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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兽录龙子之卷:烟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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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鮻鳞带有麻痹的微毒,让食者暂时对肉体疼痛无感,他靠着它,抑制内元受创所产生的不适,痛楚没有不存在,只是用鮻毒欺骗了身体,骗它不痛,一点也不痛。
  众目睽睽下,找不到出手的时机,况且有西海龙王坐镇,要嘛,不顾一切冲出去,陪她一块找死;要嘛,安安分分,站在围观群众身后,寻找救她的机会。
  前一个太冲动,非但救不了人,也断送接下来的任何一丝生机。
  后一个太消极,势必得眼睁睁看她尝过一轮苦头,被押回囚禁处,才有可能盼到动手时机。
  云桢的死,要说他多有感伤是骗人的,儿时一块泡天池,各自长大,堂兄弟感情,真说深切到肝胆相照,也没这种交情,弱肉强食的海底世界,谁谁谁被吃、谁谁谁吃谁,稀罕吗?
  他四叔被饕餮整只吞下,不吐骨头,怎不见二伯父召集众兄弟去替四叔报血海深仇,把饕餮也捉来用雷金锤打打?
  他们九条龙子,彼此兄弟爱少得可怜,别提还扯到“堂”字辈去。
  当然,他也不会愚蠢地夸奖延维好棒,言灵练得不错,连龙子都能解决。他会骂她,他会教她,他会叮嘱她,使用言灵前,多在脑子里转个几圈才出来……
  杀了她,云桢也不会活过来,况且,她那一句言灵,真具有强大杀伤力吗?既无明确道出死法,更没有咒杀云桢的意图,云桢是龙子,即便不是龙子中数一数二的强者,面对区区言灵,他挡不过?
  疑点未能厘清,就定她死罪,万一错杀呢?!
  也许,私欲蒙蔽了他的眼、他的心,教他是非不清,他现在亦不想顾及其他,全心全意只有救人。
  所以他站在这里,目睹容纳全城城民的大广场内,人声鼎沸。
  他充满私心,在一大群吆喝着“给她死!给她死!”的城民中,仅剩他一个,默默在心里,近乎祈求,反复说道:
  “别死,千万别死……”
  刺耳的长哨声,哔哔作响,水炮连接施放,热闹催促着接下来进行的一切。
  “窥远镜白买了……里头的水幕那么大,连凶手睫毛有几根都照得一清二楚嘛。”前方几位氐人,低声埋怨。
  没错,场边几乎半天高的水幕,会将场内发生的一举一动,放大,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窥远镜怎及水幕来得清晰震撼?
  她是被抬进来的。
  两只健壮魁梧的巨螯蟹人,把她当成麻布袋扛在肩上,踏进场内——巨大的水幕,正如此详实映照。
  她双手软软垂下,犹如风中细瘦青柳,随着蟹人疾走而无力晃动,她并没有昏厥过去,圆艳美眸,张得大又亮,神智清醒无比,正仰望海空,鲜少眨动。
  浓赤色毒疹,密密麻麻,满布她脸上,已很难看清她原本肤色,然而她神情一点也不痛苦,对于身处此地,有些茫然迷惑。
  她被放上广场中央的石台,束缚住手脚,以防她逃跑。
  逃跑?!
  她连动都不动了,绑着她在何意义?!
  狻猊逼自己冷静呼吸,不许冲动现身,因为,西海龙王伴随一道金灿光芒,出现在至高座椅上坐定,身旁则是西海龙后,云桢的娘亲。
  广场所有声音,歇止了下来,没有长哨、没有水炮,也没有义愤填膺的吆喝,众人屏息以待,要看凶手接受处罚。
  场内最清晰的,仅剩龙后低声啜泣,为亡儿落泪的哀惨呜咽。
  西海龙王未加多言,不屑再赘述延维恶行,袍袖挥扬,直接行刑。
  场边两名男人走向石台。
  一是鱆医,八只手里,提着大篮小匣,伤药丹丸全副准备妥当;另一位则是行刑的鲎人,甲脚坚硬,自身拥有的背甲足以护体,手里金亮精巧的锤子,不过两指长度,比寻常匕首更短,但相当沉,鲎人必须双手捧持,才能勉强举起。
  水幕里,她仍是那副放空却清醒的模样,双眉松懈,眉心没有任何痛楚堆蹙,就像是一个娇懒丫头,赖在床上,死不肯从温暖被窝爬起来那样的神情。
  雷金锤高高举起,重重落下,鲎人用尽了全力。
  “喝!”
  那么小的锤,那么轻的锤,总是在雷神手中引电招雷,威力强大无比,劈树树倒、劈屋屋垮。
  鲎人非天人,发挥不出雷金锤所有神效,西海龙王要的,亦非雷金锤一记劈毙延维。
  他要她痛死却死不成,那颗心,被雷电缠拧绞麻,只消雷金锤一成……甚至是不到一成的效力,便很足够了。
  但,遭雷金锤击向胸口的延维,一脸困惑,模样似极了正在发问“什么东西飘到我胸前?树叶吗?”,她挪动视线,望向抵在胸口的闪亮玩意儿。
  雷金锤失效?
  围观众人开始交头接耳,水幕没映出凶手痛苦哀号的容貌,谁都无法接受。
  鲎人与鱆医面面相觑,对此刻情景感到无措,只能转向西海龙王。
  只见龙王拈胡沉默,迟迟没下达第二道指令,他们也仅能静待,静待是否该要执行第二记的补敲工作。
  延维眨巴着双眸,身躯正轻飘飘似的,什么毒发之痛、刀捅的伤、禁咒蛇的牙洞、鞭子的抽打……距离她好遥远,完全感觉不到,身体不像是属于她所有,意识与它是分离的。
  她知道身上处处有伤,偏偏一点也不疼。
  一点也不疼……
  一点也……
  意识猛然坠回身体,被迫两者嵌合,轻飘感瞬间抽去,毒发之痛、刀捅的伤、禁咒蛇的牙洞、鞭子的抽打……如凶狠恶浪,扑袭而来,全数一并发作,教她麻痹的毒性退去,所有该尝的痛楚,一项一项一项凶猛侵占意识——
  毒的绞痛,没入体内的刀伤,咬得肤肉模糊的喉间牙洞,皮开肉绽、热辣辣烫人的每一道鞭痕,以及——
  雷金锤的袭心剧痛!
  一道幽蓝电芒,在她心窝口钻窜飞驰,“滋滋”声锐利刺耳,突猛间,一记闪雷惊破,轰然巨响,广场隆隆震荡。
  她张嘴尖嚷,满满一口腥红,呕染海水,蓝中掺艳,如火红的烟,融化于空气中,先是深浓,又逐渐被海水冲淡,然后,又有新的血烟,由惨白唇瓣间,不停、不停发溢满出来……
  鱆医见状,立刻一手紧扣她下颏,迫使她无法闭口,其余几只手,忙碌灌食护命药粉汤剂,不让她死去。
  好痛!好痛好痛!
  药粉汤剂被她不停呕咳的鲜血吐出,鱆医强硬再喂。
  巨大水幕,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疼痛欲死的神情,她狼狈吐血的模样,她求死不能的惨状。
  那道雷,像是劈在狻猊心上,痛到心脏要碎裂开来,嘴里咬破了含毒的鮻鳞,也麻痹不了心口阵阵的紧缩绞痛,口中尝到血腥味,不知是鮻鳞划破舌,或是牙关咬得太紧太紧所致……
  耳边,爆出围观人群的鼓噪叫好,刺激着胸臆翻腾的怒意,多想不顾一切,直接冲到场间去抢人,但,不行,真的不行,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都忍不住,想想若抢人失败,她还得受这种罪四次!
  狻猊用尽力气,闭上双眼,不去看水幕中教人难忍的情景。
  不会有下一回,他不会让她明天二度被押进大广场,面临被围观、被叫骂、被惩处的窘境……
  只痛一次。
  他只让她痛这一次。
  也只让自己,痛这么一次。
烟华(下)

内容简介:
唉,这个小疯子,其实是小傻子吧
看起来坏,实际上嫩,乍见时觉得任性难搞
看穿了以后,才发现她纯真得很
心眼就那么一点大,坏把戏也只有那两招……
他承认,一开始的确是抱着无聊解闷的心情
对于自动送上门来的乐子,他没理由白白放过
她想作戏,他乐于奉陪;她惹事生非,他当作消遣
反正他是龙子中最为阴险、最笑里藏刀的一只
在他眼中,她不过是没了毒针的蜂、缺了牙的小豹
使出来的伎俩也只有娃娃等级,压根儿不足为惧
可即便是城府深密如他,难免也有失算的时候
当她为了赌一口气,为了与他争个输赢
居然不惜把性命也给押上,他才悚然惊觉──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竟已在他心中占据了位置!
如果可以选择长相厮守,他自然不会放她走
只可惜天人早有预言,他的命格注定护不住所爱
倘若硬将她留在身边,两人的下场非死即疯
所以他强迫自己放手了,割舍了,把真心彻底隐藏
怎知如此刻意闪躲,却仍抵挡不住命运的捉弄……


第一章

  延维又被挂回石牢墙上。
  呼吸浅浅的,微弱的,胸口细微的起伏,若没近些去瞧,几乎快要感觉不到。
  但她是活着的,鱆医用尽办法,达成西海龙王的命令,护她不死。
  石室里,不像昨目,多人出入,都想趁她还未受重惩之前,以他们认为痛快的复仇方式,来替云桢讨些小公道。
  今天见识雷金锤威力,众人终于明白,暗地里拿匕首或细鞭教训她,根本是便宜她了。
  龙王英明,对付杀害少主的可恶女人,果然要处以雷金锤极刑,才能消众人之恨,明日再来一回的处刑,众人欣然期待,无暇再对她做些小鼻子小眼睛的报复。
  静。
  熏炉中,吐着妖袅烟香,嗅者昏沉胶力,用以让她安分休息,无法挣扎、无力叫嚣,更别妄想逃离,只能被迫养足体力,迎接明日相同的大刑。为此,鱆医连仙丹都不吝喂她吃上半颗。
  雷击之后,是焦焚一般的痛楚,在胸臆里翻滚,那股麻痛,找不到出路,便只好在她心窝深处,胡乱冲撞,似极了要狠狠撞出一个洞,一个让它能奔窜出去的途径……
  她没有办法承受第二次,她一定会死,光是想……明日再被蟹人扛上广场石台,她就怕得要死!
  还不如死掉算了,死了,他们爱怎么鞭尸肢解,都随便他们了,那时她没知没觉,不像此时,生不如死。

  咬舌,对,咬舌自尽,是她目前唯一能自我选择的死法……
  牙关颤颤打开,被大量药粉给喂得红肿的舌,抵向牙间,使劲嚼下——
  使劲……再使劲……再再使劲…………再再再使劲……
  不行……她连嚼烂一块肉都很难,贝齿软软无力,就算放颗甘草瓜子在她嘴里,恐怕也咬不破瓜子壳吧……
  呜,若早知道折返龙骸城的下场会是这样,那时平安逃回情侣退散楼后,就别再回来救狻猊……她向来好爱惜自己的生命,总是把命摆在第一位,只除了那回逼狻猊归还言灵,拿性命当威胁筹码外——压根吃定狻猊不会眼睁睁任她玩掉她的命——她没有哪次轻贱过活下去的权利,谁的生命也比不上自己的重要……
  然后,把现在的遭遇,留给狻猊代她尝吗?
  ……西海龙王,会这样迁怒吗?
  本就低低垂着的螓首,又更沉了几寸。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恶劣念头,被无形的柔荑,挥赶驱散。
  没有早知道,就算早知道,恐怕也改变不了她的冲动,她回情侣退散楼后,以狻猊之名写下多少替身纸人,那时她会不知道再折回龙骸城是件多蠢的事吗?
  当然知道,明明知道还是去做了,谁会同情她呀?!
  活该。
  与其想些不可能变更的现况,不如再努力认真嚼断舌头,比较实际。
  她嚼……她嚼嚼嚼……
  她太专心于欺凌自个儿的舌,忽略有人踏进石牢。
  “自尽是很笨的事,如果我一路闯到这儿来,迎接我的却是一具尸体,我会很失望。”以及,伤心。
  比声音更早一步到来的,是一只扣在她双颊的手掌,制止她企图咬舌的举动。
  近近贴在她鼻下的掌间虎口,有着熟悉的烟香,窜入她鼻内。那香息,清明了浑沌的神智,也让她忘了身上的伤、心上的痛。
  毋须谁来扳开咬舌的牙,她惊愕张嘴的憨样,久久无法恢复正常,雷金锤引发的雷电劈击,也劈不出她这等瞠目结舌的蠢表情。
  鼻子先闻着了香,双眼才意识到去确认来者是谁。
  是满室的飞烟拟造出的虚影?
  抑或,她已经被雷电劈傻劈笨,终于……疯掉了?
  不然,怎会看到狻猊站在这里?!
  “别再咬舌了,小乖。”说着话的狻猊,任凭她眨眼几十次,都没有消失不见。
  脸颊上,轻轻抚贴的掌温,同样存在,触及她脸上狼藉的伤口时,疼痛,真实无比。
  “你……”她声音沙哑,禁咒蛇仍缠在颈上。
  “我是真的,不是幻影,你瞧。”狻猊一探手,擒住盘踞她喉间的蛇头,倾注言灵之术:“松开。”
  蛇身果真在几记扭动下,由束卷转为松软,轻易被狻猊取下,捏昏在手里。她呼吸顺畅许多,肺叶贪婪吐纳,他转而准备替她拔除寒冰钉,在那之前,他喂她吃了一片鮻鳞。
  “含着也行,痛到忍不住,咬破咽下无妨。”他说。
  “你……让我吃什么?”她问,一边乖乖含下,没有吐出。
  “被你害得很凄惨的那条小鮻金鳞,鮻鳞的毒,可以短暂麻痹知觉。”他朝她笑,脸孔靠得很近,气息炙热喷肤。
  她看他看得失神,他下一步动作已快狠准接续,趁她分心,连取四根寒冰钉,然而再迅疾的速度,仍避不了冰钉黏沾在皮肉上,瞬间抽离的拉扯撕痛。
  她抽息,口中鮻鳞碎了满嘴,高举许久的酸软双手,被他扶下,五指捏揉她僵硬肌理,要让遭寒冰钉冻伤的双臂,尽速恢复温暖和通畅,更迟些,她的手臂就废掉了。
  “你……你也是被西海龙王……抓到这里来的吗?我明、明明已经骗过那面镜子……叫自己不许把你抖出来……我有藏好呀!他……又折回去逮你是不是?”延维混乱地说着。
  狻猊得到了他想要的解答。
  果真如他猜想,窥心镜那时的烟雾弥漫,所为而来。
  “我不是被抓来,我是特地前来,英雄救美。”他中口吻,显得愉悦轻快。
  “你——”她顺顺干涩的喉,不等涩意舒缓,便又说道:“你要来干嘛不早一天来?!我被雷金锤打得好痛!”
  不是“你怎么冒险到这里来?别管我,快走”或“你身上的伤好一点没?我好担心你”,而是很没天良的一句指责,不过狻猊也没意外就是了。
  她精神颇佳,至少他不用太担心。
  “确实是我不好,我来太晚,让你吃苦了。”他按揉她手臂的动作没有停下,力道适中,轻与重的拿捏极好。
  掌心温温热热的,贴在冰冷肤上,很舒服。
  他认错得好干脆,反而害她汗颜起来。
  她不是……一脱口,就想说些没天良的埋怨,但一见到他,忍不住……
  她又痛又怕的情绪,没人能倾倒,在西海城里谁理她呀?!她再疼痛、再恐惧,也是咎由自取,他们不唾她口水,都算对她客气了!
  看见狻猊,心安的念头,涌泉般汩满胸口,想向他抱怨,向他诉苦,向他嚷嚷着,她有多疼多疼……
  想向他……撒娇。
  “呃……你受伤了嘛,不、不能怪你……有来总比不来好……我……我没想到你会来,所以一开口就胡说八道……你,那个,伤,有没有好一些?”延维很别扭,因为缺乏关怀人的经验,口吻结巴,僵硬又笨拙。
  还会关心他?狻猊当真受宠若惊。
  “我无碍,倒是你……真惨。”他笑笑说。嗓里却梗着硬块,沙哑了低笑。
  那硬块,叫“心疼”。
  “我现在很狼狈呴……”她不难想象,自己此时多狼狈、多邋遢、多糟糕。
  “嗯,满脸毒红疹,数也数不完,印堂黑青黯淡,唇很肿,嘴边全是药粉,一身雷焦味。”他附和颔首,并追加详细的补充说明:“双颊有毒疹、有掌印、有鞭痕……还有人拿刀在上头划叉刻字。”淡然的口吻,难闻起伏,必须认真盯紧他的眼眸,才能看见,他来不及遮掩的怜惜和不舍。
  “什么字?!”她骇然,被他揉按得暖暖的双手,总算恢复力气,反握住他的手掌,慌张问道。
  “……不太好的字。”别知道比较幸福。
  “骂人的字眼,难脱贱呀烂呀去死呀,我猜得出来……”呜,她破相了。
  “脖子上更精彩热闹,好多牙洞。”他的指腹,轻柔滑过她咽喉,引来她瑟缩一颤。
  “禁咒蛇咬的。”她吞咽唾液时,随喉头的嘟噜起伏,就能感觉到,他的碰触,放得无比轻柔,仿佛害怕碰疼了她。
  “没关系,不会留下痕迹,不管是脸或颈子,我都帮你冶好。”
  他抚摸她的凌乱长发,像在哄诱小娃儿,而她,确实也变成依赖人的小娃娃,乖顺点头,罕见的温驯,没再提问或质疑,给予他全盘信任。
  信任,鲜少付出的两字,在他身上,毫不藏私。
  她信任他。
  狻猊用术法,治愈她被人划花的艳丽小脸,还她原有容貌,掌印、鞭痕及渗血的刀伤,在他掌心抚过之后,消失干净。
  红疹是毒,在解去毒性之前,只能先暂时维持。
  接下来是禁咒蛇的牙洞,密密麻麻,太多太多,咬出鲜血淋漓,同一处伤口,反复咬了再咬,肤肉糊烂。
  多可惜,他最喜爱她颈子白软细嫩,赶快将刺眼的血肉模糊,抹平消去。
  她舒坦地长吁口气,双眉间的蹙结,缓缓舒展,紧绷的纤肩,松懈了下来。
  腰腹的伤,双腕间寒冰钉所造成的血洞,身上红红紫紫的鞭痕,他都不容许它们残留,然而心口上的雷麻,一时半刻冶不好,只能皱眉凛眸,看向那劈击的痕迹,狼藉且狰狞,占据在最细嫩的软乳上。
  “你怎么敢来?”身体舒畅了,一个一个疑问,接连浮上来。
  “理由与你明明逃掉了,还敢再回来龙骸城找死的那一个一样。”狻猊不正面回答她。
  “哦。”她应声,美眸骨碌碌转。“是啥?我那时,只想着要把你一起带走,其他什么原因、什么理由都没有想过耶。”
  昏倒。太迟钝了吧?
  “我现在,也只想着要把你一起带走,其他什么原因、什么理由都没有想。”狻猊咬牙狞笑,学她的口吻和迷糊。
  “……干嘛突然翻脸?好啦,我知道你很有义气,谢谢你来救我。不过,你这样做,你二伯父疯起来又要打你了,你不怕吗?”她很怕耶,他被打趴在碎瓦底下的惨样,她想起来都要发抖的,不想再看到第二遍。
  “怕,所以我们最好赶快走,被人发现的话,你就不用担心黄泉路上没人陪。”他替她编起发辫——两人初见时她的双辫模样,方便逃命时不阻碍速度。
  “怕你还来?”她靠着他的扶撑,站直身体,但是受到毒烟的影响,四肢仍虚软脱力。
  “因为有比我二伯父发狂时更可怕的事。”他干脆横抱起她。
  “唔?是什么?”比西海龙王发狂更可怕?
  怕你死。
  怕你在死之前哭。
  怕你一边哭,一边喊我的名字。
  怕你一边喊我的名字,一边死去。
  “到底是什么?”没得到他回答,她又问了一遍,换来他往她这儿倾过来的头锤一记,咚了一小声,一点也不痛。
  摆明不告诉她嘛,讨厌。
  她捂着额,暗暗咕哝。
  狻猊正欲策动言灵,延维突然伸手捂他的嘴。
  “我还有个地方想去!”她抢先道。
  “哪里?”
  他吁吐在她掌心的气息,又灼又烫。她猛然收手,五指间,明明没有握着东西,却是那么炙热,酥酥麻麻的……是雷金锤的后遗吗?
  “我……我想去看云桢的尸体。”她双颊臊红,像一颗颗毒红疹在作怪,弄得她麻痒。
  “云桢的尸体?”
  “我知道他还没下葬。”因为要等弄死她之后,拿她祭魂,才会陪同云桢下葬嘛,所以云桢的尸首,应当仍摆在西海城某一处,她想去亲眼瞧瞧,他到底是如何死的。
  每个人皆指控是她杀死云桢,她却连云桢的死法都不清楚,岂不可笑?
  “我不确定他到底是否因我而死,不去看一眼,心里总有疙瘩,就算我得背负杀人偿命的罪责,也该让我明白,我是怎么杀了他。”
  “此非明智之举,应以逃命为第一优先。”他很想劝她先走为上策。
  “我也知道呀,但是逃走之后,就不可能再有大好机会,能偷偷接近云桢的尸体,看个仔细。”因为西海龙王会缉捕他们,他们得全心全意逃,西海城更是不容他们来去自如,要再闯进来,更难。
  “你的突发奇想,我不意外。”他的笑斥,很是纵容。
  这意思是……答应了她吗?口气软绵绵,一点也不像是骂她或反对她。
  “你知道云桢被摆在哪里吗?”她直接解读他是同意了。
  “不难猜测。”八成在云桢生前的海楼里。
  “那,我们一起去?”延维扬眉问。
  不然呢?
  他有其他选项吗?
  只能舍命陪君子。
  西海城的地形位置、楼阁分布、天空水廊交错连结,狻猊还算熟稔,自小到大,举凡龙王龙后寿辰、家族聚会、祀天节、品酒会、龙子比武……名目繁杂的各种机会,让他往来西海城无数回。
  签运不好时,一年跑上两三趟亦属正常,虽不见得每座楼、每处景都能喊出名称,起码一些重点式的大建筑,他皆认得。
  云桢住在“听涛观海楼”,恰巧就是狻猊很熟之处,每次踏进西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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