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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著]迎儿-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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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田庄去。
且说正主潘金莲,这几日总是心绪不宁,一面是武大郎没死,她这心就安不下来。另一面却是生性使然,那西门庆自接了她来这庄子上,就撂开手去不怎管了,除了刚来那两晚鸳鸯枕畔蜜里调油,接下来这几日就连他人影儿都见不着了。没个男人在身旁,她总觉着缺了点什么,这几日都进秋天了,庄子上还有野猫叫~春,大半夜“喵喵喵”的叫得她春~心荡漾。
她连着问了来旺几回,大官人何时来。
来旺心知自家主子德行,上手的大姑娘小媳妇多了去了,哪会真把她放心上,这几日恐怕又去二条巷寻李桂姐儿去了……遂只敷衍她“家里大娘有了身孕,爷们寸步离不了哩!”
潘金莲私下气苦,知道他是有正妻的,自个儿这般无名无分的守着,不知何时是个头。但爷们不来,她总不可能找到西门府上去,只使了二两银子,托来旺与她送一方汗巾子去。
汗巾子外自然是写了首她的得意之作——《寄生草》,什么“想当初结下青丝发,门儿倚遍帘儿下”,又什么“你今果是负了奴心,不来还我香罗帕”,莺莺燕燕的相思意写了满纸。只盼着西门庆得了信,能来瞧她一眼。
可惜她算尽机关,却未料到来旺两口子也不是个好东西。
宋金莲本也不是什么正经妇人,前夫还活着时就与来旺打情骂俏,整日倚在门边,同进进出出的小厮眉来眼去,直到熬死了来旺老婆,又熬死了她自个儿丈夫,二人才终于“修得正果”。
大抵这般妇人,都有个争强好胜的气性儿,见主子派遣他们来服侍这妇人本就不大乐意,日日见不着主子,哪儿来打赏钱?只光靠着府里月钱过活,哪儿够她擦脂抹粉?再见了潘金莲,观她生得娇艳妩媚,床帏功夫不亚娼~妓,来旺第一眼见她险些迷了眼,可把宋金莲气得不轻。
况且,她在府里引以为傲的“三寸金莲”,居然潘金莲也有一双,那还得了?看她就觉着扎眼极了。
故,来旺前脚才接了她的汗巾子,宋金莲后脚就揪着他耳朵问:“那娼~妇与了你什么东西?”
来旺哪敢隐瞒,只得连银子带汗巾子情诗俱上交了,宋金莲嗤笑着,阴阳怪气念了一遍,“呸”了一口,骂道:“呸!不要脸的死娼~妇,整日间只会淫~词~艳~语勾男人!既落到了老娘手里,哪有再让你得逞的道理?”说罢便将那词和汗巾子暗自藏了,银子也落下来。
翌日,来旺去回潘金莲:“这庄子离城门甚远,俺空手赤足去怕是赶不上爹在府里,还得租个驴子骑着去才行。况且进了府要想见到爹,一面得打通下头那几个得意的小厮,一面还得躲过大娘盘查才行……俱需银钱打点,二两怕是不够。”
潘金莲无法,只得咬牙又掏了三两出来与他。
来旺回去同媳妇一说,宋金莲也算瞧出来了,这娼~妇一出手就是五两,手里怕是有点钱呢!愈发打定了主意要薅她一笔不可,与来旺如此这般的耳语一番。
晚间太阳落山,来旺又去禀金莲,道:“今日倒是进城了,只遇上俺爹上花家吃酒去了,没见到他人,大娘跟前丫头又将俺叫去好生说了一顿,将俺身上五两银子也摸了去,还好那东西俺贴肉藏着……明日再去怕是还要另雇驴子了!”
潘金莲气得咬牙,似笑非笑威胁了几句,来旺哪会怕她个没脚蟹,只道:“六姐儿不与也无妨,俺只怕哪日不防吃醉酒,不小心将那两样东西漏出去……唉,咱们下人家,皮粗肉糙怕啥,只怕……”
金莲被他一威胁,也吓出一身冷汗来,若她还想进西门府,就不能留下这把柄来,再要是要不回来的,只得狠心又拿了五两出来。
哪知来旺两口子已经讹上瘾了,见了五两银都不带动一下,道:“现在五两怕是不够了,唉,听说明日爹就在府里,不定晚间就有空出来了呢……这般苦差,少说也得翻个倍才够打点哩!”
潘金莲气得吐血,这厮分明是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但怪哪个?还不是只能怪她自个儿一出手就养大了他的胃口?现今东西也要不回来,惹急了让他去大官人前告她一状……横竖她是落不着好了,只得又咬牙拿出五两来。
来旺夫妇见前前后后已讹了她十五两银子,终于“收手”了。十二那日家来,就道:“六姐儿大喜!东西交与俺爹了,他老人家看过后怜你妇道人家在这这处孤苦无依,嘱咐俺们好生服侍您,还说啊……”
“说啥?那负心的贼还说了啥?”金莲双目泣泪,满目春~色。
来旺让她凑近耳朵,小声道:“俺爹说啦,明日十三,家里要来永福寺送祖,大娘看得严,他也出不来,只嘱您明日去寺后头的角门处等着他,他好歹与您见上一面,就是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潘金莲大喜,花了恁多银子,终于可以看见汉子的人了。
来旺又忙跪下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娘子原谅则个,明日见了俺爹,还请美言两句,俺们夫妇俩今后就是娘子的人!”
潘金莲见他见风使舵如此之快,只当他是怕了,想到明日就能得见西门庆,定要使尽浑身解数,让他接了她进府去,不不不,先弄死武大郎再说……当然,这个狗奴才她也不会放过。
翌日,天才亮,潘金莲就使着宋金莲烧水洗澡,用那香胰子洗了又洗,又涂了一层茉莉香粉,将身上抹得喷鼻香,将头发梳得高高翘翘,松松散散,穿上一身好料子的衣裙,让来旺送了她去永福寺后头守着。
渐渐的,日头升高了,听见前头有了人声,还当是西门庆来了呢,忙将领口拉得低低的,小嘴儿抹得红红的,准备来一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呢!
哪知角门一开,出来的却是五个官差!
领头那人她曾见过,生得一副好样貌,可惜那好样貌的男子却问:“可是潘氏六姐儿?”
她呆愣愣,娇怯怯的回了声:“是,正是奴家哩,不知官爷……啊!”
话未说完,就被衙役拘住了,她忙喊“来旺救我”,可惜身后哪还有来旺的影子。
差役拘了金莲,又去房里搜出一包金银细软来,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全打包带走。
衙门里众人见他们拘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娘子来,恨不得拍手称快了,好戏可不就是开始了麽?
几位官老爷出来,衙役将她推至右侧的被告石上跪下,这场官司才算正式开始。
先是原告武迎儿代她爹陈述事由,先是告她盗窃,再告她擅去。原告说完话,才轮得到被告潘金莲说话,盗窃之罪自然是要否认的,擅去?那也是要狡辩的,眼珠子一转只说武大郎殴妻。
她不认罪,那自然就要证人证物说话了,先是迎儿拿出“账本”,证明果然进账恁多。又有胡太医出堂,说武大几时受伤,伤在何处,伤情如何,躺了几日,吃了几日的药,花费几何,欠了多少药钱,连药单子全拿出来。迎儿和姚翠莲又作证人言,那日家去屋里如何被翻乱……
潘金莲却没什么证人证物,武大郎殴妻?哪个见了?殴了何处?伤情如何?大夫请了哪位?她一个都说不出来,只得狡辩殴在“隐处”,衙门自备了验伤的婆子,带入隔间一看,啥都没有,那身上还擦得香喷喷的,惹得婆子翻了几个白眼。
见这罪名跑不了了,潘金莲也急了,横竖嚷嚷她没偷一百零七两。
迎儿冷笑,给孟玉良使眼色,后者就问:“那你说清楚,是一两都没偷?还是没偷恁多?”
潘金莲张口结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孟玉良又道:“大人尽可探查她随身细软,一查便知。”
自有李清寒递了包裹上来,当堂打开,那白花花的银子有二十来两,各色金银首饰若干,好料子的衣裳汗巾子鞋袜也不少,外加悦容坊出的胭脂水粉几样……全是值钱物件儿,粗略估计就不下二百两!
金莲张口结舌,想要辩称这些东西不是武家的,但又怕扯出张家来,到时她也是一身官司,落得个盗窃主家财物的罪名更是了不得!想要说这些东西是她自个儿置办的吧,票据存根啥都没有,如何证明?
这哑巴亏真是吃定了!
第49章 了结
金莲被当堂问得哑口无言; 知县惊堂木一拍,问:“潘氏你可认罪?”
潘金莲哪会认罪,犹自挣扎; 满口的喊“冤枉”。她本生得娇媚异常; 又被衙役推搡过,衣领低斜; 形容艳丽外加哭过的泪珠欲掉不掉,倒是惹人疼。李达天按捺不住的吞了口口水。
下头主簿推了他一把。
李达天忙道:“既不认罪; 可是要上刑?”说着眼睛就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上下流连; 这般细皮嫩肉; 若是被打了,该多可惜啊!罢了,还是上夹棍罢……
金莲被他看得又羞又恼; 但也知道他就是她现今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忙斜着眼儿飞了两个媚眼,哭求道:“奴家好苦的命呐!自嫁来他武家,从未享过一日福; 当牛做马三年却仍被他们父女反咬一口,奴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去!”
说着就捂了心口,往侧面梁柱上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 迎儿早见识过她的装死技能,想要逃遁过去?没那么容易!立时就扑过去,拦腰一把抱住她,紧紧箍住她腰肢; 顿时令她动弹不得。
迎儿一面勒紧了她,一面哭诉道:“亏俺将你当亲娘待,你却非置俺们父女于死地不可!你且摸摸良心,说什么一日福气未享过,你亏不亏心?邻里街坊哪个不知咱们卖炊饼,你可曾起身替俺们添过一把火?可曾与俺们做过一口汤?哪日里不是俺们三更天不到就忙活,你却睡到午食方起身?俺们身上没件好衣裳,你却逼着俺爹,今日杭州丝绸的帕子,明日悦容坊的茉莉花粉……”
说着说着,迎儿还真就哭了!
这可不就是上辈子的潘金莲麽?她的所作所为,他们父女俩的凄惨下场,全拜她所赐!一时间竟哭得撕心裂肺,比金莲还哭得真切。
围观的街坊一听,都跟着点头,可不是麽,大家一条街上的,哪个不知?这潘氏莫说做饭与他们吃了,就每日还在家嗷嗷待哺等着他们回来伺候哩!武家娶了这么个少奶奶也是倒霉了!
李达天又拍了惊堂木,喝道:“公堂之上,休再啼哭!”两人这才抽抽噎噎住了声。
“潘氏,本县再问一遍,你可知罪?”
潘金莲这回不出声了,李达天又舍不得真给她上夹棍,正想胡乱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如往常一般退堂择日再审,再怎么“审”那就是他说的算了。
突然,孟玉良就道:“大人,某人敢问一句,此案人证物证俱全,还有何不明朗之处?”
李达天不敢得罪他,只斟酌着道:“被告不认罪,录不下口供来……这案如何了结?”
“敢问大人可知半年前东京城颁行的五听审讯法?”这是由新任的刑部郎中,名叫胡英豪的年轻人,提出来的审讯法子,专门对付那些嘴紧得铁公鸡似的奸诈犯人。
古往今来,众人皆知被告者之口供乃断案结案的重要依据,但若遇着潘金莲这等犯人,横竖不认罪,若再遇老弱病残孕者,总不能上刑讯之法,伤其性命罢?那这案子总不能就这般耗下去吧?于是,这套司法审讯手段就应运而生。
“五听之法,一曰辞听,即所谓听其言词,其张口辞穷则理屈;二曰色听,即所谓察其颜色,其面红耳赤则理屈;三曰气听,即听其气息,其气不顺甚则以死相逼则理屈;四曰耳听,即审其听觉,其不知所云不听大人所言则理屈;五曰目听,观其双目,眼神闪烁则理屈【1】。不知大人还有何疑惑?”
李达天再次瞠目结舌,这套法子他也略有耳闻,未曾想到还真有人用上了,他堂堂一县之长总不能说“没听过”罢?
众人见孟玉良眼神清明,口齿伶俐,字字珠玑将县老爹问得说不出话来,居然都“啪啪啪”拍起掌来。
迎儿这才不得不真正佩服起孟玉良来,果然是“孟刀笔”!了不起!怪不得人家能成有名的刀笔吏呢,请他还真请对了,那钱花得不冤!
李达天见此,再无话可说,刚要拍下惊堂木,就见潘金莲擦了泪,冷笑道:“呵,既然你们要与我两清,那咱们就好生掰扯清楚!”
迎儿心道:都这地步了,还有啥不好掰扯的?这三年来,只有她欠俺们家的,就不信她还能扯出什么花样来。
“启禀大人,要休妻也罢,和离也罢,我与武大郎财物可得一是一,二是二的分割清楚。”说着就见她从怀里拽出根红线来,下头坠了个宝葫芦样式的坠子。
葫芦口一拔开,从里头拿出个小纸条来……突然,“躺着”的武大郎就面色一变,险些激动得翻身起来。
只见她展开纸条,巴掌大一张薄纸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皆奇怪,她这般神秘兮兮的举动,莫非是个什么重要东西?迎儿心口突然就砰砰跳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当日武大同我娘借钱的借票,还请大人过目。”
有皂隶呈上,主簿接过去,眯缝着眼念道:“立借票人武植,系阳谷县人,为因生意周转,无钱维续,凭保人潘氏六姐儿,借到岳母潘杨氏名下白银一百两,月利三分,以单利计,入手用度。约至次年,本利交还,不致少欠。恐后无凭,立此借票存照。”【2】
迎儿脑内“轰”一声,险些晕过去!
一百两三分利的债啊!她爹是什么时候借的?迎儿下意识回头,见武大亦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看来是真的了。
孟玉良接过借票,仔细看了,对她点点头。
迎儿深呼吸一口,忍住胸间气怒,沉声问:“爹这是怎么回事?”
武大郎羞红了脸,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俺……年前买房子不是没钱麽……俺就……”可当日的房子明明只花了四十五两啊!她记得当时不够着二十五两,潘金莲还说要卖了她呢……
“既现今要休弃我,那我也不再作这保人,欠着我娘的也该还了。”潘金莲说着,转向主簿,道:“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主簿拿出算盘,问清是腊月间借的债,那至今便是七个月,按单利算,光利息二十一两,本利合计则一百二十一两。
众人大惊,想不到武大郎还同潘姥姥借过钱啊,借了恁大笔银子不说,收的利钱……也挺重的,若非亲眼所见,不敢相信会有这般厉害的岳母。
迎儿大怒,好好的她爹偏出这叉子,若非在人前,不然非得好好说说他了,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先同她商量商量?通个气儿也是好的,非得到紧要关头打她个措手不及,他到底还是不是她亲爹了?
旁人就欺负他老实人没脑子了!
知县忙道:“既如此,你二人做不了夫妻,钱财自要交割清楚,两相抵消后,武大需再付十四两与潘氏。”
接下来的事,迎儿终其一生不想再回想。
最终,众望所归的,武家官司赢了。按其状纸上的合理诉求,倒赔了十四两出去,主簿当面销毁了借票,继室潘氏被休弃,且按律再判三年徒刑。当场收押大牢,择日流徒。
一行人簇拥着武大郎父女离开衙门,从今日起,他们终于摆脱潘金莲了!本来还能额外的薅一把羊毛回来的,皆因那借票的叉子,迎儿本应该欢喜异常的心情,也低落不少。
眼见着出了门,迎儿叹口气,强打起精神来,招呼道:“诸位叔婶哥哥,今日多亏了你们帮衬,迎儿感激不尽,特在迎客楼略设薄酒,感谢各位!”众人纷纷应好,跟着她去了酒楼。
这迎客路是半年前才开起来的,据说其东家十分了得,是东京城的什么大官儿,能同官家说得上话的那种官儿,就是本地泼皮无赖也不敢上去招惹的。不止不敢有人招惹,就是价格也要比寻常馆子贵些。
半年生意本也就只存下九十来两,损失了十五两不说,又赔出去十四两,这一场官司拢共损失了三十两!还不算请讼师与吃药的……
迎儿心疼不已,但别人帮了她家忙,该花的钱得花,该还的人情还是得还,遂咬咬牙,也不抠门,大家想吃啥吃啥,桌上又代她父亲挨桌的敬酒感谢,好听话说了一箩筐,众人直吃到天黑方罢。
街坊感慨:“武大叔这回可扬眉吐气了,不是俺说,那潘氏俺早就看不过眼了,大叔恁好一人,反被她拖累了名声,如今没了她,咱们可得好生走动了!”
武大郎一听,晓得他先前是真想错了,同那妇人做夫妻,他一个男人,一位父亲的面子里子全丢尽了……兴头上也喝了好几盅酒,被迎儿扶着家去。
姚二叔几人送他们至门口,忽听“噼里啪啦”一阵炮仗声,原是狗儿那小机灵买了炮仗哩!
随着那炮仗声,武家半辈子……哦,不,两辈子的霉气都一扫而空!狗儿与翠莲还用艾叶在楼上楼下的熏过一回。
众人围坐一处,说了不少好话,都劝他们:“如今样样顺了,好生将日子过起来,生意做起来,今后给迎儿找个好婆家,大兄弟你也就万事不愁了!”
迎儿假装羞臊,一个人去厨房发了面——多耽搁一日,就得多出一日的亏损来呢。
第50章 开解
送走诸人; 洗刷过茶杯用具,狗儿见迎儿还窝厨房不肯出来,就叫道:“娘子咋还不歇着?明日还得早起哩!”
迎儿心内不爽快; 又不好意思说是因钱闹的; 只闷闷不乐出了屋。
“丫头,且等等; 你今日……不痛快?”
迎儿点点头,按理说本是她两辈子来最畅快的一日了; 可她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是因着那借票之事?”武大郎小心翼翼问道。
迎儿点点头; 欲言又止。
“那借票……俺本想着; 你还小,就不同你说了。”
“俺哪里小了?就因为俺小,爹你什么都将俺蒙在鼓里!若非俺被蒙在鼓里; 今日也就不会倒这霉!”说着愈发生气了。
“那……不是也没赔多少钱嘛?”武大眼神闪烁,有些不敢看她。
迎儿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没赔多少钱?若非她拿了账本去,判了她一百零七两; 扛下大头来,他们这半年的血汗钱都得赔出去了!他有没有想过,若他们没有开起铺子来; 光这一百二十一两的债务,他们都得没活路了!
“爹你何时才能长点心啊?年前不是说房子只买作四十五两麽?那时候又没啥生意,你做什么要借一百两?”还有那一百两都花哪儿去了……那可是笔巨财啊!就是扔水里也能听见个响声。
武大郎先是不肯说,被逼得急了; 只得无奈的叹口气,道:“她那日说要卖你换房钱,俺咋狠得下那心来,她又说不卖也行,回去找岳母……哦,不,找她娘借。谁知去了,拿了二十五两,却又要俺立下一百两的借票,只说若咱们好好过日子,那钱她就不要了……”
迎儿心内一痛,原来如此。
是她冤枉她爹了。
怪道上回她在门外听见要卖她,后头却又不再提了,原是她爹签下这魔鬼条款换回来的暂时安宁啊……迎儿眼眶发酸。
用二十五两骗一百两的借票,放印子钱的也不敢这么乱来……那毒妇是真不把她爹当人看了。
“还……还有一事,俺说了你可别气啊。”
迎儿瞬间警觉起来,是什么事,莫非还有什么坑在等着她?
“她……这房子,也不是咱们的了。”
“啥?!”
“俺说,这房子……当时本是买来自个儿住的,也就未在意房契……”
迎儿突然打断他,惊诧道:“莫非房契也不在咱们手里?还真就立了她名下?”其实她是希望武大郎可以摇头的。
“是。”
迎儿险些吐出一口血来,这明明是他自己用毕生积蓄买的房子,为了借钱还签下魔鬼条款,到头来房契却是潘金莲的?
原来连住了半年的房子也不是他们的了。
迎儿胸口那一口气,直堵得她说不出话来,他爹真是挖得一手好坑,人家支好了陷阱,他自个儿就跳进去了。
武大见闺女气得狠了,只宽慰她:“不怕,咱们慢慢的都会挣回来的,俺省着吃穿,总会挣回来的,迎儿不怕啊,到时候一文不剩都作你嫁妆……”
武迎儿:……
他爹就是太老实了,真怕毒妇卖了她,才不得不妥协的,她还能说什么?唯有长长的叹了口气,独自回房洗漱去罢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一会儿是潘金莲拿了张纸问“知道这是什么吗?是你爹的卖身契哦!”一会儿又拿了她的卖身契奸笑道:“从今往后你们父女俩都是老娘的奴才,休想逃脱!”一会儿是她存在福运来的钱被金莲取走了,吓得她直冒冷汗,醒来一听,城楼上更鼓刚敲过三更。
正好也就起身了。连带着狗儿,几人将尘封十日的铺子门打开,搬了家什过去,蒸上炊饼来。
因昨日那场休妻官司打得人尽皆知,故今日来买炊饼的人比以往更多,一来就十个二十个的买,不消多大会儿功夫就卖光了两笼。
迎儿见生意没落下去,才稍微好过些。
正数着钱呢,忽然听狗儿唤了声“二姨”,抬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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