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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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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着大哥把他让进了门,许久不见,那一声“小谢弟弟”竟卡在喉头,叫不出口了。若说我当年初见他时,他还有些许少年的青涩未褪,那么现在,他已长成一个临风玉树般的翩翩美男子了。

大哥先进屋看了看二哥,见二哥精神还好,便出来相请,我们这才进了屋子。

二哥见到谢映登,显然很是高兴,强打精神和他叙着别后的话。我心神不定,迷迷糊糊地,却又不愿错过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只想听到一个名字:王伯当……然而两人之间像是有着什么默契似的,终是一句都不曾说起。我等得失望,不得已,一个人寂寂地走了出去。

我闷闷地在院子里坐了半晌,没有事做,脑子里也是空空一片,忽然有人从背后轻轻拍了我一下,我迟钝地扭头,竟是小谢弟弟!

“谢公子!”我站起身,冲他抱了抱拳。

他像是愣了愣,回了一个礼,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我叫他“谢公子”,他本该是叫我“秦姑娘”的。

他轻咳了一声,对我道:“单二哥让我代他问好。”

我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小谢弟弟还是小谢弟弟,仍是那么体贴。然而,不知为什么,当年与他相处时那番纯真的心境已再不复存在。如今和他对面相见,我竟觉得,就连他的眼里,也有了几分沧桑。

“秦二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单二哥派人四下打探,但这事儿到现在仍是一桩无头公案。”清秀的眉微微蹙起,面上也有了为难之色。

话题转向二哥,我总算觉得好过了些,也有了话可回:“单二哥的令,就没有人应这一宗案吗?”

他的眉蹙得越发紧了,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这样……”我叹了口气,这次的事,连单雄信也帮不上二哥的忙了……

“不过……”他忽然开了口,我抬眼望他,他微咬了咬唇,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我也不去问他,只垂了头默默地等。过了一刻,他终是自己接了下去,“不过,那王杠既是在长叶林被劫的,那一片本就是尤俊达哥哥的地盘,虽是他已金盆洗手,但并无其他人接管长叶林……”

他并没有说下去,话里的意思却已很是分明。本来就是他不说,我也知道得清楚,可如今听他这一提起,我再也憋不住,一心想要替二哥分忧。

我站起身,向他道:“谢公子,那尤俊达的住所,你可认识吗?”

他颇为不解地望着我,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我赶紧接道:“那么我们便去找他一找,何如?”

那双水波般清明的眼睛又凝注在我身上了,从几年前到现在,我从来就没能有这样的定力抵挡得住他的眼波。我照例埋下了头不敢去触他的目光,仿佛我心里的诡计只消在那目光上一碰,都会四散碎裂,再藏不住形迹。

默了半晌,他终是开口了:“也好,就如秦姑娘所愿吧。”

我们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些东西,我跟大哥只说和谢映登去探望朋友,大哥虽有些疑惑,但经我向他起誓保证绝不生事,他也不再说什么了。于是,两骑马出了专诸巷,直奔长叶林而去。

一路上,我们两人谁都不说话,气氛颇有些尴尬。当年我嘻嘻哈哈地大叫着“小谢弟弟”和他比赛骑马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复返,让人竟也起了几分感伤。

正在郁郁,忽听身旁一声大喊:“驾!”本来落后我半个马身的谢映登突地窜了上来,和我并行的一刹那,我瞧见他弯弓搭箭,还抽空冲我喊了一声:“三百步外杨树,左起第五根枝子上的顶叶,瞧我射这一箭!”

我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嗖”地一声,利箭破空而出,带着风声,呼啸着直奔目标而去。

我兴奋起来,伸手拍马,追着那箭朝远处的杨树跑去。箭矢已经落地,我跑过去,从马上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箭,箭尖上还带着一片小小的杨树叶。

我回头看了一眼,射箭人也已赶到了,我心里满是赞叹,却说不出话来,正在愣神,他已靠了过来,把手中的弓箭递给了我。我看了看他,他的意思已很是分明,便是要我,也和他比一比箭术。

上辈子,从小就知道,谢映登和王伯当是有名的神射手,我明知不是他的对手,但也不愿意公然示弱。咬了咬牙,接过弓箭,拈箭拉弓,心里谨记着王伯当教我的箭术,“嗖”地一箭,我的箭矢也又快又急地飞去了。他不再让我,当先打马而去,捡起了我的那支箭。只见我的箭上也带着一小片叶子,只是箭镞并未刺透叶的中心,只是在旁侧开了一个小孔。我不禁有些沮丧,瞧着他笑吟吟地将两支箭并在一起,对准箭尖,演示中的的差别。我大为懊恼之下,竟将一句话冲口而出:“谁知道你那是不是第五根枝子上的叶子呢!”说这话时,全未经过大脑,到说完了,竟有一种莫名的快感。想说便说了,原来是这样舒坦、痛快!我几乎都忘了……近来,我似乎总在忍着,想说的想问的却常常开不了口。

身旁的人笑了起来,笑声轻轻淡淡的,像是一对微风中摇曳的风铃,很是悦耳。“那么,算你赢了!”他说得很是爽快。

“不!”我没多想就断然回绝,礼貌也顾不得了,“我才不要‘算’来的胜利!”

他又笑了起来,没再多说什么,走来和我并辔同行。我把他的弓递还给他,没想到他并没有着急要接,我冲他倾着身子,他突然凑在我耳边悄声说:“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小谢弟弟……”

他说得断续,我却已怔在了当地,终是轻唤出一声“小谢弟弟!”,一股暖流刹时涌上了我的心头,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几分怀念、几分感慨,心底甚至还涌起了几分想要回到过去似的渴望……

不!这不是真的!——我立即斩钉截铁地打断自己的思绪——我怎么会暗暗希望要回到与勇哥哥相知相恋的日子之前呢?没有了勇哥哥,再好的东西都不会有半点趣味……

我还在迷迷蒙蒙地反复,一声淡然却坚定的“小瑶”,彻底化解了我心头最后的一点迟疑。我也笑了起来,迎上了那一道明澈的眼波。撒手扬鞭,洒下一路的欢笑,伴着急促的蹄声,仿佛是要去追逐那一片曾经消逝的纯淳心境。

我们快马加鞭,五天后,终于来到了尤俊达的庄子前,这里倒是和我上次遇见那怪老头儿的地方相去不远,想起那别扭的倔老头儿,我不觉耸眉。下得马来,我们第一眼瞧见的就是满目的黄绫,大门紧闭,上头贴着一张白绢子的告示,写着:演四十九日梁王忏。于六月二十一日为始。

我一看,禁不住“哼”了一声,老杨林的王杠是六月二十二日被劫的,这榜文说是六月二十一日开始念经,这不是明摆着的欲盖弥彰么?小谢弟弟瞧了我一眼,我冲他坚决地点点头,他回我一笑,便上前拍响了覆着白绢的大门。

有一个年老的家奴出来应门,小谢弟弟上前问他尤俊达,不料那家奴不知是真的眼花耳聋还是故意装傻,任是小谢弟弟问他什么,他都只有一句话答:“梁王忏,不见客。”

我听得火起,想起二哥受的那苦,再也忍耐不住,提着双锏,右手锏插向狭窄的门缝,左手锏顶着半边大门用劲推。门终是被我下狠劲地推开了,那年老的家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哎哟”“哎哟”地哼哼着。我心里大是过意不去,正想去扶他,小谢弟弟忽地上前来拦住了我。我奇怪地看他,他也不言语,只是伸手指向了那家奴的脚。我随着他的手指看去,那老年人竟穿着一双马靴,靴面仍是新的,底儿却已被磨去了一层,和靴面的簇新大不相称。若不是往日健步如飞常行远路之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双靴子?我撇了撇嘴,再不去管他,什么年老体弱,分明就是装的!

门口这一片嘈杂,里头的人想是听到了,我们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个高个儿男子带着好几个家丁跑了出来。我不由扭头瞥了一眼后头那个还在哼哼的老头儿,他这“哼哼”声,没准就是不动声色的通风报信吧!

看到来人,小谢弟弟已抱拳行礼,喊了一声:“俊达哥哥!”

我耸耸肩,小谢弟弟到底是年纪小,连见着尤俊达都得称声哥哥,罢罢,那我也就随着他先礼后兵吧!想着,我便也收了手里的锏,行了个礼,叫了声:“俊达哥哥!”一边偷眼瞧尤俊达。这个人生得高大威猛,却像是偏偏有意装文弱书生,戴着方儒生巾,穿着件素白的长袍,这一搭配,实实地显出了一副怪样子。再瞧他脸上,像是被太阳晒得久了,黑色素都在整张脸上蔓延开了,红红的就跟快煮熟了的虾米似的。一双眼睛一忽儿瞟向东一忽儿瞟向西,远远看着就觉得好像不停地在动心思。

尤俊达走过来,先和小谢弟弟见了礼,到了我面前,疑声问道:“这位姑娘是……”

小谢弟弟刚要开口,我已赶忙自己接了过来:“俊达哥哥,小妹姓谢,名瑶,是映登哥哥的远方妹妹,往日常听俊达哥哥英武,这次是硬求了映登哥哥来拜见俊达哥哥的!”我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锏拼命地往身后藏。我可不想现在就说了我的真实身份,二哥的事,这里肯定知道,尤俊达若是知道我是秦家人,肯定就猜到了我到这里来要做什么,岂不是打草惊蛇!

尤俊达狐疑地瞥了我一眼,但到底也是没能说什么,便去拉着小谢弟弟,赫赫地笑着,道:“本来庄子里演梁王忏,哥哥是不方便见客的,不过谢兄弟自是例外。那门子不懂事,哥哥回头训斥他。两位,快请进屋再叙!”

他既这么说了,我和小谢弟弟也就不先提那王杠的事,也是笑呵呵地随他进屋。现下小谢弟弟是主角,我便只跟在后面,临进门时,突地瞧见小谢弟弟的眼睛笑吟吟地往回一瞟,我翻了翻眼睛:小谢弟弟,叫你哥哥也就这一次,你可别得意!

                  第三十三章

秦谢巧问尤俊达 秦琼死救程咬金

尤俊达把我们让进了客厅,分宾主坐定,丫鬟上了茶来。我四下看着,不由感叹强盗这个职业真是不赖,个个儿都是有钱的大款,要房有房要车有车——当然是马车,除了收入不是很稳定,整个儿一标准的钻石王老五。

小谢弟弟先笑着开了场:“自从俊达哥哥在二贤庄金盆洗手,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也不知哥哥在此过得可好。”

尤俊达大大咧咧地一甩袖子,答得很殷勤,只是略有些太过,让人怀疑其中的真心,只听他道:“还不就是这样!兄弟,你也知道,咱哥们儿,风里雨里刀头剑口地辛苦惯了,到现在能陪着老母亲过几天清闲日子,也很是知足了。”

小谢弟弟笑了笑,把头点了一点,附和道:“俊达哥哥如今可真是富贵闲人了,连生性都变了,小弟在门口看着那梁王忏,险些以为跑错了门。”

尤俊达干笑了几声,我在旁看着,揣测尤俊达心里到底也是有几分鬼胎,被人提起梁王忏,面上也是没能藏住几分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才回答小谢弟弟:“还不是家母,兄弟你也知道,我那老娘自来信这些,哥哥为讨她的好,说不得也就花这几两银子了。”

小谢弟弟一边应和,一边溜了我一眼,我瞧见那双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便往椅子后靠了靠,坐得舒服些,心里知道,这回可有好戏看了。就听小谢弟弟声色不露地笑道:“俊达哥哥真是有孝心,小弟在门外瞧见,哥哥想来很是挑了个好日子,为伯母演这梁王忏。”

我听了小谢弟弟这话,禁不住闷着头在一边吃吃地偷笑。“挑”——日子,这词儿用得可真是好。

尤俊达做贼心虚,脸色立即就变了,怫然道:“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谢弟弟一脸天真地朝尤俊达忽闪眼睛,用着一种微带委屈的声调无辜地道:“俊达哥哥这是怎么了?六月二十一不是黄道吉日吗?”

尤俊达被小谢弟弟这一问,立时语塞,只好借咳嗽掩饰,嘴里不知所云地应着:“是……是……”

小谢弟弟冲我眨了眨眼,我捋了捋袖子,心下明白这是我登场的时刻了,当下笑嘻嘻地开口道:“原来六月二十一日是好日子,小瑶倒是不知,还以为二十二日方是吉时。”

尤俊达脸黑了,能让一张红脸红得发黑,我顿时有了强烈的成就感,嘻嘻笑着也不接口,借着十五岁的外表装个无知的小丫头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小谢弟弟非常有默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笃定地把话茬接了过来,道:“这是怎么说呀?”

我歪着头撇着嘴笑:“还不就是那个……”看尤俊达显然着急了,我就偏不把话说完。

小谢弟弟放下茶杯,面上那一番恍(书)然(网)大悟直教我心下叹服,心说这孩子若生在我上辈子那一定是个青春偶像派实力明星,长得又帅还那么能演戏,天生的演员胚子!“哦,是那个呀……”小谢弟弟一开口,又是悠悠然轻飘飘的,往常也没见这孩子是那么的慢性子,今儿也真难为他装出这样一番模样了。

“哪个?哪个?是哪个?”尤俊达终于按捺不住,一叠连声地问道。

小谢弟弟的眼睛又瞟到我这里来了,我努努嘴,示意这份重任就交给他了:现在你才是主角嘛,我的映登哥哥!

“就是王杠啊!”小谢弟弟终于把这两个字吐了出来,我早就在冷眼盯着尤俊达了,果不其然,这个家伙,一听到这两个字,身子一僵,噌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瞧瞧我们,又猛然意识到了,赶紧再坐下去。殊不知,他这一站一坐,如此频繁,越发显得心里有鬼。

我无意接口,小谢弟弟便继续往下说:“怎么?俊达哥哥竟没有听说这事儿?登州靠山王的王杠,就是在这附近被劫的,竟然有人在哥哥的地盘做下这等事,单二哥也很是吃惊。”

“这个……我倒没有听说……”尤俊达的脸上从黑到青,又从青泛了白,各样颜色都快被他占全了,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我鄙夷地一撅嘴,这谎也太不高明了,王杠的事儿弄得这么沸沸扬扬,在他家门口发生的,他会没听说?骗谁哪!

小谢弟弟眉一拧,面上的笑顿时消失无踪,反攻正式开始:“俊达哥哥,王杠这事儿,单二哥已发下了号令,要各处凡知道消息的都要通个信。唯有俊达哥哥这里,因是早已金盆洗手,单二哥也未曾遣人来。只是这事儿可巧不巧地偏生就在哥哥的地盘,还望俊达哥哥能帮着查察。”

小谢弟弟这一说,尤俊达再也坐不住了,他挺身站起,一圈一圈地在屋子里绕着,三圈过后,终于发狠了,大声道:“原来兄弟此来竟不是来看哥哥我的!单二哥的令,和我有甚相干?我早就不是这里头的人了!难道就为着王杠是在长叶林丢的,就定要着落在我身上吗?”

尤俊达说得义愤,我已在一边托着下巴同情地看他了,瞧这个人,自以为有心机,露了马脚都全然不知,还装呢!一边朝小谢弟弟翻了一眼:戳穿他!让他装!

小谢弟弟也不再跟他绕圈子,直接就往他的漏洞戳道:“俊达哥哥,小弟并未曾说到王杠究在何处被劫,怎么哥哥就知道是在长叶林?”

我在一边偷偷鼓掌,小谢弟弟说得好!一箭命中要害!哦——

尤俊达经这一击,身上泄了劲,连步子都迈不动了,双腿打着颤,舌头打结了似地结巴着,越加拙劣地试图圆谎:“王杠被劫这么大的事,谁人不知……哥哥也是听别人说的……”

小谢弟弟到底是厚道,见尤俊达那一副可怜相,皱了皱眉,转开了目光。我一瞧,不禁心里大急,赶忙跳了出来顶班:“俊达哥哥,小瑶这可就不明白了,方才俊达哥哥不是说不曾听过王杠的事吗?怎么现在又连地点都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尤俊达被这样连续两戳,再也支持不住,颓然倒在椅子上。我抱着手臂退下,白脸唱完了,就该红脸登场了。

小谢弟弟走到尤俊达面前,低下身子,扶着尤俊达的肩,幽幽叹了一声,道:“俊达哥哥,小弟本也不想如此,只是这件事,已累得秦二哥受苦了。前日,因查不着劫王杠的响马,历城知县把秦二哥打了一顿,若是这案子不结,恐怕秦二哥还得苦熬。大家兄弟一场,最重的是义气,牵连好兄弟,可不是侠义道的作风啊。”

尤俊达虽是有心计,但到底是绿林中人,侠义两字是生在骨髓里的,听小谢弟弟这样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低声道:“那事已至此,兄弟又待如何?”

小谢弟弟在尤俊达身边坐下,语气越发软了:“俊达哥哥,依小弟看,你当先认了此事,如何处置,再与秦二哥、单二哥商量,定得有个既不伤兄弟义气,也不教哥哥受委屈的法子。”

尤俊达正要开口,忽听门外有个粗嗓门“咳”地一声就嚷嚷开了:“还想什么法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老程就去那衙门认了!怎么也不能叫我秦二哥受苦!”

我一愣,还没全闹明白,心头已先喜了起来。门已被人大力地撞开了,从门口大踏步地进来一个人,方脑袋,牛一般的壮身子,虽是年轻,但满脸上都已是褶子,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碜人。可这些,瞧在我的眼里,除了是满心的亲切、怀念、别后重逢的喜悦……再没有其他了!小程啊!!

小程急吼吼地冲进来,还没有瞧见我,只是冲着尤俊达扬着一对拳头:“我原先就要说,你偏不让我说!害得我秦二哥受苦!”

这一下,别说尤俊达,连小谢弟弟都很是惊讶。小谢弟弟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程,迟疑地问道:“这位兄弟……敢问和秦二哥……”

小程大大咧咧地一挥手:“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尤俊达一脸怀疑地斜了小程一眼,但凡自己有心计的人,似乎都老在怀疑别人是不是在使心计。只听尤俊达问小程道:“你又混吹牛了,你一个卖柴扒的,怎么会和秦二哥相识?”

小程见尤俊达不信,气得直跺脚,大吼道:“你莫不信!当年我娘还是他家的恩人呢!”

小程这句话说出来,别说尤俊达,就是小谢弟弟也有些不以为然。我看小程气鼓鼓地直喘气,忍着笑,从后头转了出来,大刺刺地一点头,肯定道:“是真的,当年若不是莫大娘,我们一家还不知道怎么安身呢!”

我这样一说,满屋子人的眼睛都朝我看了,尤俊达和小谢弟弟还没怎么样,就见小程一蹦三尺高,扑过来死捏住我的手,激动得说出话来都打颤:“小瑶……小瑶……小……瑶……”

小程的手劲儿真大,被他捏着,痛得我眼泪都要下来了。我只好无力地甩着手,嘴里道:“是……我……小程……你先松开我成不……”

小程终于把我给松开了,我搓着被他捏得通红的手,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好瞧着小程在我身边蹦过来蹦过去,还跟小时候一样闹腾。

尤俊达还在愣怔,小谢弟弟好意,终是跟他说了实话:“俊达哥哥,这位便是秦瑶秦姑娘,是秦二哥的妹妹。”

尤俊达闻言,往椅子后一倒,一脸的沮丧,嘴里只是喃喃道:“难怪……难怪……”

说起二哥,屋里的气氛又凝重了起来,这事儿到底是不好办。四个人默了半晌,忽听小程扯着大嗓门又嚷嚷了起来:“别想了!再想也是没法子!反正不能教我秦二哥受苦!我明日就去衙门认了去!”

小程说得认真,小谢弟弟还没应,尤俊达却已是着了大急。他跟小程认识的时间久,肯定知道,就小程那脾气,绝对是说到做到。小程既能在劫王杠的时候通了真名姓,也能在这个时候真去衙门自首。小程话刚说完,尤俊达已是脸色煞白,团团乱转了。

小程这样一说,我却心下打起了鼓。这不行,不能为了二哥,就让小程去吃这官司。王杠的事儿大,弄不好脑袋都得叫老杨林给搬了家。我转头望着小谢弟弟,指望他能想出个两全的法子。然而小谢弟弟也是低着头沉吟,分明也是为难。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又起了嘈杂,有好几个脚步声急匆匆地往这边来,还没见着人影,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声道:“这不行!决不能让一郎去受这个罪!”

我一听这声音,“噌”地就跳了起来。是二哥!怎么二哥也来了呢!难道是从大哥那里知道我和小谢弟弟出来了,猜着我们要做什么,就一路追了下来吗……

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先前我和小谢弟弟进庄子时看见的那个老年家奴扶着二哥,走了进来。

我没告诉二哥,私自跑了来,如今瞧见他,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免低下头去,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还是小谢弟弟上前叫了一声:“秦二哥!”

二哥看了小谢弟弟一眼,我能读出二哥眼神中的责备,可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尤俊达忙让着座,二哥却摇了摇头,我心里知道,二哥是背上受伤,一坐便会牵连伤口。

“这事儿,决不能让衙门知道。”二哥一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话。

听二哥这样说,尤俊达显然舒了口气,小程却硬是不干了:“二哥你说什么哪!就得去衙门投案!”

二哥一伸手,掩住了小程的口,叹了口气,道:“一郎,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我若让你去,岂不是忘恩负义!苦虽苦些,但我还能受得。况且,我自有办法。”

二哥这样一说,我已是不觉呆愣愣地瞧他了。自有办法?……二哥能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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