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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在上-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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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我?”仙草疑惑。
  徐慈细看她神情:“算了,不说此事了。只是,你若跟着我,却不能像是在宫内、或者跟着禹将军般享福了。”
  仙草的心怦怦跳起来:“只要跟着你,什么都成。”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徐大哥,沧州牢城营你不回去了吗?”
  “不回去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死遁。”徐慈淡淡的。
  “死遁?”虽知道这是一种策略,仙草仍是觉着这词听来揪心,“好吧,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行。”
  徐慈“嗯”了声:“可你若跟着我,只怕从此流离失所。”
  “我不怕!”像是为了免除他的怀疑,仙草大声地叫起来。
  徐慈看着她急切的样子:“那好吧。”
  “我只有一件事,”仙草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瞅着徐慈,“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
  “什么事?你说。”徐慈的眼中隐隐地多了几许戒备。
  仙草却并未察觉,她小心翼翼又满怀期盼地:“我、我以后能不能就……直接叫你‘哥哥’?”
  徐慈很意外,同时下意识地皱了眉。
  仙草紧张地看着他。
  过了片刻,徐慈终于说:“你的年纪的确小,我都能做你的叔叔了……所以你若想叫我哥哥也还使得。”
  “哥哥!”仙草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
  徐慈一怔,继而不动声色地转开目光:“嗯。”
  仙草见他答应,却心花怒放起来,竟连声叫道:“哥哥!哥哥!”她跑到徐慈身旁,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徐慈皱皱眉:“你干什么?”
  正在这会儿,房门给人推开,有个人跳了进来,他一眼看见仙草抓着徐慈,便叫道:“你干什么?”拔腿冲了过来。


第86章 
  这突然闯进来的正是昨天晚上在五龙潭现身的“太监”;此刻已经换了一身普通的男装;发顶心挽着个单髻,用玉簪绾着。
  他快步跑到仙草跟徐慈身旁;拉着仙草的手将她拽开,满面警惕道:“你干什么?”
  仙草因为终于得徐慈开口,从此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他哥哥了;心中十分畅快,更加无心计较此人的举止;便笑道:“袁姑娘,你换了这身衣裳可比先前那身太监装束好看多了。”
  这进门的太监闻听,一怔之下;看着徐慈问道:“徐大哥,你告诉她我是女孩子了?”
  徐慈本以为是这女孩子昨晚上把自己的真正身份告诉了仙草,此刻听了她问才知并没有;当下忙看向仙草:“你怎么知道她是女孩子;又知道她姓袁?”
  仙草因为高兴,一时口快;见徐慈询问,才说道:“昨晚上袁姑娘救了我出来;曾说过外头打斗的一个是胡大哥;另一个是自己的哥哥……我又听见他们彼此的称呼;所以猜出了她姓袁,至于为什么看出她是女孩子,虽然她扮太监扮的很像;但毕竟男女有别,只要留心就能看出蹊跷。”
  徐慈见她分析的这样缜密,略觉惊心,上下将仙草打量了一番,却又回头对身侧的女孩子道:“你听见了?从此行事要更加谨慎小心些,连她都瞧出你是女子了。”
  袁姑娘撅了撅嘴:“可昨晚我明明连那个大名鼎鼎的禹泰起都瞒过去了,还有那个周知府,给我三言两语的恐吓,头都不敢抬起来呢。”
  徐慈道:“你自得什么?我听你哥哥说过了,若不是小鹿姑姑主动要求跟你们走,禹泰起未必肯放人。这岂是你自个儿的功劳?”
  袁姑娘瞅了他一眼,眼圈有些微红,小声道:“徐大哥,我好歹也是冒险出了力,而且办成了事儿,你怎么不多夸我两句,反而当着外人的面训斥我?”
  徐慈一怔,袁姑娘恨恨地看向仙草,又道:“你无端端跟她这样亲昵,还为了她让我们去冒险去救,你、难不成……”
  “休要胡说!”徐慈皱眉呵斥。
  仙草呆呆听着这女孩子的话,看着她的举止神情,才知道她是误会了。
  当下忙道:“袁姑娘,不是这样的,因为我是……”
  话未说完,徐慈抬手在她手臂上一握,淡淡地对那女孩子道:“你若还是这样任性胡闹,那你就回去吧,不要跟着我了。”
  袁姑娘愣了愣,又见徐慈握着仙草的手臂,颜面扫地之余又生恼恨,竟捂着脸跑了出去。
  仙草吃惊地看她跑出门,抬头对徐慈道:“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解释?”
  徐慈听她叫“哥哥”叫的这样顺口,脸上掠过一丝异样,扭头道:“我不想你的身份给太多人知道。自然也不必向她解释更多。”
  仙草忖度着徐慈如此保密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心头一甜,又道:“可是袁姑娘好像很伤心,哥哥总该去安慰安慰她才好。”
  徐慈诧异地看向她,片刻道:“这个你不必管了。”
  他犹豫了会儿,说道:“我打算尽快离开此地,一路上为了避免引人耳目,你就也跟阿琪一样扮作男装如何?”
  仙草笑道:“好啊,哥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便是了。对了,咱们是要去哪里?”
  徐慈眉峰又是一动:“我打算先去蜀中一趟。从此处前往,路途遥远,你可要做足准备。”
  仙草惊喜交加:“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可见蜀地风光人情之非凡,我早就想见识见识那边的风光,这实在是太好了。”
  徐慈见她仍是满面喜悦,竟是自己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一点儿愁容跟犹豫之意都没有。
  他心中隐隐有些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终于只说道:“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一路不是去玩耍的,而且兴许会遇到危险。”
  仙草仰头看着他,目光闪闪道:“只要能跟着哥哥,我什么也不怕。”
  徐慈的心突然隐隐作痛,他刻意转开头去:“那你再多休息会儿吧,出发的时候会有人来叫你。”
  徐慈说了这句,回头勉强向着仙草一笑,迈步出门去了。
  仙草兀自不舍地跟着他走到门口,送他出了门,却无意中发现自己的门边上还站着两个面容陌生之人,自然是看守在门口的。
  仙草也不以为意,只看着徐慈身影消失,才又将门掩上。
  回到桌边,想到兄妹重逢,恍若梦中,仙草用力捏了捏脸颊,一阵剧痛,这才确信是千真万确的。
  本来她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比如为什么那些人叫徐慈“少主”,他们去蜀中又是做什么,但仙草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且好像在徐慈面前不是很受待见,贸然再说自己是徐悯,万一惹怒了徐慈把自己撵走怎么办?少不得就慢慢来罢了。
  突然想起徐慈说什么改换男装的事,仙草忙先去洗了把脸,又把头发打散,就跟袁琪一样只在头顶上挽了一个单髻,对着镜子看来看去,却也是个极伶俐干净的小郎君模样了。
  不多时有人敲门,原来竟是袁琪,袁姑娘板着脸走进来,把手中的东西用力往桌子上一扔,也不看仙草,转身就又出门。
  门关上之时,只听她气愤愤地对门口的人吩咐道:“你们好好地看着她,别叫她捣鬼!”
  仙草听出她的声音故意提高,显然是说给自己听的。
  当即便道:“袁姑娘,我不会捣鬼的,你放心。多谢你给我送东西。”
  门外袁琪愣了愣,然后跺跺脚:“谁愿意给你送,要不是徐大哥吩咐,我才懒的……”话未说完,便跑了。
  仙草一笑,翻看桌上之物,原来是一袭男装,还有束发的簪子,靴子之类,一应俱全。仙草忙先试了试靴子,竟然很合脚,一时更是喜出望外。
  不过两刻钟,镜子前出现的,便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郎君了,这对她而言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仙草又怕露馅儿,便回想男子的举止动作,想要练习一番。
  但当寻思之时,心中第一个想起的竟是赵踞,她回忆小皇帝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学着他的样子,扬眉昂首地指着镜子里的人道:“大胆,还不给朕跪下!”
  一时大为好笑。
  又学着禹泰起的样子大摇大摆走了两步,可禹泰起天生相貌堂堂,是个大丈夫的雄态勇姿,自己虽是男装,却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公子模样,贸然学起来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好笑之极。
  这日直到过了中午,才有人来叫仙草出门。
  仙草早把旧日的衣裳、簪环等都收在包袱里,只干净利落地背着小包袱出门。
  原来她所在的是一间三进的小院,来人领着她从角门而出,门口却已经等着一辆马车,徐慈正立在车边上不知在跟人说什么,见仙草出来,便一点头,向着马车指了指。
  仙草知道是叫自己到车里去,当下乖乖地爬入车中。
  车辆缓缓地驶向街区,仙草从窗帘处往外偷偷打量,却并不见徐慈的身影,正在忐忑,马车突然一沉,眼前车门打开,是徐慈躬身进来了。
  仙草正在胡思乱想,见了徐慈才算定了心,忙问:“哥哥,这是哪里?”
  徐慈道:“这是三合镇,距离沩山不远。”
  “原来咱们又回来了。”仙草喃喃,这会儿突然掠过一个念头:禹泰起应该已经离开济南府了吧。
  徐慈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道:“我才得到一个消息,禹将军在济南府做了一件大事,你想不想知道?”
  仙草忙问:“是什么事?禹将军无碍吗?”
  徐慈微微一笑:“禹泰起就连西朝人都能对付的妥妥当当,何况区区的济南府?”
  仙草道:“我也有点关心则乱了,那不知禹将军做了什么?”
  徐慈道:“知府周袙是蔡勉的心腹,本来想为难禹泰起,却想不到他招惹了不该惹的煞星。”
  仙草屏息:“总不会、禹将军把周知府杀了吧?”
  “这倒没有,”徐慈道,“不过也跟杀了他没什么两样了,甚至比杀了他还难过。”
  仙草心痒难耐:“哥哥,到底是怎么样了?”
  徐慈才笑道:“禹泰起将周袙的头发削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男子的头发削掉,除非是要遁入空门,不然便是极大的忤逆跟不孝。
  本朝历来又讲究为官的官威跟体面,周袙给这般对待,从此也不能再在官场上混了。
  何况禹泰起早把他栽赃嫁祸,意图谋杀一品大员的罪行写成奏折,连同当地涉案人等的供状一块儿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去了。
  仙草听的又惊又是无奈,这倒的确像是禹泰起说一不二干净果决的作风,但是他竟然明目张胆地这样针对蔡勉的心腹,只怕更成了人家的眼中钉了。
  可是想想,这却也是杞人忧天,禹泰起自己一身的胆气凛然,且又能耐,自然不会把那些明枪暗箭放在眼里。
  除了有一点……
  仙草思忖不语,徐慈问:“你在想什么?”
  仙草对徐慈毫不设防,便回答:“我在想若是京城得知了此事,蔡太师自然不会轻易罢休,何况他们本就忌惮武将权重,禹将军这么做虽然解气痛快,但也授人以柄了,只怕会有一大帮弹劾的折子要发往乾清宫了。”
  徐慈淡淡道:“是啊。这就要看皇上挡不挡得住了。”
  仙草担心的正是这件事:“只怕皇上有心要挡,却也抵不过蔡太师的逼迫。”
  想起之前在宫内所见蔡勉几乎在御前咆哮之事,仙草心中隐隐地竟有些不安,像是在为赵踞担心。
  徐慈觑着她道:“皇上跟蔡勉表面君臣相合,实际上暗潮汹涌,如今禹泰起不费吹灰之力把周知府弄下台,皇帝心中必然暗喜,禹泰起是他重用的人,不然也不会特意赐给他可以便宜行事的宝剑,这可是本朝开国以来都没有过的殊荣,何况是给一个武将……他既然能做到这份上,就绝对不会任由蔡勉对禹泰起动手,所以皇帝一定会尽力保住禹泰起,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好。”
  仙草虽然也知道徐慈说的有理,但难就难在那个“不管用什么法子”,皇帝究竟会有什么好法子,可以应对不依不饶咄咄逼人的蔡太师?
  徐慈见仙草似在沉吟,便问道:“你如今是担心皇帝呢,还是担心禹泰起?”
  仙草想了想,笑道:“我也说不清了,兴许是皇上吧。”
  “为什么?”
  “因为……”仙草欲言又止。
  对她而言,禹泰起是个无所不能的形象,就算遭遇刺客袭击,也能从容应对,就算给地方官埋伏,也能弹指化解。
  但是赵踞就正好相反了,虽然她已经领略过少年皇帝初露锋芒的爪牙跟心机,但是不知为什么,在她心底,总是时不时地会把皇帝当成是以前那个在自己面前泪汪汪却满脸倔强的小小少年,需要人去保护似的。
  仙草抬手捶了捶自己的头:“是不是失心疯了,难道还没有吃够他的苦吗?”
  徐慈正在等她说下去,见状道:“什么?”
  仙草苦笑道:“没什么,只是觉着皇上虽然少年天纵,但比起蔡太师那样老谋深算且又势力极大的权臣来,还是差了些。”
  徐慈哼道:“就是说他无能罢了。”
  仙草隐隐觉着这句不太入耳,便替赵踞辩解:“倒也不能这么说。皇上还是、还是……只是毕竟历练还少些。假以时日自然会更出色的。”
  徐慈挑了挑眉,突然道:“你很替皇帝说话,难道当初赐死我妹妹的不是他吗?”
  仙草的心狠狠一扯。
  她在徐慈面前,只管敞开心扉,几乎忘了自己现在是小鹿,方才那些话如果是徐悯说出来,倒也罢了,但是放在小鹿身上……
  仙草忙低下头。
  徐慈冷笑的很明显了:“我听说你是最忠心于阿悯的,现在看来你好像已经忘了她,忘了紫麟宫无辜给赐死的那些人了。”
  仙草蓦地抬起头:“哥哥!”
  徐慈将头转开,语气有些生硬:“别叫我哥哥!我只有一个妹子!”
  仙草的嘴唇蠕动,耳畔听到车轮骨碌碌的声响,半晌,仙草轻声说道:“其实、赐死的旨意……并不是皇帝下的。”
  徐慈微怔,重新看向她:“你说什么?”
  仙草深深呼吸,脸色有些复杂:“皇上其实、并没有想让太妃死,下旨的是太后。”


第87章 
  那是在仙草将要离宫之前;雪茶私下找到她。
  仙草本以为雪茶是想说些挽留或者抱怨的话之类;不料雪茶却说起了旧事。
  “你恨皇上吗?”那时候雪茶望着她说。
  仙草垂首笑道:“怎么这么问?我哪里有什么资格恨皇上,向来不是皇上跟你恨着我吗?”
  雪茶笑了笑;是有些无奈的笑意:“本来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皇上若是真恨你恨的要死,又怎会任由你在宫内蹦来蹦去。”
  仙草抓了抓后颈;有点痒。
  雪茶道:“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仙草问:“什么事?”
  雪茶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天空,好像要从那空荡荡的天上看出字来:“当初;赐死徐太妃娘娘的旨意,并不是皇上下的。”
  仙草正在跟着他一块儿扬首观天:“啊?”
  雪茶道:“是太后娘娘的主意,皇上知道后已经来不及了;又不能对太后发脾气,所以才把行事的人都处决了。”
  直到现在,仙草还记得自己当时听见这句话后心里的感觉。
  不大相信;又有几分释然。
  释然之外;却又带几分惊心。
  那会儿雪茶垂眸看向她:“你不要怪我没有早些告诉你,我也是最近才弄清楚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仙草竭力无视心头的怪异之意;强笑,“其实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雪茶平静地回答:“我不想你恨皇上。”
  “我都要离开宫内了……这些宫内的旧事;权当是过眼云烟。”
  “正是因为你要离开,我才一定要告诉你,”雪茶的神情是一反常态的肃然;“我要你知道,皇上没想要害太妃,我之前不懂,现在有些回过味来,皇上一直都……没想过害太妃。”
  也许是仙草的错觉,总觉着那时候雪茶的神情,好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
  徐慈听了仙草所说,半晌才道:“孤儿弱母,眼界也只是如此了。”
  这仿佛是一句不太好的评语。
  仙草抬眸,徐慈的脸色却又慢慢缓和下来,他一挥手,冷峭地说道:“罢了,何必再说这些,要知道不管怎么样,阿悯是再也不可能起死回生的。”
  仙草听了这句,心头一动,小声叫道:“哥哥……”
  徐慈却仿佛察觉了她的意图,眼神一变,皱眉道:“你要说什么?”
  仙草打量着他的脸色,忙把嘴边的那句话又咽回去,讪笑道:“没……我没什么要说的。”
  徐慈盯了她半天,才缓声道:“我虽然不是宫内的人,却也听说过小鹿姑姑的许多奇闻异事,比如你先前以身殉主,却偏又没有死成,进了冷宫屡遭凶险,却又安然无恙而出,后来更在罗昭仪身边步步高升……蔡太师盯着你,皇上也盯着你,可见你非泛泛之辈,自然有一番可观之处。那次在历城,你只凭我写得半个字就能认出是我的笔迹,想必是阿悯把你教的太出色了。”
  仙草听他一句一句说着自己起死回生后的种种,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心头阵阵苦涩。
  她本来想说出几件自己以前在家里时候的私密小事,但是这些对徐慈来说,自然可以是徐悯告诉“小鹿”的。
  她只凭徐慈半个字就认出他的笔迹,这已经够神异的了,如今徐慈却果然认为是徐悯教她的。
  到底要怎么才能够让徐慈相信,自己才是真正的徐悯呢。
  仙草苦笑道:“哥哥你想说什么?”
  徐慈道:“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出宫?”
  仙草道:“宫内步步凶险,哪里比得上在外头自由自在……”她特意看一眼徐慈,用极小的声音说,“何况,我觉着哥哥你是我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徐慈的眉头不出意外地皱起来,他闭了闭双眼:“从方才跟你说话可知,你是心中自有丘壑之人,只要你愿意,我相信你在宫内也一定可以风生水起。或者,你是因为觉着跟着禹将军,比在宫内更有出路?”
  仙草道:“不是!那都不是我所求的。”
  她真正想要的就是自己方才所说的,出宫跟徐慈团聚,只是不敢说的太直白而已。
  此刻车窗外有人用力敲了两下,是袁大哥的声音道:“少主,前方哨探说像是有关卡。”
  ****
  为谨慎起见,徐慈下了车后,跟众人乔装改扮。
  半天,他骑马来到车窗边上,轻轻叩窗。
  仙草掀开帘子看时,一眼几乎没认出是谁,半晌才笑道:“这会儿不能叫哥哥,也不能叫公子,得叫大爷了。”
  面前的徐慈脸色微黑,且多了几绺胡须,看着比实际年纪好似要大个二三十岁。
  徐慈嘴角略微抽搐,差点儿也笑了出来,却又敛住:“不要胡说,你要记得我姓刘,是宾州商贩,要去蜀地贩卖些绸缎,你是我的贴身小厮。”
  仙草垂手躬身道:“好的刘老爷。”
  徐慈忍着笑瞪了她一眼。
  无惊无险地进了荷城,在小客栈里安歇。
  早先在三合镇的时候,仙草的门口还有看守,可见徐慈对她不大放心,如今进了客栈,却并没有再安排人。
  仙草暗自喜欢,顾不上马车劳累,自己摸到了客栈的厨房,跟厨子说了许多好话,才请对方余了一个锅灶给她。
  只是仙草太久不曾亲自动手做菜,未免有些笨手笨脚的,切菜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指头都伤到了,她从来是最怕这些的,但是想叫痛,又怕惊动人,少不得忍住了。
  徐慈的房门虚掩,仙草双手捧着菜,小心翼翼地用腿把门撞开:“哥哥!”
  谁知才叫了声,就见前方徐慈半身裸着,好像是正在换衣裳。
  仙草本是要低头回避,但就是这惊鸿一瞥,却无意中看见徐慈背上竟纵横交错,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伤痕。
  心一颤,手跟着发软,那碟菜几乎摔在地上。
  徐慈早将衣裳拉了起来,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仙草呆呆看着他,又看向手中的清炒时蔬,结结巴巴道:“我、我下厨炒了些新鲜蔬菜给哥哥吃。”
  但她很快又一摇头:“你、你身上的伤……”
  这些伤并不是一次就落下的,反而像是经过许多次的折磨才会造成的。
  若非亲眼所见,仙草无法相信自己亲哥哥的身上居然会有这么多触目惊心的伤疤。
  徐慈面色淡然:“没什么。”又道:“我不想吃,你拿走吧。”
  仙草却并没有识趣退出,反而走了进来:“这都是怎么伤着的?哥哥……”这一声哽咽,泪已经自眼眶内滚落。
  徐慈虽认定这声“哥哥”不代表着什么,但是听她这样情切地喊了出来,仍是不禁让他心头发颤。
  当即皱皱眉:“当初我父亲落难,有一些人趁机落井下石,也将我拿下,那会儿受了些折磨,后来……阿悯入了宫,情形才好了些,但又在赣城因为开城的事重又入狱,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仙草呆呆地看着他,情难自禁,那盘菜从手中坠地,发出“啪”地响声,碟子碎裂。
  她不顾不管地扑过去,将徐慈一把抱住,哭着叫道:“哥哥!”
  徐慈浑身一震,本能地想将她推开,但就在这时候,门口一道影子闪出来:“什么动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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