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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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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国也是吓怕了,至少也能安分一阵子了。

二哥在军中有了职衔,小罗成也常常被他爹抓去跟着学政务公事,只有我,天天没事儿闲晃悠,日子过得虽然舒坦,但我有了心事,也时常觉得空虚。

突然有一天,姑父让人来把我叫了去,我到了姑父的书房一看,二哥和小罗成也在那里。二哥和我一样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道姑父叫我们是所为何事。

姑父递给我们一张纸,二哥一看脸色就有些变。我疑惑地瞅他一眼,上前接了,只见那纸上写着:“一日离家一日深,犹如孤鸟宿寒林。纵然此地风光好,还有思乡一片心。”我一看那字迹,原来竟是二哥写的。这一刻,我的心绪再难平静,二哥的思乡情切,于我,也是一样的。

姑父缓缓站起,叹了口气,道:“贤侄,今日实与你说了吧,老夫见你人才出众,又是内兄独子,本欲将你留在翼州,待得贤侄建下功业,便向朝廷保奏。到那时,贤侄也得封妻荫子,光宗耀祖,想来大哥在天有灵,也是心安。”姑父说到这里,便又叹口气,目光扫向我手中的纸笺,颇有些落寞,我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姑父顿了顿,便又再说道,“然今见贤侄此诗,方知你一直心念的是故土。又加你表弟说,若他在外不归,也自会心心念念故里,在外虽好,也不能似家中,有满心牵挂之人。老夫想来也确如此,如今我年过半百,只有这一儿,他在我跟前我尚自不能放心,若他出外久了,也定是思念甚苦。”姑父住了话,走过来,拍了拍二哥的肩,又朝我看了一眼,垂头低声道,“贤侄,你既有此心思,老夫也不久留你了,明日你便收拾收拾,见过了你姑母,就带小瑶回山东去吧。”

姑父说到后来,连语声也都有些哽咽,我心里难过,闪躲着目光,却恰巧扫过小罗成。他的头也低着,面上也是一番凝重。我突地想起他早先说过的话,他也是希望我和二哥留下的,那天我无心提起想要回家,他甚至大发雷霆。可今天,听姑父的话,他分明是在姑父面前替我和二哥说了话的,劝姑父体谅我们,让我们回家。这么一想,我对小罗成越发感念,又加着心里本就有些戚戚,只觉得眼眶就湿了。

三天后,二哥把军中的事交代好了,我也收拾妥当,终于要启程了。姑父、姑母和小罗成都来送我们。姑母忍着泪,强装笑颜给我们送行,姑父一遍一遍地说着珍重,只有小罗成,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骑马跟着我们,一连把我们送出了十几里还是不肯回去。看看天色,小罗成再不回去,晚上都到不了王府了,二哥便去劝他。才说了几句,我就见小罗成的眼睛红了,我赶忙上前挡下二哥,单把小罗成拉到一边,扯出一块帕子递给他,装作生气似的,语气生硬地道:“喂,小罗成,我就这一块帕子,你要是再哭鼻子抹泪的,我可没有多的给你。”

这话的作用真是立竿见影,只见罗成脖子一梗身子一挺,大声道:“谁哭鼻子了!”

我翻着眼睛瞅他,拿着那块帕子在他眼前晃:“那,这块帕子我可拿回去了,反正你也用不着。”

罗成脸一红,伸手从我手里拽下了那块帕子,也不拿来擦,只团在掌心。

“你回去吧。”我小声对他说,“不久以后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罗成抬起迷惑的眼睛看我,问道:“不久以后?你怎么会知道?”

我满有把握地冲他点点头,嘻嘻笑着:“我呀,就是知道!”

好不容易把罗成哄回了家,我和二哥便一路星夜兼程往回赶。到了潞州,二哥便要去二贤庄看单雄信。我嘴上不说,心里直在打鼓,有一个暗暗的希冀弄得我心痒难耐。我只能叹气,天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能在二贤庄见到王伯当啊!

到了二贤庄,单雄信早已得了消息,在门口等着了。见到了二哥,他那一脸的笑容,我看得出,真是出自真心,没有半分装假。我等他们先叙了话才好意思开口,问单雄信道:“王公子和谢公子可在潞州?小瑶多日不见他俩,很是想念。”

单雄信半眯着眼睛看我,嘴边的笑我怎么看怎么别扭,好在他总算回答了我:“真是对不住了,要让秦姑娘失望了。王贤弟仍在少华山和齐、李二位兄弟在一起,谢贤弟近日不在潞州,出门办事去了。”说完还冲我挤了挤眼睛。

他这一番动作,都是背着二哥做的,二哥没瞧见,我却看得一清二楚。本来王伯当和小谢弟弟都不在,我实在很是失望,但这会儿又瞧见单雄信这一连串奇怪举动,心里不禁疑惑:难道单雄信已经知道了我和王伯当的事吗?……

我揣着心思惴惴,一头担心单雄信把这事告诉二哥,我还没做好让二哥知道的心理准备,一头又好像在盼望着什么,仿佛我自己无法启口的事,倒希望借着单雄信的口说了,那我也不必再为难……

我这边心事重重,单雄信却早已放下了这话茬,下人送来了厚厚一叠信笺,单雄信亲自接了交给二哥,郑重道:“二哥,弟本当留二哥小住,然自从二哥去燕山,令堂有家书十三封至此。前十二封是令堂手书,最后一封却是嫂夫人的手迹,乃是说令堂重病,催二哥回家的。就是二哥这次不来,弟也正欲遣人去给二哥送去。”

娘病了!单雄信说了这一大通,我听得最明白的就是这一句。二哥最是孝顺,当下二话不说,转身冲出门,就要上马回家。单雄信急急追了出来,喊道:“二哥,弟还有一件事!”说着,他一个手势,便有下人牵出了一匹马来。我一看,禁不住开心地大喊大叫起来,正是二哥的黄骠马!在翼州时,潞州的差人只送来了瓦面金装锏,却说黄骠马已经作价卖了。原来,竟是单雄信买了,养在府里等二哥回来。

二哥也很高兴,他和单雄信如此交情,当年单雄信厚赠二百两黄金,二哥都不曾言谢,今天为了黄骠马,二哥冲单雄信深作一揖,道了一声谢。

单雄信送我们出了潞州,这一路上,二哥骑黄骠马,我的坐骑也是姑父王府的好马,我们两骑马真可说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用最快的速度赶赴山东,赶赴历城,赶回阔别已久的家。

                  第二十九章

秦瑶再悲秦安兄 秦琼初入节度府

仗着两骑马的脚力,我和二哥没多久就赶回了历城,沿着专诸巷一路往家赶,不料竟从巷头一直找到巷尾,愣是没找到自己家。

我停了马,跟二哥面面相觑地发呆,顺着巷子兜回来,打定主意再找一遍。张大妈家、李大婶家、曹大叔家……对了,这不是我们家对门的刘大爷家吗?我停下步子,站在刘大爷家往他家对门打量。本来那里是我家,几间草房,木板门和一个小院子。可是现在看过去,那真是不得了了!本该是我家的那院子,已经把隔壁原来小程家的院子一起合并了,什么草房、木板门……全都消失不见了,现在那里是新砌的好几栋飞檐楼房,门是橡木实心的,门口一对石狮子,正威武地瞪着我瞧,好像在说:“认识我吧?认识我吧?你不认识我,我还不认识你呢!”

我张大嘴巴收不回去,就保持着这样木噔的样子朝二哥转过脸去。二哥显然也有点不知所以,犹豫了一下子,终于还是上前去拍门。我跟在二哥后头凑过去,即使这不是我们家,也得问清楚那我们家搬去哪里了。

“秦安,有人敲门,你去看一下吧。”

厚实的门里头传出声音,这下,我的嘴张得险些连累下巴都脱臼了。这是……嫂子的声音!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门开了,熟悉的声音照旧的温和宽厚:“是谁啊?”

“大哥!!!!!!”我平地窜起三尺高,扑过去抱住门里那人的脖子,使劲!使劲!使劲扣住!

“小……瑶……”大哥的脖子被我环住,呼吸都困难,勉强说出来的话仍然可以听出热切的惊喜。

“大哥!”二哥也奔了过来,一只手把我从大哥的脖子上捉了下来,另一只手握住了大哥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握在一起。我在一旁看着,伸长脖子,把自己的双手也覆了上去。三个人的手合在一起,我又想哭,又想笑,到最后只好弄得又哭又笑,就着大哥的襟子擦眼泪,心里只翻来覆去地滚着一句话:终于回来了!终于又见到大哥了!

“大哥,娘怎么样?”二哥没来得及问这房子问这院子,第一句话便是问娘。

听到二哥问起娘,大哥的面上显然沉重了许多,并不回答二哥的话,只说:“二弟和小瑶回来了,就都好了。”

我没太明白大哥的意思,但也没有多问,只是跟着大哥和二哥往屋里赶,将要进屋时,在门口碰见了端着药碗的嫂子。

“弟妹,你看是谁回来了?”大哥含着笑对嫂子说。

“相公!”嫂子扔了手里的盘子,洒了满碗的药,一下子扑到二哥的怀里,连发髻都散了。

二哥松开了我的手,双臂揽住嫂子,轻轻地拍抚着,柔声安慰嫂子:“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我站在旁边呆呆地看,嫂子过门后,跟二哥之间从来都是相敬如宾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俩如此亲密。忽地想起在潞州的时候二哥跟我说的话,夫妻之间,或许真的就是那么回事,难怪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又有说婚姻跟爱情无关,看来是有些道理。就像二哥跟嫂子,在一起过日子,照顾家,照顾娘,还说什么好不好呢……

我在发呆,大哥却已上前捡起了嫂子泼翻的药碗,收拾好了,自己端了下去。我本想跟着过去帮忙,可到底心里记挂着娘,想早些看到娘,便留了下来,跟着二哥和嫂子进了屋。

刚一进屋子,我只觉得光线很暗。大概是为了让病中的娘能够好好休息,嫂子把窗帘都拉上了。屋子的里边,靠墙有一张庞大的床,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清雕花的床架,看上去很是豪华。

“娘睡了。”嫂子指指那张床,对二哥和我说。

二哥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我索性蹬掉了鞋子,这样可以彻底地保证不出一点儿声。

挨到了床前,一看那床上躺着的人影,我心里顿时又酸又苦,痛得连腰都挺不直了。那……是娘吗……怎么瘦成这样了……在那样一张大床上,益发显得娘瘦……我和二哥离开这些日子,怎么娘就病成这样了……我的心里满是自责,早知道如此,即使二哥走不开,我也该先回来看看娘……

“媳妇。”娘在叫嫂子,低弱的声音听在我的耳里越发觉得心酸。

“娘,媳妇在此!”嫂子赶紧上前应道。

“媳妇,先前我怎么听到我那太平郎儿的声音,想是他在外遇了不测,那游魂回家来了吧……”娘带着哭音,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说完了这一大段。

听到这里,二哥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跪在娘的床前,哭道:“娘!是孩儿回来了!孩儿不孝,累得娘受苦!”

嫂子见二哥跪下了,便也跟着跪在娘的床前,附声道:“娘,是真的,是真的,相公回来了!是相公回来了!”

我见二哥和嫂子这样,心里难受得揪成了一团,跟着二哥跪在他身后,只是抹泪,哭得说不出话来。

娘终于明白过来,是真的二哥回来了,她颤颤巍巍地从床上起来,一把抱住二哥,又一伸手兜住了我,大哭了起来。二哥一边哭一边劝,好不容易四个人都止了泪,我再看娘,先前娘的脸病得失了色,看上去憔悴不堪,可现在,虽然仍是瘦削,但娘的脸上已分明地显出了神采,和刚才病弱的样子已是大不相同。

房门外有人敲了敲,大哥端着重新熬的药走了进来,把药碗递给嫂子,细看了看娘,轻轻地笑:“二弟和小瑶一回来,娘的病就像好了多半似的。”

我瞧见大哥,凑过去,跟小时候似的,拉住大哥的袖子撒娇,心里深以为然。娘的病就是想孩子想的,如今见着了我们,心结就先开了,再有什么病也容易好。

二哥已从嫂子的手里接过药碗,亲自给娘喂药,嫂子则在边上服侍。娘喝一口药露一个笑,仿佛那褐色混浊的中药都是蜜一般甜的。

很快娘喝完了药,嫂子把药碗放回盘子里,交给站在一旁的大哥,说道:“秦安,厨房里有冰糖,去拿一点给娘解解苦罢。”

我一呆,嫂子和大哥说话的口气,好像大哥是一个下人一般。我木木地从嫂子看到大哥,又从大哥看到嫂子,却不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露出点异样的表情。大哥只是接了盘子,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一时间,我只觉得喉咙口苦得发涩,好像娘刚才喝的那些药一下子都灌入了我的口中。我又转头看娘,内心里有着一种希冀,似是希望娘会说点什么。没想到,娘是说话了,但是和我心里的念头完全是两码事。

只听娘说:“儿啊,这阵子要不是你媳妇,娘可死了几回了。”

二哥听了娘的话,硬把嫂子扶了上座,冲她深深一揖,郑重地道了声谢。

看到嫂子对娘的悉心照顾,看到娘如此喜欢嫂子,我对嫂子也很是感念,想要跟着二哥说声谢,但这简单的一个字却愣是卡在我的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来。到了最后,我实在无法,只得悄悄地蹭到门前,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溜了出去。

到了外头,虽然地方宽敞,空气清新,可我仍是觉得憋闷,大口大口地喘着还是觉得气急。远远地看见大哥端着一碟冰糖走过来,我本要迎上去,可转念一想,又不愿大哥见到我这副怪样子,打定主意还是要避开。不料就是这样一犹豫,大哥已瞧见了我,朝我走了过来。

“小瑶,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大哥蹲下身子,笑着问我。

大哥温和地笑着,我的心里却越发地苦,刚才嫂子的话,以及娘恍若无睹的态度,我约略有些明白了我和二哥走后,大哥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冲上去拦住大哥,把冰糖从他的手里夺下,自己端着走进了屋。嫂子听到声音,正迎出来,我把碟子狠狠一推,塞到她手里,像要宣告什么似地大声道:“这是大——哥——刚才拿来的!”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境,只是刻意地强调“大哥”二字,声音大得甚至连屋子里头的娘和二哥都听到了。我听到娘问了一声,二哥则朝我这里看了看,我也不理,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大哥还等在门外没有走开,看着我急匆匆地跑出来,瞧着我的目光很复杂,说诧异又不全是,说想念又不太像。我跑得急,不留神绊了一下,大哥忙伸出手来扶我。今天天热,我早把袖子挽了起来,大哥的手恰好触着了我裸露的手臂,我还没有什么,大哥却闪电般地缩回了手。我心里一痛,骡子脾气又上来了,伸长手臂就把大哥的手握住了,又拉回来。依偎在大哥身边,脱口而出的竟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大哥永远是小瑶的大哥。”

大哥一愣,转头瞧我,我只觉得大哥的目光越来越柔和,我却只想哭。

“小瑶,在翼州过得还好吗?”大哥轻咳了一声,终是开了口。

我知道大哥是不愿我多想,故意岔开了话题,我不想让大哥失望,便随着大哥答了:“好。姑父、姑母待我们就像待自己的孩子似的。表哥也好。”

“罗家表弟?”大哥笑了笑,单单把小罗成提了出来,“二弟的信上说,罗家表弟和小瑶处得很好。”

我嘻嘻一笑,想起小罗成,就跟有个额外的太阳打心底升起来了似的,刚才那番抑抑也被驱散了:“小罗成啊!嗯!挺可爱的小孩!”我一边说,耳边就好像又听到了小罗成管我叫“小丫头”的声音,我就偏要在大哥面前叫他小孩,要是他知道了一定会气炸了肚子吧!

“小孩?”大哥的笑意消失了,我不解地看着大哥,不明白大哥为什么因着这两个字就神色大变。大哥见我瞧他,忙又挤出一个笑,连我都能看出勉强。只听大哥略笑了笑,忙又问我道,“小瑶怎么这么说呢?你自己不还是一个孩子。”

“我才不是!”我一扭头,在心里历数自己两辈子活过的岁数,这又不能光明正大地说与大哥听,只好作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庄严宣誓。偏偏大哥笑了起来,我禁不住气结:大哥,我这是很庄严的很郑重的很一本正经的,请不要把这当作小孩子发脾气闹别扭!

“二弟说,罗家表弟是个好孩子。”大哥收了笑,轻声道。

我狐疑地看了一眼大哥,心说怎么大哥今儿就跟小罗成干上了,每句话都不离了他呢?“嗯!”我点点头,小罗成是不错,可是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王伯当,“我家勇哥哥。”我小声嘀咕了一句,埋着头吃吃地笑,就是这几个字好像也被我当作了宝贝,而我就是个守财奴,不时翻一下珍藏的宝贝也能自个儿偷着乐上半天。

“二弟。”大哥忽然喊了一声。

我抬起头,原来二哥也出来了,正站在我们身边。我很快地移开目光,刚才在屋里发生的事,我连二哥也一起不满上了。

“小丫和表弟自是处得好,”二哥一开口,竟也是小罗成,“表弟待小丫,显然与旁人不同。”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味儿……我转过头,这事儿我得问清楚:“怎么说?”

二哥笑了笑,答道:“小丫没有发现吗?表弟独和你话多,你看那满府里的人,表弟曾和哪个多说过几句话呢?就是姑父、姑母,或者我,表弟和我们在一起时,也不会像和你相处,要笑便笑了,要说便说了。我常觉得,表弟念着身份,总要绷着小王爷的面子,独和小丫处时,他才是他自己。”

二哥的话,说得我一愣一愣的。若不是二哥说,我是全没有发现,但今天听二哥这么说了,仔细想来,倒确如此。小罗成年纪虽小,到底在王府中长大,那官腔早端得有板有眼的,刚开始时,我常说他拿小王爷的架子。可到了后来,他慢慢地变了,笑起来也照样可以东倒西歪,发脾气、做鬼脸、捣乱、捉弄人……他几乎把一般小孩会做的事都做了个遍,再也看不出半点小王爷的影子。

“也许是我有魅力吧。”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我眼见大哥和二哥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吧嗒吧嗒嘴,又道,“或许是我们俩年龄相近,更能说得来吧。”后半句话说是说出口了,心里却生出了点不甘:明明我比小罗成要大很多呢!这么一说,岂不是自个儿让着他了!

“小丫……”二哥喊了一声,便兀自看我。我瞧着二哥发起了呆,二哥脸上的神情竟是和大哥刚才一样。我实在不懂,对着二哥研究,诧异的目光中像是还有几分不解和几分惋惜。

“小瑶说,罗家表弟是个可爱的小孩。”大哥跟二哥重复我刚才说的话,一边说,两人一边交换眼色,好像在用着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才懂的语言说话,独独把我蒙在鼓里。

“或许还是太小了吧。”二哥这样接了一句,大哥点点头,就再也没有说下去。

不上几日,娘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二哥把家里的事安排妥了,便拿着姑父的举荐信去找济州节度司使唐璧。唐璧以前曾是姑父的门生,二哥要回山东,姑父就给二哥托了这个关系好升职,不用再在县衙门做个都头了。

二哥嘴上没说,我却知道姑父这封信给二哥解决了许多烦难。自从和单雄信结交,二哥就算跟绿林脱不了干系了,那些可都是响马强盗的,二哥若继续做都头,免不了要跟他们过不去,那就不管是单雄信的面子,还是兄弟情谊,都挂不住了。如今靠姑父的关系去当节度使唐璧的旗牌,便不必在这个上面为难了。另一方面,做了旗牌,饷银也多了,又加着挥金如土的单雄信时不时地往我们这里扔银子,盖了这房子这院子不说,还常提出要添这添那的。家里的日子也阔绰起来,就连我都有了服侍的丫鬟,弄得像个小姐了。

说实话,我并不太喜欢这样的改变,有个丫鬟到哪里都贴身跟着,走快着点儿就有人跟在后头喊:“小姐慢着点儿!”多吃一口就有人睁着一对忧目念叨:“小姐当心晚上积食。”……

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爆发了:“你,小英子,”我郑重地叫着小丫鬟的名字开了口,“我这话可能说晚了,但是迟说总比不说好。”我绷着脸,口气已经可以用凝重来形容了,“小英子,你要做我的丫鬟,我得跟你明确几点:一,”我边说,边伸出手指头扳着,“一,我自己的事情,向来都由我自己做主,你是听我的决定,而不是替我做决定。”我刚说完这第一句,突然发现小英子的眼圈竟然已经红了,我心里直打鼓,但还是强迫自己要硬着头皮说下去,“第二,我可以容忍你不替我做事,但我不能容忍你自作主张做了我不喜欢的事,或者把我想亲自做的事先去做了。”小英子听我说着,样子竟显得越来越委屈,我不由自主地加快语速,要紧把要说的都赶紧说了,免得小英子在我面前哭出来,那我就要手足无措了,“小英子,最后一条了,第三条就是,我大概是个奇怪的人,想法也许会跟别人不一样,但我不会故意为难你或者跟你过不去,你若觉得我的举动或者我的话没法理解、不能接受,你就直接来问我,不要一个人为了一句无心的话闷头叨咕来叨咕去,你不着急我还会着急死的。”

终于都说完了,我长舒了一口气。一眼瞧见小英子将哭未哭,两眼含泪,想哭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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