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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每天看小说-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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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无华道:“以忠郡王行事之谨慎,这事儿撑死了也只是断他一个门客,伤不到忠郡王自身。反倒是太子殿下出面检举弟弟门客,显得不能容人,若是再被忠郡王反咬一口,就更是难看了。”他望着太子殿下,悄声道:“不如请勇郡王出面——他一贯我行我素,闹出来也不过是再添一笔,无伤大雅……”

    太子永湛摇头,眉心深蹙,显然对这个提议颇为不满。

    柳无华便不再言语。

    一时方敖退下,太子永湛留柳无华单独说话。

    太子永湛绕着书桌缓缓踱步,垂首沉吟片刻,拿定主意,问道:“邹先生在十六弟府上过得如何?”他看着柳无华,“这两日你寻机会见他一面。”

    这枚棋子埋下数年,也到了上阵厮杀之时。

    柳无华体会到此中深意,有些激动,望着太子殿下又有些担心,道:“真到铤而走险之时了?”

    太子永湛仰脸沉思,慢慢道:“父皇这二年来,心思越发难以捉摸了,待孤更是时远时近。只怕圣意已不在孤身上,只是如今还未择定后继之人,所以勉强维系着这份局面罢了。若不当机立断,孤就太被动了。”他摩挲着腰间佩的双玉环,淡淡道:“当务之急,一则破了十六弟的谨慎;二则……”

    一阵令人窒息的空白。

    “二则,要防圣意落在淑贵妃所出之子身上。”太子永湛眸色淡漠,神色冰冷。

    柳无华竟不敢问这所谓的“淑贵妃所出之子”指的是勇郡王永嗔还是十八皇子永叶,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下去传人,要十七弟即刻来东宫一趟。”太子永湛待柳无华退出去,自己在太师椅上坐定,低头见自己扶着双玉环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才觉出胸中的怒气来。

    这一腔冰冷的怒气,是冲着淑贵妃去的。

    他深知永嗔一心向着自己,然而架不住做母亲的蛊惑。他绝不允许有人蛊惑永嗔脱离自己一系,哪怕是生母也不行。从前永嗔因为查账被父皇发落,赌气去西北之时,淑贵妃就曾劝过永嗔明哲保身。自那以后,他明里暗里警告过淑贵妃几次。

    谁知淑贵妃自得了幼子,竟索性便对永嗔避而不见了。

    这越发令太子永湛不悦。

    这二年来,淑贵妃更是拿永叶在父皇跟前儿邀好,看着刺眼的不只他永湛一人。自德妃系垮台,皇位之争表面看似平静了,实则底下越发水深险恶。弄不好,一个永叶填进去不够,连永嗔也要受牵连。如今他要起手占先机,因永嗔的缘故,难免投鼠忌器。

    京都波诡云谲,永嗔又是性情中人,倒是想个法子,让他暂离京都为妙。只是这二年,为避父皇忌讳,他们兄弟二人也许久没能好好在一块说过话了,乍然唤了做弟弟的来,就要他离京,只怕显得不近人情。太子永湛长叹一声,吐出胸中郁气。

    正想着,就听惇本殿外人语渐起、脚步声渐近,知是永嗔到了。太子永湛望一眼墙角的落地自鸣钟,不过小半个时辰,永嗔冒雪而来,来得这般快。想到要同永嗔说的话,太子永湛心思越发沉重起来。

    “哥哥唤我?”永嗔一头闯进书房来,风风火火的模样一如从前。他仔细打量着太子永湛神色,笑道:“哥哥看着,似是比中秋节时更白了几分——可见闭门不出可美姿容。”

    太子永湛心中有事,只嘴角翘了翘,单刀直入,自忠郡王今日的御前奏对说起。说到永叶背诗一事,太子永湛委婉道:“得空去给淑母妃请趟安吧。”他看着永嗔坐在那里、面色从惶恐到冰冷,却亦无话可说。有些事情、有些情绪,是言语无能为力的。

    然而到底是从小亲手带大的弟弟,见他面色苍白惶惶然坐在那里,岂有不心疼的?

    “不必多言,我信你。”太子永湛拍拍永嗔的肩膀,手落下来,顺势将他前襟的那几粒落雪融成的水滴拂去,“这是为了永叶好。”也是为你好。

    待永嗔返身出门,太子永湛心中犹豫,直看他走到门槛处,终于狠下心来道:“你也久在京中了。前几日韩将军奏折报来,正是需要人手之时——你可愿往?回去想想。”见永嗔背影瞬间僵住,太子永湛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半响,太子永湛转过脸来,只见门口空空落落,早已人去阶空,唯有这冬的初雪飘飘洒洒落下来,无穷无尽,不可断绝……

    大约此前景隆帝也忌惮有永嗔在侧,不好对太子永湛制衡。永嗔一走,京都的形势越发严峻起来。这日太子永湛如常要出毓庆宫给景隆帝早起请安,谁知人刚走出惇本殿,就被两位陌生面容的护卫长拦了回来。

    苏淡墨厉声喝道:“混账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拦太子殿下。”

    “标下步兵营校尉左迁隆,奉圣旨,依例换防,拱卫太子殿下安危。如今换防未尽,太子殿下此刻出去怕是要受惊扰的,还请稍等半日。”国字脸的黑面青年一板一眼,跪地禀报,然而腰间佩刀,脚下一步不让。

    虽然口口声声是怕惊扰了太子殿下,所行的分明就是软禁之实。

    太子永湛淡声问道:“是宫中各处都换防吗?”

    左迁隆瓮声瓮气道:“标下只负责毓庆宫处换防,宫中别处标下并不知情。”

    太子永湛了然,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样快。他转身回了惇本殿。

    苏淡墨紧跟在他身后,想要劝慰却又无从劝起,只不敢说话。

    太子永湛坐在书案后,凝神提笔,缓缓练字。方敖与柳无华陪坐两侧,面面相觑。初晨的日光破开窗户,耀得那宣纸上的黑色墨迹都熠熠生辉。笔锋擦过纸面的沙沙声,与外面侍卫跑动时腰间武器撞击的金戈声,和在一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压迫感。

    天子之居,自来有五层护卫。最外层的才是所谓九门提督的步军营统领,然而皇城内素来是大内侍卫、护军营、前锋营的防区。加上景隆帝不喜欢住在紫禁城,大部分时间在城外的园林、避暑山庄,多年来,步军营已经沦为皇帝回鸾时清理城内的道路之用。

    毓庆宫换防,不用皇城护卫,反倒用了步兵营的人,是何道理?

    太子永湛笔下一滞,果然到了非常时刻,父皇对姜华都不放心的。他望了一眼墙角落地自鸣钟上的时辰,才不过八点。他无声吸气,继续慢慢练字——等。

    八点一到,自鸣钟叮叮当当响起来。寂静森冷的氛围下,突然冒出这么一声,直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柳无华坐不住了,起身道:“皇上已派人封了这毓庆宫,动手只怕就在片刻之间。殿下,早做定夺啊!”

    方敖虽然与柳无华政见不同,当此之时也道:“殿下,如今再布置已来不及了。想那驻扎在丰台大营的骁骑营、皇上亲手□□出来的前锋营大军、还有此刻就驻扎在禁宫之外的护卫营,纵然咱们的人能冲过这三层防线直入禁宫,皇上身边还有诸大内侍卫……”

    “正是,”柳无华接口道:“六位最高军阶的领侍卫内大臣、六位内大臣分三班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得守卫皇帝。皇上身边至少有两位领侍卫内大臣、两位内大臣和若干御前大臣,再由这些人总领数百上前的大内侍卫。仓促之间要想接近一国之君,谈何容易?”他看了一眼沉静练字的太子永湛,叹道:“没想到皇上当真下此狠手,变生肘腋,真叫人措手不及。”

    太子永湛镇定笑道:“不过是毓庆宫中按例换防,怎得你二人如此大惊小怪?”

    话虽如此,三人都知事态不寻常。方敖与柳无华见太子永湛镇定自若,不禁佩服他这份定力心性,然而却不能不焦虑担忧。

    换防后的步兵营士卒围而不动,毓庆宫连空气都仿佛是紧绷的弓弦,稍有碰触就要炸裂开来。直到入夜时分,毓庆宫外遥遥传来急促行军声,围住的步兵营竟有条不紊地撤离了。

    来人脚步沉重,铠甲铿锵,行到殿外,径直伸手推门,纳首便拜。

    “将军请起。”太子永湛语意舒缓,慢慢搁下手中墨笔。

    来人仰面,只见他发色苍苍、虎目含泪,竟是景隆帝身边的领侍卫内大臣姜华,与驻守西北的韩越并为对景隆帝最忠心耿耿的两名大将。此刻,姜华膝行上前,沉声道:“皇上已避居西郊佛堂。老臣幸不辱先皇后之遗命。”

    此言一出,方敖与柳无华都是面色大变,知道这说的乃是太子永湛已故的母后。

    太子永湛面色愀然,亲自俯身,要扶姜华起身。

    姜华跪着侧身避开,泣道:“老臣忠义一生,毁于旦夕,无颜再对皇上。待殿下平安登基,请准老臣自刎以谢先帝。”

    柳无华张了张嘴,似乎要劝他,看了沉默的方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太子永湛长叹一声,沉郁道:“孤准了。”

    大风雪夜,西郊隐清园,四下无人,夜色可怖。

    小佛堂中,两人相对坐于蒲团之上。

    一人蓝衫俊美,乃是柳无华;另一人灰衫嶙峋,竟是忠郡王府上第一谋士邹庭彦。

    “十六年前一别,邹先生风采更胜从前了。今夜幸会,柳某只问先生一事,今有通天路,只看先生肯不肯攀——先生,是肯还是不肯呢?”

    邹庭彦睁着一双无神的灰色眼睛,闻言仰面喷的一笑,讥诮道:“不用柳大人来说,在下已瞧出这通天路来,只是通天路有两条,不知柳大人要在下走的是哪一条?”

    柳无华笑道:“先生不要忘了是如何入的十六皇子府——这忠郡王府的通天路怕是走不通的。”

    邹庭彦老神在在,淡漠道:“永沂难成大器,在下从未做此想。柳大人可知孔雀为何要东南飞?”

    柳无华一愣。

    “只因西北有高楼。”邹庭彦不紧不慢伸出一根手指来,往西北一摇。

    柳无华面色一变,知他说的乃是如今正在西北军中的勇郡王永嗔。通天路两条,一条自然是从前便有知遇之恩的太子殿下;然而却万万没想到邹庭彦瞧好的第二条,会是足以与太子殿下分庭抗礼的勇郡王。

    柳无华镇定下来,慢慢道:“倒不知先生与勇郡王有旧。”

    邹庭彦徐徐道:“五年前,在下随十六皇子行军至西北,当时十七皇子也在——两位皇子并肩作战,在下虽然只是个谋士,却也与十七殿下有过数面之缘。”他顿了顿,淡漠笑道:“在下与太子殿下,也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罢了。”

    话音方落,就听佛堂外传来一道清朗笑声。

    伴着靴踏积雪的窸窣声,来人笑道:“看来今夜便是孤与先生再会之时了。”

    邹庭彦动容,摸着竹杖撑起身子来,跌跌撞撞迎到门边,沉声道:“草民不知太子殿下亲自驾临,狂妄放诞,多有冒犯。”

    太子永湛解下披风,一手递给恭敬侧立的柳无华,一手扶住邹庭彦,微笑道:“孤当年取的,正是先生这份‘狂妄放诞’。”

    小佛堂的门吱呀一声关紧了。

    风嚎雪怒的夜,唯见小佛堂内烛光摇曳,直到天明。

    此夜过后三日,忠郡王起事。

    虽然早在谋算之中,被永沂把匕首架在颈间之时,太子永湛还是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也仅仅是威胁而已,弓、弩手中早有安排下的人,永沂起事必不能成的。更有姜华带兵,随时可以瓮中捉鳖。

    永嗔杀到。

    雪亮的匕首直刺过来,太子永湛咬紧了牙关,余光中见弓、弩手死士弓背欲动就要暴起相救,然而那匕首竟只轻轻划过他手足间牛皮筋。

    一身杀气的少年缓缓跪下去,膝甲撞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重响。

    万岁之声,山呼海啸。

    太子永湛伸手相就,始信人间有兄弟,不相疑来不相负。

 第99章 太子篇(中)

    番外太子(中)

    泰和六年的秋来得比往年更早些。三五日前粘竿处的小太监们还在四处粘蝉; 一场浇透人心的秋雨下来,连蝉栖身的高树都萎黄了大半。

    萧瑟的秋风拂过太液湖; 给勤政殿带去阵阵寒意,景渊帝永湛靠窗站着,拢紧了铜暖炉,还是觉得指尖发冷。他眉心深蹙; 显得忧心忡忡,沉郁道:“竟有此事。”

    柳无华随侍皇帝身后,垂首道:“臣不敢欺瞒皇上; 此事确凿无误; 以原五皇子府皇孙成烨为首,并九皇子府、十六皇子府诸皇孙; 伙同京都八位侯爵之家的不孝子弟,布置人手入内务府、步兵营等与皇上切身安危息息相关的部所,所图甚大、令人心惊。”

    景渊帝永湛背对柳无华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柳无华悄悄抬眼看。从后面望去,皇帝是越发瘦了,腰身几乎要撑不起这袭九龙袍。

    “杨树知到底是怎么病死的?”皇帝沉声问道。

    杨树知原是上书房主管师傅,三个月前忽然病了; 没等景隆帝永湛从姑苏南巡回来; 就下了世。据当初去探看的老尚书董绅所报; 杨树知死前虽神志清明,却口不能语、手颤不能书,似是老年人常见中风之症。

    柳无华道:“杨师傅虽然已是古稀之人; 然而身子硬朗,又深谙养生之术。据他夫人说,杨师傅突然病倒之前,每日里三更起来还能耍一刻钟的大刀。这实在不像会得急症之人。而且他这急症病状也蹊跷,倒像是什么人怕他泄露了事儿,许是怕直接下手取其性命反而引人注意,假托了这么个病症。”他顿了顿又道:“杨师傅乃是好独处之人,每日里除了在家晨练,便是入御书房教书,若说与人结怨,除非是在上书房。如今的上书房……”

    如今的上书房,皇帝无子,诸普通皇孙安分守己,唯有系出德妃的三代诸位皇孙拧成一股绳、公推原五皇子府的成烨做了霸主。

    柳无华话说到这里,形势其实已经很明白了。他望了望摸不清心思的皇帝,劝道:“皇上,斩草要除根呐!”

    景渊帝永湛苦笑道:“朕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你跟了朕二十余年,知道朕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恍惚着,自失一笑,“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倒是连心也善了。”

    柳无华大惊,低声叫道:“皇上何故出此灰心之语!”

    景渊帝永湛也觉失态,淡淡道:“朕不过一说罢了。成烨之事,你且盯着——若他仍不收手……”他微一沉吟,叹道:“朕少不得要与他见一面。”

    这等狂徒,见来作甚?柳无华望着皇帝瘦到凹陷的两颊,一句话到了嘴边又吞回去。皇帝的心,大约真的是善了。

    一时柳无华退下,景渊帝永湛独立殿中,本就满怀愁绪,遥望太液湖中一派凄凄,更觉触目惊心。还是姑苏好——这念头一起,夏日南巡时的人与景一同跃入脑海中,无名园中是那样生机勃勃,与谁同坐亭里的明月与清风,鲜活得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皇帝手才一动,便回过神来,眼前何处有生机?仍是那一池凄凄太液湖。他长叹一声,人固有一死,叫他想来,来日化作明月、化作清风,也是好的。

    只不知到那时,人间亲眷是否识得他。

    “皇上,该进药了。”苏淡墨见柳无华退下是个话缝,佝偻着身子上前提醒。

    景渊帝永湛回眸,一眼望去,先就看见苏淡墨鬓边白发。他身边伺候的人都老喽。这苏淡墨打二十岁上头就服侍他,如今也是知天命之年了——他第一次见到苏淡墨的时候,正是五岁刚入上书房之时,那时候先帝拉着他的手,期许道:“吾儿学得帝王术,朕才算后继有人。”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脚步轻快走在去上书房路上、偶然仰头一望,唯见碧空万里。若人生也能如此,一碧万顷、不见尽头,该有多好。

    “皇上?”

    景渊帝永湛有些疲倦地半阖了双眼,伸手接过药碗,皱眉吞着那漆黑的药汁;吞药的动作如前从容,仿佛失去了味觉一般。也许他只是习惯了。苦药吞完,清水入口都有回甘。他咬紧牙关,忍下腹中作呕之感,耐得片刻,直到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才算是缓过来。

    秋风将太液湖上的水汽与周围飘摇树木的清香裹在一处送来,叫他此刻闻来,像一剂微苦的药,却透着熨帖的味道。

    比之当初孙圣手所言,他已是向天借命,多活十数载了——该知足的。

    至冬日,景渊帝病情越发加重,更添了咳血之症。整个太医院无人敢下断论,唯有他多年来私下所用的医者大着胆子道:“好不好的,就看开春了。”然而景渊帝察言观色,自知多半是不能好的,只将消息锁死,对外一切如常。是以举国上下,竟几无人知当今圣上已是病入膏肓。

    成烨安排了人手在内务府等处,虽然不知内情,然而却也知道皇帝越来越少露面了——不知有什么古怪。他那厢关起门来,与诸合谋皇孙猜测未定,忽然就接了圣旨,竟是皇帝要面见他——把几个皇孙唬得一时都面如土色,只道事发,几乎不曾当席吓尿。

    还是成烨略镇定些,整一整衣冠,沉声道:“不必惊慌,是福是祸,总要去一趟才知道。”他又道:“若我回不来了,行动就提前到今夜实施。”尾音发颤,却也并非不怕。

    成烨这一刻钟的进宫路,心事几度翻覆,一时极为惧怕是东窗事发、身心发冷、如坠冰窟,怕到极处忽又生恨,咬牙对自己赌咒发誓,绝不像死去的父亲那样投降乞怜,死得叫人齿冷,他就是死,也要死出悲剧英雄的风范;一时又出神,想着他在禁宫与皇帝周旋,背地里计划竟然顺利进行,仿佛刹那间他就已经身登大宝,一念至此,脸色涨红,眼中更是放出狂热的光来。

    来接他的小太监一眼瞧见,才说了一句“皇上传召……”就见他跌跌撞撞往里闯去,不禁暗骂一声,对旁边的小太监道:“瞧他那轻狂样儿,又像吃了蜜蜂屎,又像发癔症。”

    旁边的小太监想笑又忍住,轻声道:“仔细说话,好歹那也是位皇孙。”

    惇本殿里,景渊帝永湛才召见了九门提督张崂诗,这会儿已是有些神思倦怠,只望着手中那盏红灯笼发呆,听到门外动静,知是成烨到了,打起精神,笑着和气道:“免礼,都是自家子侄……朕政务繁忙,也有许久不曾好好看过你们了。”一改方才召见张崂诗时,冷峻迫人的气势。

    成烨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膝盖跪到一半,不知该不该落下,眼见苏淡墨搬了太师椅来,有几分尴尬地照指令行事,坐下来才觉出自己斜签儿着身子、仿佛随时准备站起来一样,又觉愤懑,往后一靠,大半个身子都落在椅圈里。

    景渊帝永湛看在眼里,嫌恶之余又有几分莞尔,笑道:“这涌溪火青茶味道不同旁的,爱的人爱它清香,不爱的人只怕要喝不惯的。你若喝不惯,就叫苏淡墨给你换茶。”

    成烨慌乱端起茶盏,嘴唇才碰到那亮黄色的茶汤,便忙笑道:“果然别有清香,难怪皇上爱它。”

    景渊帝永湛淡笑道:“朕所爱者,倒不为这香气,只是见这茶泡开后舒展如兰花,瞧着喜欢。”

    成烨脸上的笑容便讪讪起来。

    景渊帝永湛温和道:“前阵子你成亲,朕特意要内务府拨款,把你府上修葺了一番,如今住着可还舒心?”又问过他妻子有孕之事,再问他如今骑射功课可有落下,温言徐徐,真如寻常人家的长辈一般。

    “论起来,你该是唤朕一声皇伯父——伯父、伯父,是与父亲比肩的。”景渊帝永湛望着成烨那与已故五皇子永澹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心中唏嘘,恳切道:“从前你父亲走了岔路,死者为大,本不该说他。”

    成烨上下牙一咬,腮帮子鼓出来;又吐气,把那愤懑按捺下去。

    这一番君臣伯侄对谈,直到东方既白。

    成烨退出惇本殿,给迎面的晨风一冻,才觉出里衣都已湿透。

    “皇上,这起子小人罪证确凿,您何必还跟他们劳神?”柳无华望着景渊帝憔悴的模样,又道:“可要用药?”

    皇帝缓缓摇头,顾自出神。

    方敖却另有担心,出了殿门,对柳无华道:“皇上特意召人来这一番长谈,莫不是要放过……?”

    柳无华也在琢磨,闻言思索着道:“我看不像。后半夜虽然见了成烨,前半夜却是突然急召了九门提督张崂诗——皇上这步棋走得高深莫测,我等可就看不透了。”他又问道:“这成烨被皇上召见之后,你说是会放下屠刀,还是狗急跳墙?”

    这话一问出来,两人反倒都明白了。

    放下屠刀,那得看皇帝是否准他成佛。若是皇上不准他成佛,那便只有狗急跳墙一条路走。

    方敖性子刚直,想到此处也就罢了。

    柳无华秉性幽微,想得更深些,若皇上要治罪、人证物证俱在,径直动手便是,只是对方尚未动手,治罪之时也难以斩草除根,恐怕物议沸腾;这番动静,若是要放过,不该召九门提督,既然召了九门提督,那多半还是要治罪。难道是皇上自知命不久矣,以自身为饵——新君登基治罪,一则名正,一则威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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