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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深宫嫡女-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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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冷笑:“正是这个理。”

林妈妈道:“两处正副管事一共六人,总有能用得到的。”想了一想又道,“梨雪居和幽玉院里也还有些,虽不堪大用,盘算好了也能有点助力。”

主仆二人四目相接,彼此会意,眼中幽暗光芒闪过,俱都牵起嘴角。

蓝如璇抿紧了唇,眼底泪痕犹在,一双乌眸却像凝了冰霜的冬湖,长睫微颤搅动满池冰碎,俱是点点摄魄寒光。

……

中午时分天色仍然未见转晴,隔着窗子朝外看,只能看见院墙上方灰暗的天空。早已绿叶成荫的几株梨树伸了枝条进来,墨翠色的叶子间点缀着幼小青果,想看梨花,要等明年了。

西梢间落落垒着几大架子的藏书,在浅灰色光线中投下幽黯的影。如瑾穿着素碧色的短襦站在书架前,月白罗裙的裙角上蜿蜒青藤缠绕铺开,似是架顶的折鹤桂兰一路垂了过去。她伸出手,将指腹在书脊上轻轻滑过,诗词经史,落落满架,静静散着淡墨馨香。

这是陪伴了她前世大半生的东西。入宫后诸多不便,再也没拥有过这么多的书,镇日寂寥时她只想念它们,一直盼望着能在满室书香中入眠。然而这一世,明明就在是身边,她却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和精神埋首书卷了。

而且,她也不愿意再做一个痴人。

世间将读傻了书的男子称作呆子,却不知女子被书移了心性,也是深受其害的。

方才午歇梦中,突然回到当年寂寞空旷的深宫,她捧卷在灯下细品前人诗赋,正看到兴处,书页却突然变成了暗红的血色,刺得她眼睛发疼,抬起头时,满屋子烛光的暖晕也成了紫血殷红,鹅黄色寝帐骤然成了明黄,飞龙绣凤,变成那个深秋清晨太监手中的圣旨……

从梦中骤然惊起,一身冷汗,忍不住就走到西梢间来对着满屋子书卷发呆。

冥冥之中是有什么在暗示她么?时时提醒她不要重蹈前世覆辙。

如瑾摇摇头,嘴角泛起苦笑。她必不会的,再也不会离开人间烟火去书里找清净了。

“姑娘,有佟太守家的妈妈来访。”

门外侍婢轻声通报,将如瑾从混乱的思绪中唤醒。

佟家人 ?'…3uww'这个时候?

佟太守家和蓝府走动得还算亲厚,青州城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这么几家官宦,彼此间素有来往。除了太太们之间的走动,佟家二小姐秋水愿意亲近如瑾,时常会送些东西,写个信,或者直接邀人过去做客。因此她家来人找如瑾倒也是平常事,只是……

三月三之事过去未久,这时候来不是显得冒失么?

如瑾叫丫鬟请人进来,举步出了梢间,在厅堂椅上坐了。

来的是两个满脸带笑的婆子,如瑾依稀记得,似乎是佟太太身边比较得脸的人,往常在宴席上见过。如瑾微笑着请她们坐,又叫婢女奉茶。

两个婆子笑着谢过,却守礼不坐,站着回话:“当不得姑娘赐坐赐茶,奴婢们传个信就走。我家二小姐近日画了一幅荷花图,想请您过去品评闲谈,差奴婢们来讨姑娘的示下,问您有没有空闲?”

如瑾微讶:“只这件事么?”这两人不是佟秋水跟前的,往日她有事派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仆妇,用佟太太的人既没道理,也没这礼数。

婆子恭敬笑道:“原是我家太太记挂着府上老太君的身体,春宴那日老太太身体不适,这么些日子过去,虽然听说好了,但我家太太总归不放心,派奴婢们来给老太太请安问好,并带些滋补药材来。正好二小姐也想找姑娘,就嘱奴婢们顺路传话。”

如瑾略一思索,明白过来。佟太太想是已经知道了那日园中四方亭之事,却又不好明里表示什么,只等隔了些日子风声过去,再派人来做些交待。而佟秋水,想必是担心她境况,邀她一聚。

“所以你们先去过南山居了?”

婆子笑回:“正是,给老太太问过安了,我家太太的话也都带到,老太太看起来精神气色不错,奴婢们正要回去说给太太安心。二小姐邀请姑娘的事奴婢们也跟老太太提了,老太太愿意让姑娘们多走动亲近。”

如瑾了然。看来佟太太是跟老太太保证过什么了,此等尴尬事不必言明,老太太允许她过去做客也是向佟太太表明了态度,两家一如往常走动即可。

于是如瑾笑着说道:“劳烦两位妈妈跑这一趟,我这里有新得的汉阳云雾茶,请带回去给太太小姐们尝尝,待我问过祖母母亲哪天便宜,就派人给二小姐回话。”

婆子笑道:“多谢姑娘馈赠,那么奴婢们这就回去了,我家二小姐说,姑娘哪日去都可以,只提前派人知会一声即可,她好提早备下茶点待客。”

“我知道了,替我多谢你家二小姐。”

青苹包了茶叶出来,亲送两个婆子出门,回来时带了幽玉院的小丫头。“姑娘,二太太带着针线和植造的管事妈妈们来了,正在太太那边。”

如瑾站起来:“我们去看看。”

……

幽玉院里玉竹生凉,一进去就是满眼的绿,仰头青叶,低头芭蕉,整个院落翠色欲滴,薄阴天气里也是色泽明润。朱漆雕廊下几个婆子垂手而立,见如瑾来了,为首两个迎上来笑着行礼:“三姑娘来啦。”其中一个还说,“多日不见姑娘,您气色好越发好了,这身衣服配色也好,恰好衬出您的容光。”

如瑾淡淡笑看她一眼,“若是我没记错,这位是针线房的管事安妈妈?”

安婆子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当不得姑娘这么叫,奴婢正是伺候主子们针线的,日常不常在主子们跟前,难得姑娘记得奴婢。”

一旁植造房的管事瞅了安婆子一眼,似是觉得她太过谄媚,截住话头向如瑾道:“奴婢是植造房郭氏,带着两位副管事来听大太太调遣,二太太正跟大太太交接呢。”

如瑾“嗯”了一声朝屋里走,随口问道:“你是新上来的管事?”

郭婆子面色一僵,忐忑道:“奴婢原是副管事,专司花木的,近日才提上来。”

她提上来的直接原因,是原来的植造房正管事因如瑾落水受责,贬去田庄做苦力了。植造房司管府内各处房舍修葺与花木管护,当时一同遭贬的还有司修葺的副管事,因她是花木方面的,是以未曾被责,当其他两人的事也让她心中非常不安,现下如瑾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她生怕如瑾迁怒,那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料如瑾笑道:“你差事做得不错,园子里今春的花花草草都十分喜人,我们见春光明媚心中惬意,都是你的功劳。”

郭婆子大大松了一口气,被夸奖了又觉脸上有光,原本讨好式的笑意就成了真正的开心。

说话间走到屋门口,秦氏正与张氏对坐喝茶,见如瑾到了,叫她近前来。“你婶娘刚刚带了管事们来见我,正将两处大小事务说给我听,你也来听听,我身子不好时还指望你帮衬。”

如瑾笑着与张氏见礼,在下首月牙圈椅上坐了。那边张氏脸上倒是如常神色,没有了晨起的惊愕和急切,仿佛又是以往那位稳重温和的掌家二太太了。朝如瑾略微点点头,继续说交接之事。

“……针线房里一年四季,每季各处新衣都有定例,遇见节庆生日另有规制,这些都是常年留下来的规矩,嫂子想必也都知道,不用我一一细说,只是做些什么样式,用些什么颜色,到时嫂子打发人去各处问清楚了即可,只要不出格,但可尽着大家喜好行事……”

如瑾静静听着,轻抚腕上碧玉珠连接而成的莹润手钏,目光在张氏身上打个旋。“婶娘真是体贴细致。”

张氏嘴角泛起温和的笑:“嫂子往常不管家,我未免要多说一些交待妥当了方可,只别嫌我啰嗦。”

“如何会嫌您啰嗦,巴不得婶娘事无巨细都教给母亲和我听。”如瑾笑容得体,“只是……”

才说到这里,小丫鬟站在门口禀报:“南山居吉祥姑娘来了,给太太送安神香。”

如瑾眼波一动,这个时候来,恐怕送安神香只是个由头罢了,看两边怎么交接才是真的。秦氏已道:“快让她进来。”

吉祥笑盈盈进门,朝秦氏张氏如瑾三人各行了礼,起身笑道:“老太太让奴婢们整理柜子,翻出一些旧日的安神香来,也忘记是什么时候得的了,但都是极好的品色。老太太怕久置放潮了不好,吩咐奴婢各处送一些。原来二太太也在这里,那么奴婢可以偷懒不过去跑腿了,请您自己带回去罢。”

张氏笑道:“让底下小丫头跑腿就好了,何必你还亲自跑一趟。”

吉祥只当听不出她话里的试探和不满,笑言:“奴婢也是闲着没事出来散散腿脚,谁想大约是平日不怎么走动的缘故,这才走了半个园子就有些脚酸,怪不争气的,自己想来也好笑。”

张氏眼波温柔隐了眸底幽冷,笑得更加和蔼:“你也算是半个主子了,日里养尊处优,哪里走得惯路。”

吉祥忙摆手摇头:“二太太可别开奴婢玩笑,您说着玩,奴婢可当不起。”

如瑾笑着指了指一边的墩圆小锦杌:“既然脚酸就坐下来歇一会,总之不用跑东府了,省下工夫歇好了再回去复命不迟。”

吉祥欠身谢过,看秦氏也点头,就侧身坐在了杌上,笑问:“两位太太和三姑娘正在说什么家常呢?”

在座三人都明白她的来意,见问到此处,张氏垂了眼睛不语,如瑾叫了小丫头上茶,状似无意随口答道:“在听婶娘说针线房的琐事,长了许多见识,我正感慨婶娘细致体贴。只是……”话锋一转,几人都是看过来。

如瑾拿起茶盅抿了一口,笑看了张氏,“只是侄女正要请教,针线房平日里进出布匹,还有人工物料的花费等等,该是颇为繁杂琐碎,恐怕光靠脑子是记不过来的,是不是还应有账册记录?”

张氏笑容微滞,吉祥接口笑道:“三姑娘平日琴棋书画神仙似的一个人儿,原来也知道这些。针线房是有自己的账册不假,不但针线房,其他各处只要有流水出入,都是有账可循的。”

如瑾便紧接问道:“如今婶娘带了管事妈妈们过来,我看那几人手里却是没拿账本册子之类,那么,账册今日暂时不交接是么?”

066 账目风波

秦氏赞许地看了女儿一眼,亦转头笑嗔,“正是呢,弟妹将事情都说得头头是道,我听得入神几乎忘了这茬,弟妹也不提醒我。”说到这里面露疑惑,迟疑道,“还是你本打算说完了其他琐事之后,再详细交托账册?”

张氏举起帕子,轻轻按了按脸颊上的香粉,借势掩住嘴角一抹冷笑。吉祥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她只做不知,放了帕子面不改色,笑道:“嫂子说的没错,我正是要将大小事情都交待妥当再说账册,只要其他交待清楚了,账册不过是个日常记档,嫂子拿来一看就清楚明白,再不用费神思虑的。”

说着笑容越发可亲,“只是现下刚好临近月末,本月的账目却都未能盘点清理,我就想着,不如先将这些清理干净再交托给嫂子,免得嫂子乍然接去不知底细乱了手脚。”

“这就是婶娘细致体贴之处了。”如瑾闻言大为感怀。

张氏眼露得色,口中却依然谦逊:“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也谈不上什么体贴,往日里都是这样行事罢了。”

如瑾掩口道:“婶娘往日里细致惯了,习惯成自然,自己都不觉自己有多可靠妥当了。我们却都明白,婶娘是最最体贴的一个。”

张氏被这样称赞虽脸上颇有喜色,但也免不了盯了如瑾两眼,不知这阴险狡诈的三侄女为何突然恭敬讨好起来,难道是又有什么鬼算计?心里飞快盘算几番,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一些……想是她们怕自己不好好交接,所以赶着送笑脸?

这样想着,心下又不免冷笑两声。已经到了这地步,临时抱佛脚又有何用,我若想存心使绊子给你们,又岂是两句好话就能搪塞的,左不过是我仁慈,让你们白得几日兴头罢了。

于是脸上笑容越发大了,下巴也微微扬起。如瑾看在眼中,唇角微翘,端端稳稳出言道:“婶娘体贴,侄女便求婶娘一事,还请婶娘应允。”

张氏心中警醒,小心道:“何事?”

如瑾便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方才听婶娘说起月底盘账,似乎是颇为麻烦的一项,侄女就觉得有些头疼。婶娘好心帮我母亲盘点了这次,下月末和以后的又该如何呢,想来到时母亲还会手忙脚乱。侄女心中就寻思着,不如让孙妈妈跟着婶娘做这次盘账,学些窍门回来,也好方便日后。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想必婶娘细致体贴,不会不教给我们吧?”

张氏嘴角微微抖了几下,脸颊笑容有些僵。“三丫头这是哪里话,我怎会藏私不教,只是这账册也没什么难管的,上手不难。”

这话却和她之前的矛盾了,如瑾就说:“既然不难,不如这次就由母亲来盘清,早点学了早点上手,也别等下个月了。”

秦氏思量一下亦是点头:“这样也好,弟妹就让她们拿账册过来吧,趁着时间还早,弟妹也在这里教我们听。”

张氏脸上急色一闪而过,忙笑道:“也不必这么急,嫂子不是说身子还未好全么,且慢劳神,还是让嫂子跟前孙妈妈到我那边学吧。明儿一早跟老太太请了安,我就带她回去清账。”

说着站起了身,“我那边还有事,璇儿午睡起来身子也不大好,我先回去了。几个管事都在外头候着,嫂子传她们进来回话就是,我都嘱咐她们以后要更加勤勉了。”

秦氏见她如此着忙,与如瑾对视一眼,也不强留:“那么弟妹且去忙,有事我再着人去请你。”

“嫂子尽管吩咐,我是随叫随到的。”张氏欠身作礼,带上丫鬟婆子匆匆而去。吉祥忙将安神香递给她的小丫鬟带了,笑言:“二太太慢走。”

如瑾送至院门口,目送张氏一身团紫苏缎暗绣百蝶长袄沿着小径远去不见,唇角笑容渐渐散去。

碧桃跟在后头,低声纳罕道:“她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如瑾脸色冰清,转身回房:“忙着回去填补账目呢。她这样的人,怎会不在各处捞些银钱中饱私囊。”

碧桃瞪眼:“竟是这样?好在姑娘警醒。她竟还打着过几日平了账再交接的主意,唬弄谁呢,安的什么心!”

回至屋中,吉祥正站在那里跟秦氏告别:“打扰您这半日,奴婢也歇过腿脚来了,这就回去复命。安神香您要是用着好,南山居还有一些,奴婢回了老太太再给您送些过来。”

秦氏谢过,温言让她去了。如瑾朝吉祥笑着点了点头,吉祥自去不提。

秦氏就招了女儿道跟前:“老太太果然盯得紧,咱们倒没什么,她那边怕是心里好大憋闷,咱们小心些吧。”

如瑾道:“本已被夺了权,交接时老太太还要派人来亲眼看着,她自然憋闷。只是女儿觉得,越是这样,她越不敢乱动,最近怕是要平静一阵了。母亲先趁机将手里事情理顺了,待得她要行事时,咱们也不会手忙脚乱。”

秦氏深以为然,想了一想,又说:“账册恐怕有些不妥当,她让香绮明日才去,生怕咱们不答应似的匆匆就走了,看来今天她定是要做些手脚了。”

“这是肯定的。事情来得突然,她以前恐怕有烂账来不及清理,怎能不急。”

秦氏道:“会不会还做些不利于咱们的手脚?”

如瑾沉吟:“虽然未必来得及,但也不可不防,母亲让孙妈妈警醒些吧。我明日该去上学了,事情过去若还在家里找由头请假,老太太恐怕不会答应。我不在跟前,母亲和孙妈妈多留神。”

秦氏点头:“你说的是。”母女又商量一会,就叫了外头候着的几个管事进来。

安郭两位带领副手恭敬垂手而立,脸上都带着略微讨好的神情。尤其安婆子更是满脸带笑:“太太如今管了针线房,有什么吩咐只管跟奴婢说,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办妥当。平日里要是有个什么大小东西要缝制绣补的也不必客气,奴婢们整日就是做这个的,一定好好伺候太太和三姑娘。”

秦氏看着她只不说话,一旁孙妈妈笑道:“安管事也不用这么满口应承,你们针线房整年给老爷太太们做衣服,又是四季定制又是节令新衣的,忙得脚不沾地手不离针,大家都是知道的。太太虽接管了这事,但也不会徇私给你们添乱,你们放心便是。”

安婆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微微咧嘴,十分尴尬。孙妈妈这番话并非别的,正是有一次秦氏想让针线房做个护膝,有个副管事亲口说给过去传话的小丫鬟听的。小丫鬟气得不轻,回来一五一十全都学给秦氏,秦氏当时并没说什么,只是再也不提做护膝的事。孙妈妈如今又将话还回去,安婆子怎能不心里打鼓。

自从早晨听说针线房要交给秦氏的消息,安婆子就是害怕得很,以往时候她们真没把秦氏放在眼里,颇有许多得罪之处,如今风水轮流转,谁料从不管家的秦氏突然就接了权,还正管到她头上。一整天她就战战兢兢的,生恐秦氏翻旧账。

眼见秦氏神色不明地瞅着她,孙妈妈笑吟吟的绵里藏针,安婆子一咬牙,伸手将后头一个副管事拎了出来。

“都是曹婆子这老货猪油蒙了心,向来不管不顾的没个尊卑,真真将人都得罪尽了!全针线房上下都跟着她受累不少,整日替她拆东补西地到处说好话,要不是她办差还算勤谨,二太太又宽和总是饶恕她,奴婢早就想回了主子们撵她出去了。太太莫与她一般见识,若是觉得她不好,这就赶她走,针线房上线都感念您的恩德。”

一番话说得那曹副管事脸色铁青,奋力一挣从她手中挣脱,气急败坏地回道:“大太太容秉,奴婢可是向来勤勉恭顺的!”

如瑾含了一抹微淡的笑,冷眼坐在一旁看她们相争,此时才慢悠悠开口道:“母亲方才可是说了什么我漏听了?怎么惹得两位管事这样不顾体统闹了起来。”

孙妈妈道:“太太什么也没说,奴婢也觉奇怪,莫非是针线房素来颇多风波,才让两位管事随时随地都忍不住要口角一番。若是如此,那也真该彻底管管了。”

安婆子身子一震,连忙跪下:“太太恕罪,姑娘恕罪,都是奴婢一时情急。太太自然是没说什么的,是奴婢觉得曹副管事不成样子,想请太太略做约束。”

秦氏这才道:“我刚接手,什么还都不知道,若是你觉得她不成样子,那么你是正管,尽可约束她罢了。只不过家宅以和为贵,若不是犯了大错也不必大动干戈。二太太都能看她勤勉容下她的小错,难道我是不容人的么?”

安婆子连忙磕头:“多谢太太宽宏!针线房上下都知道太太和善体贴!”

如瑾道:“起吧,好好回话便可,不用说些有的没的。只要埋头勤勉做事,从老太太起,大家自然都看在眼里,不会亏待你们。”

安婆子谢过起身,恭恭敬敬退到一旁回话不提。曹副管事横她一眼,也黑着脸退了回去。

接下来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两处日常琐事,和张氏所交待的无甚出入,可见张氏也没有太过藏私。秦氏嘱咐了几句就让她们散了,待得屋中没了外人,这才跟女儿相商。

“曹婆子身后是东府,日常大家都知道的,她向来也是有些横行。只这安婆子似乎颇为圆滑,倒是未曾听说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孙妈妈道:“安婆子确实八面玲珑,但凡是个主子她都喜欢讨好,对府里丫鬟婆子也都亲热,办差并无大错。这些年二太太换了那么多管事下去,她却屹立不倒,也算是个有本事的。”

如瑾想了一会,道:“适才那样敲打她,单从她肯拽出曹婆子来说,就是颇有计较和担当的。面上讨了咱们的好,其实却是保了曹婆子给东府人情,她既然两边都不想得罪,咱们就不必动她,顺了她的意保住她的位置就好。”

秦氏回想方才情景,微微点头:“只要她用心做事,不刻意跟咱们作对,我自然不必横生枝节。老太太是让我管家的,不是让我挟私报复作威作福。”

飞云轻手轻脚奉上新换的热茶,碧绿盈透的嫩叶在白瓷盏里静静沉浮,清香弥漫,如瑾在袅袅飘升的热气里看着母亲清瘦容颜,目光落在那头乌黑光滑的发髻上。

真好,母亲尚未生出华发,也开始一点一点筹谋前路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事事顺利,她所期盼的平安一生是否就能实现,曾经那惨痛血腥的噩运,是否最终不会降临?

……

天色渐渐暗下来,阴霾日子里夜幕降得早。安婆子等人出了幽玉院之后,路上已经有些看不清了。植造房几个婆子同行了一段后沿着另一条路回去,眼见周围没有旁人,曹婆子再也耐不住心中憋闷,拉下了脸冷笑出声:

“你倒是好会见风使舵,往日里怎么跟东府套交情讨好全然忘了,这才认了新主子不到半天,先把我拉出去邀功请赏。只是你别打错了算盘,二太太再怎样也还管着家中大事,日后谁高谁低还说不定呢!”

安婆子左右瞅瞅,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嫂子你倒是轻声点。我哪里是拉你邀功,你仔细想想前后,若是那时我不说得严重些,大太太万一计较起来如何是好,就算不明着将你怎样,暗地里挤兑也是难受的,方才孙妈妈那些话你又不是没听见。唯有我将你挑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你得罪过她,她碍于面子才不好下手,你向来通透,怎么这回倒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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