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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凤哥传-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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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的危言耸听,就贾母欢喜的劲头上泼上了一盆冷水。不想王夫这番心思反成全了巧哥,这是后话,先表过不提。

果然贾母听着王夫的这话,脸上就端正了,就道:“好孩子,说的有理!”说了就命把赖大传了来,令他外头跪了,声色俱厉地训了一回话,只叫他把今儿的事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许叫外知道一个字,若是走漏了消息,只来问他。可怜赖大也是五十来岁的了,跪贾母房门外,当着阖府丫鬟媳妇婆子的面叫贾母训得面红耳赤,而后知道原是王夫贾母跟前递了话之后,口上虽不敢说,心底岂能一丝埋怨没有?

巧哥葱铁槛寺回来的第四天,王熙凤终于醒了过来,满府里上到贾母邢夫,想着王熙凤素日孝顺体贴,知情识趣,能解多少忧愁;贾琏想着夫妇间素日和睦亲密,恩恩爱爱;便是郑雪娥傅绿云两个也觉着,王熙凤这样和蔼的主母也不能有第二个了,所以看着她醒过来,无不欢喜。便是家中上下仆从老小想着王熙凤从来宽仁和气,看着她能醒过来,也是称幸。

更有奉承的邢夫的媳妇邢夫跟前悄悄道:“这是巧哥儿孝感动天的缘故,就是老天爷不能舍得这样的孝子失望的。”邢夫听了心里也是得意,只是有贾母的话,脸上就做个淡然的模样道:“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不过是凑巧罢了。”只是眼角眉梢就有掩不住的笑意。

虽贾母不许把巧哥的事迹传说,到底贾敏是贾母亲女,又如何瞒得住她,贾敏不几日也就知道了,十分诧异,只当着是王熙凤同贾琏两个教的,借着探望贾母的机缘悄悄打听了才知道,这巧哥竟是趁着荣国府装给铁槛寺的柴米时趁不备爬进车里,他倒是乖觉,怕瞧见,竟是躲米袋子后头,是以直到了铁槛寺卸车时才叫发现。

贾敏听了这样的话,不由笑了起来,她自打王熙凤跟前透了信,也谋划如何教巧哥得了孝顺的名头去,偏巧哥太年幼,要做得不露痕迹,需大费周章。贾敏原盘算着等王熙凤产生之后再同她好好谋划一番的,不想巧哥这孩子不知是天生的纯孝还是运数,竟是自己做了一番事业出来。

贾敏这里知道了,便来看过王熙凤,屏退了左右伺候的,拉了王熙凤的手笑道:“好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巧哥儿也是有大福气的。竟不知道他这样乖觉,省了多少心思。这里也要劝几句话。”

王熙凤这一番沉睡,竟是把从前的事又经历了回,虽知道是梦,无论如何挣扎都是醒不过来,而后梦着秦可卿身死,死以前托梦与她,说是:“婶婶,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如何连两句俗语也不晓得?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王熙凤听着这些话,只觉得一股子冷气从脚底往上冒,暗想,自己前世怎么这样糊涂,秦可卿阴魂不灭,前来提点,她枉成聪明,竟也能忘脑后。今世起先还知预防一二,这一两年日子过得顺遂了,竟也把这样的大事忘了,心上一急,这才醒了过来。这回听着贾敏要把话来劝她,忙打点了精神笑道:“姑妈有什么赐教的,尽管说。”

贾敏含笑道:“也知道是个极为聪明的,不然也不能这样看重。如今巧哥这样孝顺纯良,自己倒是要谦虚的好,旁要赞要贬的,也都由着她们去,这才是智者所为。”王熙凤这里听着巧哥竟为了她私自跑去了铁槛寺,险些把贾母邢夫吓煞的话了。正是她不曾读书的缘故,想的就没贾敏深远,就想要炫耀一番,好叫巧哥孝子的名头传扬出去,不想贾敏竟说,不说才是智者所为,忙道:“姑妈这话不大明白,如何不说反有益处?按着不叫知道,这岂不是锦衣夜行了吗?”

贾敏听了,就冷笑道:“这就是不读书的坏处了。巧哥能多大?他做得这样的事迹,自然要成新闻的。要是们自家大力宣扬去,只怕就要叫说们矫善了,指不定还要说,是教的巧哥。倒不如由着外说去,或赞或贬的,都同们家没干系。便是哪一日上达天听,圣上明察,知道们家不欲宣扬,也能喜欢。那王氏也同一样,眼光只近前,她劝着母亲不要宣扬,竟是帮大忙。”王熙凤听了贾敏的话,这才恍然,连着贾敏一起弹压,只不许荣国府里的传说。

荣国府这里弹压着下,不许再把巧哥去铁槛寺给王熙凤祈福的事传扬出去,却是禁不住铁槛寺里的和尚们。这巧哥即幼小,生得也俊秀,,又有这样孝行,他们就当桩新闻传说。这世上的大多好事,听着荣国府的重孙辈的哥儿竟有这样的事迹,就分了两派,一派儿觉得巧哥纯孝,另一派则说的大教的,不然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能懂得什么。

世上的事大多这样,一味的夸也没多少知道,一味的贬,不一会也就罢了,倒是有夸有贬的,传说的才多。巧哥的事就是这样,不多久就连御史们都知道了。期间有个姓郭的御史,正是知道巧哥这名头原是圣上亲口御赐,又因知道巧哥原是自家顶头上司林如海之内侄孙,为着讨好这两个,竟是把巧哥的事迹一本奏上。

165见圣驾

这上书的御史姓郭;名豹;字文豹。郭文豹御史素有长才,工诗文善做赋,更写得一笔好金体;论外貌也算得堂堂,只是金无足赤无完;这郭御史有个缺陷——媚上。所以这回听着曾叫皇帝亲口赐名的巧哥做出了这样的孝行;他倒也不去查究底细;只把一本奏上。拿着他那一肚子圣教诲;引经据典地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好文章;只夸耀圣上慧眼如炬,能襁褓之中识拔英才;远超唐宗宋祖,汉武元帝,直逼尧舜禹汤;那巧哥也是家学渊源,不负圣上厚爱,小小年纪,孝感动天,足以入选孝子谱,这正是本朝鼎盛之象。

不得不说这郭御史的文采了得,一篇奏章辞藻华美,典故精准,只是这做皇帝的哪个不是多疑的,偏巧哥是林如海之内侄孙,林如海现任着左都御史,正是郭文豹之顶头上司。那皇帝不免多疑,以为郭文豹要奉承林如海,故意拿着巧哥的事来夸耀,这折子便留中不发。又想林如海竟使得这样奉承他,不知有什么图谋,就使了御前侍卫暗中调查。

侍卫查了数日,回来据实禀奏,只说是巧哥之母王氏也确是自生产之后昏睡不醒,请过几轮太医,都束手无策。这巧哥铁槛寺求过神之后几日就苏醒了,荣国府里头却是弹压着不许提这事,是以大小奴婢们都鸦雀无声。只是外头传扬得利害,有褒有贬,不一而足。皇帝听了,这才笑道:“这孩子倒是有些意思。”说了,就命摆驾承香殿。

贾元春自打承幸,初封即位贵,赐住承香殿偏殿,依附宋明妃而居,只是恩宠日稀,一个月也难得承宠一次。索性贾元春素性如风光霁月,宠辱不惊,倒也不曾自伤自怜,今日忽闻皇帝驾临,不敢失礼,忙整肃了衣饰,领着宫娥太监们门外跪接。

皇帝下了御辇,看着贾元春恭谨,倒也合意,笑道:“爱卿平身。”贾元春方谢恩起身。皇帝也不待她跟上,自顾进了殿门,把四下看过眼,就见桌上搁着一卷书,信手拿来一瞧,却是卷《列女传》,方向随后进来的贾元春道:“爱卿家中倒是家学渊源,怨不得有此佳儿。”元春身后宫,哪里知道前朝的事,听着皇帝夸赞,心中忐忑,回道:“陛下所言,臣妾不明,请陛下明示。”皇帝这才把王熙凤晕厥,巧哥如何为母祈福一事讲了,又向贾元春笑道:“卿家久宫中,想来也不曾见过这个侄儿,不如宣进宫来瞧瞧,同母亲,祖母也久未相聚,趁这会也见见。”

贾元春听着皇帝夸赞“有此佳儿”时私心只以为是宝玉,再不想竟是巧哥,一时就有些呆怔。这也难怪元春,当日她未入宫时,自幼也是贾母带身边教养,到后来添了宝玉,贾元春是长姊,宝玉是幼弟弟,且同随贾母,少有分离,且那宝玉未入学堂之先,三四岁时,已得贾元春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数千字腹内了,因此上情谊格外深厚。贾元春这里略一呆怔,片刻也就回过神来,情知这大约是皇帝自己想见见巧哥,不过假托着自己的名头罢了。又见皇帝许她召见王夫,贾母等,心上大约也喜欢,含笑答应。皇帝又同贾元春说了回话,又摆驾去了紫兰殿,贾元春又率领宫们跪送,看得皇帝御辇去得远了,这才起身回宫。

贾元春转回偏殿,便命心腹小黄门,叫做齐明的,命他回荣国府传谕太夫,王宜携巧哥觐见。说毕,又想着自己母亲王氏到底是个天真烂漫没有机心的,从来把宝玉爱逾姓名,这回不召宝玉,怕伤其心,想了想,就向齐明道:“见着王宜,只说宝玉已然长成少年,出入内廷多有不便。”齐光领命,自去荣国府宣谕。

果然如贾元春所料,王夫听着元春召她同贾母并巧哥觐见,其间并无宝玉时脸上就不大好看,因当着宫内太监的脸,也不好很是露出来,想一想笑问道:“劳烦公公了,贵只宣了这几个么?”齐明就把贾元春的意思透了,王夫听着这样,也只得罢了,把荷包来谢过齐明,由赖大亲自送了出去,齐明自回宫向贾元春覆命不提,

贾母并王夫两个就写了折子递进中宫。皇后因得过皇帝吩咐,就准了,荣国公贾代善之妻史氏,同宫中贾贵之母六品员外郎贾政之妻王氏觐见贾贵。至是日卯时,贾母王夫皆按品服大妆,又把巧哥抱了来,把这几日来教的进退规矩又提点了番,看着巧哥已记住的模样,这才三两乘轿子往宫门去了,贾母所乘乃是八抬大轿,十分宽敞,自是由她携着巧哥坐着。

贾母如今已将七十,何事未经,贾元春虽未明说,他也猜着了几分,怕是巧哥纯孝的名声传进了宫里头,又知道巧哥年幼,进宫面圣,还不知能说些什么出来,所以十分担忧。只是贾元春名义上是她孙女,如今却是皇帝的妃嫔,正所谓君臣有别,更何况这回怕不是元春要见,许是皇后要见,亦或是圣上要见也未可知,断不好拒召的,只是提着一颗心进了宫。

从来宫内妃嫔召见自家女眷,女眷们都要先往昭阳正宫给皇后请安,而后才能往自家闺女宫中去。今日也是如此。当贾母,王夫携着巧哥到昭阳宫前时,已有不少外命妇宫前侯旨。

这些外命妇们见贾母同王夫携了一个三四岁的哥儿,又想着这些日子来的传言,便猜着是巧哥了,虽后宫,不好交谈,看看却是无妨的,就把眼光巧哥身上盯着。这巧哥能多大,叫这么些盯着瞧,就也怕起来,又不敢哭,涨红了眼,泪珠儿眼眶里转折。贾母看着心疼,就轻声道:“巧哥不怕,一会老祖宗带去瞧姑妈去。”王夫看着巧哥害怕,嘴角微微一笑,又看贾母劝慰,便也劝道:“好孩子,这里可不能哭的,不然就要把拖了去的,那巧哥就见不着母亲,妹妹了。”贾母听着王夫的话,眉头一轩,只是不好发作,不想巧哥心上最敬爱王熙凤,又是才做了哥哥,格外骄傲,听着要是哭了就不能见着她们了,果然把眼泪都忍住了。

又过片刻,皇后宫中总管太监宋柯出来,宣了皇后口谕,命外命妇们宫外叩首请安即可。贾母同王夫两个领着巧哥磕了头,这才转到承香殿。先来见承香殿的宋明妃。

宋明妃倒也是个恬淡的性子,看着贾母年老,即命赐坐,又见巧哥玉雪可爱,就笑道:“这孩子倒是生得俊。”又叫宫娥,“去请贾贵来罢。”宫娥领命出去,少顷就带了贾元春过来。贾元春因是依附宋明妃而居,进宋明妃主殿先给宋明妃请安,宋明妃因笑道:“罢了。祖母母亲来了,带着她们回那儿去罢。这个侄子倒是招喜欢,这里有一个金镶八宝的项圈,只当是见面礼了,可不要嫌绵薄。”说了既命宫娥取来,亲手替巧哥戴上。贾元春,贾母,王夫,巧哥都磕头谢过,这才倒退着出了承香殿主殿到了贾元春所住侧殿。

回了侧殿,贾母王夫就要行礼,贾元春亲身向前,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止住二,满眼垂泪,三个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了会,宫娥才女们过来劝慰了,这才分君臣坐下,正要说话,就听外头小太监唱传道:“皇上驾到。”贾元春等忙起身迎出殿外,果然见皇帝御驾已到殿门前,太监们服侍着皇帝下了辇,这才赐了贾元春,贾母,王夫,巧哥平身。

皇帝入殿,贾元春等随侍而入,都殿中束手而立。巧哥因年纪极小,又是初见皇帝,并不知道皇帝一言可决生死,倒是不怎么知道惧怕,张了乌溜溜的大眼珠子往皇帝这边儿偷看。皇帝见巧哥果然年纪极小,面目倒是十分清楚,就有几分喜欢,又看他不住瞧自己,就向巧哥道:“是何如何不住瞧着朕?莫非不知朕是哪个?”

巧哥哪里知道皇帝两个字,见这个一身明黄的男问他话儿,瞧着也和蔼,他素来胆大,不然也不能一个偷跑出去,就出来回道:“是巧哥。知道是皇上。皇上,看着比们家庙里的菩萨还有威风呢。”这一句话唬得贾元春,贾母,王夫脸上都颜色变更,齐齐跪下请罪,又按着巧哥叫他跪,巧哥倒也不强,乖乖跪下了。

皇帝因见巧哥拿他比作菩萨,不独不恼,反哈哈笑道:“都起来,都起来,孩子话,当不得真。”又问巧哥道,“听着巧哥给娘去庙里叩头了?”这话一出,贾母,王夫心上就战栗起来,只怕巧哥一个答得不好,触怒天颜,便是泼天之祸。

166不世恩

巧哥听着皇帝问他给王熙凤往铁槛寺叩头的话;他是个孩子,哪里知道其中厉害。贾元春;贾母,王夫人等都知道其中关系;只是皇帝坐在上头,又有哪个人胆大到敢出声提醒,只得捏着一把汗听巧哥答话。

贾母来前几番提点过巧哥如何答话,只是巧哥到底年幼,这一回都忘记得差不多了;也不称您;就道:“是啊;皇上怎么知道的?老祖宗说不许说呢?”皇帝听着这话,就把贾母看了眼;又转向巧哥笑道:“为什么不许说呀?”巧哥恍若未听见皇帝的话,自顾道:“哦,我知道了,你是皇上,皇上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再没有你不能知道的。”

虽说皇帝每时每刻都听着奉承话,别出心裁的亦有,文采风流的亦有,只是从这么小一个孩童口中说自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格外趣致可爱,皇帝就哈哈笑道:“谁告诉你朕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啊?”巧哥就答到:“是我二叔说的,我二叔教我念书,我二叔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意思就是说着天底下都是皇上的,所以皇上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巧哥口中的二叔,正是宝玉。贾母,王夫人同贾元春听着从巧哥口中提着宝玉,心中都欢喜起来,只望皇帝问一句:“你二叔是哪个?”好把宝玉给讲出来,不想皇帝到底不是她们,哪里管巧哥说的二叔是哪个,只笑道:“孩子话,倒也可爱。巧哥,你还没告诉朕哪个叫你去庙里给你娘烧香的。”巧哥就道:“哦,皇上,是巧哥想求神佛保佑我娘,可是巧哥又怕自己心里想的佛祖离得远听不着,后来巧哥看赖大要去给庙里送东西,就想叫赖大带我过去,赖大他们忙着装东西,我就自己爬到车上去了。”巧哥说在这里,就想着贾琏为了这个还打了他,倒是小嘴儿一憋,眼圈儿红了。

巧哥的话虽然答非所问,倒是显得天然质朴,试想若真是贾家为了邀宠推了这么一个孝子出来,又知道要面圣的,岂有不教好了话来的,如何能叫他这样自说自话?皇帝听了仅有的一丝疑心也去尽了,又看巧哥就要哭了,反起了逗弄之心,就道:“即是你自己要去的,如何就要哭呢。”皇帝这话一出,贾元春,贾母,王夫人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巧哥见皇帝问着他如何要哭,便想起王夫人方才吓他的话,倒是把眼泪一收,道:“皇上,我不哭了,你不要抓了我去,抓了我去,我就见不着我娘和我妹妹了。”

巧哥并不知道他方才那句话的厉害,在贾元春还好,她还不知原是王夫人拿这话吓的巧哥,贾母,王夫人两个脸色颜色都有些变了,尤是王夫人心上十分惊惶,只是不敢出声。果然皇帝脸上颜色就有些变更 ,虽是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可是巧哥这话倒像是他煌煌天子,威吓着一个幼儿一般,因道:“好孩子,你莫要怕,哪个告诉你朕要抓了你去?”巧哥看着原本温言同他说话的皇帝脸上现了怒色,也害怕起来,不敢就答,把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就朝王夫人那里看了眼。王夫人一见巧哥看过来,情知要糟,脚下一软,险些跌下去,偏是在御前。从来君前奏答,做皇帝的不开口,臣子们不能开口。做皇帝的问了话,做臣子们的不能不答话。这回皇帝没问王夫人,估计王夫人便是想辩解几句也不能,心中只是后悔如何多了那么一句嘴,又埋怨巧哥人小鬼大。

皇帝看着巧哥瞧的是贾元春之母,他是由皇子而太子而天子,也是权利倾轧过来的,经历几番争夺才得的大位,立时就想到了爵位承继上去,——这巧哥本是荣国府之嫡重孙,日后要承继爵位的,这王氏嫁的是贾代善之嫡次子,自己生有两子,且虽是贾赦承继的爵位,荣国府却是由贾政一房住着,王氏心思大了,瞧不上这个孩子也是有的。

也是王夫人见识浅薄,忘了巧哥的名字正是皇帝钦赐,她恐吓巧哥,分明是伤了皇帝的颜面,这皇帝的脸也是那么好打的么?虽不能就此入罪,叫她颜面无存,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当下就问贾母道:“史氏,巧哥可有学名没有?”

贾母听着皇帝问话,忙过来在巧哥跟前跪了,回道:“回陛下,臣妾重孙年幼,还未入学不曾起学名。”皇帝听了,就笑道:“这孩子倒是一派天真质朴,又有孝心。既然他的乳名是朕所赐,索性一并儿连学名也赐了罢。”贾母闻听此言,脸上自然喜笑颜开,忙推着巧哥谢恩。贾元春同王夫人也跪下谢恩。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夏公公闻听皇帝说要赐名,忙去备了纸墨来,在书案上铺了纸,又把松烟墨碾浓,将狼毫吸足墨,双手奉于皇帝。皇帝接过笔,因问贾母:“卿家重孙辈儿做何排行?”贾母回说从草字。皇帝点头,略一凝神,就在纸上写下一个“蕙”字,又用了私印,笑道:“且夫芷兰生于深林,非以无人而不芳。朕索性连字也一并赐了罢,就叫自芳。”

贾母听着皇帝为巧哥赐名,顿时觉得老脸生光,便是磕头谢恩毕起身时也万分轻健。王夫人心上酸涩难言,只是在御前,不敢失了礼数规矩,一样磕头谢恩,又推了贾蕙过来,令贾蕙跪着双手接过皇帝亲手写的那个“蕙“字。皇帝就把贾蕙的头摸了几下,向着贾母,王夫人笑道:“此乃佳儿,切记好生教养。”说了摆驾而去。贾元春,贾母,王夫人,贾蕙送至殿门前。

承香殿一宫主位宋明妃听着皇帝给方才那个孩子赐了名,深觉一个金镶八宝的项圈儿太简薄了,又领着宫娥彩女过来,送了两匹上造内用的妆花彩缎,两匹彩金绒,两匹联珠团窠纹并些湖笔端砚宣纸徽墨来,看着贾母等谢赐,尤笑说:“简薄了。”又笑着向贾元春道,“我有个侄儿,同哥儿差不多年纪,憨吃憨玩的,只怕没哥儿聪明呢。”说了带了宫娥彩女逶迤去了。

贾元春听着宋明妃的话,贾情知是贾蕙得皇帝赐名之故,宋明妃那里吃醋,她依附宋明妃而居,只怕日后难免尴尬且又想,贾蕙这一得赐,日后只消他循规蹈矩,从宝玉起,并贾环,兰哥儿再没人能越过他去。她同王夫人母女两个倒是同心,也觉不乐起来。

贾母那里不想贾蕙能有此恩遇,这一喜欢得意那还了得,携了贾蕙辞了贾元春出宫,路上就把贾蕙拢在怀里,满口夸赞,心肝肉啊喊个不绝,待得到了家里,也不及回房歇息,携了贾蕙就往王熙凤房里来,不意见着邢夫人也在。贾母就笑道:“正好,正好,也省得我遣人去叫你了。”

王熙凤自贾蕙叫贾母,王夫人两个带进了宫,心上就十分担忧,这回看着贾母带了巧哥进来,脸上正是盖不住的喜色,跟着他们后头进来的王夫人脸上颇有些尴尬,倒是隐约猜着是好事,却不想竟是皇帝把名同字都赐给了巧哥,这一下欢喜至极,知道贾敏所说的大事,竟是阴差阳错,成就了一大半儿。便是贾蕙日后做不成皇子伴读,只要他有这个倚靠,只消谨守本分,便是贾元春在皇帝跟前得意,也不能夺了该贾蕙的去。又想王夫人两世里蝇营狗苟,只是为着那个爵位,前世把自己利用得好惨,今世又想故技重施,如今算是机关算尽,终是枉费心思。王熙凤不由又是得意又是悲喜,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因此上呜咽了一声。

邢夫人听着也是十分欢喜,又看王熙凤哭了,她哪里知道王熙凤心中所想,欢喜之余也把王熙凤劝道:“好孩子,你还在月子里呢,哭什么!这是喜事,大喜事!正该欢喜才是!”说了又在贾蕙手上接过那幅字来,展与王熙凤看,笑道:“巧哥这孩子真是有福气,才降生就得皇上赐了乳名,如今更有御笔题名,这样大的体面,若是老太爷地下有知,也必定喜欢的。”说了把眼向王夫人那里一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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