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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魅影]界桥-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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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女主人的克里斯汀自然是不能推拒,尽管这让她想起那些已被刻意遗忘的岁月,但夏尼夫人仍是笑容大方地接过仆人递来的六弦琴,弹唱了一曲。刚开始几个音才有些生疏,到后面已展露出之前名动巴黎戴耶小姐的芳华来。
“That's all I ask of you……”
她唱完之后与丈夫劳尔相视而笑,十分甜蜜。这首歌正是当时二人的定情之曲,曾回响在巴黎歌剧院落雪的天台上。克里斯汀面泛红晕,她忽地捕捉到记忆里那时忽略的细节,不由一惊。
“到下一个啦。”图卢夫人喝过彩,高高兴兴地说道。
克里斯汀于是交出六弦琴,而这把琴便这么一路传了下去。后来者中自然也有精于此道的高手,但多数则是本领泛泛,众人水平参次不齐,倒引出许多乐子,气氛立时活跃不少。客人们轮流手持六弦琴,唱歌和谈笑,又有熏熏然的红酒咖啡,夏尼家的沙龙和乐融融。
不知多了多久,气氛已被炒得十分热烈。轮到艾格蒙特夫人了。她丈夫并不在她身边,而是出去寻乐子了,而众人也并不关心这个。他们带着期盼的眼神看向艾格蒙特夫人,克里斯汀亦是有些心生紧张,不知道艾格蒙特夫人的弹奏将是什么样的呢?她预感这必定是天籁之声。
然而她的预感不幸落空。
“实在抱歉。”艾格蒙特夫人放下手中的书本,无力一笑,“我唱不来这个。”
她见众人又是失望又是起哄并不慌乱,只安静道:“我手指实在没有弹奏的力气,而且我有些心疾,稍稍动用气力说话唱歌便可能咳血不止,自小便没唱过什么歌,还是不打扰大家兴致了。”
沙龙的来客们虽然玩闹得有些失了分寸,总明白话到此处不好勉强。然而图卢夫人还不肯放过对方,她说:“如果不能唱歌的话,那好歹念一首诗给大家听吧。”
这一回,艾格蒙特夫人答应了。
她说道:“我爱我没有的东西,你如此遥远。”
没人有知道她念的是什么,但也没有人去追问了。他们总感到她有些毛病,沉浸在精神的幻梦里。而图卢夫人亦对她没了兴趣。他们又开始继续传递着六弦琴弹唱取乐。
之前善乐者多半弹奏的是优美的曲子,而眼下这一位却别出心裁,唱起一首欢快粗俚的小曲。气氛一时热烈,人人拍手跟唱。克里斯汀在这样的欢乐之中,却难得地走神。她仍然在思索艾格蒙特夫人的那句诗,里头究竟有什么意思?她摇摇头,简直觉得自己着了魔。
灯的影子又在摇晃,红酒的香气使人头晕。那些嘈杂而欢快的歌曲,及不上她曾聆听的万分之一。克里斯汀惊讶地睁大眼睛,但是在头脑能运转之前,她已猛地捂住口鼻干呕起来。
“怎么了?”乐声忽然之间停止,劳尔匆忙赶过来扶住她,蓝眼睛里满是忧虑,“亲爱的,克?你身体不舒服吗?”
克里斯汀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感到这一会儿工夫之前压抑的不适便如潮水一般猛烈涌来。她实在无法支撑了,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那我先陪你去休息一下?”劳尔体贴地问道。在克里斯汀点头同意之后,他先是吩咐人去请最近的医生,接着再向满座客人诚恳道歉。再然后,夏尼子爵便面色忧郁地扶住他珍爱的妻子离开了客厅。
“谁能有她有福气?”图卢夫人轻笑起来,又漫不经心流转了眼波,“好啦,我们继续玩吧。”
于是弹唱说笑之声重新响起来,比先头更热烈。艾格蒙特夫人的角落仍是寂静的,没人主动和她搭话。不过她那位俊俏的丈夫倒是回来了,大大咧咧坐她身边,扯着低俗的笑话。
艾格蒙特夫人寂然地笑了一下,又将书本合上了。
客厅里热烈的谈笑歌声持续了许久,人们都已薄有醉意。面上烧起浅浅的红,而言谈举止更加欢乐放肆、出于心地。这时候气氛已达鼎盛,但忽然之间客厅外传来一阵欢呼笑声。那里正是夏尼家的花园。客人们正在感到诧异,一名侍女已经笑着进来。
“子爵命我来同大家告罪。”她满面盈着真切的喜悦,“他一时不能前来了。因为他的妻子,夏尼子爵夫人刚才已被医生确诊怀孕。子爵现在高兴得不得了,怎样都舍不得离开他的夫人呢!”
客厅里讶异一阵,之后便响起响亮的欢呼和祝贺声。所有人都对子爵的离席表示理解,又对他夫人的怀孕十分恭贺。他们先头就玩得很开心,这下更是热热闹闹要庆祝起来。艾格蒙特油腔滑调地起哄,不少小姑娘竟然很吃他的账,都凑过来说笑。艾格蒙特夫人稍显疲惫地按了按额角。
“你怎么啦,艾若拉?”艾格蒙特丢下那些小姑娘转头问道,言语里亦有几分真心关切。
艾格蒙特夫人疲倦笑着摇一摇头。
这时候席上突然间又生变故,只见末席一名黑衣客人忽然起身,劈手夺过之前依次传递的六弦琴,叫众人大惊。这名黑衣客人细细说来谁也不曾见过,但他的确出现在了这里。
他穿着粗陋邋遢的黑斗篷,料子细看不算太差,却十分难看。身形怪异地佝偻着,弯曲的手指呈现不自然的蜡黄与紧绷。他长了一张十分平庸的脸,甚至有些卑微猥琐之处,叫人一看便觉得是地下水道爬出来的老鼠。这面容有些死板僵硬,透出可怖,可嘴唇尚算灵活,张合时便扭曲起来。
艾格蒙特夫人亦被引去了目光,但觉黑衣怪客浑浊的棕色眼球里有黯淡之光。对方矮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这名之前一直不曾出声、被众人忽视的黑衣怪客,怀抱着他抢夺而来的六弦琴,手指在上面轻轻滑过,十分珍爱。口中却漫出一声呻|吟来。
那一定是天使同魔鬼的歌声。
黑衣怪客的嗓音是嘶哑的,但这丝毫无损他歌曲里的奇异魅力。他唱的是先前那人唱过的俚曲儿,粗鄙欢乐,稍作改动之后又有些许苍凉之意,伴着六弦琴声,在夏尼家的客厅里回荡。众人皆是不由自主屏息凝神,听这怪人的弹唱。他浑浊的眼珠里分明有水光,但最后却是伴着这奇异的,欢乐而苍凉的歌声一颗颗落下。
当他放下六弦琴的时候,黑衣怪客脸上的最后一丝光彩也消失了。
而客厅也终于从他奇特的魔法之中醒过神来,开始交头接耳地称赞和感慨了。
黑衣怪客将六弦琴交给它本该轮到的主人手上,默默退回自己的末席坐好,一言不发。但这回无人再敢轻视于他,纷纷想要搭话却不知从何言说。客厅沉默惶然了片刻又再度欢乐起来,因为在聚会之中只有这样东西是永恒的。
歌声谈笑之中,艾格蒙特大公仍在关心地询问他的夫人:“你也不舒服么?究竟是怎么了?”
艾格蒙特夫人摇头未语。从她湛蓝明净的眼眸底,忽然跌出一颗极大极饱满的泪珠,砸在繁丽华贵的波斯地毯上。而眼泪也只有这一滴了。流完这滴泪后,艾格蒙特夫人任丈夫再怎样关切询问也不曾开口说话。
她仅仅是抬起头,朝那黑衣怪客看了一眼。而对方似有默契,亦是转眸对视。刹那间,二人仿佛交谈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并无对话。他们各自垂下头,回到自己的世界,又沉默不语起来。
外头的花园里仍然是喧嚣的欢腾,夏尼夫人怀孕的喜讯到现在仍在发散开来。而里间的沙龙聚会也重成欢乐之海洋。人人高谈阔论、大声歌唱。
唯有爱意被深深埋葬。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电影/音乐剧,克里斯汀与劳尔婚后一年。
该世界艾若拉与埃里克俱不曾遇见巫婆。
*安徒生(1805…1875),《海的女儿》是他早中期作品(1837)。安徒生出名很早,歌剧魅影故事又发生在1870年,所以在当时艾若拉手持一本《安徒生童话》是有可能的。(特指时人编纂出版的小集本,而非今日我们所见的版本。)
第54章 撕裂灵魂
泛黄的纸稿被扫落在地上; 猩红色的字迹暗示着不祥。
埃里克的喉咙里滚动着怪异的声响。他弯下腰; 双手撑在桌面上; 大声地咳嗽起来,并且试图从喉咙里掏出什么来——那模样既骇人又可怖。他又痛苦地用头撞击桌面; 使那面镶金的镜子不断摇摆。埃里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踩得木板咯吱咯吱。
他又颓然倒回那张木椅上; 神情处于暴躁、狂悖和迷惘之中。
他缓声开口唱道:
“……她之离去已带走我为人不识的那部分,唤出我心底的残忍恶念。”
埃里克像是被语句中的内容给惊醒一般; 他悚然起身; 英俊不似凡人的面容扭曲起来; 再度写满歌剧魅影式的狠戾。他又跌撞着在房间里挪动步子; 打砸手边的一切事物,甚至推翻了书架; 在那些散落的艺术面前大口大口、凶狠地喘着粗气。
唯独一样东西在他这漫长的发疯中得以幸存——那是正对着他的一面镜子。镶着金边; 清晰明透,而又冰冷庄严。那象征着他可笑的自尊与不顾一切也要维护的幻梦。
埃里克喘着粗气起身; 不经意地一偏头。那镜中的他便也冷冷望来,英俊的面容上满是凶戾悍然之色,显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虽英俊如神祇,却还是那个可怕的歌剧魅影。
埃里克愣了愣; 随即仰起头哈哈大笑来。
他曾经以为他可以得到幸福; 却忘了自己是彻头彻尾的怪物。撕开伪装的他也不过如此。他曾经有过许许多多的美好的、卑微的心愿,还有许多宏大又光明的计划。他以为自己被阻碍,所以当那阻碍消失; 立刻可以奔涌向自己的幸福。可是——可是。
埃里克终于无法欺骗自己。伊妮德已经离开巴黎快一个礼拜了,为何他还没有去寻找克里斯汀·戴耶?是呀,是呀,他是想去找她的。他想要追求她,想要用她的爱情填补他的空缺,无论用哪种手段都可以,歌剧魅影的或是作曲家埃里克的。可是,理智做出决定,情感却陷于痛苦和绝望竭力反驳。他困守在这座有着无数记忆的别墅里,像头野兽般走来走去。
他走不出这栋别墅,痛苦到甘愿画地为牢。灵魂一方面是懦弱的,另一方面又是敏锐的,在为他失去的东西尖叫和哭泣。这两种情感综合在一起使他没有办法去追赶,也没有办法去爱慕,只能困守在原地,翻涌痛苦挣扎灵魂。
他的灵魂已被撕为两半了,飘飘悠悠,裂在人海之中。他灵魂的一部分被带走了,彻底地离开了巴黎,并且有预感永远不会回来。她走了,也带走了只有她知道的那个他。从此往后,无论歌剧魅影还是作曲名家,抑或是早已死去的音乐天使,都不能再完整。
埃里克的心空空落落的。惶恐,找不到落地的空间,同时又有一阵阵梦醒般的抽疼鞭挞着他的心灵。愈是盲目就愈是坚定,愈是坚定就愈要闭上眼睛塞住耳朵,愈是闭上眼睛塞住耳朵就——愈是痛苦。他的灵魂在哭嚎,在饮泣。咆哮的卷风撕裂了他,又随意地丢在地上。
埃里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没人知道她在哪里,整个巴黎都在寻找她。那一夜之后成名的岂非只有作曲家埃里克,更有那自深海中浮出水面的美人鱼儿。巴黎人寻找她,巴黎人渴望她,巴黎人爱她。首演之后的场次里小美人鱼全部换由克里斯汀饰演,纵然她曾经努力揣摩,纵然她的歌喉同样不凡。可是每一次的演出落幕之后,那些曾看过首演的人总是禁不住长长叹息。
克里斯汀想必十分沮丧——她当然会沮丧,这个善良而柔弱的姑娘会在她情人的臂弯里抽泣,之后又鼓起勇气继续挑战,而不会产生丝毫的怨愤。埃里克太懂得克里斯汀,也太清楚她会怎么做。他应该去安慰她,可奇异的是此刻他的心灵不生丝毫波澜。
埃里克无法离开这间屋子,无法离开那些狂乱的手稿,因为它们在饥渴地索要他的血液。这种时刻哪怕想到克里斯汀会如何同夏尼亲昵,埃里克的心都无法生出妒意。
他心知这不过一时蒙蔽的假象,人心被某种情感填塞满后总是容不得别种的。可是,他又不能不直视她离去后造成的痛苦何以毁天灭地——他失去了,永远地失去了某样宝贵的东西。而他到现在梦呓般地歌唱,却始终不敢唤一句她的名字。
“拜托,拜托。”他满面泪痕,喃喃自语,“美人鱼,爱丽儿,伊——伊妮……”
他终于又痛哭起来:“伊妮德呀,伊妮德呀!”
喊出这个名字就像是打破了某种禁锢,埃里克感到自己的泪流得更顺畅,甚至超过了自己的血。哦,血。他模模糊糊地想着,他的手指终于被喝干了吗?那些魔鬼的音符足够了吗?他又摇晃着拾起羽毛笔,沾着自己的鲜血断续着写下一行行的音符。
这是《唐璜》,他所精心而成的《唐璜的胜利》。唐璜赢得爱情,而魅影取得胜利。是,正该是这样,可如今他的痛苦使得《唐璜》别具意义——在埃里克看来,写作《唐璜》这种烈火如焚的歌剧,仿佛是在对抗另一种深海之歌对他灵魂的折磨与摧残。他献祭自己,拼命写作,灵魂的喉咙嗬嗬出声,以此来阻挡另一种光明对于他的侵蚀。
笔不知不觉从手中落下,埃里克踉跄了几步,眼前开始恍惚。
伊妮德在首演结束后的当晚便已离去,不曾参加庆功宴,也不曾和任何一个人真正道别。她就像是突然地消失,留给人们以再见的希望。可事实上埃里克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能够想象出,那天晚上盛装的她是如何和后台欢呼跳舞的歌剧演员们一一微笑道好,互相说着对未来的美好祝愿,湛蓝的眼眸盈满真切的祝福。她又是如何默默来到暂时归属她的更衣间,仔细地脱下那件昂贵不菲的人鱼裙,并仔细挂在衣架上。她披上自己单薄的灰色外袍,又将头发、脖颈和手脚上的珠宝首饰一一摘下放好。
她洗去舞台上略重的妆容,露出那张白皙而温柔的脸。疲倦而略有衰败之色,同时却又盈满坚定不移的生机与明净的希望。她拾起自己简陋的篮子,里面装着分量不多的清水和面包。之前她曾经带着它们来到更衣室,引起众人的好奇和打听,而伊妮德微笑不言。
她用灰袍盖住额头,稍稍往下便藏起湛蓝而温柔的眼眸,在欢乐的人群中一路往外而行。有人因此忽视了她,但也有人认出她,抓住她的手臂尖叫着兴奋地说话。伊妮德微笑着点点头,亦说些温柔而真诚的话。之后她又同她们分开,继续走向剧院的出口。
她的脚步仍带着舞台上独属小美人鱼的轻盈美妙,却又显得那么坚定不移。她一步步走出了这座华丽的建筑,冷风扑面而来使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伊妮德轻快地笑了起来,她加快了她的步子,因为她正回到她熟悉的那种生活里去。风掀开了她的斗篷又被她抓回来裹住。在狂欢的人群之中,不会有人想到他们议论的中心正在连夜离开巴黎。
她就这么一路行走,偶尔低歌数句。时有冷风,伴着微语。伊妮德终于走出了巴黎的城门,而埃里克的目光仿佛便被困在此间。他动弹不得,目送着那个灰袍的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埃里克忽然从这令人浑身冰凉的梦境之中惊醒,周身都是冷涔涔的湿汗。
他又睡着了,他又醒过来了,一天又度过了。
而他就是这般活在昏暗的梦境之中,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也看不到日出和日落。
埃里克的目光忽然之间毫无征兆地转向那面始终安静立着、冰冷犹如嘲讽的镜子。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不可思议的愕然破裂在那张分明英俊无匹的面容上,而绿色的眼眸里流露出的乃是深深的慌乱与痛苦——埃里克扑到了镜子之前。
镜子里倒映出的,分明是一张,扭曲而畸形的面容。
那正是不曾被巫婆修复时的、他原本的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二更。
第55章 镜中假象
埃里克如坠冰窟。
他一时间不敢去看; 却又不得不看。镜面冰冷光滑; 倒映出一张丑恶似鬼的面皮。他惨嚎一声; 跌跌撞撞地后退数步,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在地; 仍是紧捂着面容不放。
“不……不!”他颤声咆哮; 又似嘶吼又似悲鸣; “不,这不可能!”
他又爬行到桌案之前; 手肘撑着地; 痴痴将头颅捧于椅垫上。埃里克迟缓地抬眸去看镜中面容; 心脏因为痛苦和紧张而剧痛不已。
他只看了一眼便又发出惨嚎; 狠狠推开椅子,跌坐在地上。
全无分别; 全无分别。他在镜中看见的分明是变为原状的面容; 与癫狂时的一瞥别无二致。埃里克颤抖着用手去抚摸那明明应该修复如初的面皮,竟能感到坑洼处的灼烫。
他受惊地拿开手; 又不顾一切捂回去。心中遮掩的欲望盖过了一切。
“不,这是梦。”他喃喃道,随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他在屋子里站起来; 一只手捂着脸; 另一只手急剧地来回摇晃着,仿佛试图增加言语的说服力。他大声地、恶狠狠地说道:“这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随后他又摸到了自己的鲜血,咸腥和冰冷的。埃里克失神的目光朝那些血迹望了一刻; 便毫不迟疑地继续打砸起来——他用手拖行那把沉重的木椅,狠狠砸着支离破碎的地板,仿佛为了将自己释放出这个可恶的房间,又像是为了放出心底的魔鬼。
“这是梦!”他吼叫道。同时因摔打而裸|露出来的木刺狠狠扎入了他的掌心,带来鲜明的痛意与满手的鲜血。埃里克犹然不觉,他仍在疾声吼叫——
“这是梦!”
与此同时他终于安静下来,放下手,如同失魂人一般站在房间中央。房间已经再无完好之处,他最后时刻发力投出的椅子亦使得木板门摇摇欲坠。唯独那面冰冷的镜子在他背后立着。埃里克背对着那面镜子,他感到无法呼吸和面对,像是被魔法操控。
对,魔法。他心想着,随即坠入更深的惶恐之中——
假如丑陋面容重新出现是一场噩梦,那么之前的容貌复原岂非不能是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不,不,不对。埃里克的手加倍地颤抖起来。假如那复原的容貌只是美梦,那么伊妮德同爱丽儿岂非也只是梦……不可能!不可能!
“我是清醒的。”他说,同时感到大脑嗡鸣一片,“我确信,我和她交谈过,歌唱过,我们甚至一起住过数个月。她和我告白了。我——我后悔我不曾吻过她。”
脑海中的嗡鸣声停止了,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回荡着,如此清晰和冰冷。
仿佛那面冰冷而可怕的镜子亦出现在他的心底,完整地倒映出这一句话语来。
“我想要她回来,我想要把她找回来。”他低声道。开口说出一句真相后,跟着的便显得如此容易。埃里克几乎要感到欣慰了,可是正在此刻,他耳边突然出现一声摩擦着金属般的嗤笑。
那是他记忆里巫婆的声音。
“谁?!”埃里克惊惶地大喊,站起身来左右环视,“巫婆?你在吗!出来!”先前吐露真言的羞耻感此刻席卷上脑海,埃里克抬手捂住脸,感到火烧般的灼痛。他近乎是做作式绝望地喊叫着:“不,我的脸!我的脸!把我的脸重新治好!”
绝望是真的,做作也是真的,爱情也是假的,爱情必须是真的。
埃里克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之前那一声嘲笑仿佛只是他的错觉。四周空寂一片,唯有木屑因他激烈而痛苦的对空气的挣扎而飞扬起来,又轻轻地四散落下。
他心底有无限的痛苦悔恨,无限的挣扎迷惘。
假如丑是真的,那么美是否是假的?假如巫婆是假的,那么他隐匿的歌声也是假的么?他是否做对了,又是否做错了。他是否应该——应该同那个巫婆交易?
埃里克说不出话来。
然而他知晓自己此刻必须要面对事实,这是至关重要的真相,哪怕其根本不过一场交易的伪装。埃里克一只手捂着脸,他缓慢地转过身去,用冷酷的目光注视那面镜子。
他的内心被撕为两半,一半冰冷一半烧灼。
他慢慢地拿下了自己的手,目光不曾动摇分毫,直视着镜子里的景象——是他本来的面容,埃里克心想。
坑洼的面皮露出粉色的肉,扭曲的嘴唇暗藏讥诮的弧度。埃里克怎会不认识这张脸,正是这张面容带来了他出生以来的悲剧。真奇怪啊,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头痛欲裂。怎么换了脸不过几个月,他就连本来的面容都记不清楚了呢?
丑得连自己看了都要吓一跳吧。
爱情决不会喜爱这样的面容,而他爱着的人也不可能青睐这样的面容。克里斯汀不会,伊妮德也不会,伊妮德她——此刻他又清醒起来她已经离开,因为她不用看见他最大的软弱,最深的痛恨。他清楚她会怎样温柔地爱怜他,正因如此他才更加痛恨!更加拒绝!
这已不同于面对克里斯汀时尽力表现出自己最好一面的本能。在面对伊妮德的时候,埃里克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时时刻刻都要失去的不安。因此他加倍狠戾、苛刻甚至歹毒,充满尖锐的刺痛和攻击欲望,使对方遍体鳞伤。仿佛这样他才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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