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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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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你像对待孟平那样待她。”百里淡寞的声音幽幽在身后响起,“云苏是个傻姑娘,不懂得恨,如果你……有了爱的人……希望让她留在你身边……”
  穆莳依只觉心中裂开一根刺,将她钉在地上,良久回首道:“在我的家乡,在一起就是两个人一辈子,一辈子也只能给一个人,不能分享……我想,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月光下,白衣胜雪的男装女子微笑着转身向点点星海中跑去,青衣的男子在嘴角挂着抹忧伤而甜蜜的浅笑,渐渐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中。
  银辉朦胧的月牙湖冷清明澈如一柄寒冰打造的弯刀,弯着凛冽的尖角将来人拥向自己锋利的怀抱,百里筠笙独自一人穿过偌大而寂静的百里府,泛舟往对岸而去。船身微磕,他上岸走向幽深黑暗的树林,一抹纤巧的白色自一棵大树后缓缓转出,默然尾随他往那囚魔的明云塔而去。
  明云塔顶端,万年不灭的鲸油灯明明耀耀往空气中默默的注入幽幽的香气,百里筠笙立在黑暗里,一只修长的手拉起他:“塔顶能看见花灯烟火呢!”他在黑暗中微微一笑,随着那只手往塔上走去。这是两只一模一样的手,每一根手指的修长柔软细纹都如同出自一身,曾经他们互相凝望就像看着自己,那多一个的自己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和依靠,一个有的加上另一个有的,组成的是谁也比不上的完整。
  黑暗中,那个声音叹息般的伏在他耳边:“第一百阶了,筠笙。”清冽的声音带着丝绵软,两人的面颊贴在一起,都有些微凉,似乎又一次拥抱着自己。
  第一百阶了,筠笙……
  这句话穿越几千个日夜在空寂的塔中激起沉闷无声的回响,浓沉的黑暗如附壁的灰尘簌簌剥离,那闪着朦胧暖光的光阴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在那温暖昏黄的空间中,渐渐显出两个小小的身影。
  他们那样的相似,连纯澈眼中闪烁的光芒也一模一样,那时红衣只有热烈没有癫狂,青衣也只有温和没有冷清,他们牵着手快乐的往高塔上去看中秋澄黄的圆月,那样的红与青依在一起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
  “第一百阶了,筠笙。”小小的红衣的章赟娇蛮的张着手,细嫩的额头上有丝丝细汗。
  小小的筠笙无奈的背过身去弯下腰:“你要快些长大哦,我们一起去晒晒太阳,你就会好起来的。”
  章赟张着手扑到他背上,搂着他脖子开心的道:“没关系,筠笙会一直背着我的!”
  那样笃定而信任的声音随着光线一层层暗下去,终于在落满灰尘的黑塔中化作妖魅般的叹息,冰冷的响起在百里筠笙的耳边。
  “阿赟,你会好起来的,明天,你就可以在阳光下晒太阳了。”百里筠笙微笑着背过身去弯腰,章赟环住他的脖子笑道:“好啊,我一直在等呢!”
  十八层明云塔,星月不透,无尽的努力向上,无尽的黑暗,背负着自己是怎样一种重量,那重如泰山,那重如鸿毛,那重之轻之重,生命皆不能承受。而今,谁说十八层地狱是一层一层的剥离与坠落?如果是,那堕落是不是更幸运……
  “我以后每年中秋烧菊花糕给你,你喜欢微甜的还是微苦的,筠笙?”章赟嘴唇贴在百里筠笙耳边,喃喃道。
  “都好,我可以换着吃。”
  “还有青色的衣服,我烧一千套给你,要竹青的还是水青的,筠笙?”
  “都好,我可以换着穿。”
  “还有人,我要杀一个人陪你,你要谁?筠笙,你想要谁陪你?”
  百里筠笙微微沉默,淡淡笑道:“没有人,我自己就好。”
  “没有人……谁也不要……”章赟喃喃的笑起来,声音如一根拔高细利的线将这凝滞的黑暗割的支离破碎,百里筠笙被颈间越来越紧的禁锢扼的难以呼吸,眼前涌起血红时,忽然豁然一亮,漫天的烟火开尽繁华如星雨缓缓洒落。
  章赟站在塔尖,苍蓝的夜空衬的他猎猎的红衣如熊熊地狱之火,他望着天空最后一点星火坠落,扭头一笑道:“筠笙,再等一小会,等下一场烟花绽放,一起湮灭。”
  百里筠笙置若罔闻,站在栏边望着那飘满长明灯的深蓝天空,嘴角挂着一丝笑,淡淡的月辉落在他眼角,晕晕如湖。章赟眼中深黑如墨,脚尖一抬,落在百里筠笙身后,缓缓拥住他,枕着他的肩膀,喃喃道:“筠笙,我想吻你一下。”
  百里筠笙没有回头,却在嘴角勾起一个宠溺的笑:“不可以。”
  “不可以……”章赟埋进他颈窝,那年他也说不可以,可是在湖对面,他却想吻那个漂亮的小姑娘,那个白衣的雪花一样的小姑娘……
  “筠笙,最后是我先吻到了她。”章赟忽然很孩子气的使劲搂了他一下,“是我先得到的她!”
  百里筠笙没有做声,那片烟火璀璨的源头开始有点点火星跳动,下一场绚烂,就要开始了。
  “她真美丽啊,而且和你一样温暖,你已经在太阳下了,为什么还不让我分享她?老头子总说等一等,等一等一切都是我的了,可是明明一切都是你的,爹是你的,娘也是你的,我们才刚出生就注定了什么都是你的……”
  章赟眼神迷离的望着那缓缓喷涌四溅的火星,百里筠笙心头一动,身体放松了些,章赟微笑着又将他搂紧了些:“两子只能活一,娘为什么毫不犹豫的就舍弃了我?妻子不能分享,筠笙你为什么也毫不犹豫的舍弃了我?我今天一定要出去,筠笙,是你欠我的。”
  远远的夜色中,盛大而绚丽的烟花准备绽放,璀璨的焰火花瓣悠然舒展,章赟笑着,手心银芒吐露,银色的蝴蝶薄刀嗡嗡作响,似乎在为那即将到来的喷涌而激动战栗。
  “等这场最后的烟花凋落,一切都是我的了,包括她,还有你……你看,花要开了……”
  三,二,一……璀璨绽放,天空如燃……冰凉的利刃如一条蛇,狠狠咬住心脏又决绝离开……明晃晃的灼热,从天空烧到心底,终在那映满烟花的眼中缓缓熄灭凉下去。
  烟花易冷……
  一盏长明灯忽然在天空中着起火来,飘飘摇摇好像一朵懵懂的烧着了的云,众人呀了一声,却是为了另一朵烟花的绽放,穆莳依仰头望着那盏愈飘愈远的灯火,直到它消失不见。再转眼去看那满天星河,只觉眼睛酸涩,那炫目的璀璨竟然再不能直视。
  沿着河堤缓缓的走,章云苏举着一串糖葫芦,穆莳依替她拎着花灯,行人羡艳的目光善意的流转,然而一束目光却似是黏在了两人身上,穆莳依抬眼恰恰与那目光撞在一起,张惠回过神来赧然一笑缓步过来道:“圣子两位真是神仙眷侣,惠一时忘情,失礼之处还请圣子海涵。”
  穆莳依淡然一笑:“张兄言重了,今日游玩可还尽兴?”
  张惠神色黯然,勉强一笑:“这是惠在外过的最美丽的一个节日,中原腹地果然有不同寻常的绚烂。”
  穆莳依笑笑不语,章云苏却好奇的问道:“你不是中原人吗?”
  张惠似是才发觉失言,笑道:“惠曾在大漠待过一段时日,那里的风光与中原大有不同。”
  章云苏哦了一声,还想再问却见穆莳依心不在焉,笑了笑继续啃她的糖葫芦,张惠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语,三人并肩立在河提上看缓缓游弋的精致花船。
  朱温立在附近的暗处,看着那负手站立的纤巧英气背影,又默默灌了一口酒。就在他仰头喝酒的一瞬间,异变突生,几个行人走至三人身后忽然拔出弯刀朝三人头上砍去,风声微起,章云苏瞬间警觉,张手按住两人后背,堪堪躲过横扫而来的一刀,张惠却因为自身警惕力强,在章云苏按下她那一刻条件反射的使力相抗,只俯下一点,被那一刀削的青丝披泄。
  章云苏弯腰的同时,抬腿后踢,狠狠踢在当中那人的膝盖骨上,那人吃痛大叫一声扬刀再砍,雪亮的刀光划破绚烂,人群一静四下惊叫逃散,朱温目呲欲裂,排众奋力而来。章云苏趁机一手将两人推至一旁,手上糖葫芦匕首一样横抹斜插,另一人闷哼一声扑通倒地。
  河堤上的游人惊乱逃散,穆莳依给章云苏大力一推尚未站稳就被汹涌的人流挤的不知和谁倒成一团,只听得章云苏清咤,心急如焚却给推搡的怎样也站不起来,手下挣扎间忽觉一团绵软,又愣愣的捏了几下,还未回过神来,大腿上已挨了重重一顶,恼怒中定睛堪堪对上张惠通红惊讶的面庞。急忙缩回了手,讪讪的正要道歉,张惠顶在她腿间的膝盖又动了动:“你,你是女的?”
  穆莳依大窘,又微微有些恼怒,此时人潮已经涌了过去,穆莳依没好气的推开她的腿,一面寻找着章云苏,一面挣扎着站起来,却见金甲侍卫已经控制了现场,章云苏正从远处奔过来,一侧地上模糊的躺着两个黑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整了整衣冠,不意瞥见张惠的眼神,那眼中若有所思却多了些防备,穆莳依正要过去,张惠拦住她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女人?”
  “一眼看出。”穆莳依抱臂而笑。
  张惠欲言又止,穆莳依就要不耐烦时,她却十分在意的问道:“你和渤海王东方玄锡是什么关系?”
  没有斤斤计较,没有尖酸刻薄,没有敌意宣张,只不过是些许的在意和坦然,穆莳依却在这一刻彻底的相信了,她就是耶律瑰引,东方玄锡的妻子。

  夜如年

  骚乱平定,三个刺客两死一伤,侍卫们正欲将其带回去拷问,那伤势严重者大吼一声竟戗地而死,穆莳依心有恻隐,吩咐抬去掩埋了莫要再惊动百姓,如此也算是不留痕迹的替张惠做了遮掩。良辰被扰,四人皆有些意兴阑珊,一路沉默回府,只有章云苏犹兀自激动难平,路上自顾自的说个不停,回府直接就冲向停云轩找百里筠笙去了。
  朱温只觉得穆莳依和张惠两人之间忽然有些无言的默契和亲昵,一瞥一顾都带着贴心的暖意,直看的他心中烦闷,到了府中便告退去休息,张惠心不在焉的唔了声,便和穆莳依并肩去了,朱温盯着两人的背影,半晌一拳砸在假山上。
  “你何时回去?”良久,穆莳依问出这么一句话。
  张惠道:“尽快吧,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南下到了长安,尽早回去才能辟清谣言。”
  穆莳依疑道:“谣言?”
  “我追查父亲死因被恶人先告状,诬陷我蓄意谋反,今年初阿史那偷袭大周事发,恰巧我当时并不在渤海国,这罪名便由我背了下来。玄锡也因此受到软禁,若非如此,他早已继承了大统,何必再与他窃位的堂兄起纷争。”
  穆莳依还有一丝不明白:“只是此事你回国便有证据洗脱吗?这种事日久难清,我以为你此趟是想暗中见皇帝。”
  张惠摇摇头:“今年间八方来贺,阿史那的使团尚在神都,单凭我一人之力见皇帝陛下不难,澄清冤屈却非易事。我并无真凭实据,而且如今身份愈发特殊,我去见皇帝陛下是以契丹公主,还是渤海王后的身份呢?”
  穆莳依闻言一悚,是了,这就是万俟兰洛为何锲而不舍追究自己的原因。耶律瑰引既是契丹的公主,又是渤海国的王后,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都只说明北方两邦有异动,或是契丹思变,或是渤海欲起,再或是北方之国欲成连横之势……届时,若渤海国与契丹连横,垄断大周北疆几千万疆界,纵马南下……
  穆莳依脊背一凉,沉思良久道:“那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然,只是时候未到。说也奇怪,皇帝陛下对此事颇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或许……”张惠心中灵光一动,眼眸深深望着远方,此次边境间突起烽烟,大周除了击退却并无追究之意,而且自己逃入大周境内,皇帝应该早已知晓,为何一路上除阿史那的追兵外,大周竟是无动于衷?难道,夫君此次顺利返回是和皇帝达成了某种协约……
  穆莳依也望向远方,然而心中却是在揣测东方玄锡的想法:但凡来自未来的人总有操纵历史的野心,更何况他生来就处在这个离天下几步之遥的位置,男人们的野心若和天下相连,那便是谁也无能为力谁也改变不了的雄心,如果他心在争霸,那自己还要不要去找他?
  两人一时间皆是默默,放任脚步随意行走,一恍惚却又到了银波如镜的月牙湖边,那怪花散发的强烈香气尚未散去,两人想起当日的情形,皆忍不住露齿一笑。顺着□走到湖边,眼角瞥见一个刚离开的背影,穆莳依心中一动,追上去几步,身形挺拔青丝如墨,赫然便是百里筠笙。月夜偶遇,倍感惊喜,穆莳依正要出声唤他,他一转弯露出侧身,那怀中却抱着一个雪绒花般美丽的女子,是他的妻子。
  穆莳依仓皇后退,撞上身旁一棵花树,百里微微侧脸,眼波流转,也不停歇,轻步走了。
  张惠赶过来奇怪的看着她,穆莳依抬头笑笑:“我的香囊白天掉在这里了,你看,又找到了。”
  章云苏在停云轩四处找了一圈也不见百里筠笙,又回头去找穆莳依,也不见人影,悻悻的去找柳夕颜,竟也不在,顿时憋着的兴奋变成郁气,闷闷的回去睡了。她刚回到酥云苑,停云轩卧房的灯悠悠的亮了,映出两个依偎的身影,众婢女小厮垂手退下,室内一片静谧。
  柳夕颜脸色苍白,双眸紧闭,似是在承受噩梦折磨,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放在她手背上,指尖冰凉如水,一如那一场冷去的烟花。
  “夕颜……”那只手轻轻拂上她的面颊,声音如晚歌中的叹息。
  明云塔顶,焰火迸发的那一瞬间,他没有等来预料中刺入心脏的痛,身后紧拥的身体却如陨落的烟花渐渐冷了下去,在最后一刻,另一柄蝴蝶刀自身后刺进了章赟的心脏。柳夕颜手中的蝴蝶刀叮当落在地上,章赟回眸一笑,反手一掌击在她腹上,绵柔无声仿佛情人间热烈的触摸,柳夕颜却一口血喷出来,顺着墙苍白滑倒。
  他只在脑中残留了那红衣的自己最后一句呢喃:“筠笙,我还是想吻你。”他的颈上此刻还残留着那冰冷而柔软的唇印,或许他这辈子也洗不掉了。
  他没有死,阿赟最终没刺下去,而他便要在朝夕即逝的余生中陷入沉沦。当那烟花如流星陨落时,他的颈上贴着自己逐渐冰冷的双唇,身后拥着自己缓缓僵硬的身体,他不敢扭头,而另一个自己仍决绝的慢慢死去……
  “你们都不要我,你们都是宁死也不要我……”章赟苍白的脸又出现在他眼前,那汩汩渗着血的胸膛似乎还贴在他身上,滚烫温热然后冰凉,“不要我为什么还让我活下来?囚我在黑暗里为什么还让我看得见光明,看得见你?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章赟嘴角渗出血,眼眸中如燃着冰冷的火,手臂却将百里筠笙拥的更紧:“我死了,你也活不了,这样真好,筠笙,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在一起……
  七岁初见,他以为那是另一个自己,是自己红色的影子,藏了桂花糕来给他吃,那时候以为桂花糕吃了还想吃是因为另一个自己还没吃到;
  十岁启蒙,他偷偷到塔中给阿赟讲故事,阿赟懵懂的问:“什么叫做娘?”他抽了抽鼻子紧紧搂住他:“抱抱就是娘。”
  十四岁行加冠礼,他穿着崭新的宽袖窄腰的衣袍站在明云塔紧闭的殿门外,阿赟在塔顶冷冷的注视着他:“筠笙,为什么我没有?”
  十九岁成亲,他的新娘躺在阿赟怀里,他受伤昏迷了半月,将要清醒那一刻他听到老头子的声音温柔无比的道:“阿赟,他这半棵百里香此时取走最好,所有生气都浸进去了,乖孩子,趁现在取走,明天你就可以取代他了。”
  再然后,他才明白自己的人生不过是一个空的瓶子,是为了盛放阿赟而精心准备的,他一直以为他是最幸运的,他和阿赟是并蒂的两生花,却原来另一个自己是那催命的藤。
  佛说:每人心中都有一只魔,要除魔;魔说:每个人心中都住着另一个自己,要释放。原来,这两句话并没有什么不同。
  永远……我们隔的这么近,又这么远,这咫尺的距离就是永远,阿赟,你要怎样跨过这个永远,去到那个永远……
  “阿赟……”他惨淡的薄唇逸出一丝凄凉的叹息,微微阖了双眼,一滴泪无声的滑落。
  烛影摇红忆少年,望云间夜如年,一叶落,惜余欢,暗香疏影,有泪无言。
  一夜再漫长也只是一夜,穆莳依背对着窗看了一夜的地上霜,天微微亮就轻掩了门在园中散步,直走到东方泛起红光才茫茫然的回来,转过廊角,门前站着一个青色身影,听见脚步声抬头微微一笑。
  “早。”百里筠笙浅浅的笑。
  “……早。”穆莳依看着他,只觉仿佛一夜间他变了模样,可是到底哪里不同却怎样也说不出。
  “这是你要的百里香。”他递上一只盒子,穆莳依伸手接过,只是一瞬间,天色似乎猛的暗了一下,青玉似的百里筠笙仿佛在霎那被拢在一团乌云里,黯淡如飘在鲜艳清晨的一缕烟。
  穆莳依的心狠狠的揪了下,“百里?”她勉强笑了笑:“你先拿着盒子,我……”
  “把它装好,”百里筠笙笑着退后一步:“来厅中给你们饯行,二娘也在,你带走了云苏,说些什么吧,好让她安心。”
  穆莳依看他缓缓了下了台阶,喉头哽咽,只有点点头。百里,你是怎么了呢?你也说点什么吧,好让我安心……
  厅中章家的长辈都在,见她来了都起身行礼,章云苏拉着她母亲的手两人皆是红着眼抹泪,穆莳依眼中全是茫茫,只看得见黯淡的青衣。一顿饭恍惚着过去,她站起来,众人起身行礼,她走下去,众人排队道别,她抓不住他的眼睛,金甲侍卫已经准备就绪,羽林幡然静候启程。
  “百里……”她站在车前叫他。
  百里筠笙笑笑:“一路顺风。”
  怎么是这样呢?到底是哪里不对……穆莳依茫茫然的睁着眼,却不知道说什么,哪里不对……章云苏拭着泪走过来,穆莳依忽然想起来什么,走过去端端正正的跪下:“娘,我和云苏会再回来看您的。”
  章谭氏慌忙去扶的手一怔,泪水哗哗的落下来,章云苏并肩跪下,两人磕下三个响头,章谭氏收回了手,带泪含笑。
  是这样吗?穆莳依上了车,只觉得那惴惴的不安仍在心上,丝毫未减,扭头看见百里垂着眼眸的笑,心头一震,跳下车去直奔到他面前:“百里,是不是因为这个?”她举着手中的百里香。
  “不是。”百里筠笙坦然而疲惫的笑笑,“是夕颜,夕颜生病了。”
  穆莳依手缓缓垂下来:“……她会好起来的,我,我走了。”
  车马辘辘,渐行渐远渐不闻,众人默然,只碍于家主仍默默伫立,只好垂首静立,太阳浅浅的洒下一排光晕,正当众人昏昏欲睡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流云道尽头奔来,一个金甲侍卫翻身下马双手举起一物道:“百里家主,圣子吩咐,此物收好,随身携带,再来长安之日,望玉色温润如初。”
  百里筠笙接过,轻轻打开绸带,那层层包裹着的俨然是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笏。
  长安渐远,穆莳依望着窗外缓缓而逝的树木天地,终于明白那不对的地方是哪里——他只说了一路顺风,却没有那句后会有期……
  秋风渐起,柳夕颜早早的开始惧冷,百里筠笙给她添置了雪貂皮的大衣,屋内也通了热地龙,她仍是冷,一出门连树叶落下带起的风都在她脸上激起一层寒栗。她便很少再出门,隔了松香纱在房间里静静的晒晒太阳,百里筠笙怕她烦闷,每日请了戏班子在院中唱戏,将那松香纱换成了透明的琉璃。
  一日秋日正好,院中的丝竹咿咿呀呀的很是热闹,那粉脸的花旦水袖一摆,拧身侧脸蹙眉幽幽唱道:“郎啊郎,君心匪然不可傍,奴心宛在水中央,人只见波光漾漾,谁知我惨败仓皇,犹要强作梳洗扮坚强,道一声是寻常……”
  柳夕颜捂着嘴,泪如决堤。一只手缓缓覆在她发上,一双温暖的手臂将她拥入怀中:“夕颜,我们都忘了罢……”

  轩辕血

  离京去长安时,天气尚是闷热,辞长安返京之日已是秋风萧瑟,古代和现代相比,落后的不过是时间。古代太慢,一句想你写在纸上,被心想之人看到需要月余;一个眼神噙在眼里,落在渴望的脸颊上需要半载;一个拥抱压在心底,想要展开,需要一辈子。然而又幸好太慢,慢慢的看到水落石出,慢慢的看到日换星移,使那足以粉碎一切的跌宕落差化为沉默的流水,自身边慢慢的淌过,而那原以为无法承受的,也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承受了。
  回来之日,洛阳城正在戒严中,只进不出,大街上行人匆匆,寂寥紧张。迎接的官员支吾不敢明言,然而隐约透露出的消息仍是让众人大吃一惊——皇帝竟然失踪了!算算日子正好是启程回洛阳之日。再问了万俟兰洛,那官员额上汗都渗出来了,原来现在辅政的正是暮江王,太子少不经事整日只顾寻找皇帝,这朝堂之上大臣们日日叩拜参见的只是暮江王了。那官员末了还说,封暮江殿下辅政听闻还是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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