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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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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口!”我踢了一下马肚,马儿窜上几步,我的手指头都快点上罗成的鼻尖儿了。

他手里攒着缰绳,微微一动,闪电白龙驹横地里滑开几步,远远地避开了我的指头,他就坐在马上哈哈地笑,“是借口,”他故意顿住,趁我愣神的工夫,又嘻嘻笑着接上,“也是事实。”

“臭罗成!”我被他气得滞了足足有两三秒钟才嚷嚷出声,“臭罗成坏罗成傻罗成呆罗成奸罗成笨罗成!!!”我一口气连珠炮儿似地滚了一长串,好不容易停下歇口气儿,又因为罗成更起劲的笑被气得捶胸顿足,抽出鞭子狠命地一打马,两骑马就在小道上一前一后地跑了起来。

然而,让我惊讶的是,不过五分钟的工夫,我的马就追上了闪电白龙驹。借着地理优势,我回头使劲瞅罗成,两眼就瞧出来他正勒着缰绳强行按着他的马步,跑两步就抽一下缰绳,还朝我瞥上一眼。

我知道他是在让着我,可是我一向性子拧,虽然知道他是好意,却也不愿意就这样接受。这样想着,我便使劲儿加了一鞭,偏要和他分出个胜负来。

“小丫头!”闪电白龙驹显然加快了脚步,但仍旧和我保持着一段距离,并不赶上来,只有罗成越发高声地喊我,“小丫头!别跑那么快!你的伤还没全好,受不得累的!”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一阵感动,手里已是不知不觉地听了他的话,收缰慢了下来,可心下仍是不甘心,看罗成跑了上来,还要嘀咕着跟他顶上一句:“那就先欠着,等我好了,看我不赢你!”

罗成气定神闲地坐在马上,笑眯眯地点头:“那也得等你好了再说。”

我没奈何,只剩下了撇嘴的份儿,搬出老话来堵他:“瞧你那小王爷的派头!”

罗成一挑眉,刚要辩驳,忽听路边有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怯懦,语调间又颇有些谄媚,小心翼翼地恭了一声:“小王爷……”

我和罗成都是一愣,罗成看看我,我则冲他耸了耸肩,心里话:这可不怪我,我刚才那句“小王爷”说得轻,我可不信路边的人就听到了。

罗成已住了马,我也转了过去,探头一看,那说话的原来是个老大爷,约莫有五十来岁了,正在路边冲着罗成抱拳躬身。我瞧着他年老,不好意思再骑在马上,翻身下了马,一回头,却看见罗成端坐在马上,根本没有要下来的意思。我心说这孩子真不懂事,哪有当着这样一个老大爷还托大的呢,一边冲他猛使眼色,却不料他根本就不理我,只在马上冲那位老大爷抱了抱拳,道:“老伯,您方才可是叫我?”

我牵着马暗暗皱眉,记起第一次在翼州城里见他,也是骑着闪电白龙驹在街上飞驰,见到了人也不肯下马。这个罗成……我已经在心里决定要找个机会好好说道说道他了,现在……我忍着不吭声,毕竟是小王爷,我也不好当面给他难堪。

再看那位老大爷,他显然没有我那番腹诽,早已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诚惶诚恐地又重复了一遍:“小王爷……”

罗成愣了愣,显然无法理解这位老大爷为什么会有这样敏锐的眼光,还想要推脱:“老伯,您认错人了吧……”

“不会有错的!”那老大爷本来一直战战兢兢的,说出话来也是几分犹豫几分迟疑,这会儿却突然坚定了起来,“不会错的!除了小王爷,谁还会有这样的马!”

我这才恍(书)然(网)大悟,原来是小罗成的马泄了端倪,我不觉朝那位老大爷多看了几眼,他手里也牵着几匹马,莫不是做马市生意的,对马格外了解。

我转头看罗成,他却只“哦”了一声,半天都再没了声音。我只好轻咳了一声,罗成才如梦初醒了似的有了反应。他低头看向那位老大爷,也不再掩饰,默认了老大爷的判断,只说道:“老伯,我想向您借匹马。”

罗成这话一出,不仅那位老大爷,就是我也吃了一惊,心里嘀咕,这孩子在想什么哪?好好的闪电白龙驹不要,还借什么马?老大爷愣了半晌,要紧先应:“是,是,小王爷相求,老汉哪有推辞的道理。老汉就这几匹马,小王爷若看得上,尽管取用。”

老大爷答应得这样爽快,罗成似是一点都不意外,抱拳称了声谢,目光便在老大爷身后那几匹马上转过来溜过去。我也跟着他的眼睛看去,很显然的,肯定是左首那匹红棕马最好了,虽然矮了点,但四条腿很有力,绝对比右边那匹只有高度没有力度的大黄马强多了。

果然,罗成一催马,就冲着那匹红棕马去了。我在旁边看着,一边感叹,这个人,换马也不下来,居然就骑着闪电白龙驹靠上去,直接从马背上——

咦!!!

罗成没有骑上那匹我看好的红棕马,居然直接从闪电白龙驹的背上跨上了那匹大黄马!一等罗成上了大黄马,闪电白龙驹迅速挪动步子离开,好像连它都不甘心和那匹大黄马并排。小罗成却像是挺得意的,把闪电白龙驹托付给了那位老大爷,说好晚饭时来换回,一抖马缰,哒哒地就往下走了。我在后头目瞪口呆地看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一踢马肚追了上去。没出一会儿就追上了那匹腿长却无力的大黄马。

“喂!”我毫不客气地大声嚷嚷,“傻罗成,你发烧啦?好端端的你干什么要换马?又为什么要换这匹?!”

罗成一边又往他的黄马上加了一鞭,一边转头冲我挤眼睛:“小丫头,你不是说我摆小王爷的架子吗?这回,我把马都换了,没有人知道我是谁,看还有谁会说我端架子。”

我一缩脖子,我倒没想到,小罗成换马居然是因为我……我偃旗息鼓,悄没声儿地听他继续说:“至于这马,你不见这马高嘛。”

我一挺身,这话我得接下去:“什么嘛!还算是个驯马名手呢,认马能认高度吗?你没见那匹红棕马……”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截断了我,一边双腿夹紧马肚,催着大黄马竭尽全力地往前冲,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声道:“红棕虽好,奈何其矮!”

罗成说完了这话,跑得都快没了影儿,我还在发呆,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失笑出声:难怪小罗成死活不肯下马,又难怪要挑那匹大黄马……原来,他竟是在介意自己的身高!小罗成今年十四岁,男孩儿发育晚,他的个头才和我差不多。这小孩儿,人小心不小,自己不够个儿,靠着匹马混个俯角也是好的。

我一边摇头好笑,一边抖动缰绳,赶上前去。

                  第二十五章

沙陀国行凶招灾 银銮殿斗狠引祸

翼州的郊外,很是一片富庶的景象,一想就也明白,这些年朝代几次更替,战乱不止,但是翼州,和其他地方不同,在罗艺的管辖下,始终自在一方,依稀有些世外桃源的景象。

一路走去,清风拂面,不要说花儿草儿了,连翻起的泥土都是香的,我不知不觉就醉了,话也少了许多,只是徜徉在这一片自然的世界中。

“小丫头!”我正被花香沁得有些熏熏然,身旁罗成却突然紧喊了一声。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片焦土,赫然出现在我们的右前方,和四周葱茏的绿意显得极不协调。本来清风适宜,但一到了那块焦黑的土地,就蓦地生出了肆虐的凛意,卷得几株残存的苗木瑟瑟地发着抖,即使从我们所处的地方,也能听到那种枯朽断裂的“咔嚓”声。

我和罗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策马往那块焦地驰去。不料,越往前走,我们眼前的景象越发凄惨,

焦土……断垣……渺无人迹……满目疮痍……我惊呆了,这还是翼州吗……怎么会是这样……

我们缓缓地往前走着,忽然听到路旁一处破旧的小茅屋里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我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那分明是一条幸存的生命。

我唰地跳下马来,刚要伸手拨开散乱的茅草,没想到有一个人比我更快。在府外几乎从来不肯下马的小罗成,这时却早已立在了平地上,徒手寻找着进去的入口。

我怔了一秒钟,顾不上感叹,已赶上前去帮他。在我们两个人的努力下,很快就找到了茅屋被乱草掩盖的门,罗成当先进了屋子,再出来时,手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

“水……”我终于听清了这个微弱的声音在呢喃什么。

我转身去拉我的马,准备给他去找水,罗成却腾出一只手来拉住了我,把怀里的男孩交给我,自己上了我的马,也没有说什么话,只冲我点了下头,狠加了一鞭,飞也似地去了。

我知道他是怕我累着,心头盛了满满的暖意。我捡了一处较为平整的草堆,先把孩子放下,又从罗成的马上扯下鞍布,铺在地上,再把孩子抱起,让他躺在厚实的布垫上。

我试着和孩子说话,这里的情况如此反常,我很想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可是这个男孩,始终紧皱着眉,双手用力地扯着身下的布,除了喃喃地重复着“水”这一个单音节的字,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在这样一种萧索紧张的气氛中,我好不容易把罗成盼了回来。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皮囊,装了满满一袋子的水,就要喂给那个男孩喝。我赶忙抢了过来,看这个男孩的样子,应该是被困在这里,很久都没有吃喝了,这时候要由着他喝,非出事不可……

我捧着皮囊,举起凑在男孩的嘴边,看男孩喝了一口,赶紧把皮囊拿开。男孩没了水,嘴里使劲地“呜”了一声,我忙转开身子不敢去看他,想必他现在一定是对我怒目而视了……

“你是谁?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的?你的家人呢?”看他有些缓过劲儿来了,罗成便问他。

刚才我问他这些话的时候他不肯回答我,这回小罗成一问,他就咿咿呀呀地说了起来,一边还用手拽着罗成的衣角:“我……我们住在这里……他们来了……放……放火……爹……娘……都……都死了……”说到最后,男孩已是抽泣起来。

听到这话,看到男孩掩面而泣,我也禁不住心酸,又因为刚才生生地抢走男孩的水,越发觉得对不住他,只好低着头不说话,就想指着罗成来安慰这个孩子。不料,我等了好半天,就没听到小罗成开口。我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瞅了他一眼,只是短短的一瞥,却让我大为吃惊。

罗成的脸上阴霾一片,嘴角抽动着,眼里已隐约红了。他这是……我赶忙朝他靠了过去,一低头便瞧见他紧紧攒着的拳头。这个孩子,莫不是正在努力忍着眼泪吗……

我狠狠地朝他一瞪眼,把眼睛睁得溜圆,示意他瞪大了眼睛,眼泪就不会滚出来了。他犹豫了一下,奋力地瞪起了眼睛。我一边点头一边想辙,这法子可是只能救得了一时。眼见着罗成的眼睛渐渐润湿了,我掂了掂手里装水的皮囊,俯下身去,借着喂水,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那个男孩的视线。等我再直起身来,罗成已经恢复如常,只有他的右手手背分明地湿了。我抿嘴一笑,这个小罗成,拭泪的功夫,倒是不比他的枪法差,还真是又快又准。

回去的路上,我和罗成不约而同地默然不语,我只记住了一个名字,“沙陀国”,是从那个男孩的嘴里听到的,男孩说这话时,连唇都险些咬破了。罗成告诉我,沙陀国是和翼州比邻的关外小国,虽然国土疆域甚小,经济水平也落后,但民风却很是彪悍,常常在边关挑起骚乱,破坏、抢劫……干尽了坏事。前阵子在姑父的武力压制下有所节制,没想到最近又开始猖獗了起来。

我们再也没有心思游山玩水,观赏风光了。先去换回了罗成的闪电白龙驹,便再不耽搁,返回了翼州城。

虽然我一直说着不累,没事儿,罗成却执意先送我回了府,又独自出府去了。我知道他是去找姑父,心下不免惴惴。沙陀国的事,弄不好又是一场大战。

到了晚上,还没见罗成,二哥却提早回来了。我一瞧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怕是不好。

“二哥!”我唤了他一声,他没有应我,只略点了点头,走到窗边,闷闷地坐着,老长时间也不说话。

看他这个样子,我虽心急,却不敢问,偏又耐不住寂寞,坐立不安的,只好起身去给二哥倒了茶来。刚把茶给二哥端上,就听二哥轻轻叹了一声,我心说,好了好了……二哥总算是发声了……

“小丫,姑父要开战了。”二哥的音调极稳,好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情似的,只是口气多了几分凝重。

这回轮到我不吭声了,二哥要说的肯定不止这些,我侧身在椅子上坐下,等着二哥往下说。

“姑父点了我随军出战,表弟留守翼州。”二哥淡淡地说了这一句,我偷眼瞧他,二哥的眉已是蹙了起来。

事情并不出乎意料,一来二哥是配军,出战定是要冲在前头的,二来姑父既是有意提拔二哥,这建功的机会肯定不能放过。然而,我也清楚二哥为难的原因,二哥发配至此,黄骠马和瓦面金装锏都被扣在潞州,没了坐骑和兵器,出战显然会有诸多不便,风险也更大了。

“表哥莫担心!”一个声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知道表哥的兵器和马都在潞州,爹爹已经写信去要了,就是赶不上,也还有我的锏,我的亮银锏虽不及表哥的好,但也当得一用!”

听了罗成这些话,我禁不住眉开眼笑起来。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罗成这番话更能解得二哥的烦难了。

三天后,姑父的军队开拔了。我和罗成一起送姑父和二哥出了城。说了预祝旗开得胜的话,我的心里却是担忧和不舍搅成了一团。我虽信得过二哥的本事,可这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受个伤挂个彩是再平常不过了。我有些恹恹的,偏偏罗成又要去关上巡视,也不得陪我。只好一个人回了王府。

前日我和罗成救回来的那个小男孩,身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就是不太肯说话。我去看他,总是怔怔地发呆,只有罗成在,他才肯说上几句。说起这孩子也真有趣,旁人告诉他罗成是小王爷,他定了半晌,竟然破天荒第一次哇哇地嚷了起来:“我不信!我不信!人家都说小王爷又傲慢又无礼的!”说这话时,小罗成并不在,我没把这事儿告诉罗成,想来其他人也不会敢跟他说。

回到自己的屋里,发现前些天我要的东西已经送到了。一张平整的牛皮,触手就是硬实滑润的手感,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皮。我好好地坐了下来,很有架势地拿起那张皮对着太阳研究,瞧了半天也没瞧出啥名堂来……托着腮帮子犯难,上辈子我别说没做过鞋,就连看人家做鞋都没看见过。罢罢,我从椅子上站起,把那块牛皮往怀里一揣,直接出府上路,奔着东头那鞋匠铺子就去了。

罗成在关上守了一天,我在鞋匠铺子里捣腾了一天,等罗成回府,我已经手提两只样子精巧的靴子——除了靴跟有些奇怪,其他地方还是不错的——笑眯眯地等着他了。

“这是什么?”

我本来满心得意,不料小罗成第一句话就把我打击得体无完肤……

“什么叫这是什么啊!”我气鼓鼓地嚷嚷了起来,“这是靴子啊!你瞧不出来么?”

“靴子?”罗成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和拇指,用两根手指拎了拎靴筒的边缘,用狐疑的声调发出了这么两个让我抓狂的音节。

“是靴子!”我愤愤地把靴子放在地上,上帝证明我不是扔的或者摔的,虽然听那靴子落地的声音是有些像……“我都做了一天了!”

“小丫头……是你做的?……”罗成开始从审视靴子转向审视我了。

这个……“其实……”我向来是个老实的人……“其实……靴帮靴面是鞋匠做的……但是靴跟是我做的!”

“是给我做的?”小罗成还不死心,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乜斜着眼睛白了他一眼,这小孩不是废话么……不是给他做的拿给他做什么啊……

“喂!穿上试试吧!”看着小罗成光动嘴不动脚,我终于是忍不住了,催促道。

罗成终是把脚伸进去了,我在旁边瞬也不瞬地死盯着他,眼瞅着他的脚在靴子里落实了,穿好了……

“哇!”

我吓得蹦了起来,再落地后冲着罗成瞪眼:“干啥干啥呢!一惊一乍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我叫得大声,罗成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看看靴子,又看看我,再看看靴子,“这……这……这靴子……”我伸长了脖子等下文,“这跟……怎么是高的……”

“这就对了!”我两巴掌一拍,开始跟罗成阐述现代理念“内增高”靴子的种种优点,一边现场示范,经过我特别加工的垫了厚棉花团的靴跟是怎样的可以使得罗成看上去高耸挺拔又不让外人看出端倪。

我这头说着,罗成一边听,一边已蹬着靴子在屋子里转悠开了。我说得起劲,不妨罗成突然跑过来,躬身冲我作了个揖,说了句:“有劳!”

我一呆,看着他笑嘻嘻的脸,心里最后一根紧着的弦也放下了。虽说我是好心,可原先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小罗成不接受,嫌这靴子做得不好或是穿着丢了身份……现如今瞧着他喜欢,我也越发高兴了。

趁着这个劲儿,我憋了好&书&网久的话,终于决定要说出来,我正色瞧着罗成,道:“表哥,小瑶一直知道,表哥是好人……”我开始觉得,这样的开头极傻,可既然已经说了,又不好中途缩回去,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可是表哥……你如果能稍微注意下对人的态度……就会更好了……”

罗成一怔,我心里直呼不妙,越想越觉得我这两句话说得实在糟糕,本想说得婉转些,谁料想这话说得大约还不及直截了当地说呢……

我正犹豫着怎么找补,罗成忽地开了口:“小丫头以前说过,路上的人会恨我……”

我愣了愣神,这才想起第一次在翼州见他时,因为他骑着马横冲直撞,我气急了吼过他……这事儿说起来也有我的不是,不觉低了头,心里明白小罗成是懂了我的意思……

“可是,我问过他们,他们告诉我不会恨我的。”罗成说得一本正经,我禁不住对他猛瞅了几眼,以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罗成的眼睛定定的,有些木然,也不看我,只看着自己前方十厘米处的空地。他不是在开玩笑……我愧疚起来,为我那天在大道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罗成问那些乡民恨不恨他的话,是真心的……这个孩子自小长在王府,外人无法理解他的不谙世事,就把他的种种态度和心意完全误解了。若是有一个人跟他说,其实翼州的百姓不满他的那些作为,他也就不会再做了吧……

“表哥,”我本想叫他一声“傻罗成”,可临到开口,还是用了这个称呼,“表哥,你是小王爷,那些人巴结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当面说恨你呢。但是背地里却不知怎样怨恨你呢。”罗成的脸埋得更低了,我看着,心下忽然不忍起来,语气越发柔和了,“表哥,小瑶给表哥做这靴子,以后表哥在府外也不必老骑在马上了,见了长者,也当下马见个礼,小瑶不愿别人错会了表哥。”

我看他依旧是不说话,想想这番别人看来浅显的道理,在他,恐怕还得花些时间才能明白吧。不觉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希望他一个人想想,能想得通。

刚走到门口,背后有个声音忽然叫住了我:“瑶丫,谢谢!”

我心里一阵激动,步子也不由得顿了,我知道自己的眼睛又要湿了,不敢再回头,只说了句:“表哥,别说见外的话。”就逃也似的,快步跑了出去。

姑父和二哥直过了半个月才回来,我真没有想到,应付一个边陲小国会如此辛苦。我和罗成一起去迎候接风,二哥笑盈盈的,原来的大黄脸被晒黑了,成了西班牙人似的棕色——我从上辈子起就对这样的肤色很有好感,如今瞧着二哥,那更是越瞧越好看了。半月征战,姑父竟是没有一点疲态,仍是精神矍铄,他骑在马上,和别的将官都很少说话,唯独和二哥,常常低声交谈几句。看得出,姑父是越发喜欢二哥了,只是我也看见,在姑父身后,有几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瞪着二哥,显然不是怀着什么好意的。

一行人回到银銮殿,纷纷下马,姑父跟二哥瞧见罗成,面上都有惊讶之色。小罗成倒很是镇定,垂手在他爹右手边站着,又恭敬又严谨。我没小罗成那么好的定力,再加上也没人瞧我,乐得在一旁抿着嘴偷笑,揣测姑父此刻肯定是在想,不知这几日姑母都给罗成吃了啥,怎么一下子长高了这许多。

大家在银銮殿上站好坐定,小罗成照旧是站在姑父上座旁,其他人就分两排站在殿下。二哥因是配军,站在最后,我就当个拖油瓶,在他身后跟着。

姑父先说了几句场面话,诸如众将辛苦,胜仗不易之类的话。我低着头,不用看也知道,现在这殿上肯定大多数人都在屏着气了。谁都知道,场面话过后,肯定就得是论功行赏了。

果不其然,姑父结束了开场白,还没往下接,那大殿里的气氛就跟九十九度的开水似的,再加一点儿热度,就该咕嘟咕嘟地开锅了……

“秦——琼!”

姑父抑扬顿挫,一上来就叫出了二哥的名字,我垂着头没有动,余光看见二哥应了一声,大踏步走了出去。我心里一阵欣喜,不用问,二哥这次一定是赫赫战功,姑父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封赏二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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