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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沧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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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国师不曾为她改去这天人八相,不曾废去她一身根骨。便是给了她亲手了断的机会。

    这是第一个十年,她再见他,却是未问出一句话,只是应那无双国师的计策,报了穆家血仇。接下来会有第二个十年,第三个十年。。。。。。因为她无法忘却那一袭黑衣发自内心的冷酷笑意,要报仇雪恨,就要活下去,至少要比他活的长。

    红衣樽云觞美眸微皱,手中白丝巾捂住唇齿,便是一阵低沉咳嗽,低眉看去,白色丝巾已经是血迹斑斑,红意渗透。

    还会有第二个十年么?

    她自嘲笑了笑,不再去想,却发现喉咙间不再有什么滚动。

    十年已过,阴阳全解。

    小殿下坐在偌大车厢另外一边,同样拨开车帘,他可没兴趣一直去打量同为男人的绝世美貌,只是思考着国师那封锦囊,不由出神。

    十六岁命格游离,得以西楚气运续命三年?

    颠倒性命躲避天机,五行缺水,从此便叫那易潇名字?

    小殿下笑着把锦囊揉成了碎片,内力震动,飞扬出去。

    西楚气运,便是扎根在自己脑海里那株青莲旁边的那位紫鲤鱼?

    可不会长成第二条池鱼,哪天再吞了像老缪这样的老实人了,小殿下,此时应该叫易潇,沉闷着的小脸微微扬起,甚至忘了自己不曾习武,哪里来的震碎锦囊的内力。

    想着锦囊尾词:明珠。

    心想老师就是喜欢故弄玄虚,偏生来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词,要怎么去找?

    马车压过,路两边春意盎然。

    方才一场春雨才过,就有春笋按捺不住的生长。

    小皇子没了看书的兴致,索性闭上眼,任风拂过脸庞,再开眼,便是书页自动摇摆停下,南朝词人的狂词儿,寥寥几字: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第一章 序幕起(上)

    洛阳。

    洛阳是千年古城,虽老犹新,为当今北魏的皇都重地。洛阳皇都恢弘大气,宫殿嶙峋,殿宇煊赫,比之兰陵城精妙不如,却大气三分。正值四月末,百花争艳,万紫千红纷至沓来。

    洛阳牡丹名动天下,花大色艳,雍容华贵,有花中皇后美誉。

    北魏皇宫中有一处牡丹园,此刻正是万千牡丹齐齐怒放,花香冲天中有一尾红亭,亭中是一位粉衣粉颊的少女,她手中轻轻捻着一朵饱满的粉红牡丹,面若桃花,眼角唇角俱是微翘,若不是腰间环吊着一柄漆黑如墨的三尺剑,便似乎要融入这粉红牡丹丛中。

    粉衣少女身边静静站着一位白衣长须的中年人,中年人抱剑而立,似乎是不愿意打扰了少女的赏花性质,却又不得不开口,“郡主,国师大人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这位粉衣少女便是北魏奉为掌上明珠的龙雀郡主,魏皇膝下无女,这位龙雀郡主自幼双亲俱丧,被接入皇宫,便是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身边这位恭立的长须白衣中年人,则是隐居北魏皇宫三十年的天榜排名第四的玄黄剑宗横。

    龙雀郡主随国姓魏,名灵衫。魏灵衫喜牡丹,所居住之地有一顷盛红,每逢四月五月便是人间盛景,洛阳最美不过牡丹,牡丹最美不过此处牡丹园。她自幼师从北魏国师玄上宇,北魏玄上宇与齐梁源天罡并称天下双士,一个号称国师无双,一个则是自诩风流倜傥。

    从师十年,魏灵衫未学丝毫国师玄上宇毕生所长之玄术。从师第一天,那位极尽北魏风流的国师大人就对自己有言道“天下人皆可学玄上宇之玄术,唯独你不行”,言毕就将年幼的龙雀郡主撂在皇都武阁,北魏藏书千万,任其翻阅,却从不许其踏出皇宫一步。

    也便是从那一日起,天榜排名第四的宗横便是抱剑恭恭敬敬站在她的身边,看护着龙雀郡主之时也随时为她解答疑惑。而那位国师大人,与自己虽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

    此时,这位北魏明珠龙雀郡主手中拈着大红牡丹,淡然开口,语气甚是不以为然的意味,“再等一会。”

    “不必等了。”话音刚落,便是有位紫衫来客轻飘飘从牡丹园墙外飘来,身形飘转,凌空踏在牡丹丛上,花丛凭空弯腰,便是下一刻,这道紫影就斜斜出现在红亭中,懒懒半靠在椅上,他虽为北魏国师,却是生得风流倜傥,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一袭紫衫飘忽落定。玄上宇轻轻摆手,那位身形不离龙雀郡主的玄黄剑便是苦笑着低头退下。

    宗横默默离开之时,脸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这位国师大人名动天下,却是行事风格太过不羁,没个正行儿,与另外一位传闻中稳如泰山谋定后动的源天罡完全是两个极端。

    玄上宇坐定,也懒得去看此刻这位极喜牡丹的北魏明珠俏脸上溢于言表的厌恶之情,只是淡淡开口,“你可知这十年间为何我从不授道于你。”

    说完便是自己回答道,“你自然不知。”

    若说魏灵衫最讨厌谁,一定是这位在她心目中无耻之极,可恶之极的国师玄上宇。偏偏此人顶着自己老师的名头,行事多是嘲讽贬低。她微微皱眉,看也不看北魏国师,右手拇指腰间按上了腰间那柄三尺剑。

    玄上宇嘴角含笑,仿佛没看见魏灵衫准备拔剑之举,轻飘飘道,“此刻起你便不必再留在洛阳。”

    魏灵衫微微一怔,有些出神,下意识松开剑柄。

    “天下大势俱是群起,齐梁源天罡玩了一手釜底抽薪,成了便是百年盛世,败了也是齐梁倒霉。如今算是他开了大世,没道理北魏还藏着掖着,”玄上宇头一次认认真真开口解释,“西楚霸王气运天下散去,无数高手应运而生。武学奇才,无非道胎佛子剑胚云云。天下人有天下路,各人走各路,你不适合我之玄术,我自然不会教你。”

    魏灵衫听着这位紫衫文士侃侃而谈,后面内容却是越听越难入耳,忍不住皱起眉头,面色逐渐阴沉如水,右手又复按上剑柄。

    “十六年来你钟情剑术,自以为习剑十年,有所小成。只是我要提醒你,出了洛阳,天下三处去不得,一去不得风庭城,今儿正赶上六年一度剑酒会,剑道群雄聚首,若是去了,可要丢尽你北魏明珠儿的脸面。二是去不得南海终巍峰,怕你留仙碑上一个字的笔划都刻不上去。”

    玄上宇话尽,自顾自笑了笑,看着出鞘三分寒光凌厉的“漆虞”剑,摸了摸鼻子,“是不是很好奇什么地方是第三个去不得的地方?”

    沉默以答。

    他很认真地开口,“前面两个都是逗你玩儿的。最后一个放在心上。”

    “这趟出了洛阳就别回来了。”紫衫文士头也不回地站起了身子,“曹之轩把你当作掌上明珠捧着,所以我忍了你十六年。以后曹之轩容得下你,北魏也容不下你。北魏容得下你,我也容不下你。”

    曹之轩,北魏只有一个人敢这么直呼其名。

    那个人已经飘然远去。

    魏灵衫的漆虞剑已经归鞘,她看着空空荡荡的牡丹园,满是一片红意,却是无趣至极,只到玄黄剑宗横去复归来,她才缓缓开口。

    “去风庭城。剑酒会。”

    这位龙雀郡主此刻心存的心思极为简单,那个可恶之极的男人不让她去哪,她偏偏要去哪,凭她大魏明珠的身份,天下何处去不得?

    先去风庭城剑酒会,再去南海留仙碑,接着再回洛阳。

    玄黄剑宗横诧然看着自幼冷漠寡语的龙雀郡主魏灵衫眉尖微扬唇角上翘,像是含苞待放的牡丹,轻声开口,“走吧。”

    魏灵衫最后一眼望去,牡丹依旧惊艳。

    可是已经看了十年了。

    任什么惊艳之物看了十年,也会腻的吧。

    。。。。。。

    。。。。。。

    出了北魏,再北就是一片荒原,银光照铁衣。

    这里是北原,有最凶猛的王庭,最彪悍的勇士。四大王庭中正值鼎盛的漠北王庭有勇士上万,彪马无数。每每南下劫掠,必满载而归。

    漠北王庭在十多年前,尚是个不入流的小部落,如今一跃而起,全都要靠那位十年前辅佐漠北王的大先知。

    漠北王呼延修罗,行得是北原四王中最凌厉的杀伐之道,只敬修罗,只尊自己。据说呼延修罗年轻时行走中原,正值春秋战乱,群雄迭起,却入得了江湖天榜,遭遇袭杀无数,从未有刺客得手,能刺伤其一丝一毫。

    呼延修罗有一幼子呼延琢,天生负有扛鼎之力,如今十五岁。草原勇士十四岁便要举行成人礼,以猎得北原中最凶猛的雪狼为荣。呼延琢九岁出猎,扛回一头四米长奄奄一息的雪狼王,剖腹得到雪狼王幼子。如今那头雪狼逐渐张开,身形比老雪狼王只大不小,有巍峨小山气势。

    呼延琢端坐在巨大雪狼的背上,悠悠四处眺望,他呼出一口热气,想着大先知托付给自己的事情。

    “风庭城,风庭城是哪?”他轻笑着拍了拍巨大雪狼的脖子,那只身形如山般的雪狼呜呜长啸,如同雪中凄歌。呼延琢笑着开口,“你只管送我入北魏即可,接下来便回北原,等我回来,赏你好肉。”

    巨大雪狼又是长啸,扬起脖子,欢快迈步。

    “雪歌雪歌,雪中唱歌。”少年哼着小调儿,穿着单薄的黑衣,却好似感受不到冰天雪地的寒冷,听着雪狼呜呜的声音,哈哈大笑,“父王说,这天下无大先不知之事,便是连你长大后喜欢唱歌,大先知当初也早就预料到了。”

    那头名为雪歌的巨大雪狼唱歌而行,精神抖擞,毛皮雪白,落雪尚不如之,时不时回头舔舐。着这位黑衣单薄的少年。

    一路南下,直奔北魏。

    。。。。。。

    。。。。。。

    北原再北,极北,便是那座银城。

    早在一百年前的那个盛世,北原风雪银城就立下了煊赫名势。第一代城主惊艳绝伦,却给后辈立下死规矩,风雪银城城中弟子潜心求道即已,不得入世与人争锋,每一代江湖,银城只出一人行走天下。

    世人不知银城在何处。

    世人不知银城多少人。

    世人只知,银城每一代来客都惊艳无比,银城每一任城主都风采卓然,银城不比其他宗门,城中弟子不入天榜,不与世争锋。

    风雪银城,是当之无愧的圣地。

    就在银城巅,月圆之时,巨大圆月悬在城门前,有一道身影拎着小酒壶靠在城墙上,便像是靠在了月上。

    他年纪轻轻,却是身材瘦削,面色苍白,像是患了重病,偏偏长发如墨漆黑,用银城独有的白凉木做髻,轻轻挽起。素白轻衣一尘不染,有飞雪覆落,更添三分白。

    银城极北,月圆飞雪。

    极冷。

    可李长歌不冷,任谁喝下一大口烈麝,都不会冷。银城最烈的是烈麝,北地最烈的,也是烈麝。此酒只有银城出,一斛千金难求。只可惜风

    雪银城不入世,谁也尝不到一口。

    他是风雪银城大师兄,年纪轻轻却偏爱嗜酒,按照师父的话说,好的没学去,坏的一学就会。

    每喝一口,酒壶里的酒就少一口,他的脸上白意更重更寒。师父说他天生命寒,喝酒能添暖,能续命。李长歌眼神迷离,算了算待在风雪银城的年头。

    有二十年了。

    师父说的没错,确实要出去走一走。只是他心中对于师父做的决定尚有疑惑。此行南下,他便是要看看那位小师妹修行如何,若是如信中说的那样,风雪银城倒是不介意打破百年来的规矩,破天荒行事一番。

    他轻衣微振,吐出一口酒气,白雾凝结后如剑意扩散,在空中波澜般一触即化。

    月满之时,那道身影饮尽小酒壶中烈麝,翻身出城,身形如电似光,消失在莽莽北原风雪中。

    有一道声音追来,“接酒。”

    李长歌头也不回,伸手接住师父丟掷而来的酒壶,狠狠灌下一大口,混杂着寒风吞入喉咙。

    “好酒!”

    活了这么多年,直到今日,李长歌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位师父私藏了比烈麝更好的好酒。当下心中腹诽,却不敢骂出声,只得闷声喝酒低声嘀咕这师父忒不厚道。

    他没有回头,自然看不到,城门口那道不再年轻的身影披着白色大麾,满头银发苍然,有些蓦然的沉默,许久后喃喃自语。

    “你小子可别说我不厚道啊,老子连这酒壶都给你了。”

第二章 序幕起(下)

    北魏一家寻常客栈。

    说书人轻手拍案,眉飞色舞,嘴唇微缀茶水,掌间折扇倏然启开,待得人群视线汇集,方才清了清嗓子。

    “各位看官,上回说到那雌雄难辨的齐梁红衣大美人一剑过江,是大战雨魔头三天三夜不分胜负,直战到天地昏暗,突降大雨!切莫忘了,淇江可有条过江龙王啊,每逢那下雨时刻可要吞人不留情。”

    说书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眉须皆白,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小眼睛笑眯眯看着四周茶众纷纷凑过来,刻意顿了顿,座前案上的铜钵摇晃两声,“咳咳。。。。。。各位看客老爷儿,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小老儿我先谢过各位的茶水钱呐。”

    说完也不去管有没有人丢些铜板进钵,自顾自开口道,“这江心龙王本是百年恶蛟,仗着自己百年修行,一口便是将那红衣人和雨魔头吞下肚子去。。。。。。”

    这一开口,便是喋喋有一炷香的功夫,看客们多是沉浸在说书老头儿的世界里,不知不觉有一些铜板丢入钵中。

    客栈有一个隔间,能清楚听见这说书老头儿的声音,其中细节均是被那锦帽貂裘的公子哥儿听了记住,那公子哥唇红齿白,面色含笑,看着邻座那位面覆红纱罩红袍的那位,不由开口打趣,“雌雄难辨的齐梁大美人,岂不是默认是个女子?”

    樽云觞也不开口,只是掀开面纱一角饮茶,沉默良久后方道,“出了齐梁皇宫那刻起,我便与齐梁再无瓜葛。”

    “所以?”小殿下易潇干笑一声,不露痕迹地往后靠了三分,一手抓住老段。

    樽云觞的池鱼剑已在淇江随木鬼子一共沉江,此刻却是弹指一扣茶盏,剑气凌厉绕着易潇额前转了一圈,滴溜溜切下一缕黑发。这一手惊得贫嘴小殿下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樽云觞这才悠悠道,“所以再贫嘴,就准备好顶着光头出门。”

    易潇嘿得一声,抓紧了头上的帽子,“光头好呀,至少能认出来我是男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剑气斩过,这回连帽子都直接削去了,险些真给小皇子殿下理了个光头,易潇见红衣剑气不依不饶,急忙低头念叨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老段无可奈何看着两个人,按理说那红衣儿乃是大内第一的高手,年纪轻轻就晋升九品的人物,这些年同为大内,均是知晓此人生性冷漠,雷打不动的性格。怎的就会理会小殿下幼稚的言语,对这些戏弄话儿如此上心?还有小殿下,自己心目中儒雅文静的小殿下,出了一趟门,这才多久,就染上两岸纨绔插科打诨的习惯?

    果然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易潇脸上笑意正盛,却听见隔间外小老儿说书到正精彩的地方,“嘿,那池鱼巨阙是穆家重器,被雨魔头取走,如今啊可是屠龙利器,只见两人一手池鱼,一手巨阙,从恶龙王二的体内一同乱戳,哇呀呀呀,这龙王再大神通,也受不了啦,只得吐出两人,这趟险旅,才算得结束。两人脱离险境,约好改日再战,是如何个情况,且听。。。。。。”

    “慢慢慢!”一个毛头儿少年抓耳挠腮,将准备丟掷出去的铜板收了回来,瞅着老头儿打量一番,好奇问道,“这池鱼巨阙剑,是穆家重器。雨魔头杀光穆家人,岂不是收下两柄绝世好剑。怎么如今还有一柄剑在他人手里?”

    小老头闻言眯眼,不缓不急的开口,“这位小哥有所不知,那红衣儿据传是雨魔头留下来的穆家活口,苦练剑术好些年,要找那穷凶恶极的雨魔头报仇。”

    毛头儿少年又抓了抓脑袋,“这池鱼,难不成还是雨魔头留给红衣儿的?那岂不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说完呸了一声,看着周围戏谑的人群涨红了脸,“我读书少,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小老儿哈哈笑了笑,人群都笑了起来。

    易潇却收敛了笑意,认真望向樽云觞,“其实我猜出来了。早些听老师说过,当时记下来了。”

    猜出来什么,易潇没有说,樽云觞也没有去问。

    樽云觞沉默片刻,手中翻出一个锦囊,“国师给你的。入北魏后随时可拆。”

    易潇收下锦囊,并没有急着去看锦囊中的内容,反而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准备去哪。”

    红衣儿置若罔闻,继续喝茶。

    “北魏虽大,可要寻一人不难,难在寻到以后如何。你要找十年前的真相,可你早就知道真相了。你要找他报仇,若。。。。。。你真的找到了他,就真能下手?”易潇拢了拢衣服,有些焉巴,“我听说穆家当年鼎盛之时,有穆家九剑,雨魔头追杀九剑十年,不知可有活口。”

    樽云觞淡淡瞥了一眼这位小皇子,不予言语。

    “此行我要去风庭城,”易潇眼神含笑,颇有些不好意思,“风庭城外黄沙遍天,难觅住处,有一家客栈。据说十年前客栈多了一位老板娘。”

    齐梁万象阁,北魏森罗道,合并在一起号称万象森罗,俱是天下一流的情报组织。这样明显的暗示,樽云觞岂能不懂,她轻轻放下手中茶盏,微微扣指,唇角带有戏谑,“要我当保镖?”

    易潇闻言,自知心中算盘被看穿,哑然失笑,“明明是双利,我好心好意提供情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说出来,忒没人情味。”

    红衣儿面纱下有笑意渐起,她轻声开口,“好。”

    。。。。。。

    。。。。。。

    兰陵城空中楼阁。

    自从小殿下萧易赴北魏之后,齐梁雄主萧望来此处的次数明显增加。南北分据之后,政事并不繁重,这位拥兵百万的齐梁之主也乐得自在。每日来找国师下棋。下的不是围棋,而是南海花圣魏奇所篆刻发明的象棋。

    这象棋独具匠心,棋盘分九宫九道,楚河汉界。双方红黑分立,分别有十六子共计三十二子可供双方对捉厮杀,有天下大势起承转合,烽火狼烟棋盘雄起。这位齐梁帝皇是越发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终是棋子殆尽,不及神机妙算的国师源天罡,他无奈笑着认输,依规矩败者收棋,这位麾下百万大军的帝皇,此刻便是乖乖低下头整理棋盘,将红黑归类收好。

    而源天罡抬起眼,笑着开口,却一语中的,“陛下天天来这下棋,莫非还是担心小殿下的安危?”

    萧望穿着一身寻常样式的宽大白袍,拾掇着棋子的同时目光越过棋盘,声音浑厚,“朕不担心北魏那些挑梁小丑,只是担心易儿体内。。。。。。”

    源天罡笑意渐渐收敛,仔细想了想道,“小殿下十年不曾触剑,想必它蛰伏长眠十年,便是不会再苏醒。”

    “小殿下若是想不起六岁之前之事,便是它依旧深睡,不会有所危险。”源天罡轻摇羽扇,若有所思,“若是遇上了真正的危险,它苏醒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可保性命无虞。”

    “朕怕再失去一位至亲。”这位雄主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些落寞,“这么多年,每一日夜里朕都会想起小白衣。朕已经愧对她,就不能再愧对易儿。”

    萧望怔怔出神。

    “不会出事的,”源天罡微笑开口,“天下岂有人敢再触怒齐梁百万雄兵。”

    这位无双国师手中的羽扇停止摇晃,他眼中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问道,“陛下,若是时间能够回转到元年,您是选择北上 ,还是重复当年之选。”

    萧望一笑置之。

    你笑我不够心狠,笑我不够果决,笑我明明坐拥江南百万大军却像个傻子。

    可你说过,慕容就喜欢这样的萧望。

    如今你不在了,这天下打给谁看。

    萧望低声笑道,“若是时间回转到元年,我不会让悲剧上演。但如果她还是死了,那么我还是会选择踏平江南道武林,不留一个活口。”这位人间唯二的帝王脸上是毫无犹豫的强大自信,“因为区区北魏,挡不住朕。”

    前半句言语为我,后半句为朕。

    萧望当年为齐梁皇子之时,恰巧遇上了那位喜穿白衣的慕容姑娘。他问她叫慕容什么,那位让他一见倾心的白衣立马就跳脚骂他笨啊本姑娘就叫慕容,姓慕名容。

    再后来,她喊他大傻子,他喊她小白衣。

    再后来,大傻子封帝了,可还没来得及掀开红帘。

    她死了。

    之后,就没有再后来了。

    萧望还记得,她说她想看一看天下江山是不是像以前书上看到的一样波澜壮阔。

    萧望望向北方,心想就快了。

第三章 白衣慕容

    这几日,易潇发现自己脑中那株时而摇晃的青莲,已经有了逐渐长大的趋势。原本只是一朵虚影,现在逐渐凝实扩大,有三分神韵。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立马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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