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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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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玄锡道:“所以我今日若不知道,你就会一直隐瞒下去?”
  张惠摇头:“不,我会告诉您,只是要一个适当的时机,我需要明白契丹那方的动机。”
  “不需要了!”东方玄锡勃然大怒:“别人若说不明白,我尚能理解,你若说不明白,实在可笑!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有没有从云中城带回一个盒子?”
  “有,但是……”
  “那盒子是你说的内应给你的?”
  “我并未见她本人,但是我想应该是她,可是盒中之物非同小可,我也不敢确定。”
  “所以说,他现在能有这样的位置,也是你一手安排的?”东方玄锡面色铁青。
  “我只将她送进阿史那府中,其中凶险全是她一人承担,为防事情泄露,我后来再没见过她……听陛下的意思,您见到她了吗?”张惠露出欣喜。
  东方玄锡一口鲜血涌上喉头,竭力压制住,重重闭上双目,张惠看他面色异常,上前扶住他手臂,被他一手挥开,缓缓而冰冷的道:“好得很,好得很,这样一切就都对上了,好得很!”
  张惠不明所以,却听他又道:“王后退下吧,朕累了。”
  张惠张口欲问,他已侧身躺下,只得退出殿外,吩咐宫人仔细侍候。长阶幽冷,张惠紧了紧大氅,黯然离去,身边侍女轻声问道:“王后,那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陛下会生这么大的气?”
  张惠一愣:“陛下生气了吗?”
  侍女垂首道:“奴婢多嘴。”
  张惠回头望向紧闭的殿门,玄锡,你真的是因为我的隐瞒动怒吗?连旁人都看得出你的怒气……我只是不想连累渤海国,不想连累你,我隐瞒的只是我大仇得报的欣喜,那盒子里装的,是阿史那的头颅。

  东逝水

  无光阴冷,有雾,红色的雾,地上有水有淤泥,很滑,要小心,要弯着腰小声喘息……
  继续走,脚被糊住,眼睛睁开,巨大的悬崖燃烧着猩红的火,麻木的人们是薪火,排着队走进火焰中。
  嘶吼,吼声关在喉咙里,在胸膛爆开,一口血喷到漆黑天幕变成殷红太阳,阳光流下来,鲜血是蛮荒洪水,谁来补天?
  东方玄锡从噩梦中醒来,眼前一片暗红,鼻端是干涸的血腥气,他以为方才做了很长的一个梦,现在还在宪兵大队的牢中,然而耳边传来遥远模糊的更漏声,在混沌温暖的黎明时分,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不知何为清醒何为梦了。
  勉强起身去上早朝,宫人禀报敬翔大人在殿外叩见,诧异于这样早,东方玄锡走出殿门,第一缕霞光照进眼中,他微眯了眼睛,抬臂挡住,一个声音逆着霞光走过来:“大哥,我回来了。”
  这一刻,梦开始散去,阳光照进来。
  穆莳依看到东方玄锡的那一刻便开始后悔,自己应该早点回来,或者永远不要回来,迎着霞光的他仿佛一个从里面开始融化的雪人,兀自翘着红红的尖鼻子开心的笑,下一刻就会融在一汪冰水里。
  “大哥你怎么会成这样?”
  “我没事,生病是很正常的事嘛!”东方玄锡觉得自己的力气重新又流回了身体,喉头的甜腥都退去了。
  穆莳依不忍看他欣喜的模样,撇开眼道:“我在幽州遇见朱温了……”东方玄锡一怔,“你的病和他有关对不对?大哥,我想知道关于朱温的一切事,请你不要瞒我。”
  东方玄锡沉默,良久道:“你应该知道,唐朝崩溃后中国有一个很乱的时代,这个时代的第一个皇帝是灭唐的梁王,也是后世的梁太祖,叫做朱温。”
  穆莳依悚然:“可是现在唐朝已经亡了,他现在是契丹王,难道他会毁灭大周?”
  “现在或许不会,然而历史已经是我们不能把握的了,没有唐朝只剩大周,没有梁王朱温只有契丹王朱温,这不是我们所知道的历史,因此我们才有机会去创造和改变。”
  穆莳依眼中逐渐迸发出光芒,像一个醉酒人般脸颊酡红,东方玄锡心生希望,却听她喃喃道:“契丹王?契丹人的国家是……辽国?”
  东方玄锡一颗心沉了下去,穆莳依丝毫不觉的握住他的手臂,激动道:“五代十国是不是已经过尽了?那契丹变成辽国是不是历史就算回归了?”
  “你期待这样的历史?”东方玄锡语气怪异。
  “我当然希望有更好的,可是这样的才是真实的,不是吗?就这样延续下去,我才会出现,我向你描述过的美好才会出现。大哥,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渤海国也已经很好了。”
  东方玄锡心头嗡的一声仿佛一把琴弦狂拨,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这就是你不愿意回来的原因?”
  “对不起,大哥。”穆莳依轻轻的拥抱了他,“我知道你一直很辛苦想要改变历史,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现在还为时过早,整个世界尚未觉醒——”
  “因此我们才应该作为先知唤醒整个世界,让中国一直走在最前端!”东方玄锡语气激动。
  “可是只有思想是不够的!大哥你来自那个年代,你觉得只有思想可以救国吗?只有思想可以让人民脱离饥寒吗?只有思想可以实现民主共和吗?不可以!我们还缺很多东西!”
  “那你说,我们缺什么,我全部找给你!”
  “大哥,你为什么不愿意看明白呢?”穆莳依低喊:“神奇总在腐朽中诞生,现在正是封建王朝的巅峰时期,你拿什么去诱惑它忠诚的子民跟随你走民主共和的道路,你能让一亩田多产一百担粮食吗?你能让一辆马车十天的路一天跑完吗?你能让绫罗绸缎像粗布一样廉价吗?你能让四面虎视眈眈的侵略者望而却步吗?这些不是朝夕可完成的事,大哥,我们缺乏的是先进的生产力,我们没有筹码。”
  东方玄锡面色变幻,退后了几步道:“这些确实不是朝夕可成的,可是这一切不都是无数个朝夕积累起来的么?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说你不愿去做,要把它推给后来人而已。你在光明中惯了,不懂夜的黑,也不懂光明从何而来。”
  “我——”穆莳依欲言又止,“我只知道历史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历史?”东方玄锡冷冷嗤笑,“如果没有人去做,怎么会有历史——让我告诉你历史是什么样子的,历史从来就不是一颗瓜熟蒂落的甜美果实,历史是血流成的河,白骨堆起的山!你粉饰了不敢去看的,才是真正的历史!”
  “大哥!”穆莳依叫不住他,东方玄锡拂袖而去。
  她被软禁了。
  无论去哪里都有前四人后四人的跟着,穆莳依没有大吵大闹,安安静静的在寝宫睡了一整天,晚上东方玄锡来时她正乖乖的吃饭,见了他还笑眯眯的打招呼,然而东方玄锡开始惶恐。
  “小穆,你怪我么?”
  穆莳依倒了一杯酒,抬头时眼中有泪,她毫不忌讳被东方玄锡看到,低声道:“在遇见你之前,我娶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做妻子,我答应会爱她保护她,可是我没有做到,我还说我会一直在她身边,可是其实她一直是一个人。后来我把她弄丢了,我就一直找,走遍每一个她有可能在的地方,有时候在一个陌生的小村庄,我甚至听到她们在黑暗里纵情的歌唱。可是我一直没找到她,我在所走过的地方做满了标记,她还是没有出现,大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
  穆莳依笑了笑:“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不愿想明白而已。我走的地方越多,希望便越渺茫,负担却越轻松,我一直不愿承认我对云苏的爱是一个伪君子的施舍,我用冠冕堂皇的承诺困住了她,当日她哭着说对不起时,我还心安理得的说我不怪她……”
  “小穆……”东方玄锡扶住她的肩头,眼神黯然。
  “她没有找我,真相就是她没有找我,而我也不敢追着那歌声去问问她,云苏,你怪我么?有时候我们明知道刀子是会伤人的,还是要紧紧握在手中,明知道承诺是一场空,还是忍不住心软,明知道逃避是可耻的,还是不敢去面对,明知道问你怪我么,是多余的,还是一遍又一遍的问。”
  “大哥,你怪我么?”穆莳依泪眼模糊,东方玄锡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缓缓倒在一旁。
  “我理解你,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在你身边我满心愧疚又卑微不堪……你放心,我不会去帮助朱温,也不会阻止你,如果现在进行的一切就是原本的历史,那我就在远处默默的注视,直到我离开。”
  在帝王微弱的目光中,那个身影越来越模糊,终于一豆灯残,消弭于无尽黑暗。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三月,契丹王朱温上书大周皇帝陛下,愿永世归附,为大周和睦忠顺藩国,每年献千牛千马为供。渤海国遭遇百年不遇的蝗灾,灾难严重,而国王东方玄锡推广的新奇粮食——土豆引起大规模的中毒现象,一时民怨滔天。
  次月,大周皇帝轩辕兰洛御笔朱批,赐予朱温梁王之称,并恩赐王旗一展,立于大青山之上。渤海国开始举国征兵,将警戒线退至大兴安岭及辽河一线,与此同时,有不明力量向渤海国输入大批粮食布匹,有传言此乃大周暗中所为……
  六月,梁国向渤海国宣战,理由是先王阿史那死因揭晓,是渤海国蓄意所为,渤海王后贴身侍女从宫中偷出的盒中有阿史那头颅,天下皆见,是为铁证。渤海国应战。
  数日后,大周表态:鉴于两国皆为藩国,无意偏袒,中立。
  野心,阴谋,战火,乱世……历史渐渐露出了它的真面目,尖利的獠牙伸出来,嗜血的咆哮滚过支离破碎的天空,巨轮碾过去,鲜血铺满地,死去的是历史,活下来的也是历史。
  松花江畔,黑龙山下,一座简陋的小木屋,两畦青葱嫩绿的菜圃,出门是河可以汲水洗衣,屋后是林可以拾柴生火,偶尔好运气抓到一条笨鱼,再从老朽木上掰几只草菇,就是一大锅香喷喷的鲜鱼汤。
  于是十分怪异的,这样悠闲平淡的日子就这么无动于衷的过着了,忘掉一切,不去想其他,这是偷来的时间,是自私可耻的放纵,你要会抓紧了每一秒去笑去远眺去呼喊去奔跑,因为下一刻或许就是尽头。
  这一天,一匹疲惫的战马涉水而来,马背上滚下面容悲戚的战士:“公主,求您回去见陛下最后一面吧!”
  穆莳依踩着嫩绿的菜圃踉跄跑过来,从战士手中接过一根沾血的鹰的翎毛,一切,都结束了。
  穿过层层宫阙,走过低泣的人群,昏暗的金塌上躺着那个意气风发满腔热血的青年,他面色苍白犹如一支燃尽了的蜡烛,穆莳依跪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手指冰凉,握紧了也暖不热,好半天,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缓缓合上,又睁开,笑了一下,这微弱而宽容的一笑将穆莳依的眼泪全部带了出来。
  他说:“我以为是在做梦。”
  他说:“我刚才想,幸好我没有骗过你,不然你一定不会回来。”
  他说:“你回去时,把我也带上吧,我真想看看你说的那个时代。”
  他说:“还是把我撒在牡丹江吧,我还是放心不下……”
  他说:“再给我讲讲你们那时候的事,给我唱一个你们那时候的歌吧。”
  穆莳依泣不成声,伏在他耳边道:“我给你唱国歌好么,你听着,不要忘。”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
  东方玄锡的眼中迸发出光彩:“真好听啊,真好听,是我们的国歌!真好听啊!”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前进,黑暗中,前进,永不停歇,前进……
  倏,烛火湮灭,玉碎宫倾。

  之子于归

  同年八月,渤海国与梁国战事结束,渤海国帝后薨,渤海国公主捧金印跪于大周皇帝阶下,请永世为臣为民,梁国遂退兵,数年不闻梁王朱温声息。
  天下再一次呈现出祥和甜美的太平,盛世仿佛一颗发酵成熟的果实,缓缓散发出醉人的浓香。中秋将至,家家户户都晒好了粽叶,淘好了糯米,皱巴巴的大红枣躺在簸箕里晒太阳,越晒越甜,甜气如蜜汁从一道道细褶子里渗出来,将院子里的落叶,青石缝里的枯草,甚至路过的秋风也染上了一丝甜滋滋。
  乡间郊外的土路上悠悠走来一匹大马,马上随意的坐着一个葛衣的青年人,头上松松的梳了一个发髻,难辨男女。走近了才发现马上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童,倚在那人怀中,那人低头与小童细细的说着话,声音由远而近听着有种意外的恬然和安宁。一个教书的先生骑驴缓缓相对而来,擦肩而过时竟听见那人是在念一首诗,一时入神不由自主的停住了驴儿,待到农人诧异的唤醒他时,一低头已是情不自禁的满脸泪水。
  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
  何时吟余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乡。
  小童听不懂其中愁滋味,只懵懂的追问:“穆姑姑,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穆莳依无法回答,只得柔声问他:“你想要回去做什么?出门玩不好吗?”
  “可这里不是我们的地方,我想要回家。”小人儿十分严肃的看着她。
  穆莳依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是不是听见谁说什么了?”
  “是我自己感觉到的。穆姑姑,如果这里是我们的地方,为什么我们一直都在不停的走呢?”
  穆莳依无语,将他稚嫩的身子搂入怀中,这是一个聪慧的孩子,具有一颗敏感而透明的心,和他的父亲一样,他们都生错了地方。“不败,穆姑姑带你去拜一位老师,等你长大了才可以再回去,这是你娘的交代,你愿不愿意?”
  小人儿抬起头:“不败听娘的话,不败愿意。”
  “乖,那我们就去找他吧。”
  马儿放蹄,奔跑向落日的尽头。
  洛阳城中节日的气氛已浓到了极致,大街小巷中都是彩灯招展,斑斓可爱。芭蕉巷深处,一扇木门外站着一个锦衣翩然的贵公子,描金的玉扇轻合,木门无声推开,明黄的扇坠在昏黄微醺的小院中划出一道恍惚的艳色。
  “你果然在这儿。”贵公子语笑嫣然,信步走向院角老柳树下调琴的青色身影。
  “百里筠笙拜见陛下。”青衣的公子淡然含笑行礼。
  “也只有你敢在私通番邦后没事人似的在天子眼皮底下弹琴。”兰洛撩衣随意的坐在石阶上。
  百里筠笙笑笑,不语。
  “她知道你差点因为百里香死掉吗?她知道你暗中资助了渤海国被抄了家吗?她知道你在这儿等她吗?”兰洛忽然一连串的发问:“你这么做值得吗?”
  百里筠笙缓缓拨出一个音弦,淡笑道:“筠笙还未谢过陛下不深究之恩,天下人都以为百里家是自愿充入国库,筠笙也不算愧对列祖列宗。”
  兰洛无语,半晌起身道:“她如果会回来早就回来了,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不急。”百里筠笙也起身相送,“一生还长。”
  兰洛看了他一眼,开门出去,青衣的身影淡默立于深巷中,渐渐融入青瓦的朦朦里。
  兰洛走出巷子,缓缓往灯市走去,马车无声的跟在他身后,月上重火,灯拢烟华,无边的繁华热闹中,兰洛忽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寂寞和悲哀,这无助的情绪潮水般瞬间把他淹没,令人一步也迈不出去。
  “去兰陵山庄。”忽然显出疲倦的帝王钻进车中,闭目说道。
  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回来过了,一切似乎仍如梦中并未变样。兰洛站在朱红的大门前,恢复了一个孩子的软弱和犹豫,鼓起的勇气怎么也不够推开这扇魂牵梦绕的大门,呜咽的秋风推了他一把,手指微微碰触,门无声而缓慢的开了,原来门没关,那么,是有人回来了么……
  兰洛沉默迈进去,少年时的回忆如呼吸一般渗入身体,在每一个毛孔复活过来,这一刻,兰陵的亡灵归来,孤独而忧伤的游弋在荒草寂寂的苍老回忆中。
  越走越深,是母亲最爱的百草园,兰洛站在拱门间,看见菊花丛中一个身影拔剑起舞,剑气恣意纵横,剑跃西风意不平。
  天气风物怡人时,她会小饮一杯菊花酒,迎风舞剑,或者奏一曲临川……
  遡高风以低佪兮,览周流於朔方。彼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 使麒麟可得羁而系兮,又何以异乎犬羊?……
  兰洛一时神迷上前一步,踏碎一段枯枝,那剑舞应声而止,一个身影缓步走过来:“陛下。”
  ……是木兰。
  兰洛恍惚的一笑:“谢谢你。谢谢你每年中秋都来陪她。”
  木兰行礼退下,擦身而过时低头轻声道:“我知道她一直在等这一天,谢谢你,陵洛少爷。”
  兰洛手指微动,跪倒在墓碑前:“娘,我回来了,陵洛回来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午后,吉祥公公领进宫了一个叫萧十一郎的男子,皇上知道后竟然扔下聚贤殿的一屋子大臣跑了过来,据吉祥公公本人后来回忆,皇上跑进院子的那一刻,真的像极了先皇怀瑾陛下。
  兰洛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失了控,本来应了知道后继续商议的,忽然就忍不住跑出去了,远远的看到她弯腰去捡一个蹴鞠,心中一瞬间就觉得很满很满,这种感觉这样的好,从来不曾有。
  “兰洛,我来了。”她抬手打招呼,弯着眼笑,眼中是很干净的纯粹和温暖,就好像……无所牵挂。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词语让兰洛有些心慌,以至于连穆莳依和他说话也没有听进去。
  “嗯?你说什么?”
  穆莳依撇撇嘴:“真是贵人事多啊,说个话都走神!我说,我想把这个孩子拜托给你。”
  “……这么大了,总不是你的吧!”
  穆莳依气结:“你说我有机会生这么大个孩子吗?这是我侄子,叫……叫东方不败。”
  “东方玄锡的儿子。为什么要拜托给我,你要去哪儿?”
  “我,我本来是想把他托付给百里的,可是去了长安才知道百里府散了,我想他的性子可能去世外隐居了吧……虽然你的身份有些尴尬,不过你的品性也是我认识的人中很好的了,除了你我也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
  兰洛因为她最后一句略带歉意的话而浮起了笑容,然而她又继续说下去,这一丝笑容也僵在了笑纹里。
  “我最近总梦见孟平,或许是他真的来了,算算两年的时间也到了,我就要走了,可是我放心不下这个孩子,我真希望能带着他一起走,唉……”
  “我把他托付给你,请你好好教导他怎样做人。”
  穆莳依企盼的看着他,兰洛笑了笑:“好,我会把他当亲生儿子来对待。”
  “不,我怕的就是这个。”穆莳依摇头,“我请你把他当做普通人家的小孩儿来看,或者当做朋友的孩子来对待,总之不能当做皇帝或者皇室的孩子来教导。不要让他学习天下之道,让他做个简单平凡的孩子长大吧,这是他父母和我唯一的愿望。”
  “好。”兰洛也答应了。
  穆莳依感激的看着他,又不舍的搂搂不谙世事的小人儿,不住的叹息。
  “那就拜托你了,我写了许多信,每年他的生日你交给他一封,哦,他的生日是二月初八,我和吉祥说过了,请他帮忙记住。还有,他晚上睡觉要点着灯,等他长大些就把这个毛病改了罢,大哥的孩子不能这么胆小,大哥会怪我……”穆莳依絮絮叨叨,说起一样又想起另一样,说了半天才【恍【然【网】大悟似的停了下来,抱歉的笑笑:“有这么多呢,我回去写下来吧,交给吉祥好不好?”
  “你去哪儿?”
  “我在城外的白果村找了一间房子,走之前就住在那儿,不败今天就留下了,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走,要让他先适应适应。”穆莳依拉过小人儿,让他给兰洛行了礼,红着眼圈起身告辞,小人儿眼泪流的跟泪人似的,却咬着嘴唇不出声,穆莳依心中更难受了,头也不敢回的就出宫去了。
  兰洛坐着没动,地上的树影渐渐斜过去,他突然惊醒一般站起来:“她去哪儿了?”
  “陛下,穆姑娘回白果村了。”
  “哦……”兰洛笑了笑,忽然孩子气的说道:“不要给百里筠笙看见她哦!”
  吉祥讶然,只觉那样的神情似是十分熟悉,看着忍不住就心酸。
  日子一天天过去,皇帝陛下会经常去芭蕉巷,然后隔天去白果村,似乎不管去哪边他都很开心,可是回来后就会整日整日的发怔,然后叹气。
  一天他忽然的问吉祥:“喜欢一个人就要瞒着她,你觉得这样对不对?”
  吉祥支吾:“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皇帝很认真的思考:“他说他不希望她在做决定时为他感到为难,所以这样是对的,那我瞒着她,也是对的喽。”
  吉祥还是不知道,他只知道穆姑娘当初瞒着云苏小姐,云苏小姐就很痛苦,太子殿下瞒着云苏小姐,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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