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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暖-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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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便是连云蔷和慕吟风也觉得这人怪怪的,慕吟风眉头微皱,给押送的小兵使了个眼色。小兵会意,上前一鞭子甩在那人身上,喝道:

“皇后娘娘让你抬头,还不抬起头来!”

那人无可奈何,一咬牙,抱着侥幸的心态飞快地抬头,又飞快地低下。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冷凝霜竟当真一眼就认出了他!

冷凝霜在看见他那双眼的一刹那,心跳微微凌乱,双眸幽暗地望了他好一会儿。

黑月旁,一抹诡谲的浮云投射下的暗影照射在她忽然勾起的嘴唇上,她在笑,然而那笑容却比霜天腊月里刮断树木的北风还要阴冷。让人在将第一眼落到那抹笑容上时,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一阵透骨的寒意。

“你果然还活着,那一剑没杀掉你,真是可惜了。”她轻描淡写地浅笑了句,却让南翼感觉到,头顶上忽然凝聚了一股几乎要将他压裂般的压迫力。

“说吧,当初是谁指使你来慈元殿刺杀本宫的?”冷凝霜平冷淡漠地问,明明应该是怒意满满的审问,话到她嘴里,却仿佛只是随口问了句。

然而南翼却觉得头顶的压迫力越加沉重。

他垂着头,肩膀微颤,不敢答言。

“说出来本宫只会降罪给你,若是嘴硬,想让本宫灭了你全族吗?”冷凝霜也不急,表情依然很平静,含笑轻问。

南翼心脏一凛,他知道晋后这不是威胁,而是认真的。这个世上若是哪个女人最心狠手辣,连戈太后都要拜她下风。晋国皇后惩治贪官污吏的阴毒手段闻名天下,灭族连坐这样残忍的手段用过不下少数,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怕她。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蜻蜓点水的语气,却让周围瞬间染上一层寒霜。

南翼的心中惊恐起来,作为亡国奴,他对活下去已经不抱希望了,但他却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一家老小。咬咬牙,他垂着头,沉声道:

“是戈太后的命令。”说着,也不用冷凝霜询问,就将自己知道的添油加醋全说了一遍。

他不像杨毅,他虽是戈太后的人,却是个聪明人,将一切责任全推给戈太后,努力将自己的罪减轻,就算无法保全自己,至少也可以不祸及家小。

戈太后是主谋,这一点还真是出乎冷凝霜的意料。她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戈太后这么做,是为了燕国和晋国间的争斗,而是为了那一巴掌。

她立刻就想起了她打戈太后的那一巴掌。

只是因为一巴掌却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心里忽然觉得很可笑。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匆匆忙忙地从人堆里钻过来,冷凝霜认得这是花蝶衣身边的人,疑惑地扬起眉毛。

只见那人心急如焚地道:“晋后娘娘,王爷叫奴才来问您,还没找到戈太后吗?如幻公子趁王爷一个眼错的工夫不见了,王爷担心他是进宫来了,王爷请娘娘快点找到戈太后,别忘了您答应过王爷的!”

他说话像连珠炮似的,语气又焦躁,冷凝霜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押送战俘的兵头听了这话,想向冷凝霜卖个好,于是说:

“卑职听说,戈太后现在正在东安楼里。刚刚卑职过来时,第三队刚好赶去东安楼支援。”

冷凝霜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一个老婆子为什么还需要军队支援,不过也懒得问,迈开步子向东安楼去。

兵头见状,指着南翼急忙又问:

“娘娘,您想将这个人怎么处置?”

冷凝霜明白他这是想讨好自己,望向不由自主开始发颤的南翼,淡淡一笑,平声回答:

“给他个痛快吧。”

南翼闻言,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地,刚刚他怕极了晋后会因为仇恨折磨自己。

兵头得到这个命令,倒有些失望。

冷凝霜向东安楼走去。

正文 第九十章 母子血仇

东安楼。

两方正在对峙。

周围围了一大批晋国兵,白兔则站在一旁围观,抱胸,无聊地翻白眼。

事情是这样的。

在对鑫宁宫地毯式的搜查过后,晋国士兵发现了位于梳妆台下的地道。

这一条地道一直通向东城楼,东安楼下是宫墙外的河流。隆冬时节,河里已经积满了厚厚的冰雪。

东安楼距离河面并不高,普通人即使拉一条长绳子也能溜下去,在紧急时刻,不失为是一条绝佳的逃跑路线。

地道被发现,晋国兵顺藤摸瓜,自然就在偏僻的东安楼这个观景台上,抓住了正打算抱着母亲逃跑的燕冠人。

刚要逮捕,奇葩事件出现了,燕如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飞出来的,白衣飘飘,向来优雅的冰块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憎恨和嗜血。

杀意满满,恨意浓浓,白兔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睛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挥起剑,并没有去杀燕冠人,反倒是满眼愤恨地向戈太后刺去!

有人要杀自己母亲,燕冠人哪会坐视不理。他虽然没有多少武功,却横下心,拼死保护母亲。

为此,他被燕如幻打成了重伤。

燕如幻猩红着一双眼,在戈太后恐慌的尖叫声中,狠戾出剑。人都已经飞到半空中,眼看长剑就要刺进心脏了。

就在这时,更奇葩的事出现了,花蝶衣忽然现身,使出八分力才挡下燕如幻的杀招,紧接着一把将他抱一边去,拽着他,就是不让他动手。

燕如幻忍辱负重,磨砺了这么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现在却被花蝶衣打断了,他怎能甘心。拼死挣扎却挣脱不开,于是急怒攻心,和花蝶衣暴吵了起来。

说是暴吵,其实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让花蝶衣放手、滚开、少管闲事。花蝶衣劝解他的话同样翻来覆去也是那么几句,让燕如幻冷静、别冲动。千万别因为一时的仇恨,犯下未来永远都无法自拔的罪孽。

白兔抱胸在一旁看热闹,心想这两人的词语也太贫乏了,吵架竟然一点看点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口围拢的士兵忽然向两旁散去,紧接着冷凝霜步入人群,先是看见花蝶衣抱着燕如幻,燕如幻抓着长剑,两人在那里争执个没完。

再看白兔在一旁积极围观的表情。只怕给他拿一捧瓜子,他就能坐下来拍巴掌叫好了。

东安楼正面,戈太后一脸恐慌地站在窗口前,燕冠人唇染鲜血,仿佛受了很重的伤,歪倒在地上努力想要站起来。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身穿铠甲,冷凝霜听说了,在破城时,他是站在城楼上指挥战争的,然而城破后他却不见了踪影。

显然,他是回来救自己母亲了。

白兔见冷凝霜过来,微怔。迎上前,关切地问:

“娘子,这里风大,你怎么过来了?”

燕冠人一直戒备地瞪着莫名其妙就满身杀意的燕如幻。燕如幻只和他接触过几次,从来没有见过他母亲,若是有杀意,也应该是对自己,为什么却要杀素未谋面的母后?

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愤怒,但更多的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挫败感。

就在这时,冷凝霜的到来让他的心里瞬间燃起一丝光亮。

“晋后!”他忽然喊了起来,“我母后年岁这么大,又只是一个应该颐养天年的太后,对晋国根本构不成威胁。我愿用我的命换取我母后的性命,请晋后放过我母后,我愿以死酬谢晋后的恩情!”

他嗓音洪亮,决绝悲愤地说。

冷凝霜望向他,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浓浓的认真。他并不是随口说说,他的态度很坚定,为了他母亲,他真的可以当场自刎而死。

冷凝霜心里忽然有些感触,不管戈太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对于燕冠人来说,那也是生养他长大、用心抚育过他、疼爱过他的母亲。就像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永远都是三只小兔子最喜爱的母亲一样。

满面惊恐的戈太后,此时似乎嗅到了浓浓的死亡气息,强大的惶恐掩盖了她的听觉,她似没有听到儿子那让人感动的话语,只是瞪着一双眼睛,仿佛瞪着要剥夺自己生命的死神一般,瞪着冷凝霜,苍白的嘴唇直哆嗦。

冷凝霜看了燕冠人一眼,又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燕如幻,顿了顿,忽然指着燕如幻,轻声询问:

“戈太后,你认识他吗?”

戈太后一怔,觑着眼睛多看了燕如幻一眼,紧接着用力摇头。

燕如幻在看见她摇头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冷凝霜不得而知,但很明显,他比刚刚抖得更厉害,就像秋风里垂死挣扎的枯叶,让人觉得很可怜。

眉一挑,她有些无法理解地说:

“就算是母鸡,自己下过哪只蛋也心知肚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你竟然会不认得?”

戈太后和燕冠人的心里同时咯噔一声,燕冠人是因为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戈太后却是因为忽然感觉到强烈的惶恐。

她觑着眼睛,仔细看了燕如幻好一阵,才颤抖着嗓音,不太确定地低声询问:

“……你是……冠礼……”

冠礼,燕冠礼,燕如幻用了十年的名字,明明终生都不想舍弃,却埋藏在心里二十年,成为一道永远都磨不去的伤疤。

燕如幻的身体抖动得更厉害,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让他拼命地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戈太后怔愣了半晌,竟忽然疯癫地大笑起来。她像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妇,指着燕如幻,前仰后合,疯狂地大笑道:

“冠礼!你是冠礼!你竟然还没有死!命真大,和你那个父亲一个样!我早就应该想到了,你的这双眼睛,和那个让人恶心的男人一个样!”

“不许侮辱我父亲!”燕如幻气得肺子都要炸开了。一张脸白得如抽干了所有的血液,浑身乱战,厉声喝道。

“侮辱?他那样的男人,不用我侮辱,他就已经够让人倒胃口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没用的男人,被人家羞辱竟然还能笑出来。别人打他的左脸,他居然还会把右脸伸给对方!堂堂一个亲王。王府中竟然连吃穿用度都不能随意,有哪个亲王会像他那么没用窝囊?!

怎么,你现在是来替他来报仇的?那就来吧,用你手里的那把剑杀了我!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后悔!告诉你,和那个没用的男人成亲,是我这辈子最最后悔的事!为他生下你这个想要弑母的畜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戈太后瞪圆了眼睛,声嘶力竭地吼叫。就像疯了似的。

燕冠人的心跳已经停止了,瘫软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戈太后,无声地唤了句:“娘……”

燕如幻本就破碎的内心已经彻底碎成了渣滓,自己成了完全被否定的存在。一向尊敬的父亲又被形容得如此不堪。他怒不可遏,猩红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憎恨与肃杀。

“我是你的污点?没错,我是你的污点!”他阴狠地冷笑着,美丽的脸庞因为染上这抹比鲜血还要阴森的笑容,而变得分外恐怖,“那么今天就让我这个污点来了结你的所有罪恶吧,你这个私通丈夫兄弟。又谋杀亲夫的淫妇!”

他提剑就想上前,然花蝶衣正在搂着他,不让他轻举妄动。以他的功力,他根本挣脱不开花蝶衣的禁锢。

于是新一轮因为焦躁和愤恨产生的争执又开始了。

冷凝霜实在听不惯母子相骂呛声的画面,再次望向戈太后,眉毛一扬:

“燕冠群的生母唐妃是被你逼着自尽的,南翼和杨毅是你派来刺杀我的?”

“是又怎么样!”戈太后因为燕如幻的刺激,已经进入了理智崩溃的疯狂状态,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扭曲得很难看,她豁出去了般大声吼叫,“唐琬那个贱人,不过是仗着有几分狐媚相,就使尽了浑身解数勾引皇上!

算她运气好,若不是那时候只有她儿子那一个人选,那个小杂种早就跟他娘死在雪渊宫里了!我抬举了她的小杂种,难道还要帮她作嫁衣裳不成,让她自尽算便宜她了!

她是贱人!你是贱人!你们全是贱人!上一次你怎么没死在慈元殿里,若是你死了,这个天下也就太平了,你这个满身恶毒的毒妇!“

一直在旁边瞧热闹的白兔一听这个老太婆竟然敢骂他娘子,眉毛一竖,就要跳出来。

“娘!”燕冠人满心悲愤地高喝一声。

他现在只想保住母亲的性命,不管他的母亲曾经做过怎样天理不容的事,那也是他的母亲。

别的事情他都可以忽略不想,但有一件他却无法忽略,母亲竟然派人刺杀过晋后!

别的事晋后可以不理会,因为事不关己。然而面对刺杀自己的幕后主谋,以晋后的性子,她是不可能会放过母亲的。更何况,那次的刺杀导致了冷飒受害身亡……

想到这里,他心中越发急迫。拖着沉重的身子,他竟然勉力爬过来。因为无法站立,他只能这样奋力地爬到冷凝霜面前。

白兔见状,上前拦在两人中间,怕娘子有危险。

燕冠人无奈,只能在离冷凝霜三步远的地方,努力直起身体,双膝跪在地上,全身是血让他看上去既狰狞可怖,又绝望可怜。

“晋后,不管我母亲做过什么,请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饶我母亲一命吧。她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对晋国和娘娘没有任何威胁,请娘娘看在我的份上饶恕她吧,我愿一命抵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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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一章 大结局上

未及冷凝霜回答,花蝶衣先轻蔑一笑:

“如今燕国已亡,你现在只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想要取了你的性命易如反掌,你竟然还拿自己的命来做交易。谨亲王,你的这种想法会不会可笑了些?”

燕冠人的脸色刷地白了。

冷凝霜望了燕冠人一眼,淡淡地吩咐:

“慕吟风,抬谨亲王出去。如幻公子也请吧,本宫想与戈太后单独谈谈。”

即使是盛怒中的燕如幻,在一眼望见她寒冷如冰的表情时,也不由得心中一凛。

明了前事的人心里自然明白,她这次想和戈太后算的是戈太后派人刺杀她的账。

然而若是将这笔账更深地去剖析,或许就会发现,也许被刺杀并不是让她这么愤怒的原因,令她能露出这样狠绝表情的真正原因……大概是冷飒吧……

即使她不会承认这一点。

花蝶衣趁燕如幻怔愣之际,连拉带拽地将他带出东安楼。纵使燕如幻百般不愿意,却无法挣脱他的禁锢。

慕吟风命小兵抬来一张简易的担架,指挥人上前,抬起受了重伤的燕冠人。

燕冠人顿时惊慌起来,瞪圆了眼睛,高声阻止道:

“晋后!晋后……”

然而他被好几个人压制,根本不可能从担架上跳下来,身受重伤的他也没有这样的力气。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抬走,无论怎样声嘶力竭的大喊都没有用。

一旁的云蔷看在眼里,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很快,东安楼上只剩下晋国兵,白兔望着燕冠人被抬出去,仅仅一扬眉,却没有做声。

冷凝霜回过头,望向脸色惨白的戈太后。

戈太后也不知道是仍旧沉浸在刚刚的崩溃中。还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瑟瑟地颤抖着,仿佛停不下来了一样。

她双眼漆黑地瞪着冷凝霜,苍白的嘴唇想要说话似的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细微的音符。

冷凝霜沉敛下眸光,忽然从旁边的小兵身上抽出一柄短刀。神色平淡地扔给戈太后。

哐啷一声轻响,却恍若万钧巨雷。在戈太后的耳边炸开!

她惶恐地瞪着地上的短刀,再猛然抬起头,瞪向面沉如水的冷凝霜。

“要我派人帮你吗?”冷凝霜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逼她死去就像是在和她聊天一样地轻易淡漠。

然而沉凝的话语传入戈太后的耳朵,却仿佛催命符,让她灵魂深处都在剧烈地颤抖。

她哆哆嗦嗦地弯腰从地上捡起短刀,双手握着,惶恐不安地望向她。

冷凝霜唇角勾起,那一刻。戈太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魔鬼的阴影,只听她轻笑着说:

“若是我派人帮你,那可就不是一刀解决了。”

她眼眸深处的阴冷让戈太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虽然没有将威胁的话说得完全,但戈太后已经知道,她绝不是在吓唬她。她是认真的。

冷凝霜注视着戈太后的眸光冰冷森黑,恍若阴云汹涌的午夜。

戈太后颤抖地低下头,望着手中的短刀,犹豫了半晌,恐惧的灵魂在激烈地哆嗦着,手在脖子下不停地抖动,却连将短刀出鞘的勇气都没有。

冷凝霜心中冷笑:戈太后逼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轮到她自己,现实又是她必须要死,只有自己死还是别人帮她死这两种选择,她怎么连一点干脆痛快的勇气都没有。

“来人,去帮戈太后一把。”她忽然冷冷地开口。

沉冷的嗓音让戈太后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浑身紧绷,如一条拉扯到了极限的皮筋。

她惶恐地瞪向冷凝霜,眼看着有人已经应命出列,向自己走来,她越加恐惧。

就在那人走过来的一刻,她忽然身体紧绷地猛然抽出手中的短刀,紧接着向自己的脖颈上用力地划去!

血溅三尺!

血腥味瞬间弥漫在整个东安楼。

白兔看了冷凝霜一眼。

冷凝霜淡淡地瞥了一眼戈太后的尸体,转身,漠然地吩咐:

“将戈太后入殓。”

说罢,缓步走下东安楼。

白兔对北宫雅一摆手,北宫雅会意,急忙吩咐下面的小兵开始执行。忙碌中不由得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怎么总觉得刚刚的场面,比刀光剑影的战场还要可怕!

冷凝霜步下东安楼,白兔跟在她身边,只见下面依旧在闹个不停。

燕如幻被花蝶衣阻拦,怒不可遏,说服他放手没用,打又打不过他,焦躁和憎恨的情绪急速飙升,呈饱和状,让他差一点就失去理智,完全崩溃了。

由于燕冠人死活不肯远离,小兵无奈,只得将担架放在东安楼前的地上,因此冷凝霜刚一下楼,就看见了他。

他的头发散乱,浑身是血,又身受重伤,看上去极其狼狈。

他乌黑的眸子里充满了焦急和惶恐,见冷凝霜下来,努力支撑起虚软无力的身子,嗓音失真了似的,厉声喝问:

“我母后怎么了?你把我母后怎么样了?!”

“放心,我没把她怎么样,是她自己自杀的。”冷凝霜淡淡回答。

燕冠人闻言,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仿佛有闷雷在脑海中炸开了似的。满心的悲愤无法排遣,咬紧了牙,全身却仍旧在剧烈地颤抖个不停。

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浓浓的悲伤排山倒海地向他压过来。他憎恨地瞪圆了眼睛,凌厉的眸光直直地射向冷凝霜,悲愤地大吼道: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她根本不会再对你造成威胁,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让她过完残余的后半生?!为什么?!”

他似快要哭起来了。

燕如幻已经停止了在花蝶衣身旁的挣扎,听了冷凝霜的话,他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紧接着,他倏地瞪圆了眼睛,充满了愤恨与不甘的阴鸷目光直直地落在冷凝霜的脸上。他大声喝道: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那个女人应该被我杀掉,你为什么要来妨碍我?为什么?!“

冷凝霜现在极度无语,也极度烦躁,蹙眉,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

“晋后,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连一个已经年过五旬的老妇都不肯放过,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神是绝对不会饶恕你的!”丧母之痛已经让燕冠人彻底崩溃,他肝肠寸断地暴吼道。

啪!

冷凝霜绷紧了嘴唇,一巴掌扇过去!

这一巴掌不止火辣辣地打在了燕冠人的脸上,就连燕如幻也猛然觉得脸颊生痛,停止了挣扎,呆愣愣地望着冷凝霜。在场的其他人更是觉得一股刺入骨髓的寒凉从臼门直达脚底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无人再做声的东安楼外,一片沉寂。

“神?”冷凝霜轻蔑地望向燕冠人,不屑地嘲讽道。“若是神真的存在,在戈太后预谋杀夫杀子时,神就应该收了她。你以为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就会放过曾预谋刺杀过我的人 ?'…3uww'你当你是谁?”

她弯下身子,阴黑冰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锁定住他,干涩却嫣红的嘴唇里吐出仿佛出口便能凝结成冰的残酷话语:

“你只不过是一个被灭亡的国家里的亲王。连一个亡国之君都不算,有什么资格对我出言挑衅?输了就是输了,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做了阶下囚,却还要梗起脖子,抱着所谓的自尊和傲气,搞不清楚状况。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白兔忽然觉得,娘子说话实在是太狠了,这不是在往失败者的心里扔刀子么。他很庆幸娘子是他的娘子,而不是敌人,否则若是他被这样体无完肤地打击,一定会哭的。

燕冠人如被瞬间抽走了全部力气,失去了灵魂的人偶般,神情呆滞地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冷凝霜缓缓直起身,抬眸,望着面色惨白的燕如幻,淡淡地问:

“你要杀了你母亲,你让你父亲的在天之灵情何以堪?你是想让他欣慰你替他报了仇,还是想让他责怪自己不该娶一个阴险的女人,害死了自己,也害了自己儿子成了弑母的杀人犯?”

燕如幻闻言,惨白着一张脸,许久,虚握着长剑的手缓缓放下来,说不出一句话。

拦着他的花蝶衣恼火地抽了抽眉角,这话他说过千万遍,燕如幻却从未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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