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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样年华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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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在我呕吐之前到了周舟的歌,当周舟柔美的嗓音弥漫开的时候,我终于舒服一些。乔宇也知道和周舟比起来,自己刚才唱得简直没法儿听,心悦诚服地鼓起掌来。乔巧却拿起沙锤和铃鼓,使劲摇晃,好像是在伴奏,其实在捣乱,声音之大盖过周舟的声音。唱到一半,周舟放下话筒,不唱了,要回去。乔宇说那就一起走吧,然后结了账一同离开。
    我和周舟走在前,乔宇和乔巧走在后,听到乔宇说乔巧:“你真不懂事儿。”乔巧却说,“哥,我这是为你好。”
    乔宇在车上问先送我和周舟谁,周舟说不用分开送,现在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话刚说完,乔宇的车“咯噔”一下,挡没挂好。
    到了地方,乔宇特失落地看着我和周舟下了车。我注意到乔巧的表情,也是一脸怨气。回到屋里,周舟坐下就向我抱怨:“乔宇他妹今天怎么了,就说我不和他哥谈恋爱,也不应该这样啊。”
    “对,是有点儿不对劲。”我附和道,“她还是小屁孩,别跟她一般见识。”
    “怎么说也是快大学毕业的人了。”周舟说,“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事儿啊?”
    “别想了,洗洗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我说。
第三章(3)
    第二天早上,我在朦胧的睡梦中听到周舟关门的声音。她去上班了,每天八点半准时出门,九点开始工作,十二点下班,然后是一个小时午休,一点继续上班,五点下班,工作忙的话还会加班。周舟说,她在制度下生活,但是并不厌倦,因为这样能催人奋进,就像有一根绳子总在前面拽着自己,想不进步都不行。而我的生活靠的是自觉,要么自力更生,自强不息,要么自甘堕落,自掘坟墓。虽然我不用上班看似轻松惬意,其实生活压力不比任何人小。
    压力归压力,还不至于把我的睡眠压垮。昨天酒喝得有点儿多,现在头还晕沉沉,睡眠是一剂良药,比任何化学药物都管用。
    可是刚进入无意识状态,就被敲门声拉回现实世界。一定是周舟没带钥匙,路上想起什么东西忘带又返回来了,我睡眼惺忪地去开门。
    “怎么是你?”我看到乔巧站在门外。
    “怎么不能是我。”不等我完全把门打开,乔巧就走了进来。
    “你怎么找到这的。”我关上门问道。
    “闻着味儿就找来了。”乔巧坐到沙发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毫不客气。
    “你干吗来了?”我被乔巧的突然出现搞得有点儿不知所措。
    “考察一下你的幸福生活。”乔巧从沙发里站起来,挨屋巡视,转完我那屋又转周舟那屋,“你俩分居?”
    “对,没你想得那么流氓。”我说。
    “这怎么还空着一间?”乔巧打开没租出去的那间屋子的房门问道。
    “没人愿意租。”我说。
    “你把房东电话告诉我。”乔巧进到屋里看了看。
    “干吗?”我说。
    “别让它闲着了,我住进来吧。”乔巧说。
    “你添什么乱!”我说。
    “我跟我喜欢的人住得近点儿难道不应该吗?”乔巧说。
    “咱俩的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我说,“干吗还死缠滥打?”
    “我也以为结束了,可是结束不了,谁让我喜欢你的臭德行呢。”乔巧说。
    我说:“你怎么跟中国足协似的,一天一主意。”
    “跟着感觉走呗。”乔巧说,“把这间房子租下来,我哥还能时不时过来骚扰一下周舟,挺好,一箭双雕。”
    “我和你的事情不可能有结果,你哥和周舟更不可能。”我说。
    “我哥的事情他自己能搞定,我对他充满信心,我要是周舟,就不和你好,选择我哥。”乔巧说,“至于咱俩嘛,虽然你这块骨头挺难啃的,但我还是要啃,不啃到嘴誓不罢休。”
    “你和你哥怎么都喜欢拆散他人幸福生活,有其哥必有其妹。”我说,“说实话,我对周舟的感情恐怕除了我妈没有哪个女人能比得上。”
    乔巧说:“我就是要改造你的人生观,让你重新认识世界。”
    “晚了,我都快二十六了,人生观已经定型。”我说。
    “我要让你回炉重新锻造。”乔巧说。
    “你就是给我烧成水儿,我也注定要倒在周舟的模子里。”我说。
    “小样儿,那我就给你烧成蒸汽。”乔巧说,“给你看样儿东西。”说着掏出钱包,取出一张照片。
    “什么啊?”我问。
    “自己看。”乔巧把照片给我。
    我一看,正是那晚我和乔巧在街头拥吻的照片。
    “你怎么给洗出来了?”我拿着照片问。
    “手机屏幕太小了,洗出来放大看多方便。”乔巧说。
    突然,门又响了。这次可能真的是周舟。我立即对乔巧做出不要出声的手势,让她把照片收好,然后蹑手蹑脚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看到周舟正站在门外。完了,如果让她知道此时乔巧正在屋里,我有口难辩。
    周舟继续敲门,我站在门里一动不动,看到旁边的鞋柜上放了一串钥匙,正是周舟的。这回放心了,只要我不开门,周舟就进不来。
    乔巧知道是周舟回来了,一脸坏笑,几次张大嘴巴做出喊叫状吓唬我,好在没有付诸实践。
    我趴在猫眼上向外看,周舟又敲了几下门,然后也趴到猫眼上向里看,吓得我赶紧蹲下身,轻靠在门后不敢大声喘气。这时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乔巧拿起看了看,没出声,用嘴型告诉我是周舟打的,我摆摆手,她却把手机放到耳边要接听,我惊出一身冷汗,冲她横眉冷对,恨不得像一道闪电劈过去,夺回手机。乔巧见状,捂嘴大笑,把手机扔到一旁。电话响了十声断了,紧接着又响了第二遍,我守在门后,仍不去管。十声过后,听到门外响起周舟下楼的声音,渐渐减弱,直至消失。我躲到阳台后面侦察,看到周舟出了楼门,才长出一口气,缓过神来。
    “至于这么紧张吗?”乔巧说。
    “你还太小,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的心跳仍此起彼伏。
    “刚才我真应该大喊一声,让她知道你在里面,看看会有什么后果。”乔巧说。
    “幸亏你没喊,要不然我就把你顺窗户扔出去,让你哥等着收尸吧。”我说。
    “我哥说今天晚上要和周舟吃饭。”乔巧说。
    “吃就吃吧,一顿饭能说明什么问题,我巴不得天天有人请周舟吃饭呢,吃完再打包给我带回来,从此衣食无忧的生活实现了一半。”我说。
    “把你手伸出来。”乔巧说。
    “干吗?检查卫生?你又不是幼儿园的老师。”我说。
    “哪儿那么多废话,快伸。”乔巧说。
    “伸就伸,反正我指甲三天剪一次,卫生小红花非我莫属。”我掌心冲下伸出手。
    “不用让我看手背,不检查卫生,翻过来,我看你的掌纹。”乔巧说。
    我掌心冲上,伸到乔巧面前,她端详片刻,说:“在你二十六岁的时候,感情上会出现动荡。”
    我收起手说:“别扯淡了,我是坚信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奉行实事求是,解放思想的路线,一切封建迷信,都纯属瞎掰。”
    乔巧说:“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不信也得信。”
    我说:“我敢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命斗,我不信邪。”
    乔巧说:“佛家有句话,叫随缘,说的就是每个人命中都有某些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说:“你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唯物主义,整天瞎琢磨这些干什么,请你牢记一位革命导师的谆谆教导:一切宗教,都是毒药。”
    “政治背得不错啊,考研胜利在望了。”乔巧说。
    “一般,别的不敢说,反正在马列主义的指导下,我学会了明辨是非,知道信什么不信什么。”我说。
    想到周舟刚才焦急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再跟乔巧贫下去会耽误正事儿,于是以抓紧复习为借口,让她走了。临出门她留下一句:“改天再来看你。”
    乔巧走后,我立即给周舟回了电话。
    “你找我?”我在电话里问。
    “你在哪儿?”周舟问。
    “在家。”我说。
    “我刚才敲门怎么不开,打手机也不接。”周舟说。
    “出去吃早点了,没带手机,回来看见上面有你的未接电话。”我说,“什么事儿?”
    “今天开会用的文件我忘带了,你在家等着,别出去了,我马上回去拿。”周舟说。
    我说:“用不用我给你送过去?”
    周舟说:“不用,你不知道放哪儿了,还是我回去吧。”
    不一会儿周舟回来了,进门后直奔她那屋,翻箱倒柜找资料,我问用不用帮忙,周舟说不用,我就回到客厅背政治,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考试了。张超凡告诉过我,政治提前一个月背就够了。我想笨鸟先飞,先下手为强,就提前两个月看,结果半个月就把书背完了,歇了一个礼拜,没事儿干,拿出书复习,发现和没背过一样,接着再背,一个星期又都背完了,歇了一周,七天后再看,还跟没背一样。但考试日期临近,每天不背会儿心里不踏实,只好一边背一边企盼着赶紧他妈考试吧,可不想再背第四遍了。
    这时我发现乔巧落在沙发上的红色女式钱包,捡起来想找个地方藏好,可是周舟过来了,拿着一摞打印的资料,我赶紧将钱包塞到屁股底下,正襟危坐,表面平静,内心澎湃,就像藏着鸡毛信的地下党遇到敌人故意装出一副自然的表情。
    “下午又得和乔宇他们公司开会,顺利的话就签合同了,可算弄完了,累死我了。”周舟晃了晃手里的资料说。
    “晚上回来我慰劳慰劳你,想吃什么,我找本菜谱现学还来得及。”我说。
    “吃不上你做的了,可能签完合同又得在外面庆祝。”周舟说。
    “你们上班族太腐败了,没看做出什么成绩,成天就公款吃喝。”我说。
    “那有什么办法,全民皆腐,这也是为了繁荣社会主义餐饮和娱乐市场。”周舟说,“我走了,你好好复习吧,今天一定把R背完,都背五天了。”
    “是,我不仅要背完R,还要背五十个T,把落下的补回来。”我坐在沙发上说,“用不用我送你下去。”
    周舟说:“不用了,看你的书吧。”然后向门口走去。
    这时有人敲门,我一想坏了,没准是乔巧回来取钱包,于是跳了起来,想抢在周舟前面去开门,如果真是乔巧,我就使眼色说“找错了”,然后再把门撞上,可是周舟已经走到了门口。
    “谁呀这是。”周舟说着打开门。
    “刚才我钱包落这了。”门一开,乔巧没看清楚开门的是谁,就铺天盖地地来了这么一句。
第三章(4)
    周舟拿着资料去了公司就没再回来。她是跑出门的,我穿着拖鞋去追,她竟然跑得比我还快,等我回屋换好鞋,再下楼已不见人影。
    平时每晚六点,周舟都到家了,但是今天快七点了,仍不见人影。我饿得不行,给周舟打电话,问用不用等她一起吃饭,手机响了两声就断了,再打,关机。只好自己做饭,煮了两袋方便面,放了一包调料,盛到碗里,第一口,食之无味,把另一包调料也倒进碗里,再吃第二口,仍毫无滋味,又倒了点儿酱油,吃第三口,还是尝不出味道,于是加了一勺盐,再吃,咸了,只得倒掉,出去买了二十个羊肉串,就着一瓶啤酒,独自充饥。
    吃完回到家,想继续看书,计划单词要背完R再背五十个T的,可到现在一个还没背。坐到桌前,打开单词书,看了五分钟,心如乱麻,左脑进右脑出,也不知道周舟现在哪里,是否正在酒会上和乔宇狂欢,然后呢,然后她会去哪儿……一想到这些问题,我的脑子就像磁盘加了写保护,无法继续工作,只好放下书,点上一根烟。
    看来背完R的日子遥遥无期。很多事情我都是这么一拖再拖,不知会拖到何年何月,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完成。其实有些事情在有些时候并不是你不想做,而是客观条件限制了你去做。
    人在无聊和沮丧的时候,只有两件事可做,睡觉和看电视。睡完觉心情并不会好起来,而看电视,则有助于心情转化,比如看到一部喜剧,堆积在心头的苦闷会随之削弱。
    我打开电视,一个摇滚乐队正在某个综艺节目里煞有介事地演奏着。主唱上蹿下跳,不时向台下观众挥动手臂,跟饿了多日的猴子似的,向游客招手致意。吉他手甩动着头发,脖子上挎着吉他,左手指法花哨,右手疯狂扫弦,好像得了帕金森,也不知道吉他是不是他的,经得起这么造吗。看了半天,我总觉得少点儿什么———噢,拜托,你倒是插根线啊,那可是电吉他!都说搞摇滚的真诚,我看他们连敬业都谈不上,特别是那个主唱,麻烦你把口型对上行不,要不我还以为串台了呢。
    又播到另一个频道,也是娱乐节目,参与者正在做猜名称的游戏,答对有奖,老婆比划,老公猜。谜底是馒头。老婆说两个字,圆的,白的,老公摇摇头,老婆说一只手刚好能抓住,老公仍一脸迷惑,老婆又补充说,昨天晚上你还吃了呢,老公茅塞顿开说,咪咪。我呵呵一笑,闭眼休息,听着电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中途醒了一次,电视已是一片雪花,撒了泡尿,关灯关电视,躺到床上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此时周舟正在何方。眼看着天一点点儿亮了,窗外传来鸟叫和晨练的人们的吵闹声。周舟还没有回来,打她电话,还关机,我的心情更加沮丧,又给杨阳打电话,问他在干吗,他说睡觉呢,我说找你待会儿去,杨阳说来吧。
    我到宿舍的时候,杨阳正在和张超凡忆往昔,峥嵘岁月愁。杨阳说感觉自己身体没有以前灵巧了,原来每天起床都是鲤鱼打挺,现在得用手扶了,原来擤鼻涕声如洪钟,现在淅淅沥沥。张超凡说他也意识到廉颇老矣,以前打开水,一手拎四个五升的暖壶不成问题,宿舍就六个暖壶,为了下五层楼打一趟水值得,经常把隔壁宿舍的空壶也拎上,别人以为他爱做好事儿,优秀青年评选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可现在拎两个暖壶,就气喘吁吁,爬到三层,还得歇一次,更甭说帮隔壁宿舍打水了,弄得人家以为他当上党员就不再保持先进性了,以前都是假积极。
    想起大三那年,我和杨阳去吃自助餐,把饭馆里的各种肉类吃了个遍,估计那天一个人吃了差不多三个人的量,现在再吃,恐怕连一个人的钱也吃不回来了。
    “真的从现在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吗?”我们不约而同发出疑问,“难道正生机盎然倍儿高兴的时候,就被秋风扫落叶了吗?”
    为了证明自己仍然年轻,我们决定再去吃一次自助餐,以示并未老矣,仍能饭否。
    张超凡说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有家比萨自助,包酒水,即使造不掉几张比萨,也要干掉几升啤酒。我和杨阳举双手赞成。
    为了能多吃点儿,我们没有乘车,而是徒步前行,并绕了远道,还不时跑上几步。
    路上,张超凡给我和杨阳做思想工作,他说:“第一,虽然马上就可以胡吃海塞了,但也不要太激动,否则影响食欲;第二,我知道,为了能吃到地老天荒,你们都挺紧张的,其实我也有压力,这样不好,很大程度上降低了胃的承受力,我们现在必须全身放松,只有心态平和去吃,才能有更好的发挥,才能让肚子海纳百川,提高胃的饱和度。”然后停在路边,“现在你们和我一起,闭上眼睛,大口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到达目的地,我们进了餐厅拿起最大号的盘子就去夹菜,凡摆在取餐处的菜品,至少都要来上一勺,若是肉类,则是一大勺或两勺甚至更多,一共十二种比萨,先来四种,一样一块。盛了满满一盘,又打了一扎啤酒,回到餐桌顾不上说话,开始狼吞虎咽,
    第一轮过后,只是热身了一下,我感觉胃部空间尚足,杨阳和张超凡也状态良好,两眼有神,看到食物便发出渴求的光芒。又端着盘子去取餐,还是从菜到肉再到比萨,一个都不能少,满载而归。
    第二轮尾声的时候,吞咽的速度已有所减慢,咀嚼声从一统江山渐渐转变成和说话声平分秋色,吃吃说说,还算顺利地开始了第三轮。这次放过了所有素菜,光夹肉食和最后四种比萨。
    第三轮才刚刚开始,就有点儿心有余而胃不足,我放开一个皮带扣,憋一大口气,又一通猛塞,干掉半盘,放下筷子说:“歇会儿再吃。”
    张超凡站起来跳了两下说:“吃饭跟爬雪山一样,不能歇,歇了,就再也不能雄起了,咬咬牙,一鼓作气,把这盘吃了再说。”
    杨阳说:“对,一而衰再而竭,吃饭靠的就是气势。”然后连打了几个嗝说,“这点气儿一排出去,我还能吃个鸡翅。”
    在他俩的鼓励下,我设想过了今天又开始自然灾害了,无粮可吃,只能靠耗子肉和树皮草根充饥,于是胃似乎膨胀了,余下的半盘食物都被我一点儿不剩地转移到肚子里。
    三轮过后,我们仨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谁都不肯带头开始第四轮取餐。半晌,杨阳站起来说了一句:“我去趟厕所。”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杨阳回来了。我说:“时间够长的,腾了不少地儿吧,刚才吃的这会儿都到污水处理厂了。”
    杨阳说:“哪儿啊,根本没上,二十多个人在门口排队,听说里面就一个坑,排队的人都出于同一目的,进去都是大的,少则三分钟,多则七八分钟,等轮到我,我也等饿了,没上就回来了。”
    我说:“餐厅一定是故意把厕所设计成一个坑的,怕吃饭的人把食物从盘里挪到肚子里,再从肚子里挪到污水管道里,腾出空间继续用食物填充,这得多大的成本。”
    “就是一个坑都没有,如果碰上咱们旁边桌这样的,餐馆也撑不了多久。”张超凡看了旁桌一眼说,“我注意他们半天了,来得比咱们早,现在还吃呢,表情轻松,吃喝自如,哪儿像咱们这么痛苦。”
    这桌是一群十七八的高中生,一边议论语文老师简直就是一个老巫婆,一边把鸡腿放进嘴中,不用牙齿啃,轻轻一拽,就拽出骨头,留下了肉,然后又有说有笑地去取餐。
    张超凡说:“看,吃了那么多,取餐时还有笑容,可见饭量之大。”
    杨阳补充说:“而且并不昂首挺胸脖子高仰,说明距离极限为时尚早。”
    我说:“看来咱们真的不中用了,不服老不行啊。”
    杨阳伤感地说:“用不了很久,也许从现在开始,就会有人管咱们叫老逼了!”
第三章(5)
    不知道自助餐是舶来品,还是中国餐饮业的原创,反正其雏形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就在中国出现过,那时候叫人民公社大食堂。不同的是,自助餐收钱,而大食堂不用,只要是社会主义公民,来到这里都可以敞开肠胃。由此可以看出,大食堂比自助餐更共产主义,但美中不足的是,如果回到家又饿了,想自己弄口吃的,却无锅可用,当然,也可以这样理解,国家收了个人的锅,除了为了早日赶超英美,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必须让你在大食堂吃个够,永远不会感觉饥饿,肚子问题国家已经替你解决,无需自己再操心,这是资本主义永远做不到的。可惜后来大食堂解散了,必是青少年太多,如果吃饭的都是一碗面条就能饱的中老年和婴幼儿,也许能维持到现在,根本不会给自助餐诞生的机会。
    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人吃饱了撑着后都干什么,这种感觉比饥饿还令人痛苦。挺着沉重的肚子出了比萨店,我们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儿走,躲闪过往行人,惟恐被谁撞到肚子,一触即发。传来街边烤鱿鱼的气味,以前我会停住闻上半天,直到鼻子麻木,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此时却堵住鼻孔,皱着眉头,仓皇而逃。
    这顿饭验证了我们确实已经过了心比天高胃比猪大的年纪,同时也证明了我们并不成熟,饭虽然是别人的,可肚子是自己的,破了就补不上了,居然视此如儿戏。
    回到学校,我们坐在宿舍的床上,一言不发,互相看着对方觉得可怜。半晌,杨阳说:“要不打会儿球去,能消化得快点儿。”
    近来我们的体育活动以篮球为主,很少再踢足球,现在踢球的学生不是在比技术,更多的是在拼身体,而我们都属于技术比较有特点的球员,和他们踢不到一块儿。比如齐思新,很少用脚触球,多数时间都在用脑袋顶球,由此造就了一副腿细头大的身材,脑门上布满皱纹,条纹不是横向生长,而是呈方格状分布,都是顶球顶的。张超凡的特点,就是只会低着头带球往前跑,带出底线还往前带,看见前方一个人正吊在单杠上,以为是守门员,拔脚就射,那人见皮球来势汹汹,一撒手,摔在地上,足球穿过单杠,向操场边网上悬挂的“团结拼搏”的“搏”字飞去,正落在“搏”下面那一点上,给三合板踢了一个洞。杨阳说:“真他妈准,把‘搏’的鸡巴踢掉了。”玩单杠的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心有余悸地说:“我要不躲,正踢我鸡巴上。”现在踢球的学生,技术特点如此鲜明的已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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