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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钩-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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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五月太皇太后崩逝,他下定决心发动此变,与崔慎、李绍花了三个月来钻研布局,每一步都设计得小心翼翼……可是败了就是败了,血流成河,尸骨无存,只是一眨眼间,大梦就破灭了。
  殷染静了许久,才开口道:“李绍说的人,大约是我。”

  ☆、第130章

  第130章——困兽(三)
  段臻讶异地掠了她一眼。。|
  殷染艰难地措辞:她是如何在右银台门附近听见了崔、李、杨三人的谈话,而后还打着神策高公公的旗号离开了大明宫……唯是略去了私会戚冰一节。
  段臻听着、听着,眼中的震□□为愤怒,愤怒又全化作无奈,最后,居然只是寡淡地笑了笑:“李绍说右门不妥?高仲甫方才也这样跟朕说了。”
  殷染道:“你们在右门附近调兵,高仲甫很容易就发觉了。李绍提前行事,也是稳妥起见……”段臻的目光扫来,她便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为自己开脱之嫌,也就闭了嘴。
  段臻的声音很温和,却遥远得如在千里之外:“这就是命吧。”
  殷染低了头,有些乏力地倚在墙边。她想,大约是吧。可面对这样强悍的宿命,任何人都会乏力而屈服的,而眼前这个帝王,他却忍了四十年。
  她越是看他,越是看不懂他——她看不懂,他究竟是个慈悲的人,还是个残忍的人,他究竟是个懦弱的人,还是个顽固的人,他究竟是个好皇帝,还是个坏皇帝。
  忽然,外间响起了骚动的声音。有军士的铁靴在地上擦过的响声,渐次又响起了吆喝声:“清思殿——清思殿走水了!”
  段臻的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一跃而起,径自掀帘出去,奔到前院去抓来一个人就问:“怎么回事?!”
  “清思殿走水了!”那看守虽是宦官,却生得五大三粗,不耐烦地甩开段臻的钳制。段臻一时也顾不上这人有多无礼,只厉声道:“那你们还不去救火?!”
  那宦官骇异地笑了:“救火?这是西面的少阳院,清思殿在东面,救火也轮不上咱吧!您就算想逃,也找个好点儿的借口行么?”
  段臻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
  他一步步地走回了后院那个房间里去,殷染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
  段臻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暗:“清思殿起火了。”
  殷染笑了,“这不是好机会么,陛下为何不高兴?”
  她小心地凑到门边向外看去——果然,守卫有些混乱,有几个已撤走了,包括方才那个吆五喝六的宦官。东南方向的天空渐渐地亮了起来,不正常的、灼烧一般的亮……她转头对段臻道:“陛下若想这时候逃——”
  段臻冷淡地道:“小七在清思殿里。”
  殷染呆住。
  段臻的眸中忽而泛起了冷笑,“你听。”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羽林军!陈留王来了!羽林军来了!”
  殷染的心骤然一跳,又骤然一停。
  ——他来了?他为什么来?!他怎么能来!
  ——可是……可是内心底里,好像毕竟还是期待着他来的。即使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他的负累,也还是期待着……
  “你说他是来救你的,还是来救我的?”段臻看着她的表情,冰冷地笑了。
  殷染微微张了口,却没有言语,逼仄的黑暗里,她对着段臻,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她停顿了很久,“您一开始将我关在宫里,不就是为了此刻,逼他发兵相救?”
  “不错。”段臻笑笑,“可我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他不可能——”
  段臻仍是笑。那笑容竟让殷染为段云琅辩护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口,发不出声来。
  烛火耀了一下,殷染看见他鬓边竟尔夹了几丝白发,而当他抿唇苦笑的时候,嘴角便会勾勒出苍老的细纹。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想起母亲血流满脸的样子,和那一双绝不原谅的眼。她想起父亲全身颤抖,像是在哭泣,却发不出声音。
  人世间,无可奈何的事,似乎太多了一些。
  拼命去争取,或压抑着忍耐,谁都不知最后结局会如何,谁都不知当自己日后再回首这漫长岁月时,会披挂一副怎样的表情。
  暗月苍穹,却在东边天际窜上了一片彤光,那是清思殿在熊熊燃烧,火苗几乎要舔上那摇摇欲坠的星子。厮杀声突然近在耳畔,鲜血洒到了后院里来,殷染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抢身奔了出去,就看见段云琅,站在空空的庭院之中,目光直直地望着她。
  ***
  段云琅从京兆府出来不久便听见了西内苑发生惨变的消息,而那时候,高仲甫和李绍还未分出胜负。
  没有人知道高仲甫是不是死了,也没有人知道圣人在哪里。天地间只有杀戮和混乱,一切好像都有可能。
  那一刻他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失望?痛苦?无奈?焦灼?也许都有,也许都没有。
  他的父亲,劫持了他最爱的女人,并且在远离自己兵营的地方发动了一场□□的兵变。
  这真是……这真是有些……可笑了。
  他知道,父亲只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会单纯地为了救他而救他。
  那自己是不是还应该庆幸,至少父亲是了解自己的?即使他拿这一份了解,充当了兵刃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可至少……
  至少父亲是对的。
  他不可能抛下阿染,在这一刻,连二兄都作壁上观束手看戏,连刘嗣贞都劝他不要轻举妄动,可他还是来了。
  夜空之下,少年红衣银甲,玄黑的披风随风飘举,一双眼睛暗到极致,便发出冷冷的光亮。
  殷染从未见过他如此冷酷的表情,像是沾了血的。可是此时此刻,她根本不在意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朝他奔跑了过去!
  段云琅一把抱住了她,长长的时间里,两人都不知如何呼吸,不知如何言语,大火在身后燃烧,黑夜在眼前覆盖,可是现在,现在他们可以拥抱到彼此,活生生的——
  一切温暖、柔软、芳香、美丽的记忆袭来,在这最可怕、最残忍的夜晚。
  几日没有好睡的殷染腿下忽然一软,段云琅连忙扶住了她的腰。这样亲昵的动作在两人都是理所当然,却忘了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段臻走了出来,看着他们,轻轻地、难免有些残忍地笑了一下,“朕赌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段五虽然幼稚了点天真了点任性了点,但三观如此之正、正得可以把自己害死的骚年真是很罕见啊……
  段五:本王就当你是夸我了。

  ☆、第131章

  第131章——天子之容
  段云琅一手将殷染揽到身后,沉默片刻,开口道:“您不必拿阿染来要挟我,我也会来救您的。”
  段臻缓步上前,蓦然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段云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整个人都跌退半步,殷染连忙扶住了他,再一看,段云琅半边脸颊竟高高肿起,苍白的容色往外泛着血丝——这一巴掌,真是下了狠劲的!
  段云琅的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眼中的恨意弥漫扩散,几乎要渗出虚妄的血来。
  他刚刚才从刀剑丛中杀出一条血路来,他拼了王位拼了性命都不要地赶过来,就是为了解救被□□的父亲——可父亲甫一见面,就给了他一巴掌!他如何不恨?他如何不恨?!
  “如果小七死在了火场,”段臻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道,“朕要你给他陪葬。”
  段云琅一怔,立刻道:“小七没有——”
  “清思殿是不是你烧的?”段臻截断他的话。
  段云琅沉默下去,“是。”
  段臻径自抬腿往外走。
  段云琅捂着脸,也不转身,许久,发出一声怒笑:“我现在就可以死给你看!我死了,你就把羽林军交给你的小七吧!”
  段臻停了步,突然,又疾步走回来,双袖负后,虽全身脏破,亦不能遮掩那仿佛不可侵犯的凛凛风华。他冷冷地凝视着段云琅,一抬手毫不留情地指向殷染,“若不是朕留了这个女人在此处,你会来救朕吗?”
  段云琅狠狠闭了闭眼,又睁开,已是心如死灰。
  他终于在一片惨淡中明白了,父亲永远不会相信他。亦或许对于父亲这样的帝王来说,他相不相信自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中一定要有筹码,让自己即令失败了也能从头再来。
  无论他做了多少,无论他做得多好。哪怕他将一切都豁了出去,父亲也不会相信他。
  他沉默地转身,带着殷染走了出去,少阳院里的守卫已经被左羽林军解决,但外头不明所以的神策军还是不少,所以他不能拖延。忽然他抬手解下自己的披风往后头一甩,段臻仓促接住。
  “天子之容,渊默如神。”段云琅没有回头地道,“这是您教我的吧?”
  原来帝王的龙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
  三人正走过少阳院的前堂,段臻侧头看了一眼香烟袅袅中那七幅“天子之容”,默不作声地系上了儿子给的披风。
  少阳院门外,已停了一乘天子的小辇。段臻径直走了过去,上车便道:“去清思殿。”
  段云琅正将殷染扶上自己的马,闻言立刻回头:“不可!去兴庆宫!”
  段臻顿住。
  执鞭的车仆为难地看着这父子俩,忽而段臻断然喝道:“去清思殿!天子出逃,像什么样子?而况这一路上都是高仲甫的人,朕根本到不了兴庆宫,就要被截住了!”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只是未免太过黯淡。段云琅这才发觉自己原先的设想确是十分不妥:他以为父皇和自己、和阿染一样,可以逃命,可以天涯海角地去,却忘记了父皇根本不能去任何地方。
  父皇将永远地留在这座黄金牢笼之中,直到他死。
  可是清思殿……
  不远处有神策军士纵马追了过来,段臻心知已无时间,径自钻入车厢,对车仆道:“去清思殿!”
  “等等!”段云琅突然道,“父皇,小七——”
  段云琅话未说完,那马车已起行,车仆不断鞭马,迫得马匹在一片混乱的狭窄宫道中狂奔而去。
  段云琅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翻身回到了自己的马上,双手环住了殷染的腰握紧了缰绳,冷冷道了声:“坐稳了!”
  ***
  有多久……没有感觉到这双有力的臂膀,和这个温热的怀抱了?纵使隔着坚硬的铁甲,也仿佛与那胸膛之下的心跳暗地里应和着节拍。
  殷染抬起头,没有月亮,只有火光。像是要烧塌这大明宫的一场火,有着无穷的毁灭世界的力量,远望之下,令人心中生出残酷的快感。
  可她知道,他也知道,这火马上就会被扑灭了。
  而大明宫不会被烧塌,这世界也不会被毁灭。圣人还活着,也许到了初五日,还能常朝。
  不会有人明白,这短短数日之间,有过怎样的挣扎,而挣扎失败之后,有些什么,从此就永远地消失了。
  活着,永远只有肮脏的和解。死,才能决绝。
  殷染的头往后轻轻靠在段云琅的肩膀上,马蹄颠簸,她眼中少年的脸庞也在晃动,她轻声问:“如果我不在,你会去救陛下吗?”
  “以前我不知道,往后,不会了。”段云琅毫不迟疑地回答。
  他的下颌线条绷直,汗水滴落下来,眼神亮得发冷。殷染静了静,又道:“小七不在清思殿,对不对?”
  段云琅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殷染温和地一笑,也不再逼迫他什么,只柔声道了句:“五郎,我好想你。”
  她只道:“五郎,我好想你。”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笑笑,转过头去。
  大风刮过他们的头发,像刀刃拍打在他们的脸庞。大明宫东边一片混乱,西边的防卫也就松懈下来,段云琅纵马一跃,马蹄从守卫的脑袋上踩了过去,就这样出了右银台门,沿窄路过兴安门,直奔西去。
  “不回十六宅么?”殷染看清了路线,疑惑发问。
  “高仲甫在那边杀人。”段云琅的回答很简短,内容却令人寒战。
  “那……”
  “去掖庭。”段云琅道,“那边不是高仲甫管得着的。”
  殷染没有问为什么高仲甫管不着掖庭,她只是想,原来有个男人在身边,是这么舒心的事情。
  她过去的孤独撑持,真是太难受了些。
  ***
  段臻下了马车,往前走了几步。四方奔跑来去的都是忙乱救火的宫人宦侍,没有人来得及注意到这个蓬头垢面、全身裹在黑色披风里的中年人。
  他抬起头,清思殿的梁柱还在接二连三地坍塌下来,大火扬起了漫天的烟尘,散逸出无孔不入的腐朽气味。清思殿是天子寝居,极尽奢华,敬宗皇帝曾用铜镜三千片、黄白金箔十万番来装点那琼楼玉宇、雕梁画栋,不知现在,是不是全被烧熔了。
  段臻站了一会儿,便觉出中夜的寒冷来。明明大火就在眼前,却分毫不能给自己取暖,火星子烧到眉睫上,却无人会来惊慌地拉着他退后——周镜已经死了。
  九重深处,皇极之巅,一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孤独地站立着而已。
  “——陛下!”一声仓促的叫唤,并不很响,却尖厉刺耳。段臻茫然转身,便看见许贤妃披头散发,身上只在寝衣之外披了一件宽大的孔雀金长袍,正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过来。
  他一时竟怔忡。
  许贤妃猛地扑到他怀里,双手拉开他的披风,看见他龙袍上的血迹时神色慌乱得不成样子,到处验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痕……
  “朕无事。”他不得不温声宽慰她,“一道伤也没有。”
  她这才停了动作,抬眼看向他的脸,眼睛里一片水光,却始终没有掉落。
  “我吓坏了。”她说。
  “朕知道。”他的声音很轻柔。片刻,又道:“小七还在里面吗?”
  许贤妃一时没有听懂,“什么?”
  段臻抬起下巴,指了指大火中的清思殿。
  许贤妃的脸色变了一变,段臻沉静地凝视着她。
  “应该救出去了吧。”许贤妃强笑道,“妾马上派人去打听……”
  “还需要打听吗?”段臻微微一笑,“既然被救出去了,想必已在高仲甫手里了,是不是?”
  许贤妃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掉了。
  不论如何,得知小七还活着,段臻心头一直紧绷着的那条弦也终于断了,始终强撑着的冷静表情终于整个垮塌下去。他转过身,抓着披风一角咳嗽起来。许贤妃想来搀扶,被他一把推开。
  “他什么时候来与朕谈条件?”他淡淡道,“高仲甫?”
  许贤妃咬了咬唇,“这事情还没完么?妾本还以为小五会带您出宫的……”
  “小五出马,不是为了带朕出宫,是为了让朕在同高仲甫谈条件时,能多几分底气。”段臻抿着唇,忽而笑笑,“当然,关在少阳院也太不体面了。”
  “那……”许贤妃轻声道,“陛下去承香殿歇么?”
  段臻看她一眼,揽住她往马车走去,“你不怕?”
  许贤妃惨然一笑,“我怕什么?”
  “我逃不出去,只要在这宫里,都是被他锁着的。在少阳院,他就锁少阳院;在承香殿,他就锁承香殿。你不怕他将你也锁着?”
  “我愿意同你锁在一处。”
  段臻静了,片刻,面上微微笑开。“好。”

  ☆、第132章

  第132章——洗剑(一)
  掖庭宫比之大明宫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一片狼奔豕突之中,众人只当身披甲胄的段云琅是个寻常侍卫,根本不得功夫与他搭话。 段云琅一路策马奔至殷染所居的院落,将殷染抱下了马。
  殷染扶着他站定了,两人一同往里走,殷染脚下忽踢到一个软软的东西,疑惑低头,而后便僵住了。
  段云琅也随之停步,看见那是一具尸体。
  就在今日清晨,她还怯怯地看着自己,给自己递来那一张救命的纸条。
  “你看到我写的纸条了?”殷染嗓音发哑。
  “是的。”段云琅握了握她的手,“若不是你给的消息,兴许我不会那么快找到你们。”
  殷染摇摇头,“你该感谢她。”
  段云琅道:“她叫什么名字?”
  “绫儿。”殷染的神情很疲倦,她挣开了他的手,往房里走去。段云琅跟上去,一边沉吟道:“高仲甫也在清理太极宫,这边离太极宫和内侍省都近,兴许她就受了牵连……也可能就是太乱了……”
  “她就是被我害了。”殷染简单干脆地截断了他的话,待他走进房来,自去关上了门,“我去烧热水,好生洗一洗。”
  段云琅没有拦她。待她转入了后边的内室,他也去寻来膏烛,点燃了,突闻一阵锁链晃荡之声,却是那鸟架上的鹦鹉被灯火惊醒,一双圆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这才发现这鹦鹉已瘦得不成样子,不知多久没人给它喂食了,心中叹口气,找出阿染惯常备着的鸟食,那鹦鹉当即飞冲下来,毫不客气地啄食起来。
  段云琅摸摸鹦鹉色泽发暗的毛羽,不知为何,见到这小鸟儿的一瞬间,他的一颗心也落到了实处,好像这一天一夜之间的算计与杀戮,都不过是一场噩梦,现在噩梦醒了,温暖的烛火亮起,他家鹦鹉在吃东西,他爱的女人在后房里沐浴。
  可惜他低下头,就看见了自己血迹斑斑的沉重甲衣。
  ***
  待两人都沐浴完毕,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外边大约已拂晓了。衾被盖上,床褥微陷,两人莫说别的了,便连聊天的力气都失却,只想立刻睡死过去。可是殷染一闭上眼,就有很多张脸从记忆深处爬将出来,鬼魂一般飘荡来去,发出凄惨的尖啸声——
  她又睁开眼来,却意外地对上一双似清醒似糊涂的眼睛。
  “你还不睡?”她轻声问。
  段云琅侧着身子对着她,声音仿佛十分遥远:“外头那个宫女虽不知怎么死的,但算来算去,唯有掖庭对你而言是最安全。”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一问。
  他却不答。
  殷染想了一下也就通透了:“因为赵亨?”
  段云琅仍旧不答。
  “睡着了?”殷染凑近了些,与他脸贴着脸,她感觉到他绵长的呼吸,浓密的睫毛温顺地覆下,神情安恬,像是艰远跋涉过后终于得到了休憩,睡倒之时没有丝毫的防备。她在黑暗中静静凝视他片刻,而后整个人都蜷进他温暖的怀抱里,抬头啄了一下他的唇,忽感觉到他抬手揽着她的腰肢往自己身上一靠。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缓地摩擦着,温凉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处。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他的身子很累,心很乱,他不想说话,不想动作,他只想抱着她,只有她能让他如此安心地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何况在今日的乱象之后,他们竟然还能拥抱到彼此,这本身就令他感激了。
  他不能去想象,如果自己没有救到她……
  不,他不能想象。
  ***
  到得中午,殷染饿了,迷迷糊糊地醒来,却觉全身酸痛,再一看,原来是缩在段云琅的怀里睡了整半天。段云琅却还紧闭着眼,一副睡死过去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扳开他的手下床去,洗漱更衣,来到了院落外。
  天光虽是透了,乌云却徘徊未去,沉沉地垂落在苍穹四角,压得一重重斗拱飞檐都似要弯折下去。殷染双手将长发拢住,凭记忆走到一处草丛边,就看见了绫儿死不瞑目的尸首。
  四面寂静,风里却送来血腥的气味。她大约知道院外还在发生着什么,她只是不愿去想了。小心翼翼地将绫儿抱起来,一手合上了她的眼,然后拖着她到屋后去,找了一片桂树下的干净地儿,就地挖掘起来。
  这是掖庭宫一处荒芜的后园,正对着殷染的屋子,段五每次偷偷摸摸来找她,都是打这里过的。这后园什么也没有,御沟水也干了,杂草及得人膝盖高,除此之外就是许多株桂树,在这中秋时节,气味馥郁侵逼,殷染扶了扶发晕的额头,只觉手上的泥土全都变成了鲜血,淋淋漓漓地从自己的指缝间流淌了下去。
  这个年不过二十的女孩,是被她害死的。
  如果阴曹地府里真有那么一本功罪簿,她大约已背了三条人命了吧?
  双手死死地嵌进泥土里,又使力地挖开,仔细留出的指甲立刻就折断了,一刹那间痛楚钻心。她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继续。
  直到挖出一个浅浅的坑,殷染抱起绫儿,将她小心放置了进去,给她整了整衣衫,想了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罩住了绫儿流血的躯体。
  她后退两步,俯下身,给绫儿磕了两个头。然后便将泥土重新撒了上去。
  “——娘子?”
  她的手一抖。回过头,见是刘垂文,彼面容憔悴,衣衫尘污,仿佛很是赶了些路过来的,正满脸不解地看着她的动作。
  殷染笑笑,“你来啦,他还在睡,你莫去吵他。”
  言语温柔和煦,就像民间一个普通的小妻子,在对来访的客人说着抱歉一般,叫刘垂文都愣了一愣。旋而他连忙过来帮忙,不多时便将绫儿掩埋了,又侧过头看殷染,后者平静的表情却是最吓人的,让人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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