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途-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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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惠越听越气，抬头看着得意洋洋的郭宁莲和神闲气定的马秀英，银牙都快咬碎了。一个蠢笨如猪，一个阴险狡诈，自己怎么就和这两人做了什么狗屁姐妹。罢了，事已至此，只有先应承下来，再想别的办法对付马秀英。

　　　　她这边还在盘算，马秀英又说道：“为了开源节流，本宫已经通知内务局和织造司，以后诸位的吃穿用度都要减掉三分一，譬如宫装每季六套减为每季四套，胭脂水粉每月三盒减为每月两盒……”

　　　　“那怎么够啊？”马秀英话音未落，众妃嫔就忍不住嚷起来，这些女人你让她不吃饭可以，你让她不打扮那是绝对不可能。每个女人都想在朱元璋面前穿最靓丽的衣服、画最精美的妆容，少了这些外包装，她们还如何勾引朱元璋，获得朱元璋的宠爱啊。

　　　　“怎么不够？本宫觉得绰绰有余。”马秀英提高声音，压制住妃嫔的喧哗，“皇恩浩荡，然而后宫妃子这么多，皇上只能雨露均沾，所以以后每月大家能见到皇上的次数只有一两次，四套衣服、两盒胭脂水粉还不够你们打扮？”

　　　　众妃嫔被这个消息惊呆，一个月才能见上朱元璋一两面，这么点时间能做啥，顿时没人吵闹了，都在想到时候如何做才能讨到朱元璋的欢心，如何才能让朱元璋愿意经常来自己的寝殿。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做准备了，马秀英却还不让她们走，她的三把火还没放完呢，“本宫跟皇上商量过，除了纳凉遮阴的树木，御花园的花草会被拔除改为种菜，使得皇宫自给。你们也可在自己的宫殿栽种喜好的蔬菜，种子直接在内务局领取。”

　　　　妃子们瞠目结舌，怀疑自己听错了，御花园不种花只种菜，难道是要弄个“御菜园”出来？她们哪里知道在以后的岁月里，朱元璋执政的明南京皇宫内当真没有设立御花园，只有御菜园。

　　　　许多人想问马秀英是不是开玩笑，见她一脸肃穆，猜测这消息可能是真的，有机灵的妃子马上说愿意在宫殿栽种蔬菜。更多的妃子却是不屑一顾，在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进皇宫反而要学那农妇劳作，打死她们也不愿意。反正马秀英也没有强迫每个人必须种菜，谁爱种谁去。

　　　　马秀英三把火放完，端起茶水。

　　　　众妃嫔心领神会地告辞，有人借要领种子先行离去，有人一出了坤宁宫就向郭宁莲和郭惠道喜，邀请同游御花园，要知道没准过几天，御花园的美景就见不到了。

　　　　有几个妃子自以为跟郭宁莲、郭惠关系亲密，在献媚巴结之后也顺带隐晦地表达了对马秀英如此安排的不满。

　　　　郭宁莲饶有兴趣地听着，她在马秀英面前伏低做小，在这些女人面前却能找到高高在上的感觉，这让她心情非常愉悦。

　　　　郭惠则不耐烦地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匆匆离去。裁减宫人、减少用度、还要种菜，马秀英是打算把皇宫弄成贫民区吗？这女人在苏州种菜种得不过瘾，还要在皇宫里种菜，也不知朱元璋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同意马秀英这个荒谬的建议。

　　　　贴了个冷脸的刘嫔忍不住撇撇嘴，“皇上的册封还没下来，惠妃的派头倒是越来越大了。”

　　　　张美人羡慕道：“谁让人家是皇上的妻子，以后肯定是贵妃啊。”

　　　　“正妻在里面呢，也就是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刚刚诞生了福清公主的郑安妃朝坤宁宫呶了呶嘴。

　　　　几个妃子心照不宣地笑笑，很快放下这个小插曲，追上郭宁莲有说有笑。

　　　　逊影返回殿里，正想把看到的热闹告诉马秀英，马秀英瞟了她一眼，“交给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逊影心里一凛，对哦，还没遣散宫人呢，急忙叫上几个内监去清点名册。

　　　　马秀英摇了摇头，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沉不住气。坤宁宫虽然是自己的地盘，马秀英却不敢肯定每一个宫人都完全忠心于自己。若是两人私下交谈也就罢了，大殿里耳目众多，难免人多口杂，倘若被人传出一个宫女肆无忌惮地嘲笑后宫妃嫔，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万一被有心人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只怕自己也保不住她。

　　　　马秀英并不喜欢有人在自己耳边唠叨朱元璋和别的女人的事情，偏生逊影总见不得马秀英吃亏，每每看到朱元璋对别的女人好都会气愤不平，忍不住抱怨几句。以至于马秀英每次看到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都只能无可奈何地转移话题。

　　　　其实男人和女人之间哪有什么公平可言，爱与不爱全在一念之间，宠与不宠全看男人心情。与其一天到晚眼巴巴地等着男人恩宠，还不如自己放开心思，把精力用到别的事情上，既给了男人自由也解放了自己的感情。

　　　　说起来后宫的事情还真不少，自己或许不该拒绝郭宁莲和郭惠的“好意”，让她们也感受一下忙碌的生活，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看她们还有没有不安分的心思滋生。马秀英如是想着。

第四百零八章　可怜的宁国公主

　　　　马秀英的生活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地接见妃嫔请安，安排后宫事宜，练习皇后册封大典仪式。

　　　　但凡有妃嫔私下求见有事禀告，马秀英都让逊影传话叫她们去找郭宁莲和郭惠处理，还好意地告诉她们双号郭宁莲做主，单号郭惠做主。

　　　　几天下来，众妃嫔见马秀英真不搭理她们，只好调头去找郭宁莲和郭惠。

　　　　坤宁宫这边清净了不少，景仁宫和景阳宫却像集市般热闹起来。这个妃嫔刚走，那个妃嫔又来拜访。有的妃嫔说自己宫里的木炭不够了；有的妃嫔询问开春了宫里何时添置新衣；甚至有的妃嫔只派了管事宫女来说身体不适要请太医瞧瞧……

　　　　一通忙碌下来，郭宁莲和郭惠累得心力憔悴。

　　　　郭宁莲渐渐察觉到不对劲，自己根本就没有掌握后宫权利的喜悦，反而像个鞍前马后服侍诸位妃嫔的老妈子。

　　　　她哪里知道妃嫔们气愤她在众人面前瑟，又不敢明目张胆地与她作对，便故意没事找事叨扰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被夸张成天大的事，吵着嚷着叫她解决。

　　　　在又一次被某个貌似天真烂漫的妃子用不知所谓的理由相求后，她实在忍不住跑到郭惠面前抱怨，“这些女人怎么这么多事，没有用品了不会去内务库领吗？生个病还得我去给她们找太医？”

　　　　郭惠烦不胜烦，她这边的情况比起郭宁莲也好不到哪里去，几次三番推辞掉妃子们的要求，让她们去找郭宁莲和马秀英，结果郭宁莲忙得不可开交，马秀英踢皮球一样踢回来，还拿朱元璋压她。看到光秃秃的花园和愁眉苦脸的妃子们，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冷言冷语地说道：“谁叫你当初要应承皇后管理事务，还把本宫拖下水。你喜欢操心你就去，本宫可没你那样的好精神。”

　　　　郭宁莲憋了一肚子火气，被郭惠的态度一刺激，当场就炸毛了，“当初可是你和我一起去求的皇上，现在你倒撇得干净！还有你少在本宫面前端架子，本宫可是比你先进门！就算皇上册封妃子也是本宫在前，你在后！”说完铁青着小脸，甩袖离去。

　　　　郭惠气得浑身打哆嗦，秀丽的五官都扭曲起来，显得格外狰狞，她瞪着郭宁莲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本宫收拾不了马秀英，难道还收拾不了你这个愚蠢的贱人！

　　　　宁国公主突然大哭起来。

　　　　郭惠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尖利的指甲不知何时掐破宁国公主的手臂，血丝都渗出来了，她连忙松开手，骂道：“死丫头，你杵在这里不会吱声吗？还有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跟死人一样，连公主都照顾不好，拖下去一人杖十棍。”

　　　　一众宫人哀嚎求饶，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惠妃要看公主，宫人就把宁国公主带来，谁曾想，惠妃自己掐伤了公主，却责罚他们照顾不利，这真是有冤都无处争辩啊。

　　　　宁国忍住眼泪，畏惧地看着自己的仆人被带走不敢出声。母妃的模样好可怕，她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更别说帮忙求情的话。此时她多么希望父王能出现，只有父王在的时候，母妃才会对她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给她平时渴望却享受不到的关爱。

　　　　郭惠盯着畏畏缩缩的宁国越看越不舒服，这些年朱元璋的女人越来越多，孩子也越来越多，除了先前的朱标、朱、朱、朱棣、朱五个儿子，又有胡妃生下六皇子朱桢，达定妃生下七皇子朱。女儿除了临安、宁国、崇宁，又有安庆、汝宁，连当初被吴夫人断言不能生育的孙氏经过全国大夫医治、精心调理都生下了怀庆公主。

　　　　朱元璋知道马秀英不能再生育，又喜欢女孩，就把安庆公主、汝宁公主过继到马秀英的名下，这两个孩子的母亲因难产殁，马秀英接过来十分怜惜，精心照顾。连带着朱元璋都对这两位公主多看一眼，渐渐就不像从前那样时时关注宁国了。

　　　　宁国一直都是郭惠用来见朱元璋的借口，现在宁国不受宠了，郭惠就很不待见这个女儿，埋怨她没用，埋怨她怎么不是男孩，更气恼自己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生出儿子。怨恨、嫉妒让她看所有妃嫔都不顺眼，恨不得宫中的妃嫔都死绝，尤其是那些与她不对付的女人。

　　　　眼看朱元璋就要登基了，后宫突然发生一件恶劣的事情。

　　　　怀着身孕的孙妃当日用了晚膳后竟然血流不止，承干宫的大宫女筱儿慌忙禀告郭宁莲求请太医（当日是双号，郭宁莲负责宫中庶务）。

　　　　郭宁莲恼怒对方天黑了都不消停，故意晾了筱儿一会才肯接见，后来听说孙妃大出血赶紧派人去传唤当值太医，但不知为何当值太医迟迟没有出现。待到承干宫的宫女再次求见郭宁莲禀明事由，郭宁莲亲自带着另一个太医赶到承干宫时，孙妃腹中的胎儿已经不保了，还是一个成了形的男胎。

　　　　朱元璋闻讯大怒，他当即命御前侍卫彻查孙妃流血的原因和当值太医的去向。这一查可不了得，太医在孙妃的晚膳中发现了大量红花，而当值太医的尸首也在太液池被发现，岸上还有一个破碎的酒壶。

　　　　因为涉及到后宫妃嫔和皇嗣，御前侍卫不敢大动干戈调查，秘密抓了御膳房的宫人审问，经查惠妃曾经特意要求给自己的膳食添加红花，却不料被其中一个宫女弄混，端给了孙妃，此犯错宫女已经畏罪自杀。至于当值太医则可能是喝酒误事，醉酒跌入太液池身亡。最后一致下定结论，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众妃嫔都赶到了承干宫，听完御前侍卫的禀告，马秀英满脸愧色，俯身道：“都是妾身疏于管理，今日才发生此事，请皇上赐罪。”

　　　　“不关你的事，朕知道你最近在忙大典的事情。”朱元璋面无表情地抬抬手，阴鹫的目光缓缓扫视了众人一圈。他心中有数，如果不是他让马秀英分一些事务给郭宁莲和郭惠，或许宫里还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第四百零九章　百条人命来陪葬

　　　　郭惠浑身颤抖，跪到朱元璋的脚边哭诉道：“臣妾这阵子有些月事不调，特意让人在饭菜里加了红花，岂料御膳房把孙妃的晚膳和臣妾的晚膳搞混了。这些该死的混账！”她越说越说伤心，泪眼婆娑地哀求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让御膳房添加红花，要是臣妾在自己的小厨房做食就不会连累到孙妃了。求皇上责罚臣妾，否则臣妾无颜以对孙妃。”

　　　　与郭惠交好的杨婕妤急忙说道：“求皇上饶恕惠妃的无心之过，惠妃身子骨畏寒不宜久跪。再说惠妃每个月都会叫御膳房这样安排饮食，以前皇后娘娘管理后宫的时候从未出现纰漏……”

　　　　郭宁莲听得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地打断杨婕妤的话，质问道：“杨婕妤你什么意思？皇后娘娘管理后宫没有出现纰漏，我管理后宫就出现纰漏了？别忘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在管理后宫。谁知道是御膳房弄混了食物还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指使的！”

　　　　杨婕妤瑟瑟地嘀咕道：“可是今天是双号，御膳房搞混了晚膳，太医也是宁妃叫人去传唤的……”

　　　　筱儿愤恨郭宁莲先前故意拖沓不见耽误了孙妃的治疗机会，此刻也冒着以下犯上的风险站出来痛哭流涕地指责道：“求皇上为孙妃娘娘做主。奴婢先前求见宁妃娘娘的时候宁妃娘娘避而不见，等了半个时辰才叫人去随意传唤了一个太医，结果孙妃娘娘就，就……”

　　　　“大胆贱婢，竟敢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郭宁莲恼羞成怒，一时失控，居然当众扇了筱儿一耳光。

　　　　“够了！”朱元璋被吵得头昏脑涨，失子之痛和众妃的互相指责以及郭宁莲的失态令他气怒交加，他怒气冲冲地下令道：“宁妃骄纵跋扈且失职，罚其面壁思过三月；惠妃虽是无心之过也责无旁贷罚禁足半月；即日起后宫之事仍由皇后打理；御膳房的人全部打入天牢秋后问斩；当值太医竟敢喝酒误事，害人害己，此罪犹不可恕，当连九族一并诛杀！以后宫中禁止出现红花，违令者以抗旨不尊之罪处置！”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这道命令一下，起码有上百人丢掉性命。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承干宫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且慢！皇上息怒，容妾身再问侍卫几句话。”本来马秀英不想在朱元璋怒气上头的时候多事，可是前世的刑讯侦查习惯让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件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况且数百条人命就在朱元璋的一念之间，她无法漠视这些人因为朱元璋错误的命令而丢掉性命。

　　　　“皇后有话就问！”朱元璋虽不耐烦还是给了马秀英面子。

　　　　马秀英问发现当值太医尸体的侍卫，“你发现太医的时候，他死了有多久，身边还有什么物品？”

　　　　侍卫想了想，答道：“小人捞出太医尸首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很柔软，估计死了不到一个时辰，他身上还背着个药箱，正是药箱漂浮在水面小人才发现他的。”

　　　　马秀英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判断，靠近朱元璋低声说道：“皇上，太医死的蹊跷，他的尸体和药箱都在水里，为何单单留了个破酒壶在岸上？”

　　　　“你是说？”朱元璋虎目一凛，凶光乍现。

　　　　马秀英轻轻点了点头，“皇上，此事不可草草下结论，也不可大肆张扬，给妾身一点时间，妾身定能查明原因。”

　　　　朱元璋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睁开眼，森然地说道：“就这样吧，此事到此为止，皇后不用再查。朕命令已下，不再更改。”

　　　　“可那是数百条人命啊！”马秀英急了，为何朱元璋明知此事另有猫腻，还是坚持错误的命令。

　　　　“我皇家颜面难道还不值几条人命？就当是他们给朕皇儿陪葬！”朱元璋脸上浮现出残酷的冷笑，挥手让众人散去，并警告众人禁口，不得私下再议此事。

　　　　马秀英失魂落魄地离开，心中充满了忧伤，为朱元璋的冷酷，也为数百条人命悲哀。暮冬时节，刺骨的寒风冷飕飕地往人皮肤里钻，马秀英的心早已感觉不到寒冷，荒芜得就像光秃秃的枯枝丫。

　　　　“主子，我们快回去吧。”逊影冷得直打哆嗦。她不明白马秀英为什么放着肩舆不坐，非要步行。就算要散步也别挑这个时辰啊，乌漆墨黑，夜深人静，想想都让人揪心。

　　　　“我要去太液池看看。”马秀英突然停住脚步，转了个方向。

　　　　“主子？”抬着肩舆的福安、福德条件反射地倒吸了一口气。

　　　　“太、太液池？”逊影脚下一个踉跄，声音都变了调。听说死了的人总喜欢在死去的地方徘徊，太液池可是刚死了一个太医啊。况且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正是那些“东西”最喜欢出现的时辰。周围的狂风肆意呼啸，轻薄的树枝被吹得动摇西晃，灯笼里的火苗忽明忽暗。逊影越想越，总觉得耳边有奇怪的声音作响，她磕磕绊绊地说道：“主子，白天再去行吗？”

　　　　“等到白天，线索就更少了。你们别害怕，这世上没有鬼，就算有鬼，也没有人可怕。”马秀英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她知道就算自己去了事发现场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可是前世的职业习惯让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就算不为破案，她也希望能为死者做点什么。

　　　　“线索？难道主子怀疑……”逊影的恐惧心被好奇冲淡了一些。

　　　　“我不知道，只有看了现场才能知道结果。”

　　　　“可是皇上都派人封锁了太液池。”逊影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到了那里再说。”马秀英吩咐逊影和福安、福德跟上。

　　　　逊影咬咬牙，一边迈动两条发软的腿，一边不停祷告：“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可没有害你，你别吓我们啊。”

　　　　还没接近太液池，四人就被一列侍卫拦住，听说是马秀英驾到，侍卫纷纷上前行礼。言语倒是挺客气，却坚称奉了皇命不准任何人到事发现场，包括马秀英这个皇后在内。

　　　　马秀英没有为难他们，也没有为难他们的必要。远远望去，太液池的岸边灯火通明，许多侍卫在往池里倒石土，估计是打算把这里填平。纵然是有什么线索，也在这浩大的工程中烟消云散了。看来朱元璋是铁了心要把这件事包括其隐藏的秘密都彻底销毁掉。

第四百一十章　谁才是幕后黑手

　　　　一行人回到坤宁宫，粉荷等人早已备好热汤，逊影手凉，急忙指使粉荷、白菱帮马秀英更衣。

　　　　马秀英躺进木桶里，冷与热的骤变刺激得她阵阵战栗，隔了好一会，冻僵的四肢百骸才渐渐舒缓过来。

　　　　逊影暖过手，走近桶边，一边为她搓拭身体，一边低声告诉她，朱元璋今晚并没有歇在其他妃嫔那里，只在承干宫陪了孙妃一会就独自去了御书房。并且福顺还从宫中其他没被牵连的宫女口中打听到御膳房那个畏罪自杀的宫女在出事前曾经突然阔绰起来。

　　　　马秀英抬手制止逊影讲下去，“这件事到此为止。”

　　　　“呃？”逊影有些不解，福顺他们出自影卫，是刺探情报的好手，如果顺着那些蛛丝马迹查下去，没准就能把事件查个水落石出，搞清楚是谁对孙氏的孩子不利。但是为何马秀英不让查下去了呢？

　　　　“去给皇上端碗参汤，告诉他本宫已经明白他的心意，以后定会好好维护皇家颜面，不让宫里再出现类似的事情。”马秀英平静地说道。她是真的明白了朱元璋的心思。

　　　　先前她被一股冲动支配想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这会冷静下来她明白了朱元璋的为难。朱元璋马上就要登基了，皇嗣夭折是个不详的兆头，若是再被查出与后宫妃嫔有什么牵连，不仅皇家颜面受损，就连皇家威仪都会受到波及。所以在这个紧要关头，无论真相究竟如何，都只能把它当成一场意外。寻常百姓的性命到底是不如皇家颜面重要啊！

　　　　可是一想到数百条人命因为这个意外而失去，马秀英的心里就堵得厉害。尤其是直觉告诉她这个意外还是人为造成的，就让她心里愈发纠结。

　　　　马秀英怀疑过许多人，却总找不到头绪。局势的限制让她没有办法深入调查案情，抽丝剥茧查明真相，只能下意识地猜测谁有作案动机，

　　　　若说是郭宁莲，她大可不必害死当值太医，直接不传唤太医就能拖延治疗孙妃的时间，她也这样做了，所以再害死当值太医未免显得画蛇添足。

　　　　若说是郭惠，她就应该把红花的事隐瞒，何必大张旗鼓在御膳房做食弄得人尽皆知。

　　　　若说是其他妃嫔，她们没有打理后宫的权力，哪有条件命令御膳房的人搞鬼以及派人在半途杀害了当值太医。

　　　　至于孙妃本人也没有作案动机，她只生了怀庆公主，若是皇子能顺利诞生，她的地位才能真正得到保障，她不可能犯下因小失大的愚蠢错误。

　　　　而且根据一般的案情判断，受益最大的人最有可能是嫌疑人，然而这件事却似乎没有什么人得到好处。如果幕后黑手是冲着孩子去的，可是朱元璋已经有很多子嗣，孙妃的孩子存不存在都不影响大局；如果是为了争权夺利，也没见哪个妃子获得权势，反倒是郭宁莲和郭惠都受到责罚还丢掉了管理后宫的权力。

　　　　不对！这件事有人得了好处，得到好处的人就是自己！有人企图通过这件事陷害自己！马秀英猛然瞪大眼睛，因为郭宁莲和郭惠被责罚，管理后宫的权力又彻底回到自己手中。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是自己使了手段夺回权力，而且自己也有条件和人力控制御膳房和以及截杀当值太医。

　　　　马秀英知道自己并没有做这件事，可是别人会相信吗？

　　　　当然凭自己现在的地位没人敢当面质疑，但是如果有人故意透露给朱元璋，在朱元璋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呢？想到这里，马秀英大汗淋漓，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心计之深、用意之毒，简直让人无法想象。若不是自己前世的破案经验丰富，只怕这会还傻乎乎地蒙在鼓里，等到幕后黑手发难之时，自己才知道中了别人的诡计。

　　　　如此一来，妃嫔几乎人人都有嫌疑，因为皇后这个位置对每一个妃嫔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由不得有人会心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