商旅。可能是个大商号,有四十多人,其中大半都是护卫,护送着六辆货车,与我们一同堵在道上,正商量着怎么清除路障。”
  印云墨颔首:“看来人手还够,你们去搭把手,尽快把道路清了。我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
  左景年也点头道:“我也是这感觉。公子,你待在车上不要出来,我们尽快清理。”言罢钻出车厢,将门仔细关紧,点了另一名侍卫与他在马车旁留守,叫其余人去助力清路。
  商队的护卫领头正指挥着三十多个手下扛木搬石,见来了一伙强壮后生帮忙,大喜之下抱拳道:“多——”
  谢字尾音还未出口,但闻长蛇游动般“嘶”的一声微响,一枝铁脊箭破空而来,霎时穿透了他的前胸,只余半截尾羽在衣襟外颤动。
  那护卫领头连下个字都不及出口就被一箭穿心,立时毙命。
  场中瞬间的震愕,训练有素的紫衣卫最先拔剑出鞘,迅速向马车靠拢,脚尖一点飞身上马,呈两条圆弧状将马车围护在中间。
  商队的护卫们也反应过来,大声叫喊:“有敌袭——”纷纷抽出了兵器。
  两旁的山坡上,忽然出现了大队人马,密密麻麻不下两三百人。这些人衣着各异,有的蓬头棉衣,有的长靴皮甲,手中有拿马刀,有提长矛,还有扛狼牙棒的,乍一看就像一群斗败了的散兵游勇、拼凑成的乌合之众。
  商队护卫看见他们,却仿佛看见一群饥饿难耐的虎狼般,齐齐变了颜色。所有人心中只一个念头:什么土匪强盗都好,可千万别是那个要命的阎王!待看清山腰上为首那人,骑一匹全无杂色的黑马,狰狞丑陋的青铜面具遮住半张脸,犹如雪天兜头一盆冰水,连脚底都凉透了。
  “——邢厉天!”有人凄厉地叫起来,仿佛面对的是来自阴曹地府的勾魂使者。
  黑马上的那人将手中一张极长的铁胎硬弓收于背后,青铜面具下舌绽春雷,吐出一个字:“冲!”身后的马贼便驱动坐骑,齐刷刷地踏坡冲下,潮信般涌来。
  这些马贼装束混杂,行动却齐致如军令,仿佛受过严格训练一般,转眼之间便已冲至百步射程。
  商队护卫们翻身上马,成犄角型护住了身后的货车与商人,硬着头皮面对数倍于己方的马贼,无不目露骇光。
  商人们虽惊慌,却未失措,短时间内聚集在货车后面,抱着脑袋蹲成一圈。
  按照行商的规矩,运货途中遇到土匪马贼,只要商人不反抗,一般没有生命危险。贼匪们只以劫财为目的,杀商人无异于杀鸡取卵。反抗是护卫们的事,商队花重金聘请身手高明的护卫,有实力的干脆家养一批好手,就是为了在此时派上用场。对于商队护卫与马贼而言,这都是个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计,完全诠释了人为财死的真谛。
  但这一回,这个商队显然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且不说马贼足足有两三百人之众,单单“邢厉天”这三个字,在他们眼中便是那勾魂夺魄的催命符!
  商队护卫有的刚刚生出窜逃之意,甚至还不及付诸行动,便听得一声喝:“放箭!”数十支羽箭带着“崩崩”不绝的开弓声凌空激射而来,眨眼间便收割走了六七条性命。
  马贼倏忽已到眼前,不过百余人,其余半数还在半山腰掠阵,似乎觉得对付这些护卫游刃有余。这百人劲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散了护卫的防御,展开了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戮。
  其实商队护卫中也不乏好手,但一来以寡敌众,二来被“邢厉天”的名头震慑了心神,甫一交手又折损了几人。剩下二十多人都是身经血战的老手,马刀霍霍、角弓劲急地奋勇反击,片刻之间亦将十数名马贼斩落马下。其中一人长刀如电,闪身斜劈骑黑马者的肋下,意欲擒贼先擒王。
  戴青铜面具的男子大笑一声,脱镫跃起,身形扶摇如鹏,脚尖在马鞍上一点,竟硬生生踩住了刀锋,反手苍鹰搏兔般撩向对方脖颈。雪亮刀光闪过,一颗头颅带着蓬然血雾冲天飞起。
  不过盏茶时间,最后一名意图逃走的护卫也被击毙。商人们抱头挤在一起,如一窝战栗的小鸡,对场中的哀嚎惨叫之声权当不闻,只求破财消灾,留得青山在。
  马贼们并不先处置这些商人,而是杀气腾腾地转向了道路中央的一辆马车。
  马车精工细作、装饰裕如,一看便知非富贵人家不得用,加之十一名劲装打扮的侍从团团拱卫。即使方才想要趁乱撤离,却被箭雨死死封住后,这些侍从仍身稳气沉,挥剑拨落乱箭护住马车,并未露出仓皇之色,也无一人伤亡。
  戴青铜面具的首领手提缰绳,策马上前几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辆被拼力护卫的马车。
  他就是邢厉天?左景年心底暗凛,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杀气,他已感觉这个啸聚山林的马贼头子、纵横州府的混世大盗绝非泛泛之辈,一身内外兼修的好功夫。常人开二石弓,射百余步已算勇武,此人背上铁胎硬弓少说也有九石,五百步外一箭穿胸,简直是膂力绝人!再看他手中一把窄刃长柄的陌刀,锋长五尺,背直尖斜,两侧开有血槽,以夹钢包膜锻打技术反复锤炼而成,乃是韧性锋利极佳、马上马下皆宜的刀中之王,不论杀伤力与造价都居高不下,合国家之力,在军中也只能限量打造。大内紫衣卫的奉宸刀,亦是由此刀缩短演化而来。
  左景年见他手中陌刀是军中制式,心想那一批运经昶州的粮草辎重果然是被这邢厉天劫去。可惜此番微服出行,为免行藏暴露,紫衣卫的三大随身武器并未带上,否则他们十一人以暗藏机括的奉宸刀结为刀阵应敌,未必就对付不了眼前这百骑马贼。
  他这厢打量邢厉天,邢厉天那厢也在打量他,一眼就辨出他是侍从的领头,在马上一伸臂,刀尖直指左景年:“马车里是什么?”
  左景年沉声道:“是我家公子。”
  邢厉天从面具下扯出一丝冷笑:“外面打得火热,他还能缩在车里不出头,不知是胆子小还是架子大?叫他下车!”
  左景年手扣剑柄,面色冷静如常,“我家公子抱恙在身,正要前去医治,恕不便吹冷风。诸位求财,我等求医,并无冲突之处。救人如救火,我等愿以纹银百两,购十里通途,使诸位不至于白白辛劳,还能顺手积德修福,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又极动听,不但自愿掏买路钱,还将对方的抢劫行为美化为积德修福,仿佛收了这百两银子后放行就是救人的善举一般。
  他早已算清形势,他们十一人即使能敌百骑,山坡上还有一倍人马,就算豁出命去将这些马贼杀退,刀剑无眼也难保公子平安。俗话说得好,蚁多咬死象,如今势在对方而不在己,唯以公子人身安全为首要,其余该弃时皆可弃。言罢朝一名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人转到车后,拎出一个包裹交给左景年。
  左景年将包裹朝对方一抛,沉甸甸的布包如羽毛般轻盈地飘过半空,落在邢厉天马上。这一手巧劲用得颇有深意,绵里藏针地警示对方,自己这边也是不容轻胜的高手,若真打起来还不知鹿死谁手。
  邢厉天将包裹托在掌上一掂,布结自散,露出内中白花花的足锭纹银,日光下耀人眼目,周围马贼看得一阵咽口水声。纹银百两,在物产丰足的颢朝不算小数,可供普通人家生活三年。
  “你这人倒是懂规矩,会说话。我们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绿林好汉,不是滥杀无辜的江洋大盗,你自愿拿钱开路,我们也不会阻你求医救人。不过——”邢厉天并不看手中银两,却直盯着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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