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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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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凤玄墨就寻了过来,扶抱了她在怀,托了脸看她划痕。又拉过她手脚,看有无扭伤,见她身上无大碍,才缓了脸色。

    “好疼……”她就一边哭,一边嘟囔,只觉得委屈无边。

    “没事的,别哭,下山去擦点生肌的药,留不了痕。”他还真以为她是疼得哭,担心破相留疤,赶紧轻言慰她,又啜了丰唇,往那额边火辣处吹凉气。

    “我心里疼!”其实,她是心疼大于肉疼,那凉气,吹得她浑身鸡皮疙瘩起,不由得一句撒气之言,脱口而出。

    那人似乎是被她一句话,戳进了心窝子,突然一把抱紧她,且还不住地使力收紧,那力道使得,整个身躯都在不住地抖,她被困得紧了,正待挣扎,却听他一句深深的叹息,让她瞬间僵化,如身边大石:

    “我心里边……也好疼。”

    当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化为这空山中的一块石头,绝情无望之时,那人终于与她说了实话:

    “那日乱石阵中,亚父选的,不是人罚,而是蛊毒。那毒叫三生醉,是情蛊。饮下之后,动不得情。所以,每每靠近公主,我就觉得……钻心的疼。”

    她听了第一遍,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又在脑子中,逐字逐句地,幽幽地回忆了一遍,只觉得恍惚中,这寂静空山,似乎在山崩石裂,震得她耳膜生疼,脏腑破碎。

    突然间,她猛地推开他,站起身来,犹带着先前抽泣未息的哭腔,尖着声音冲他大喊:

    “那你还贴上来做什么,你离我远点呀!”

    怪不得,每每耳鬓厮磨,他总是面红耳赤,呼吸急促,甚至汗出如浆,手指尖儿都在抖,她还当他面皮生得薄,当他情思来得急,欲念催得猛。未曾想,是钻心的痛。然而,既然是难耐的苦,为何,还要凑上来,徒增伤痛?

    “我……舍不得。”那人跟着撵过来,再次将她从后面抱住,将她贴紧,说得痴痴迷迷,依稀也带了些哭音,

    “我修了几辈子,才遇见的公主,我怎么舍得……就这样放手。”

    这本是那些曦京浪荡子们最喜用来哄骗娇娘的一句套话,甜的腻人。此刻他说来,却是满口的苦,入她耳,却是比以往任意一句话,都要真。宁愿忍受那穿心之痛,也要与她厮磨吗?其实,她也舍不得。

    沉默少顷,她便拉下缠她腰间的手来,兀自抬腿就朝山下走,边走边说:

    “我去找你的亚父。”她向来不会怨天尤人,求天哭地,只会拼尽全力,去爱她所爱,求她所求。

    “没有用的,他生性偏激,向来只学禁锢之术,不学解禁之法。”凤玄墨紧跟上来,明白她的意图,却给她泼来冷水。

    “他不学解禁之法?那就是说,这世间,还是有解禁之法的,对不对?”她的神思清明,抓住一丝希望,反问他。

    “有……就在云都城下,云都宝藏里,除了遍地黄金,还有万卷藏书,称通天地之书,亚父的法力禁术,皆是在上面学的。”那痴傻之人,抬头看着山下那片起伏荒漠,说起他的解药救星,却是淡漠得出奇。

    在她听来,却是希冀,便扬声接到:

    “那我现在就去,掘了那座云都城!”

    一句掷地有声,举步有力生风,抢着下山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云都城之门() 
多年以后,裴炎裴将军垂垂老矣,绕膝的儿孙们缠着他讲故事。他就给他们讲,熙乾五年三月,在天穆山下亲眼见过的事情,那些鬼精鬼精的儿孙们,却觉得,他是编的,不过,编得太好,比山海经蛮荒记讲的,都还要好。

    他只有吹着胡子闭着眼,直叹黄毛小儿眼界浅,不识大千世界也。

    那年春日,三月十九夜,荒漠中一轮下弦月,他尚且不知,接下来会如何长见识,只一味焦虑,那羊皮卷上朱红的点,实地里碗口大点的一个圈,究竟在这方圆几十里中的哪一点?

    昨日晚点,那与大将军携手游春的长公主就已经回来了,去时,眉来眼去,回时,却是公主殿下铁青着脸,大将军在后面掉着老远。裴炎心中咯噔一声,八成是吵架了,顿时脑中响起警号,闲杂人等,绕行为妙——他是跟随多年的老人,深谙侍主之道,通常这姑奶奶心中不痛快时,最好避而远之。可是,他又只得硬顶了头皮,上前禀报,禀报他已经带着八千精兵,化身鹰眼探察工,躬身猫腰,将那些起伏之地仔细地搜索了两日,无果。

    “不是还没到三日吗?继续找!”幸好,那姑奶奶看起来心不在焉,可与他讲的却是正理。

    于是,今日,所有人又趴在那沙砾地上,重新找了一遍,无果。明日便是三日期限,如果仍是无果,他不知该如何交差。公主殿下极擅驭下用人,他不会受到实际的责罚,若她心情好,甚至连句重话都没有,但是,他会心生愧疚,觉得自己很没用。

    这诺大一座白玉之城,被埋在沙砾里,能够二十余年不为人知,据说曾有许多四国间的探宝高手,被传说中的遍地黄金所吸引,前来探寻的,皆是无功而返。这隐城的诀窍,说不定就是找寻的线索。继在空地里,对着一轮月光焦头烂额,抓耳挠腮之后,裴炎决定去找知情人求助。

    风闻凤大将军跟这云都城渊源颇深,说不定他知晓。于是,勤思好问的裴将军第一个求助的便是他,哪知那凤大将军不似往日的精神矍铄,带着一丝落寞,淡淡地说:

    “我生时就毁城,生来就离开,我也不知有何诀窍。只知这一夜的风沙埋城,是母亲流干了全身的血,施下的封印法术。寻城其实不难,要启城却……总之,那旗杆之顶,曾是云都城的最高处,你按这个要领去寻,寻着了,带我去便是。”

    一番话说得稀松平常,却又云遮雾绕,似那天方奇谭。裴炎心中惊骇,强忍着不露声色地退了出来,又开始在月光下观望这方圆几十里的荒漠,心中犯愁,风沙吹拂二十余年,地形变化无常,哪还看得出,哪一处,曾是那隐城的最高处?

    于是,苦恼了半响,他又去找第二个兴许能给他主意的人。地方是她要找的,地图是她给的,位置也是她定的,说不定,她还有些线索。况且,办事之法,提前一点表示差事的困难,让她心里有数,总要好过到了期限交不出差,让主子干瞪眼为难。

    待忍受了紫衣姑娘一番横眉吊眼的刁难,耳朵里灌满了“公主殿下都要安寝了,还来烦她,早些时候在做什么”诸如此类的絮叨,终于见着了那位睡眼惺忪的正主儿。

    听他诉了苦情难处,公主殿下懒懒地眯眼想了半天,突然,眼神一亮。他以为她要给他出些找寻的主意,哪知说的却是些不相干的惆怅话语:

    “西凌先王告诉我的,也就这些。我也不知,那城里究竟有些什么……我最担心的是,我们这些异族之人,平白无故捡了人家一座城,据说里面还有无数的宝藏……说不定,是有代价的。不过你倒不必担忧这些,只管照地图去寻。寻着了,带我去便是。”

    幽幽说了,便无再多的言语,一副赶他走了,她好安寝的神色。

    见着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裴炎顿时傻了眼,代价与否,他的确还没有想过这么深。可这寻城的事情,仿佛变成了他一个人的事,这些正主一个个都不着急,却又在一边揣手歇脚等着他,他觉得……压力好大,比那座被厚沙重石深埋的白玉云都城的压力还大!

    就在他行礼退下,铁了心准备继续去月光荒漠里,向天地寻灵感之时,谢天谢地,那迷糊的公主殿下,终于清醒了,一声清凉的呼声,止住他的脚步,他转身来,见她拍着脑门心,恍然对他说来:

    “我差点忘了,西凌先王说过,他在那风沙埋城的夜里,绕着旗杆走了一夜,醒来时,沙砾已经堆到了旗杆顶上。在那旗杆顶处,他刚好见着东山最凹里的清晨第一缕阳光,拂过他身上,照在对面天穆山的腰线上……算算时日,那也正是三月的这几日,且这些山丘,二十余年来,虽大小变化迥异,但高度却是大致增减不多的,你也精通天文计算术法,明日清晨,多派些灵醒的兵士,到那些山丘高处,去测一测……”

    剩下的事情,不用她细说,裴炎也知道该怎么做了。等不及明日清晨,当即就去点兵点将,寻了方圆几十里地里所有的山丘高处,一一守了,连夜去等那清晨第一缕阳光。

    果然,三月二十日,卯时过点,刚入辰时,这偏西之地,比南曦的太阳初升时间,晚了半个时辰,东山最凹里的清晨第一缕阳光姗姗升起,有几处的军士就兴奋来报,符合那光线高度。再在那几处山顶,画了大圆圈包围,一阵开挖。不多时,便在其中一处的三尺之下,发现了那根精铁浇筑的旗杆。

    裴炎看着坑里那截旗杆头子,埋在沙砾里,二十余年,未锈变,未斑脱,那精铁,在阳光下,点点冷光闪烁,那被锯掉的顶端,还被层层厚布密封着,跟扎酒坛子似,看起来是要保护那中空处,不掉沙砾进去。

    他看得出奇,赶紧派人去禀报公主与大将军,请两位主子前来围观。那兵士得了令,翻身骑马,一溜烟就往天穆山下的营地去。才下了山丘,跑出几里地,突然就折返了回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被大将军给截了回来。

    那凤大将军,带了那个兵士,快马加鞭,尘土飞扬,往着这边高处来,眨眼功夫,就到了跟前,下马来,先是察看了一番他们挖出来的坑中事物,接着就下令,让他带着所有人撤退回营。

    裴炎一头雾水,发现了点位,接下来不是该让大军扑上来,开始挖掘启城吗,为何要撤退?那大将军见他疑惑,笑了笑,却又不与他解释,只与他交代后着:

    “半日之后,你且派个人过来瞧瞧,若是见着这个山丘崩塌了,寻着那些露出来的白玉基石,挖上三月功夫,就可挖出一座城来。”

    裴炎心中越发不解,但他是踩窍之人,这凤大将军,既然是云都城出来的,想必怕是有些隐秘的事情,不愿让他与其他人瞧见吧。他最大的优点便是,别人想藏着掖着的,他决不好奇八卦,所以才能一路青云至今日。遂点了所有人,即可撤回营地。

    待所有人扬鞭策马,嘀嗒下坡往回奔,他亦最后上马,环顾四下周遭,确定没有了磨蹭之人,或是想要偷着看热闹的好奇之人,正要撤走之时,大将军突然叫住他,跟他说了一句话:

    “裴炎,我拜托你,一定……看好公主,午时之前,不要她过来。”

    直呼他名,却比往日称他裴将军,来的亲近,那口气,不是公事公办的命令,而是真诚地拜托一个信得过的好兄弟,且还有些莫名的急切与无奈。裴炎心中突然激荡,两人共事相交多时,早已有默契,遂大声诺了,一个打马,冲下坡去。

    有时候,这承诺容易,践行却难。一路跑马回营,还只是远远的瞧着那连营帐篷,就被那脸色铁青的公主殿下给截住了。那公主,紧腰胡服,鹿皮深靴,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只拿冷冷眼神问他。

    他就老实地下马来,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一一讲了,甚至连大将军最后拜托他的那句话,也老实讲了。

    公主殿下听了,抬头眯眼,看着虚空思索沉吟片刻,突然清冷地问他:

    “裴炎,你就扔他一个人在那里?”

    那责难语气,让他觉得,百口难辩,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地洞将七尺之躯给藏起来。

    等她扬鞭打马,直直冲了出去,他才反应过来,凤大将军不是有言,要他务必拦住公主吗?赶紧上马,跟着撵上去,哪料那难伺候的主子,突然勒马掉头,大声呵斥他:

    “你跟上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半日之后,再去吗?”说完,扔了他,只顾朝那埋城之处奔去。

    裴炎一时左右为难,却马上当机立断——他决定,谁的命令也不听了,需凭直觉行事。快马回营,下令全军终止休息状态,整装上马准备,又速点了一千人,随他即可前往。

    他心中,有种不妙的危机预感浓浓袭来,但又说不清道不明,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身为军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手中能倚仗的,便是刀剑兵刃,便是这八千骑兵。遂带着这一千人,一路急跟上去,等远远瞧见,先前发现的那旗杆所在山丘之时,也瞧见了在那边悠转寻路的公主。

    突然前方一阵飞沙走石,地动山摇,众人条件反射勒马驻足。他却清楚地看见,前方那孤身一骑,突然快马加鞭,直直往那山崩地裂的阵仗中冲了进去,瞬间不见踪影。

    接下来,他就见着了,那个后来跟儿孙们讲了无数遍也讲不够的峥嵘场景:

    北边,烟尘滚滚,尘埃未定中,一座白玉为台,黄金为柱的铜色宫殿,渐渐显影,依稀断壁残垣,却也依稀巍峨。

    东边,烟尘滚滚,一支肃杀骑兵,约有万人,气势汹汹而来。为首者,一个胖胖的身躯,硬塞进铠甲里。他认得,是去年六月,在栖凤城天门关送公主出嫁时见过的,北辰的迎亲使萧国公。

    南边,烟尘滚滚,约有四五百人,赤手空拳,踏着烟尘,如逐白浪,缥缈而至,气势却丝毫不逊东边那支肃杀骑兵,为首者,银发白袍,清俊容颜。他不认得,却好生面熟,兴许凤大将军,再大些年纪,换了白发,依稀就是那般模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一滴醉三生() 
夜云熙冲进那飞沙走石烟尘中,紧闭了双眼,紧贴了马背,任由马儿一阵横冲直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能让他一人独自在这天崩地陷之间?

    他说那是情蛊,近她不得,她就离他远远的,他说城下有解禁之书,她就一心想着去找。她打定了主意,认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他又撇开她,一个人神神秘秘行事,这算什么?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上天,让老天爷来评理,她这般痴求执念,是对,还是错?若是对的,就佑她平安,再让她看见,他也平安;若是错了,就让她埋身在这漫天的黄沙砾石之中,再也不要起来好了!

    心中决绝,耳边震响,如入炼狱之门,过混沌之境,风沙眯眼,不敢睁开,心跳如雷,怕得竟不知何为惧怕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待耳边轰隆声歇,沙石落地,马儿停驻,她才睁开眼来,四下环顾,惊喜于冥冥中神灵的耳聪目明,想必是听见了她的祈求,不仅她与马儿皆是毫发无伤,更惊骇于眼中所见:

    那座沙石山丘崩开了大半,露出一座宫殿,准确地说,是断壁残垣,却也果然是世人众口相传的,白玉为基,黄金为柱。她自幼就日日瞧着各式各样的宫室大殿,一眼就能想象出,在大火烧城之前,蓝天白云下,平阔荒漠中,过往商客眼里,这该是一处多么迷人的去处,气势高阔,色彩鲜亮,富丽堂皇,安宁祥和,仿佛这遗世蛮荒之中,一处定心石,一根镇魂柱,向世人证明,这片贫瘠的土地里,也可以富足安康!

    然而,美好而脆弱的东西,总是引来虎狼的垂涎。怀璧何其罪?怀璧却要无辜受其罪!满目颓垣,不觉心中悲叹,又暗自发愿,加以时日,倾尽财力物力,一定要将这云都城细心复原了,方不辜负,那人许她的,云都为聘。

    仰头间,大殿前方,一根高耸入云的精铁柱竿,赫然映入眼帘。她手脚并用,沿着那散乱砾石,白玉槛基,一路攀爬上去,至旗杆脚边,就见着了那处入口,层层玉石退开,露出的一个洁净无尘的圆形入口,应是由机关控制,将将启开的。探头往下看,内有螺旋石梯,层层往下,是一个地宫,却不知下面深浅究竟。

    她也不多想,抬脚就钻进去,沿着石梯往下,光线渐暗,脚步也渐缓,待石阶旋了四五圈,她才略略适应了这黑暗,也想通了一些关节,这螺旋石阶,是绕着地面上那根柱竿而建,再探头往下看,深幽漆黑中,回音空荡,那柱竿还不知往地下,深入了几许。

    也恍然明白了,西凌王为何说,要先寻着旗杆。所谓的云都之门,就是这根精铁柱竿,从地上到地下,连接着启城的机关,机关一动,则山崩城启。只是,那木头,又是用什么法子,触动的这些机关?

    心中触动,眼中也有所触,稍立片刻,暗中事物层层显现,她便见着了那第一层地宫,也见着了那个靠坐在深处石壁上的人。赶忙下了石阶,几步上前,正要真情毕露,那人却先开了口:

    “公主……这么快就来了?”又是那幽幽懒懒的语气,如闲坐幽亭,暇适问候。

    她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要命地冲进来,怕他有事,他却当儿戏,不觉说些怄气话:

    “你的家当呢,在哪里?”

    “就在下面一层,万均黄金,万卷藏书,都是公主的了。”那浪荡子右手轻拍身边的地面,笑着与她交代,比那些曦京王孙挥金下聘,还要豪爽阔气。

    “那我先下去点点数。”她嘴上硬气,转身要去下面一层,却是心里急切,不想与他多话。

    “不用找了……”那人的话追过来,将她定在原地,阴冷寒气袭来,快要将她冻成冰,“找着了也没用。”

    他知道她急着下去,是要找什么。万卷藏书通天地,不就是要去找解他情蛊之法吗?

    “凤玄墨,你什么意思?”夜云熙猛地转身,连名带姓,狠狠地质问他。说得好好的,城下就埋有解禁之书,怎么突然之间,又没有用了?只觉得心如刀割,天意弄人。

    “公主……过来,陪我坐会儿。”那幽幽声音,又在懒懒唤她,仔细辨析,才发觉哪里是什么散漫,而是虚弱无力,待得后面那句懒音出口,就听得她心都崩了:

    “我的血,快要流干了。”

    她抢扑过去,抓起他藏在身体侧边的左手,才看清楚,那手腕间,一条鲜淋淋的伤口,还在滴着血。她在自己身上胡乱去摸,要摸手帕子来给他包扎,可那张手帕子,明明晨间起来,紫衣给她掖在心上的,怎么也找不着了。

    那人却缩了手回去,换一只手来拉她,要她在身边坐下来,又与她说话:

    “那根精铁旗杆,上天三十丈,下地三十丈,连着整座城的机关,却是要用血来启动的。母亲流了多少血,来封埋的城,我亦要用多少来启还。”

    “她流了三天三夜的血,才唤来风沙埋城,你也就要在这里流上三天三夜吗?”

    她一把甩开那只拉她衣袖的手,双腿一分,扑在他身上,双手扭住那人衣襟,冲着他大喊。此刻,她恨不得扯他起来带出去,赶快叫万能的徐老爷子来瞧一瞧,她才不要小鸟依人地偎在他身边,听他说些不抵事的昏头情话。

    “这倒不用,好像……我比母亲要能耐些,半日功夫,就起开了机关。”那人被她扭得气紧,扭头喘了两息,又抬手抚她的脸。

    “那你快起来,跟我出去,好不好?”她亦抬手,将那冰冷的手按贴在自己脸上,又昏头昏脑说话,好像只要他能站起来,跟她走出去,就证明,他……还好。

    “不要,我又冷又困,只想在这里睡了。”那人软软地缩回贴她脸上的手,像个撒娇的孩子,靠着石壁,垂头闭目,眼看就要睡过去。

    她知道,这失血过多之人,若是等他睡了,恐怕就真的醒不来了。便抓着他的双肩,一阵摇晃,又去拍他的脸,势必要让他保持清醒。

    风玄墨被她摇得无奈,抬了尚能使力的右手,将她按在胸前,要她安静地听他说话:

    “失这点血,本也不至于要了命,只是那三生醉……世人讹传的狐王三生醉,以为是动情时,血沾不得酒,沾一滴醉三生,故称血醉。其实不然,那血醉,指的是失血而醉。饮了那三生醉,动不得情,动情则钻心刺骨,但放血却能缓解。在天穆山顶上,我告诉公主,那割指放血是狐族秘法,公主还不信呢。只是,这血不可失得太多,失一滴,昏眠一宿,失得多了,就真的要睡上三生了……

    “这三生醉,其实是有解禁之术的。为情所醉,情由血誓而生,断了血誓便是。当日乱石阵中,亚父要我喝下这三生醉,便是笃信,我若是忍受不了那穿心刺骨之苦,便会与你断了血誓,亦或,我为了求生保命,也必先与你作了断,才敢用全身的血来启这云都城。这样,我与公主,便无血誓约束,公主与云都亦再无干系,云都城,还有下面的这些宝藏,便还是他的……

    “可是,他却不知,我宁愿忍受这钻心刺骨,也舍不得离公主远些,宁愿就这样沉睡三生醒不过来,也不愿意,跟公主断了联系,况且,我诺了公主的,云都为聘,怎么可以失言……”

    那人软绵绵地将她挂在身上,嘴里也是绵绵不断地软话,平日里寡言少语,这时候却如同拎了话篓子往外倒。那些话,听得她身软心软,恍若化作一滩水,瘫在他身上,泪水亦不住地往外涌,浸湿了他一大片衣襟,可脑中却一片清明,那么多弯弯绕绕绵软浸骨的话,她抓住了一句关键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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