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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_无射-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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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御前行走?朕从未见过你。你装扮成说书人接近朕,有何企图?”印暄从马背居高临下地瞥来,语声十分冷淡。他此刻正想与小六叔独处,好问一问他被绑票期间可有吃了什么亏,不料横生枝节,心底很有些不耐。
    伙夫膝行几步,拉起左臂衣袖,将皮肤上一小片血色刺青显露出来。
    印暄一触目,短暂地思索过后,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从左手拇指上褪下一枚先帝御赐的墨玉扳指。伙夫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才双手高举接过扳指,咬破指尖,把鲜血涂抹在扳指表面的浮雕上,随即在自己手臂刺青的中央一点空白处摁下去。
    扳指的浮雕纹路印在皮肤上,与刺青花纹浑然契合,完美地连成整体,是一只钩尾欲蛰的血蝎子。伙夫叩首,低声道:“血刺玄字叁柒,叩见天子。”
    左景年见到那枚血色刺青的瞬间,犹如雷殛般僵住。惊涛骇浪轰然撞进脑中,要将沉积太久的记忆从识海深处翻卷上来,再狠狠拍打在他心头上!那一枚血色刺青的模样,他丝毫不能忘记,整整十五年,在回忆中一遍一遍描绘,连同家破人亡的烈焰与哀嚎,没日没夜地在眼前耳边回荡。
    ——若非遇见阿墨,他定然已为这巨大的仇恨而疯狂而殒命;即使阿墨让他在时机到来之前,将仇恨全部忘却,他也始终无法做到,因此怎么也学不会坐忘合道。为惨死的家人伸冤报仇的念头,如同扎根岩缝的苍松,早已将根系牢牢深入地心,成为了一股风刀霜剑也无法摧毁的执念。
    而如今,这个手臂上同样有血色刺青的人说,他亦是侍驾之人?!那么他的父母家人,究竟是因何而死,又是死在谁的授意之下?
    他抬起渐成赤红的眼睛,直直望向从未敢直视的当今天子。
    印暄曾经从父皇口中听说过“血刺”。正如“鹰哨”是他私下建立的组织,“血刺”亦是先帝手中一柄秘不可宣的利刃。不同的是,“鹰哨”偏于谍探,而“血刺”正如其名,是在先帝不方便明面出手时,暗中替他清扫障碍,甚至不惜掀起腥风血雨的杀手组织。虽说紫衣卫一向是皇帝亲军,但他们效忠的是帝位,一旦帝位更迭,他们自然会投效新君。而每任皇帝组建的秘卫却不同,他们只听命于一人,是忠贞不二的死士,假若皇帝驾崩,除非另有遗诏,他们会尽数殉死。
    先帝印忱驾崩时,印暄已二十岁,对父皇的秘卫多少有所耳闻。而印忱并未让所有血刺殉葬,只是处死了其中涉密过深的大部分,剩余人则令其隐没民间,并将验证身份的墨玉扳指赐予印暄,未尝没有一层为爱子未雨绸缪的意思。
    但印暄对鬼蜮阴杀之道并不热衷,因而始终弃之不用,不想今日倒见着了其中一员。
    “起身吧。”他淡淡道,接过清洗干净的扳指,重新套回拇指上,“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未有传召不得出现在朕面前。”
    玄字叁柒叩首谢恩,弯腰俯身向后退去,迅速从众人视线中隐没。
    印暄扫视周围十几名目睹此事的紫衣卫,冷冷道:“此事噤口。谁敢流言,立斩不赦!”众人恂然拜倒,口称遵旨。左景年也一同跪倒于地,僵冷地行礼,却从行尸走肉般的躯壳中,逐渐放出一道狂乱而凌冽的目光。
    印云墨心不在焉地揪玩着奔雷赤的鬃毛,无声地叹了口气,懒洋洋道:“还要折腾多久?我快饿死了。”
    印暄当即吩咐人去备膳,对怀中的小六叔温声道:“你衣袍脏了,先去沐浴更衣吧。对了,朕有件礼物要送你。”
    “是什么,能吃么?”印云墨随口问。
    印暄十分顺手地在他肚皮上拍了一下,失笑道:“你尽想着吃。”
    “没大没小,好歹我是你叔。”当朝皇叔不爽地嘀咕着,双腿一夹,催促马匹前往吃饭的地界。
    当朝皇帝则觉得方才那一下手感不错,很想再摸一摸,但又怕惹火烧身,只得遗憾作罢。
    
    第33章 草蛇灰线如伏脉,投桃报李似有情

    吃饱喝足的印云墨,没骨头似的倚靠在铺了蜀锦的罗汉榻上,十分惬意地捧着一壶消食茶。
    印暄洗手净口后,走过来道:“坐没坐相,你小时候的礼仪课都上到哪里去了。”
    “能躺不坐,能坐不站,我干嘛要为了繁文缛节委屈自己?”印云墨慵懒地打着哈欠,“昶州的事终于是解决了,那些马贼都被你赶尽杀绝,剩下一点余孽也翻不起波浪了。”
    印暄颔首:“我准备留两名吏部、工部官员在昶旭两州整顿政治,处置天罡教众。大军在此休整三日,而后继续北上,去看看沁水决堤最严重的地方,那段水道叫桐吾江。”
    “桐吾江?我听说过。”印云墨手肘支在扶手上,侧身躺了下来,“那段堤坝十几年前重新修葺过,督造者是李冰后人,听闻是名干吏。当时还得到父皇褒奖,他也十分自信道‘此堰能抵百年洪涝’,怎么才过去十几年就不行了呢?”
    “有这等事?”印暄蹙起眉,若有所思道,“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跷。”
    “所以皇上才要长途跋涉、不辞辛苦地去巡视啊。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儿,自然得由皇帝去扛,像我这样的闲散王爷,负责吃喝玩乐混个俸禄就行了。”印云墨笑吟吟地摆了摆手,“怎么,后悔当年的决定了吗?”
    印暄对他的这副惫懒模样是又恼又爱,闻言怔了一下:“什么当年的决定?”
    “你忘了?”印云墨猛地坐起身,瞪了印暄一眼,“你六岁半时对我说:‘小六叔,你说得对,只要当上皇帝,那就谁也不敢惹我生气了。小六叔,我要当皇帝!’我可是字字都记得,你竟然忘了?!”
    印暄愕然,依稀记得确有此事。当时他也是稚子懵懂,童言无忌,觉得若是当上皇帝,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届时他想见小六叔就见,不准小六叔去找父王他就不敢去,真是天下再没有更好的了。
    “你说你要当皇帝的!”印云墨风度全无地咆哮着捶扶手,一脸抓狂之色,“印!暄!你现在要是敢跟我说一句:当时是开玩笑,其实你对皇位没兴趣。我立马就送你去投胎转世!”
    印暄有点被他的神色吓到了。虽说他不喜印云墨总是一副世外高人的神棍德性,但眼前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更令他担心对方是不是一心修道修得走火入魔。他忙不迭地上前坐在榻边,用力握住印云墨的双手道:“小六叔!小六叔你冷静点!我当年不是开玩笑,如今也不打算推卸这重任。”
    听了这话,印云墨的脸色才陡然好转,深深吐了口气。像少年时一样,他将印暄的脑袋揽在自己胸口,下巴搁在对方头顶,感到在高度上很是勉强,这才真正觉得怀中之人不再是那个总爱与他斗嘴、又总爱黏着他的小暄儿了,恍惚之下,有些感慨有些疲惫地幽叹一句:“险叫我十五年心血白费……”
    印暄正因这突来的亲密接触而绷紧了全身肌肉,听见他若有若无的这句话,不知怎的就如醍醐灌顶,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那么屈辱的一夜过后,小六叔为什么还要去找父皇?父皇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亦或者是许诺、交易了什么?
    再往深里想,长幼有序,父皇就算对他比印晖更偏爱些,何以至不顾祖制与脸面,同一干朝堂老臣对峙,非要立他为储君,将带头反对的内阁首辅房如韫也入罪流放?
    父皇曾说过:“除了我给的这条路,他根本无路可走”。他原以为,这是条通往父皇登基龙座之路,却原来最终通向的是他自己的九五至尊!
    小六叔……竟肯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如今一点点想起来,如同草蛇灰线,伏脉了不知多少年!四岁时他闹着要出宫玩耍,小六叔偷带他去了,因此被皇祖父责罚,跪了一夜祖庙;五岁时他听闻民间吃食比宫内有风味,小六叔就每日去集市上,一家一家为他打包带回来;六岁半时,他亲手送上那碗下了药的川贝枇杷膏,小六叔心存怀疑,可为了不使他失望依然吃下,以至于落入父皇彀中,遭受了整整十五年的苦难……这一笔一笔,归根结底都要算在他头上!
    小六叔……何至于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印暄觉得心魂震颤,仿佛有柄铁锤一下一下砸在每根筋骨、每块皮肉上,终于将胸口捣出了一个洞,从内流出用无尽的愧疚、感动、慕恋、爱欲、渴求……熬成的一滴浓浓的心头血。
    这一滴心头血灼热如劫火,简直熔穿了他的身躯与魂魄,连同那些常年把持的深沉多虑、理智冷静统统烧作灰烬。
    他紧紧抱着印云墨,脸埋在对方心口,嗓子暗哑而阻塞,几乎发不出声音,去问那无法置信而又至关重要的一句:“小六叔,你为何……”
    “为了你呀。”印云墨轻轻挠着他后脑勺的发丝,自然而然地回答,“你说要什么,我便去取来给你,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如此么。”
    印暄在他怀中猛地一颤。
    印云墨微微笑了。这一刻,他的神情仿佛云遮雾涌的山峦,看不清白茫茫一片飘渺之后的真实世界。
    “……将来呢?”印暄又问。
    “将来也一样。直到你对我说声‘够了,我已不再需要你的一丝一毫’或者‘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为止。”
    这怎么可能!小六叔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边,莫说这一辈子,便是死了他也要拽上他共赴黄泉!印暄抬头,一双眼睛因情绪激荡而充血发红,目光显得更加坚执与迫人。“小六叔,朕喜欢你。”他沉声道,双臂像宣告所有权似的将印云墨搂得更紧,几乎整个儿压在身下。
    “我也喜欢暄儿呀。”印云墨依旧笑意溶溶,“我记得你四岁那年就说过这话了,且三天两头的说。”他拍了拍印暄宽阔结实的后背:“那时你可没这么沉,我轻松就能抱起来——松开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印暄双臂撑在他身侧,屈单膝跪于榻沿,支起上身,将一片阴影投射下来,完全覆盖住了榻上之人,仿佛苍鹰攫住势在必得的猎物:“不一样,不是幼时的那种喜欢。”
    “那是哪种?”印云墨唇边笑意渐渐变得凉薄,黑幽幽的眼眸倒映出上方男子的身影,宛如两口波光冷凝的深潭,“——像你父皇那种?”
    印暄蓦地一惊!
    像父皇那样?嘴里说着甜言蜜语,却把他当作女人来使用,在他身上肆意发泄欲火?
    “堂堂七尺男儿,雌伏于人下宛转承欢,如此自甘堕落,你就不觉得此身污秽肮脏?——这可是皇上对我的亲口训示,不是么?”印云墨诮笑。
    印暄仿佛被狠狠抽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几乎无地自容。
    目光不敢触及,他闭上双眼,极深地叹了口气,低头将前额抵上印云墨的眉心,罕见地服了软:“不,朕和父皇不一样。小六叔,你别这么看待朕。”
    印云墨也叹口气,揉了揉他的发顶,算是就此揭过了。
    印暄痛下决断地起身,顺手将印云墨也拉起来:“别一吃饱就躺,对脾胃不好。来,看看朕送你的礼物。”
    他命下人抱来一个木箱子,印云墨往内一看,惊喜地拎出了只毛茸茸的浅灰色兔子:“哟,哪来的兔子!”
    “猜谜赢来的。”印暄笑道,“朕看它脑门上有一竖白线,倒与你眉心印记有两分相似,就收下着人好好饲养。你以前不是养过一头大白狐狸么,后来也不知跑去哪里,朕一时没抓到白狐,就用这灰兔暂代吧。”
    印云墨笑眯眯道:“兔子比狐狸好,狐狸太骚,还咬主人。”他摸了摸兔子圆滚滚的肚皮,满意地道:“养挺肥,挺有肉的。”
    印暄想起那锅“群龙有首”,当即沉下脸:“朕送的,你敢吃它?”
    “不敢不敢,”印云墨把兔子揣在怀中,亲亲热热地抱着,“吃啥也不能吃它。”
    印暄看着兔子在他胸口拱来拱去,活像个不要脸的登徒子,忽然又有些后悔,干嘛不由着他吃掉算了。
    印云墨说道:“我也有礼物要回赠皇上。”他示意印暄抽袖剑出鞘,仔细看锋刃。
    印暄这才发现,剑身上有一条细微的裂纹,应是邢厉天在城楼上射的那一箭造成的。强弩之末,仍能在精铁上钉出裂痕,即便是印暄也不得不承认这马贼头子堪称神射。
    “锋面有隙,遇击易折。我就送皇上一柄短剑吧。”印云墨在袖中一掏,取出一柄造型浑朴、色敛质沉的短剑,乍看起来毫无起眼之处,但细细端详,又给人一种大巧若拙的古意。
    印暄甫一见便很喜欢,轻抚布满菱格花纹的锋面,只觉寒气沁骨,确是柄难得的好剑。“有铭文?”他细看剑身,五个小字似纂似籀,十分古拙。他自幼师从鸿儒大家,读了不少古史,多少也认得些古字,慢慢辨认道:“秦阳……王……易……剑。”
    “莫不是千年前的古国秦阳所铸之剑?秦阳以武器锻造之术著称,可惜那些古法早已失传。你看‘王易’二字,能冠以‘王’,至少也是个诸侯;秦阳王族以‘秦阳’为姓,以‘易’为氏,这应是一柄王族子弟的佩剑。”印暄越看越是喜爱,问道:“小六叔,这柄古剑从何得来?”
    印云墨似笑非笑:“我让一个半大倔小子从死人骨头堆里刨出来的。你敢不敢收?”
    印暄朗声一笑:“如何不敢!朕即刻命人去打制剑鞘。”
    “随身携带吧,最好不要派上用场。”当朝皇叔把怀中拱得实在不像话的无赖兔子丢回木箱:“这究竟是兔子还是猪啊,这么能拱。”
    “那就吃掉算了。”当朝皇帝立刻接口道。


    第34章 十年坐忘仇不忘,今朝留难别亦难

    玄字叁柒回到自己位于城东北的家宅中,思来想去,觉得今日在一干紫衣卫面前暴露了身份,新帝对他的态度又十分冷淡,这昶州城恐怕不宜久留,还是走为上。
    他匆匆忙忙收拾起行囊,忽然感觉房中多了个人。陌生气息在背后无声无息地出现,带着锋刃般凛冽的锐意与杀气,显然来者不善。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竟丝毫没有发现对方是如何进来的,修练了几十年上乘武功,此刻却仿佛成了聋子瞎子,叫他心中一片绝望。
    玄字叁柒手上动作一滞,慢慢转身,立刻认出了来人——是那名一指就擒住他的紫衣郎将,今上的心腹之一。
    他见对方面沉如水,第一反应便是新帝要替先皇杀他灭口,不由心底苦笑:既然早晚有这一日,何必让他赖活两年!先帝驾崩之时若命他也殉葬,他自然会二话不说就谢恩刎颈。
    “大人带来的是皇上的密旨,还是口谕?”他心如死灰地问。
    左景年暗自一怔,眨眼就参透玄机,决定借势而为,答道:“口谕。皇上命我来问清旧事,命你不得有任何诳诈隐瞒。”
    玄字叁柒行了个接旨大礼,起身道:“大人尽管问,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血刺究竟听命于何人?”
    “自然是先帝景成爷。不过我等未亡之人,奉遗诏效忠新皇,甘为今上鞍前马后。”
    “十五年前,珞陵城郊葛洪山上,有一炼丹大家名左丘,一夕之间阖家灭门,无人幸免,可是血刺所为?”
    “是。”
    左景年强忍激荡的情绪,拳头在背后攥得青筋毕露、骨节泛白,面上不露声色继续问道:“左家因何获罪?”
    事关先帝隐秘,玄字叁柒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拿得准言语尺度。
    “先帝已驾崩,如今天下是皇上的,难道你不知何为审时度势,想在茶馆里当一辈子说书先生不成?若惹怒龙颜,可就不是你一人生死的问题了。”左景年半是劝说,半是威胁。
    玄字叁柒只好照实答道:“那件事我并未亲身参与,因而也不知细节。只听闻先帝——当年还是庆王,命左丘炼制一种养生丹药,他却敷衍推脱极不爽快,最后才勉强同意。后来庆王殿下说他炼制的是毒药,想要谋害自己,于是出动血刺,私下将他满门抄斩。”
    左景年牙根紧咬,口中满是鲜血的铁锈味,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声音嘶哑地问:“先帝命他炼制的,真是养生丹药?”
    “我也只是听说,内中隐情,我是真不知道!”玄字叁柒似乎感应到什么致命的危机,紧张地后退了几步,躬身作揖,“草民不敢有丝毫隐瞒,还望大人据实禀报皇上。”
    待到他抬起头,面前已是杳无一人,那名紫衣郎将倏忽来去,方才对话如同一场惊梦。
    ——此地断然不能再留了!玄字叁柒连行囊也顾不得收拾,仓惶跳窗而逃。
    野地中,左景年在大雪中漫无方向地纵马狂奔,只觉全身血脉沸腾,一颗心中满是悲愤痛苦,几乎要将胸膛涨爆。
    前方是一片幽林,眼见要连人带马撞上,他却毫不躲闪,左臂灵光漫溢,凝结成一条雄奇诡谲的骨玉色长鞭,携着龙吟之声横扫而过,将面前大片林木拦腰劈断,轰鸣声中枯枝雪沫漫天飞舞。
    鞭飞如龙蛇,将整座山林摧铩得七零八落,仍不能疏解胸中窒戾之气,他不禁仰天发出一声凄烈长啸。翻身滚落马背,他将自己埋进冰冷积雪之中,渴望能稍微减轻仇恨的烈焰在身上焚烧的痛楚。
    杀父灭门之仇,不报枉为人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无数念头滚石落雷般在脑中碰撞,他蜷起身双手抱头,在风雪交加中呜咽,仿佛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
    许久之后,风声平息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缓缓站起,一身残雪簌簌抖落,目光中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锐冽与决绝。
    貔虎服、奉宸刀,凡是天家所赐,他一件一件脱下,弃于雪地之中——从此以后,他不再是紫衣上卫、御前行走。
    他是再无任何束缚的左景年。
    仇人虽死,其子犹在,虽说印暄当年只有七岁,并不知情,但他左家襁褓中的婴儿又有何辜!既然父债子偿,那就请今上代先帝受过,接他尽力一击。一击过后,不论生死,这仇就算是两清了!
    左景年沉默地抚摸着盘绕在左臂上的鞭身,化螭蜕骨鞭转眼隐入体内。这是阿墨亲手打造的灵器,就算再趁手,他也不会用来对付公子名义上的侄子。
    以他目前炼精化气的修为,即使随便拿一柄普通刀剑,也能使出法器的威力。
    唯独只担忧公子……公子会因此而愤怒伤心吗?在我与印暄之间,他又会倾向那一边?左景年无比自嘲地笑了笑——我真是自不量力,竟奢望与当今天子比较,公子是他的六叔,是皇室贵胄,自然是向着他的。而我不过是公子梦中的消遣,一段虚无缥缈的幻境生涯中的玩伴而已。公子与阿墨,既是同一人,又不是同一人;从此以后,我怕是与公子缘分已尽,无论生死,只守着心中的阿墨便罢了!
    一名紫衣卫跪伏在御座前的地面上,大气不敢出。
    印暄皱眉问:“朕当时脸怎么了,你当真什么也记不起来?”
    对方惶然叩头道:“万死不敢欺君!微臣根本不记得当初说了那半句话,全靠其他人的指证,才知自己失言冒犯天威,微臣也不知当时是怎么回事……”
    察言观色,应当不至于撒谎,印暄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挥挥手打发他退下。
    “朕想一个人静静,你们都先退下。”
    其余侍从也奉命退出房间,皇帝独自坐在书桌后,回想着印云墨坠下城墙时,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变……好像是前额?他伸手摸了摸,眉心光洁而温暖,当时那种冰冷坚硬的触感,以及躯体深处涌出的那股苍莽浩瀚、几欲失控的神秘力量,仿佛都只是个错觉。
    但小六叔又确确实实是被他救回来的,瞬间消失,瞬间出现,毫发无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印暄反复忖思,感觉头又要疼,干脆不想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倘若还有下次,再详细研究不迟。
    他正要起身,准备去后院池边把钓鱼的印云墨找回来,一同去用晚膳。旁边的整扇窗牖骤然向内爆裂开来,木屑飞溅中,一道寒光凛冽的剑芒破壁而入,如电惊雷腾,于静室中掀起层层翻涌的气浪,以裂山沸海的大威势向他斩来!
    印暄心念不及生,身体便本能地作出反应,左手急速拔出袖中秦阳古剑,迎向这惊魂夺魄的一击——
    剑风一触,直接将古剑外套的亀皮剑鞘撕成齑粉。寒芒随即攻袭而至,正正抵在了秦阳古剑的锋面上。印暄被气浪冲击得整个人向后飙飞出去,桌椅、格柜、帘帷在他身后纷纷四分五裂,脚下坚硬的地砖上被剑芒波及,绽开一条宽可容臂的狰狞裂缝。印暄就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舟,一退再退,横穿十几丈宽的厅堂,后背抵到了厚实的砖墙上。
    秦、阳、王、易、剑!古剑锋面的五个铭文上淡蓝幽光闪过,堪堪挡住了来袭者那磅礴一剑的最后锋芒。与此同时,印暄的身躯在剑芒与墙壁的挤压间气血翻涌、胸痛欲呕,压强再重一分,势必肺腑遭受重创。
    而那道剑芒终究还是力竭而止,无奈地停在了距目标性命半步之遥的地方。
    “哐当”一声,一柄气势散尽、光泽暗淡的普通长剑掉落于地。戴笠蒙面的持剑人一声长叹,并未趁胜下手,旋身跃出了破烂的窗洞。
    印暄一手紧握古剑,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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