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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体温-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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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哭,娇气,容易生病。

    他们都叫她瑶瑶。

3。心肝() 
小赵老师好不容易把陈虎哄好,转头看过去,贝瑶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和小胖子。

    小赵老师蹲下检查贝瑶的小腿,红了一大片,甚至有些破皮。小女孩不哭不闹,安静懂事。明明这个月来幼儿园的时候,这个年纪最小的姑娘还是爱哭的。

    见贝瑶没哭,小赵老师松了口气。她倒是不指望两个小孩子说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要接下来别闹就好。

    小赵老师一走,陈虎哭得通红的眼睛瞪了一眼贝瑶。然后小胖子哼了一声走了。

    下午孩子们在折纸,裴川在门口站着,始终不曾过来。小赵老师推他轮椅,他抿唇死死用手指扣着门缝。小赵老师怕夹伤了他手指,只得放弃。

    贝瑶知道他在看什么,他爸爸妈妈至今没来接他。

    她隐隐记得小学的时候,裴叔叔和柳娟阿姨是离了婚的,裴川跟爸爸。然而那时候她不关注他,竟然具体是小学几年级都忘了。

    贝瑶发了一下午呆。

    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自然不可能像真的小孩子那样对这些游戏感兴趣。而且她在发烧,高热使她混混沌沌,没什么精神。

    如果真的要顶着成年人的记忆和灵魂长大,其实挺难受的。

    放学的时候,家长们又陆陆续续来接孩子了。

    陈虎爸爸依然最先来,小胖子得意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路过贝瑶的时候还斜睨了贝瑶一眼。然而他更记恨的是裴川,他出门的时候大声对裴川道:“你爸爸不会来接你的!”

    裴川抬眸,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看着陈虎。苍白的手指默默抓紧了轮椅。

    小胖子一溜烟跑了。

    贝瑶气坏了!

    熊孩子!

    贝瑶妈妈赵兰芝制衣厂下班有点晚,所以平时方敏君都是奶奶来接。最后只剩贝瑶和裴川还有小赵老师在教室。

    小赵老师打扫孩子们留下来的纸屑,贝瑶看看裴川的背影,小短腿吭哧吭哧走过去。

    夕阳落了一庭院,她小胖手拿了一只纸飞机,轻轻放在他腿上。

    裴川的轮椅不高,坐在上面却比四岁的女娃娃高一些。

    裴川看着她。

    她笑了,杏儿眼弯弯,用软绵绵的小奶音说:“给你,我叫贝瑶。我们家离得很近,我们一起回家吧?”

    裴川冷着脸,猝不及防把飞机扔了。

    走开,不要你。

    她竟然读懂了他眼里的信息。

    然而小裴川忘记了那是一只纸飞机,清风带动纸飞机,轻飘飘一下子飞了老远。落在庭院里的梅花树前。

    贝瑶看了眼纸飞机,又转头看他。

    下一刻她迈着小短腿去捡,她跑回来,珍惜地把纸飞机放在他腿上,眼里的光芒半点没有熄灭。

    裴川心里一股火气,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咬牙又扔了。

    小女娃继续给他捡,每次捡回来,都小心怕了拍灰,放在他腿上,仰头冲他笑。

    等待第六次,她小心翼翼把它放在他腿上。

    他面无表情将它撕了。

    贝瑶偏黄的头发柔软,扎了两个小揪揪。

    裴川觉得她肯定会哭的,就像陈虎那样,哭得惊天动地,然后向老师告状。幼儿园所有的孩子都不喜欢他,他腿没断之前就沉默寡言,没什么朋友。孩子们都觉得他性格孤僻难相处。

    贝瑶知道,所有受过伤的人都像一只刺猬,可他们的心依然柔软。

    她用四岁孩子天真的语调问他:“你不玩了的话,那我们回家吧?我妈妈也没来接我。我们自己回家好不好?”

    他不说话,却在贝瑶伸手来碰他轮椅的时候,一下子抬手打在了她手背上。

    他下手一点也不留情,“啪”一声脆响。她软乎乎的手上顿时红了一片。

    贝瑶下意识把手缩了回去。

    她低头看自己小手,裴川也在看被他打过的那只手。

    小姑娘肉呼呼的小手又白又软,手背还有几个小窝窝儿。贝瑶小时候怕痛,打针能吓得浑身发抖。裴川天生断掌,毫不留情的一下打下去出乎意料的痛。

    贝瑶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确实不好相处。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赵芝兰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幼儿园外面的小路上。

    贝瑶轻轻拧了拧眉,赵芝兰过来抱起贝瑶,又和小赵老师打了声招呼。路过裴川时,她也心软了:“裴川,赵阿姨带你回家吧。”

    裴川低着头,手指扣紧门缝。

    小赵老师尴尬笑道:“贝瑶妈妈,你先走吧。”

    赵芝兰只好抱着贝瑶走了。

    她抱着软乎乎的女儿,轻轻叹道:“唉,那两口子造的什么孽,孩子性格成了这样……”

    等他们走远了,小赵老师才笑着摸了摸裴川的头。

    裴川一动不动,小赵老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他在看小路尽头的母女。

    赵芝兰折了朵黄色的小野花别在小姑娘头发的小揪揪上,她怀里的女娃娃大眼睛弯成月牙儿。

    天真快乐又可爱。

    裴川的目光落在贝瑶身上。

    许久摊开手,掌心一片藏起来残留的纸飞机碎片,他默默松开了它。

    纸片随风飞走。

    他就知道她是骗他的,她妈妈会来接她回家。

    ~

    晚饭后,贝瑶拉开卧室窗户,趁着赵芝兰洗碗,费力踩上凳子看过去。

    对面四楼电灯亮起。

    那是裴川的家,他家有人,那他就应该被接回家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在一个小区,贝瑶家住三楼,裴川家是四楼。贝瑶和爸爸妈妈分床早,有自己的卧室。从她家这边看过去,能看到裴川的家。

    她半夜睡觉时又发烧了,赵芝兰睡在她身边,一摸女儿身体滚烫。

    凑近还不知道贝瑶在说什么胡话,抽噎着眼泪打湿了枕头。赵芝兰瞌睡都吓醒了,赶紧拿酒精给她降温。

    贝瑶快天亮的时候睁开眼,额头滚烫一片,更让她害怕的是——她记忆开始模糊了。

    就像是原本能透过一片剔透的玻璃看世界,可是渐渐的,那块玻璃被一点点覆盖,让人看不清楚。

    她迷茫记得自己是死在二十二岁那年。

    死得很狗血。

    而现在,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竟然也随之蒙上一层大雾,似乎这个四岁女娃娃的身体在排斥这些记忆。

    等赵芝兰一出门,贝瑶艰难下床,翻出自己写字的田字格和铅笔。

    “贝瑶,2010年,嫁给霍旭,婚后才知道他有真正喜欢的人。而贝瑶是他对抗家族保护真正爱人的挡箭牌。霍旭是军人和商人的后代,他有钱有势。霍旭一直没碰她,等到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闹着要离开时,霍旭却不允许了。”

    贝瑶用旁观者的角度写下这样一段话,写完了满头的冷汗,可她知道还得继续。

    “2012年。贝瑶想办法第一次见到霍旭真正喜欢的人,可是眨眼,霍旭把她赶了回去,还第一次动手打了她耳光。赵芝兰女士和贝立材先生心都快碎了,中年的时候,还为她的事情到处奔波求人。最后贝先生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

    贝瑶边回忆眼泪边往下掉。

    贝瑶坚定地继续写:“赵芝兰女士最后去求了一个男人,他把贝瑶救出来了。那个男人叫裴川,是个全世界眼中很坏的男人,他写的程序全是破坏社会安定的。他沉默寡言,保护了贝瑶两年,最后她死那天,裴川告诉她,‘她是他一辈子不敢爱的心肝。’”

    “2014年,贝瑶死得窝囊,还是成了那个女人的挡箭牌。”

    赵芝兰脚步声渐近,贝瑶来不及继续,最后只能潦草地告诉将来的自己:“好好对裴川。”

    最后一个“川”字收尾,她飞快把作业本放进抽屉里。赵芝兰推开门,瞪眼说她:“都发烧了还乱跑什么!”

    贝瑶擦干眼泪,乖乖回床上躺好。

    她不知道记忆最后会停留在哪一天,一个人带着上辈子的记忆生存本就有违常理。能重来一次本就是恩赐了。

    “妈妈,你给我唱首歌吧。”

    赵芝兰笑骂道:“不听话还想听歌!”

    到底心疼女儿,她想了想用清亮的嗓音唱: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孤独地转个不停

    春风不解风情

    吹动少年的心……”

    这是八五年发行的专辑,贝瑶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样熟悉又陌生温柔的歌曲。

    她隐隐约约想起来,这首歌叫《明天会更好》。

    在赵芝兰的歌声中,她又沉沉睡去。

    睡前贝瑶在想,裴川今天去幼儿园了吗?

    他上辈子因为昨天的事,拒绝去幼儿园,并且不再开口说话。那今天呢?

    ~

    今天艳阳高照,幼儿园的孩子们在看落在草丛的白色蝴蝶。

    方敏君周围好几个孩子,全都想捉住那只漂亮的蝴蝶。

    陈虎咋咋呼呼跑过来:“方敏君,你要来躲猫猫吗?”

    方敏君回过头。

    那是一张在96年称为“小玉女”的脸,因为有些某个港星的脸蛋雏形。这让方敏君的母亲赵秀格外骄傲。

    方敏君不似同龄的孩子胖乎乎肉嘟嘟的,脸上肉少,反而衬得有些精致清秀。

    她说:“好,不过我不当猫猫。”

    陈虎一口同意。

    然后指了个小男孩当猫,那孩子嘟了嘟嘴,不得不同意。

    一声欢呼声,孩子们纷纷躲起来。

    他们玩得开心,角落里,裴川冷冷看着。

    在稚嫩的欢声笑语中,他看向最前面小女娃空着的位子。

    他来上学了,而她没有来。

4。他不脏() 
贝瑶这一生病到了八月份才好,四岁的身体无比排斥她上一辈子的记忆,贝瑶一有意识,就去作业本上写东西。然后把它藏在床头和柜子的夹缝中,赵芝兰不会打扫这里。

    等到八月初,夏天最热的时候。

    贝瑶的记忆终于稳定下来,她的记忆最后停留在了小学三年级,这就是这幅软乎乎身体的极限了。她隐约知道自己是重生的,也知道一定得对裴川好,可是让她说说为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三年级的水平,等她再次翻出作业本看都看不懂了。认识一部分字,却还有些不认识,但是内心高度紧张感让她重新把作业本藏好。

    贝瑶这段时间生病急坏了赵芝兰和贝立材,贝立材抽着香烟说:“等瑶瑶四岁生日给她挂个红放鞭炮去去晦气。”赵芝兰满口答应,九几年孩子早夭率比后世高得多,贝瑶是夫妻俩第一个孩子,那年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没革除,贝瑶奶奶不喜欢她,夫妻俩却很珍惜这个女儿。

    贝瑶好了,自然又得往幼儿园里送。

    她如今以小学三年级的视角来看世界,反而好了很多,不再浮躁,清澈的眼睛里多了对世界的向往和好奇。

    去幼儿园的路上开满了夏花。

    贝瑶盯着池塘的荷花目不转睛。

    最后央着赵芝兰摘一朵。

    赵芝兰头疼极了,他们小区没有完全建好,属于拆迁房,荷花好像是别人家养的。赵芝兰吓唬她:“这是别人家的,被逮到看不把你捉去关起来!”

    贝瑶大眼睛清澈:“我们买。”

    “得得得。”赵芝兰四处看看,问了下荷花的主人。然后花了五毛钱买了朵带莲蓬的荷花,赵芝兰捡了跟树枝把荷花勾过来,摘下来给她。

    贝瑶知道五毛钱不少了,她新年红包才一块钱。

    赵芝兰心疼她生病才得了这么一朵花。

    小贝瑶人就那么点高,赵芝兰心疼五毛钱,花。茎摘了老长一截。贝瑶小心翼翼抱着,花把她脸都挡完了。

    到了幼儿园,小吴老师已经来上班了,她比小赵老师还要温柔些,因为结婚请了半个月的假。小吴老师微胖,一笑多了几分新婚女人发自真心的喜悦:“瑶瑶的花儿真好看,来和小朋友一起做游戏吧。”

    小吴老师牵着她往里走。

    小赵老师在分发夹心比干。

    夹心饼干一个月只会发一次,平时发的饼干都是很普通圆饼干。对于孩子们来说,一个月发夹心饼干的日子格外让人期待。

    贝瑶抱着花四处打量。

    圆桌前坐满了孩子。每个孩子拿到饼干都先珍惜地舔舔,然后咬一小口。这么一块饼干可以吃上十分钟。

    她一眼就看到了裴川。

    他面前一块饼干,他放在桌子上没有动。仿佛那不是小孩子都喜欢的饼干,而是一块木炭。

    贝瑶懵懵懂懂意识到,他好像比前几天又瘦了几分。

    瘦弱的小男孩,穿着墨蓝色的夏装,衣服之下仿佛空空荡荡。

    他看着窗外的椿树,眼瞳漆黑。

    贝瑶抱着花走进来,他淡淡看了一眼,又将眼睛移到了窗外。

    向彤彤像只小仓鼠一样啃着自己饼干,一见贝瑶来了眼睛一亮:“瑶瑶!你的花好好看。”

    贝瑶点点头。

    她杏眼儿弯弯:“彤彤。”

    向彤彤是她幼儿园同学,将来也是小学同学。

    “我可以要一个花花吗?”

    “好啊。”贝瑶小胖手小心揪下最外围的花瓣递给她。

    向彤彤嗅了嗅:“香香的!”

    贝瑶知道自己得对裴川好,可是人一小,心智也不坚定。这朵花本来是给裴川的,现在舍不得它,看了又看,打算和向彤彤一起看够了再送给裴川。

    她们在说话的时候,一只胖嘟嘟的手伸过去,把裴川面前的饼干拿走了。

    裴川猛然转过头。

    面无表情盯着陈虎。

    陈虎咽了咽口水,冲他扬了扬拳头:“怎么啦!你打不过我。”

    反正裴川又不吃,给他吃怎么啦!而且每次裴川的饼干都进了他的肚子,也没见有什么。

    他这样一想,赶紧趁老师没注意舔了饼干一口。见裴川还在冷冷地看着他,陈虎又心虚又恼怒。

    方敏君脸上带着几分不符合这个年龄的高傲:“他的饼干脏,陈虎,你别吃了。”

    陈虎脸上更挂不住了。

    他把啃了一口的饼干往裴川面前一扔,也打算不要了。

    敏敏说得对,裴川会尿裤子,他的饼干肯定很脏。

    夹心饼干没有扔准,最后擦过桌子边,落在了裴川轮椅旁。

    裴川苍白的手猛然握住轮椅,趋势着朝陈虎那边去。然后他拽住陈虎的衣领,把他把自己这边拖。

    陈虎愣了愣:“哑巴,你做什么!”

    裴川自从腿断了,再也不和小朋友说话。

    他们起先还喊他裴川,现在干脆喊哑巴。

    陈虎长得敦实,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去推裴川。男孩子瘦弱的胸膛被小蛮牛陈虎推得往后退,裴川眼瞳漆黑,眼里寂寂,拉住陈虎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哇啊啊……”痛得陈虎当场哭出了声。

    小吴老师最先发现出事了。

    赶紧过来打算拉开孩子。

    幼儿园里兵荒马乱。

    贝瑶抱着花,一下子看见了裴川的眼神。他咬着陈虎的胳膊,满头汗,透过好几个小朋友在看她。

    贝瑶看过去,他又闭上了眼,只是嘴上不松,仿佛要把小胖子咬下一块肉来。

    陈虎边打他头边哭。

    裴川像是没有痛觉的机器人,下一秒咬得更紧。

    小吴老师拉不开。只好使力掐住裴川的下颚:“裴川,松口!”

    孩子们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全部吓懵了。

    裴川嘴角流出血,不知道是谁的。

    小吴老师急了。

    天啊,她这样使劲捏着一个孩子的脸颊,都没法让他松口。小赵老师匆匆进门,看见这一幕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温柔地摸摸裴川的头:“小川,松口好不好,老师在这里,老师在这儿呢……”

    裴川睁开眼,迟钝地松开了嘴。

    小吴老师赶紧把陈虎的胳膊拿出来。陈虎的胳膊上一个很深的牙印,渗出了血。

    两个老师对视一眼,脸色白了。

    小吴老师抱起来陈虎哄,小赵老师赶紧通知家长去了。

    八月的天,陈虎哭得鼻涕泡儿直冒。

    孩子们吓坏了,纷纷远离裴川。

    向彤彤眼里带着泪:“他好可怕,咬人。”

    贝瑶抱着和她一样高的荷花,发现没人管裴川。裴川擦掉嘴角的血,沉默地看着地面已经被踩碎的饼干。

    陈虎在老师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师,走,走……”

    “好好,老师抱你出去。”

    方敏君脸色苍白,刚刚裴川和陈虎打起来的时候就在她旁边。她好险忍住了眼泪——因为妈妈告诉她那个港星是冷艳美人。所以作为“小玉女”她不能哭。

    这时候她也不坐在裴川周围了,一口气跑到了教室外面去。

    贝瑶看了眼老师哄陈虎,眼睛一亮,小短腿吭哧吭哧走到裴川面前。然后把荷花放到他怀里。

    “送给你。”

    她转头看门口小吴老师抱着陈虎拍背:“不痛不痛哦……”

    贝瑶又转回头,仰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她的身高只能轻轻拍拍他小臂,小奶音软软哄:“不痛不痛哦……”

    他唇角还沾着没擦完的血,身上放了一朵大得离谱的荷花。

    荷花淡雅的香气,夹杂着女娃娃的奶香,环绕在他周围。她肉呼呼的小手轻轻地拍,裸露的小臂上很软。像是夏天悄悄停留了一只嫩蜻蜓。

    刚刚被陈虎打过的头依然很痛。

    他低眸看她,她杏儿眼像是含了一池清水:“不痛哦……”

    阳光灿烂刺眼,灼得人眼睛生疼。他把那朵荷花往桌子上一放,拂开她的小手。推着轮椅远离她。

    贝瑶沮丧地看着小男孩瘦弱的背影,然后朝着向彤彤走去。

    小姑娘向彤彤鼻尖儿通红,拉住贝瑶的手,想把她往外拉走。

    教室里和陈虎玩得最好的男孩儿叫李达,李达大喊一声:“裴川是小狗!”

    立马有几个孩子应和地点点头。

    贝瑶回头,那个单薄的背影一动不动。

    “妈妈说,咬人是小狗。瑶瑶,我们不和他玩。”

    贝瑶眼睛大,睫毛也很翘。扑扇着眨眼,让人想摸摸她脑袋。她严肃着脸摇摇头:“他不是小狗。”她大声告诉向彤彤和小朋友,“他叫裴川,我妈妈说,‘川’是河流,河流很干净的。”

    裴川垂眸。

    女娃娃的声音稚嫩清脆,像是一拨的风铃。

    腿断了,许多人嫌他脏。

    幼儿园的孩子都记得那次尿尿的事。

    其实他不脏,很早他就自己穿衣服和裤子了。上了厕所他也会认认真真洗三次手。裴川甚至比同龄的孩子早慧许多,他现在就会做算数题了。可是仿佛腿断了,就成了肮脏的存在。

    爸爸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取义“海纳百川”。

    他虽然不能懂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知道这是个好名字。

    然而再光明磊落不过的名字,如今也因为双。腿被站短染了尘,没了灵魂。

    ~

    陈虎的家长先来,爸爸和妈妈都来了。

    陈虎爸爸孩子们都眼熟,一个虎背熊腰的叔叔。他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指着裴川:“臭小子,要是我家小虎有什么事,老子就打死你!”

    陈虎一听,哭得惊天动地委屈极了。

    陈虎妈妈也瞪了裴川一眼,抱着孩子要去诊所看伤。

    小吴老师尴尬地站在一旁:“抱歉抱歉,是我们没有看好孩子,赶紧带小虎去看看吧。”

    夫妻俩这才抱着孩子走了。

    过了半小时,裴川的母亲蒋文娟来了。她长相秀气,头发盘在脑后,干净利落。

    这是个长相十分温婉的女人,裴川像妈妈多一些,他眉眼俊秀,却又因为三分像爸爸的长相,轮廓要深沉些。

    蒋文娟来的路上就听小赵老师讲了经过。

    这个女人沉默着,过来先对着裴川笑了笑,然后附身摸了摸他的头。

    贝瑶清楚地看见,沉默的小男孩眼里渐渐点亮了色彩。

    像是春回大地,枯木点上翠枝,星星点点的光芒让他漆黑的眼睛多了颜色。她推着轮椅往外走,贝瑶听见男孩子喑哑的声音很轻的一声“妈妈”。

    他会说话,只不过少言。

    幼小的孩子心里有杆秤,界限分明。

    她眨巴地眼睛,趴在门边,眼巴巴看着他们的背影。

    什么时候裴川才肯和她说话呢?

5。别咬她() 
蒋文娟把裴川带回家,给他洗了把脸,又拿水盅接了水给他漱口。

    裴川一直安安静静的,蒋文娟看着孩子苍白清秀的脸,摸了摸他黑发:“小川为什么咬陈虎?”

    裴川垂下睫毛:“他抢我饼干。”

    蒋文娟皱眉。

    她知道裴川在撒谎,他们家家境在整个小区算是顶殷实的了。那种夹心饼干别人家没有,可是他们家不仅有饼干,还有巧克力。裴川不会为了一块饼干去打架。

    即便孩子不说,她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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